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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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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解脱,你想要结束吗?”王惟弈问道。
叶修筠没有回答。
王惟弈笑了下,语气无比坚定:“我的决定还是不变——我不允。”
为证明自己决心那般,王惟弈冲了出去,抢了匹马便要策马而奔。
外面西族众人闻声迅速聚过来阻拦,王一出帐篷一看状况就十分头疼的按着太阳穴,心想亲人相认不是都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为何自己一上来就差点被掐死。而且那罪魁祸首还说走就要走了,一点留恋也无。自己来边疆不过是为西族督促商队运粮进程,怎么就惹着了这么个煞星。算了,表哥不是已经成妖了吗?思想当然不同我等凡夫俗子,不生气不生气。
高头骏马上的王惟弈毫不惊慌,双目睥视下面众人,眼中的王者威慑之力令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手举刀剑,蓄势待发。
王一做个手势示意众人平静下来,然后对王惟弈无奈道:“你这又想做什么?”
王惟弈无视他的提问,反而看着他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又在无视我……向这家伙问问题从来没有正经回答的我……
王一内心如此吐槽着,但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无端的带着某种希翼的色彩,便答道:“玖羿。”
王惟弈解下自小珍藏在身上唯一可以证明其身份的铜铃,抛过去,王一接住了。
“就当是留个念想。”王惟弈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亲人重逢的见面礼吗?表兄啊,我都快成年了,还塞给我这种小孩子玩意做什么。”王一低声自语着,但还是留恋地目送着王惟弈的身影慢慢消失,并将铜铃仔仔细细的收在身上。
云渊救治凌青花了好几日的精力。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魂飞魄散了,当真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不过,像这样的人,王惟弈也没有必要向他留情,当每个人都像叶修筠那样好欺负吗?
云渊自认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将他救醒之后,就没有甩他几个好脸色看。
凌青刚醒来的时候并不老实,气势汹汹的还想要找王惟弈单挑:“他在哪?我要报仇!”
云渊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回答得言简意赅:“你还想再死一次?”
凌青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不甘心的绕着云渊兜圈子。亡灵没有脚,不用考虑步伐问题,自然是兜得猎猎风起,惹得云渊的长发一下刮左,一下飘右,照这趋势恐怕发冠都要冲下来了。云渊终于忍无可忍喝道:“消停一下不行吗!”
“我恨呐!”凌青停下来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惨,烈火焚身不仅尸体没有留下,就连灰都没有。我不就好个色,没事时做点欺男霸女的事嘛,但都是迎入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啊,罪不至死啊!”
“哈,只能说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惹上大角色了”云渊马上不遗余力的补上一刀。
“这不公平。我都成鬼了,怎么还打不过他?”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嘛,欺负欺负凡人还是可以的,想要动到妖灵,修炼几千年再来吧。云渊暗暗讥笑着,对他道:“牡丹花下死,走鬼也风流呀。”
“我分明还没吃到呢!”凌青神色颇有几分惋惜。
“……你还有胆量吃。”
“你不懂”凌青一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姿态道,“情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云渊决定还是不再与他废话了。
凌青在山洞里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过了一会闷闷道:“我觉得修筠他心里是有我的……”
云渊没喝水却还是呛着了:“什么!”
“我死了,但没有人关心我是怎么死了,都说我是遭了报应。丧期还没过,底下的弟妹们就都来谋夺我的家产。妻妾们或是改嫁或是去寻求新的靠山,没有人再记得我。”
“生前没做好事,怎能还指望有人念着你,为你的死而伤心”云渊摇了摇头,“真是好笑。”
凌青道:“只有修筠记得我。我去找他,他还把当初送我的折扇收在身边,他明知道我的亡灵附身在上面,却还是留下了。”
“……”这只是同情与内疚,不是爱,好吗?
而凌青还想要再说下去,就在云渊冲动着想要堵上他的嘴时,突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未及多久,叶修筠的身影出现在山洞门口。
☆、抉择(上)
凌青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迎。云渊则是在旁观望着。
看到凌青,叶修筠上一刻还平静的眼一下子变得暴戾起来。衣袖翻飞,厉掌急袭而去。
“小心!”
