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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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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人总会死的,或死于非命,或老死家中,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叶将军沉声问他,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叶修筠坚定答是。
  前一刻还平静着的叶将军突然盛怒起来,如同疯了一般,拳头劈头盖脸的揍向叶修筠。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叶修筠没有躲,结结实实的受了那些拳。他的身体倔强着,而面上却早已泣不成声:
  杀了我吧,你还不如杀了我……
  叶将军道,如果杀了你能解决问题,我断不会多留你一刻性命。
  叶修筠道,那就维持原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会劝他放弃皇位的,只要能留他一条生路……
  叶将军无声的站着,古井深潭般不为所动。
  叶修筠绝望了。他不断磕头,不管不顾即使额头被粗粝的地砖磨出血迹也没有停歇。他反反复复哀求着,求求你,父亲,求求你……
  叶将军叹息一声,制止住叶修筠的动作将他扶起,握紧他的手,道你是我的儿子,而惟弈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再怎么求我也都是没有用的,若是我有能力左右的话,我……
  叶将军正值不惑,还处于壮年。然而此刻,叶修筠第一次注意到,父亲双鬓竟不知不觉中已经爬满了风霜。他神色疲惫而无奈,眼角额头上的纹理深如刀刻,老人一般。
  不是他死,就是大家都要死,修筠啊,你要明白,你要明白啊……
  “我是饵,王惟弈同样也是。年少而手无实权的正统皇位继承人对帝王而言不足为惧,要引出的,不过是屡屡使王朝受挫的投敌将军而已。这场局摆了这么多年,王朝一直都掌控着王惟弈的动向,而我们竟没有一丝察觉。对于这件事,我的父亲一直都知晓,然而他也是一枚棋子,只能眼看我们一步一步落入陷阱,而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中时辰已近黄昏,阴霾雨天之下,室内更暗得不见五指。叶修筠起身掌灯,烛火摇曳,映出他苍白消瘦的面容。平静到近乎凝固的表情,也是心痛至极致的表情。
  云渊听得入迷。他终于理解了叶修筠的抉择,他想着,即使是自己,落入那般境地中,也不见得能够超脱多少。
  叶修筠继续讲着:“其实王惟弈后来也知道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双眼呢。他虽是杰出的少年将领,上位者却始终不予他掌握实权的机会,这令他生了警惕。然而即使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聪明不过感情……”
  孤灯如豆。叶修筠依偎在桌边,如同依偎着室内唯一的微弱温暖。
  灯火照不到的床上,一片冰冷漆黑之中,一个朦胧影子静静坐着,也在专注聆听着叶修筠口中的往事。

☆、白骨黄沙

  少年时的叶修筠做过一个梦。
  他站在被深褐色血块凝固的焦土之上,身旁被血浸透了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舞动,入鼻的空气血腥而冷冽,犹如一把铁锈的刀在他的咽喉慢慢研磨着。
  四周无数肢体不全、四分五裂的尸身被残存的人们聚在一起焚烧,无处不在的尸臭黑烟弥漫在大战后沉寂而绝望的战场之上。
  他看见王惟弈正向着他的方向冲来。
  身骑乌黑战马,死亡使者般,飞扬的玄色披风是乌鸦不祥的巨大羽翼,遮天蔽日。
  他向叶修筠伸出了手——一只染满血污的手,顺着指尖流淌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叶修筠的脸颊上。
  修筠,跟我走,修筠……
  叶修筠惊醒了。
  床头的黑影笼罩全身,不留一线光明。少年正向他伸着的双手白皙而有力,完美无瑕,而叶修筠却仿佛在其上看到了洗不掉的血迹与泣泪悲嚎的死灵。
  王惟弈很焦急,因此没有注意对方惊恐的眼神与异常的状态,匆忙给叶修筠裹上衣物后,马上扶起他离开。
  感受到叶修筠全身剧烈的颤抖,王惟弈以为他紧张,便微笑了一下,附在他耳边安抚着:
  放心,一切交给我……
  音色悦耳直穿人心,如艳魔的沉吟一般,魅惑而醉人。
  十年后的叶修筠继续向云渊讲述着他的故事:“他知晓自己的身份泄露,欲连夜潜入西族境内,途中转道叶府将我带出。他避开无数眼线,逃过无数关卡,却独独漏下我,是他最终而又最致命的劫。”
  逃亡的日子里,成日的奔波劳累,叶修筠终究是病了。王惟弈便抱起他,与他同骑一匹马,自然也耽搁了行程。
  而叶修筠的任务,就是牵住他的脚步,并将行程路线偷偷送出,包括最终与大将军在边境会合的地点时辰。
  叶修筠的病其实不重,并没有虚弱到非要共乘一骑的程度。但他倒是希望自己真的病得很严重,能够自此一睡不醒的,逃过他的责任也逃过他的背叛。
  可惜该做的还是要做。
  如何往外传递消息的事轮不到他费心,只要他暗地里留下特殊记号,自然会有人发现。然而当他白日里与王惟弈骑马赶路,整个身子都偎依在王惟弈怀中,感受着对方温柔的怀抱与暖人的温度的时候,心中的愧疚与难过几乎要吞噬了他。
  ……惟弈,别再向西走了。不如我们一路往南,放下权力与仇恨的包袱,到你一直梦想着的江南。我们在那里寻个依山傍水的钟灵之地,一起隐姓埋名的过完一世,如何?