就在凌青受掌瞬间,云渊拂尘的丝线猛地扫出,缠上凌青的腰,将他拖至安全位置。
云渊喝道:“王惟弈!在我面前杀人,你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王惟弈冷哼:“梦之幻境,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四周温度骤然下降,白光闪过,所在之处已是一片荒山雪景。众人完完全全落入王惟弈的境象之中。
已是真身模样的王惟弈如山一般立在他们面前,锐利微翘的唇角仿佛含着笑意,而眼神却是带着明显的鄙夷。
凌青此时已失了刚刚叫嚷着报仇的豪言壮志模样,吓得全身不住的发抖,拼命往云渊身后躲。
云渊也是暗暗心惊——随着肉身成熟的程度,书妖的力量竟也是成倍的增长。过去对付他就已是吃力,此时完全是毫无胜算了。
寻桑啊,你要是再在一旁看热闹,我就可要被你害死了……
云渊内心如此想着,面上却一丝破绽也无,冷静道:“杀人毕竟毁你道行,你若再毁去他元神,那就更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以后恐怕成仙无望了。”
王惟弈不屑:“成仙?无欲无情,与天同寿吗?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差别,我坐上那个位置又有何用处,我从不贪心,我想要的终究只有那些曾属于我却又被无情夺去了的东西。”
云渊要再说些什么以平缓一下王惟弈的情绪,然而忽然看见一片桑叶自空中缓缓飘下,便舒了口气,忙不动声色的退至一旁。
寻桑自紫雾中慢慢显身出来,面容冰冷如同四周永不融化的飞雪。他左手前伸,掌心上浮着《牡山杂记》,未出一言,却一下子吸引住王惟弈的目光。
“你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更来不及了吧。”寻桑冷冷道。
王惟弈面色一冷,威胁道:“将《牡山杂记》交我。”
“你未考虑后果,下手过重,而且耽搁的时日过久,我即便将书交你,你也救不了他了。”
王惟弈顿了一下,咬牙道:“不试又怎能知道。”
说罢便伸手要夺。
寻桑无意与他争抢,衣袖一挥,书直接落入王惟弈的怀中。
“好好珍惜剩下的时日吧。”
听到寻桑冷冷的话语,王惟弈身子一颤,恶狠狠地望向寻桑。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蛾妖——”王惟弈指向一边的云渊道,“他不是说有解决的办法吗?”
云渊听到有人说起他,也想要加入话局,被寻桑一个眼神制止。
王惟弈顿觉不妙,怒道:“你们想要隐瞒什么!”
“寻桑啊”云渊有些忍不住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嘛……”
“举手之劳?”寻桑向云渊反问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无法理解你们。叶修筠可怜,他的命重要,那另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其他的人那就是恶魔了吗?”
“寻桑……”
寻桑对王惟弈干脆和盘道出:“必须要有人牺牲,保下你就是他死,若保他则就是你魂魄消散。再有一个方法,对你来说或许是两全其美的,就是牺牲另一个凡人的生命,叶修筠承受过的,那个人也要再承受一遍。这样叶修筠能活下来,你也能正式成妖。但你要考虑一件事,就是叶修筠即使死,也不愿牺牲无辜之人的慈心,你当真要辜负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王惟弈下定决心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心又算得了什么。”
“若你是如此想的,那我真为叶修筠不值。”
“放弃活着的希望,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值。”
“那咱们恐怕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意就是——言谈不行,那便开杀吧。
周围顿时寒风疾行,飞雪四起。寻桑与王惟弈两相对视着,紫色与白色的袍角纷扬,他们都是极其俊美的男子,又是如此谪仙般的姿态,然而两人目光却是锐利冰冷,剑拔弩张,气氛霎时紧张到了极点。
“你们啊……”见双方蓄势待发的模样,云渊插嘴道,“不就是一个肉身嘛,你们两个一人各退一步,找个有罪之人做替死鬼不就成了?何必闹成这样。”
寻桑冷声道:“有罪?以何标准定罪。有人眼中世人皆有罪,而有的人眼中世人皆无罪。真正的裁决者是天,不是我们。”
云渊无语得不禁扶额叹息,只好双手一摊,表示一副“你们爱打就打吧我不掺和了”的样子退到了一边。
而凌青看清形势早就躲得远远地,藏在山石后面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正僵持着,云渊想起什么,低头自言自语:“奇怪,说起来,那个呆书生怎么不在这里,跑哪去了?”
叶修筠没有被卷入境象之中。
王惟弈布下幻境之时就已料定会有场血战,于是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便刻意漏下了他。
幻境中的情况他无法知晓,只知道一阵白光过后,周围人们俱是消失不见,唯留下他一人,同时肉体的掌控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正在叶修筠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巧合的,透骨的剧痛如同浪潮般向他袭来。肚腹间的冰冻寒气扩散四肢,叶修筠感觉自己仿佛被冻成了冰块,只消小小的碰一下,便会崩溃成一地的冰屑。
虽然自夏日开始,每日都要受此酷刑——这几乎都要成为了一种习惯。然而此次,似乎不同于以往……
云渊曾告知过叶修筠,等到书妖肉身成型,至少需要百日时间。
初夏至初秋,这远超过以往数次的痛苦似乎是宣告着最后期限的来临。
而叶修筠神态却是异常平静,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到来。
他垂着头,顺着颈窝划下的头发失了往日的平滑漆黑,变得黯淡枯黄。身体逐渐的消瘦,如同一株在迅速枯萎的植物。而相反的,肚腹间开始鼓胀蠕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几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人们看到原本杀气腾腾的王惟弈忽然神色痛苦的抱着头,哀嚎声巨大得几乎要震碎众人的鼓膜。
“不要!修筠,不!”
幻境顿时有如破碎的镜片一般开始崩塌。寻桑与云渊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于是寻桑开路,云渊一把抓起已经吓呆了的凌青,一起脱出。
一出幻境就看到了叶修筠痛苦躺倒在地的模样,寻桑冲过去扶起他,检查一番后叹道:“到时候了。”然后,双眼求助的望向云渊。
“……你别这样看着我呀”云渊摊手无奈道,“我虽然当过人,但也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更别提给男人接生。”说着,看向了自己正拎着的凌青。
凌青一回过神来就见两只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妻妾生小孩的时候我也没亲眼看过,接生婆说冲撞产房不吉利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人命关天,云渊开始着急了。
众人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情况忽然有了转折,叶修筠腹中的骚动停了下来,恢复生机一般,缠绕在身上的浓重妖气也慢慢的开始消散。
寻桑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了。
“王惟弈做出了抉择。”
听到王惟弈的名字,叶修筠因剧痛而迷茫的眼略微回复清明,他颤抖着问:“惟弈呢?”
寻桑没有回答,许是不忍心。
不祥之感瞬间袭遍全身,叶修筠紧抓住寻桑的手腕,这一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他道:“惟弈他怎样了!”
云渊道:“他脱离《牡山杂记》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再寄体上面,而且又放弃了即将成型的肉身,所以……”
“他会怎样……魂飞魄散吗……”
云渊与寻桑对视一眼,寻桑目光示意他说下去,云渊只好直言:“是的……”
“他的抉择已作出了,那你的抉择又会是什么?”
尚不及叶修筠哀痛,寻桑却莫名冒出此语。
叶修筠眼中含泪,疑惑的望向寻桑,不解其意。
云渊马上跳过来道:“寻桑啊,你还想怎样,还嫌不够乱吗?”
寻桑依旧冷颜冷色:“我只是拂掉迷雾,让他们看清岔道上的几条可通过的道路而已,与我又有何干。”
“既然没关系,那就不要再讲啦。更何况你分明已经参与进来的,别告诉我你刚刚没有差点和书妖打起来。你呀,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什么都放在心上了。”
“你!”
寻桑狠狠剐了他一眼,殊不知云渊见惯了他冷漠肃杀的模样,即使被这般浓丽的美目狠狠瞪了一下,也不疼不痒的,反倒觉着是种风情。
叶修筠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哽咽道:“请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寻桑点了点头,云渊回道:“那好吧……”
凌青则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叶修筠,云渊担心他别有用心,就顺道将他一起拎了出去。
☆、抉择(下)
“他的抉择已作出了,那你的抉择又会是什么?”
众人走后,寻桑的话一直响彻在叶修筠的耳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有可以抉择的机会吗?
叶修筠思考了许久,他拉开衣带,白玉般剔透的身体j□j了出来。腹部已经恢复平坦,而妖气依旧如同黑雾一样残存四溢着。
刚刚妖气充斥全身,肚腹鼓胀如同即将要撕裂一般,那是王惟弈的肉身本能的在企图脱出新生,若非王惟弈的放弃,肉身定会破体而出的。
只要能让肉身脱离寄主的身体,王惟弈或许会有机会能够活下来。
而这样做的代价是……
叶修筠握紧了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若是犹豫不决,妖气只会渐渐消散,现在是仅剩的机会了……
王惟弈以他的永世消亡换得了叶修筠的生命。
而叶修筠又何尝不是如此抉择的。
做下抉择后,叶修筠从包裹中寻出一把匕首,慢慢贴过去,皮肤感应到刀尖的寒气,开始颤抖了起来。叶修筠慢慢稳定自己的呼吸,直到颤抖停止,他又开始动作,将匕首贴近肚皮,使力一按——
“住手!”
刀刃插入一半,剧痛与王惟弈微弱的喊叫声一起向他袭来。叶修筠痛得眼前发黑,缓了一阵,柔声道:“惟弈,你还在,果然还来得及……你闭上眼睛,忍一会儿就好……”
感应到血腥,叶修筠的腹中又开始剧烈蠕动起来,妖气如同汲取到了养分一般,渐渐弥漫得浓重了。与此同时,叶修筠的身体也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如同被吸干精气般的枯萎老化着。
“你会死!你这样会死的!”王惟弈的声音惊恐而虚弱,他的魂魄尚处于消散的边缘,他无力阻止。
“嘘~”叶修筠将染血的指尖贴在唇上,颤抖着道,“快好了……这就要好了……”
锐利的刀刃缓缓划开肚皮,叶修筠很小心,不敢剖得太快,因为这样很容易伤害到王惟弈好不易才成形的肉身。而与他缓慢的动作相反的是,他的鲜血在激烈的喷洒溅起,仿佛一口正在溢水的井,生命也随着鲜血在迅速流逝。
而妖气得到释放,自他腹中冲出,瞬间填满整个山洞,王惟弈的身影自那黑雾中显现出来,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新生的躯体尚有待适应,王惟弈压下不适,跌跌撞撞的向叶修筠探去。
叶修筠已经停止了呼吸。
当王惟弈颤抖的双手验证到这一结果时,泪水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滴落在叶修筠的额上。妖气逐渐消散,秋风贯穿了进来,叶修筠干枯的尸身受到触动,顿时有如风化的沙土一般崩塌,最终王惟弈只抓到满手的劫灰。
“不!”
王惟弈犹如疯了一般哀嚎不止。云渊闻声闯了进来,看到山洞中的一切,便明白了。
云渊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但那句“节哀”在嘴边绕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后面赶来的寻桑也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是没有和云渊一样做出任何哀痛的表示,而是趁王惟弈沉浸在哀恸中毫无警惕之时,上前直接将王惟弈敲晕。
“……”
云渊大惊,看着寻桑扶着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了意识的王惟弈躺倒在地,瞠目结舌道:“寻桑啊,你也太不厚道了,折腾这对小情人,你莫非还觉得有趣不是?”
寻桑冷冷道:“再不让他平静下来,他就会彻底疯掉的。我可不想追着一只疯了的妖精讨《牡山杂记》。”
云渊哑然。
看云渊还在怔怔的望着叶修筠留下的劫灰,寻桑声音平缓了下来:“不管谁死,总要有人伤心的。这是他们的抉择,我们无能为力。”
云渊叹道:“寻桑,你一直都是这样吗,看惯了生死,便开始麻木,变得无所谓了么?”
寻桑回:“生死不过一场轮回。我的生,就是一位上古妖灵的死所促成。而你成妖的契机不也如此?死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生。”
听到“重生”二字,云渊的眼亮了起来,忙凑到寻桑跟前问道:“这呆书生都成灰了,还有机会复生吗?”
寻桑不慌不忙的将王惟弈扛在肩上,在步出山洞之前,背对着云渊反问道:“复生?让他们继续纠葛在爱与恨之中,这你就不觉得残忍了?”
云渊又是哑然。
他们离去之后,劫灰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融入泥土彻底消散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修筠他死了?怎么会这样!”
得到叶修筠已死的消息时,凌青起初是坚决不信,直到看到虽昏迷着却全身完好的王惟弈,才悲痛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对”凌青哀伤了一阵,想起什么道,“我也死了,但不是还站在这儿吗?修筠他一定还在的。”
云渊道:“他和你不同,你是怨灵,怨气太重执念太深才没法入冥府。而那呆书生心愿已了,估计直接飞进冥府安心投胎去了吧,总之我没在山洞里寻到他的魂魄。”
没得到期待的答案,凌青的心情又失落了下来。
云渊看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虽然是个色胚,但还算有情有义,至少懂得为他人伤心。”
“色胚这词未免太不入耳了,该叫风流。”凌青不满的随口辩驳着,还习惯性地做出倜傥姿态展开折扇扇了几下,然后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惟弈,眼中带着恨意,“如果我是他,至少不会害修筠至此。”
云渊道:“你们都是因呆书生而死,我就不信你不会怨他。”
“怨是有的,但一看到修筠的愧疚模样就怎么也怨不起来了,打他一掌再撂几句狠话,即便没有那家伙阻拦,我其实也下不去手了。毕竟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凌青有些无奈的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壳道,“不过想将他永世锁在身边的心思倒真是有的,怎奈得流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强迫就行了,而现今人已死,连用强的机会都没有了。”
“用强也轮不到你”云渊指了指王惟弈道,“他妖力远胜过我,更强你数倍,这里只有继承了上古妖灵术法的万年至妖寻桑能压制住他。他不是还没能留住自己的恋人?”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不提则已,一提到王惟弈,凌青的哀痛更无法宣泄,但看到不远处做噩梦似的昏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的那个人,他拳头握了握,最终还是把想揍对方到满脸开花的念头压了下去。
许是被他们的谈话声吵到,王惟弈的眼睫轻颤了下,慢慢转醒过来。
他撑起身,双目一片茫然,脑海中也是一阵的空白。但随即后脑的伤痛如同警示一般惊醒了他,令他回想起昏迷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优美匀称。他十年前的躯体并没有这般完美的手,多年驻守边塞勤于操练,双手历经风霜,指节分明,掌心一层厚厚的茧,哪能像现今这样细腻柔软。
这是修筠的骨,这是修筠的肉,自他体内生出,这些都是原本属于他的……
王惟弈能感受自己体内新鲜血液的流淌,慢慢融化着他被冰封了十年的魂灵。
这是,活着的感觉。
他本应该欢喜的。
他脱出那本该死的妖书,得了自由,又有着强大的妖力,他终于可以大仇得报了。
他终于可以大仇得报了……
云渊和凌青本以为王惟弈醒来后会伤心过度大闹一场,但相反的,王惟弈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塑,也不开口说话,完全是超乎意料的平静。
凌青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气愤的扭过头去看别处。
而云渊则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云渊察觉那是一种诡异非常的平静,令云渊深感不详,他不敢放松警惕,更加集中精神戒备起来。
骤然,王惟弈身形一闪,抬手运力盖向自己天灵。云渊一惊,拂尘扫开去阻挡对方的动作,但用尽全力也只是卸去了书妖一半力量,反而被弹开数步之遥。
“不妙!”
云渊惊呼一声,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就在绝望之时,一道紫色身影闪电般划过云渊眼前,挡下王惟弈的动作。
“你还想见叶修筠吗?”
寻桑气定神闲,短短一言便压下王惟弈的反抗。王惟弈不敢置信的望了他一眼,急道:“他还活着?”
寻桑摇了摇头,王惟弈眼中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熄灭了。
“但你可以见到他的魂灵”寻桑解释道,“人死后,魂灵要过鬼门关,途经黄泉路,最后才是忘川奈何桥。现在去找他,你兴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听罢,王惟弈迅速化为一道乌光急闪而去。云渊询问的望了寻桑一眼。
寻桑道:“追上去。”
☆、忘川
寻桑三人循着乌光疾驰而走,四周的景物也在急剧变化着。一开始是白昼,后来变得深灰雾蒙,到最后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地面上如鲜血般蔓延的瑰丽花海发出淡淡的荧光,微弱照耀着众人前行的道路。
“那是彼岸花”云渊见凌青好奇的四处张望,便提醒他,“我们已经到了黄泉路。”
黄泉路没有尽头,而且对于亡者魂灵来讲,只有前路没有退路,那便意味着凌青一踏入就没有回头返回人世的机会了。但云渊并没有将此告知凌青,他这也是为凌青打算,入冥府转世投胎,远远胜过做一个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
沿路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低着头苍白着脸庞,缓慢的向前挪着步子。云渊与凌青每经过一个人都要看上一眼,其中都没有发现叶修筠。
云渊不安的对寻桑道:“呆书生难道已经到了奈何桥,咱们会不会来不及了?”
寻桑抿着唇没有回答,而是加紧步伐追赶王惟弈。
远远望见了奈何桥,桥中众魂灵排着长队,呆滞的一个一个领着孟婆汤,忘却今世记忆以期转世重生。
孟婆人并不如其名,她不是一个老婆婆。而是身段窈窕身披白纱,虽薄纱遮面使人有些看不清面容,但分明一副少女模样,连说话声音也是少女一般的轻快。
“那个书妖呀,刚才气势汹汹的来问我他恋人的事,被我支到了三生石那边,你们去那儿找他就行了。至于那个青衣书生……”孟婆眼波一转,扫向桥底忘川,“他倒是个执着的傻子,你们要费些心思了。”
道了声多谢,他们忙又转头行至三生石方向,果然在三生石前找到了一袭白衣的王惟弈。
王惟弈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三生石,几乎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在三生石上只有自己能看到。云渊虽早已自寻桑那里大体得知了王惟弈与叶修筠的前生,但此刻也算不准王惟弈看在眼中的到底是什么。
“桑妖”过了半晌王惟弈对寻桑开口,“你有读遍三生的能力?”
寻桑望着他没有回答。
王惟弈的声音带着深深地无力:“请为我解释这石头上的一切……”
不过是一个狗血白烂的暗恋故事而已。
下界的妖蛟暗暗恋上了天界尊贵的龙神,自知仙妖殊途,故为求与其并肩,苦修千年,可惜却没躲过最后的天劫,被打得神魂俱灭。故事到这里本该就可以结束了,但那位龙神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妖蛟,抱着妖蛟仅剩的灵识闯入冥府,以妖蛟的转生为条件自愿坠入凡界轮回。
很明显,王惟弈前世为龙神,叶修筠前世为妖蛟。这也解释了王惟弈为何一出世便身带龙气,以及叶修筠因灵识残缺而身体羸弱的事实。
故事讲到最后,寻桑冷然道:“前世你们便已互不相欠,今世他以死为代价还清了对你的债,你还想继续妄求吗?”
王惟弈没有听见一般,他说道:“他前世是我的,今世是我的,以后生生世世依旧是属于我!”
寻桑望着他坚定的面容沉思片刻,最终指向忘川道:“他在那里。”
王惟弈顺着寻桑的指尖看去,延长无边的忘川河流恍若浩瀚夜空,上面漂浮的无数莹绿色的鬼火是星空上数不清的星子。
“忘川上每一盏河灯代表一个魂灵,叶修筠是其中之一,他不肯饮下孟婆汤,要在忘川中熬上千年之苦方能转世。与你一样,他也是个执着的人。现在,就看你是否能够自那万千魂灵之中寻到他了。”
一旁的凌青听到寻桑的话后,也要入忘川去寻叶修筠,然而待走进才发现,忘川内中满布毒虫毒蛇,河水漆黑如墨,冰冷异常,令他心生畏惧。正当他犹豫的功夫,王惟弈已经跳入河川之中了。
“修筠!修筠!”
王惟弈不断呼唤着,然而前方无数鬼火摇曳,根本无法分辨。
数不尽的虫蛇缠上来,不断地噬咬着他的身体,他全身冰冷,痛感如蛆附骨。
寻到叶修筠,寻到叶修筠,这是他仅剩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划到忘川中心,漆黑的河水越来越深,几乎灭了顶。
不远处的一簇鬼火猛然窜动了一下,王惟弈瞅准机会,小心翼翼将那盏河灯托到岸上。一到岸,河灯便化成了叶修筠的样子,被禁锢在王惟弈怀中。
“惟弈,我……”叶修筠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惟弈狠狠用唇堵上。
深而绵长的吻,叶修筠推了他一次没有推动,犹豫了片刻,双臂颤抖的绕过王惟弈腋下,深深回抱住了他。
王惟弈道:“别再说叫我离开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话!河灯中的火代表你的心,你分明还在挂念着我,为何偏要说些违心的话来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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