  王惟弈听后神色略有吃惊。这一路上,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病弱,叶修筠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没想到突然间却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极不寻常的样子。
  王惟弈道,你明知道这是我一生最为执着之事,为何却要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让我放弃。
  叶修筠道,那我换个说法,我与雄图霸业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两者并不冲突。王惟弈道,都是即使我死了,也永世不会放手的东西。
  闻言叶修筠的手颤抖了起来,痉挛地抓着王惟弈的衣襟,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道尘归尘,土归土,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还说什么永世不会放手的话,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呢……
  王惟弈握紧他的手腕,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叶修筠脸埋在他怀中,道没什么。
  王惟弈不信,扳起叶修筠的身体,却发现叶修筠已经开始哭泣了起来。
  你以后恨也好,怨也罢,都找我一个人就好。或者现在,直接杀死我吧……
  “这倒不用你再讲了,摆在我眼前的又不是鬼,他定是没忍心下手”,云渊忍不住说着。
  身为局外人,云渊觉得这书生背叛爱人的行为又可耻又可恨,但一想起此人背后的苦衷,却又怎么也恨不起来。
  想起之前寻桑一直吩咐他不要管不要管,定是看穿了他们之间的纠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一棒子j□j来,当真好生无趣得很。若说起来,其实妖精也会有道行深浅一说,他不像寻桑,有读遍三生的能力。当时他才粗略的了解一下书生与书妖之间的事情,就兴冲冲的跑来参合,真是怪不得寻桑会说他幼稚呢……
  叶修筠道:“当时他也是顾不及了。在他们约定的地点,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就等大将军入内擒捉。他欲阻止,快马加鞭一路向西,却并没有见到大将军踪影。”
  “那将军没有来?”
  “没有来。许是消息泄露,或是早已察觉苗头不对,亦或是王惟弈落拓皇族的身份不值得他亲涉险境,总之为了明哲保身,他没有来。”叶修筠面色苍白道,“而我,则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模样……”
  王惟弈在笑。
  与叶修筠初识他之时一样,面上在笑,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依靠任何人,相信任何人。那样的话,我如今至少不会输得一败涂地。果然啊,与父亲同样的盲目重情,和他一样,终究是逃不掉成为弃子的命运。
  王惟弈如此说着惨绝的话,语气却是超乎寻常的深沉,带着不详的平静,令人听着不寒而栗。
  远远可见身后追兵铁蹄践踏的浓浓沙尘,想是用不着半炷香的时间,便会追上他们了。
  现在即使想逃,恐怕也来不及了。
  叶修筠感觉颈间一片寒意,王惟弈的剑指他,剑尖紧紧贴着他的咽喉,再往前半分便会见血。
  而叶修筠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对王惟弈吐露了一切,他背叛的缘由,他身后的责任。他知道他对不起他,但一个人往往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家人,为了苍生,即便眼前是修罗道,他也要踏进去。只有他死了,才能确保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王惟弈眼内一片空茫,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排在了最末的位置。
  叶修筠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接下来的路,我会陪着你。
  说着,叶修筠向前迈了一步,然而预想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发生,王惟弈的剑已经抢先一步落了下来。
  你……
  王惟弈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最终却是沉默了下来。叶修筠便去看他的眼睛。曾经,王惟弈想着什么,不用说,叶修筠自能从他眼神里读懂,然而如今那对精雕细琢般的漂亮眼睛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黑洞洞的,深渊一般。
  叶修筠心痛无比,想要握住王惟弈的手,却被他挥开。
  王惟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纵使我做了什么不被世人所容之事,也总有你能够理解我。现今看来,是我错了。
  你以为死便能结束一切吗?白骨黄沙,生生世世,死能斩断我的血肉,却永远斩断不了我对你的执念。
  我要你活着,要你失去我,孤独一人留在这世间。我死后,或许还会有人爱你,然而再也无人会如我这般懂你……
  “我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这便是他留给我的最大的惩罚。”
  叶修筠对云渊凄然笑着。
  “虽然没能成功擒捉大将军,然计划泄露并非我与父亲过错,因此叶氏九族得以保全。而对帝王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的王惟弈被一刀斩首,行刑当日天生异象,边塞飞雪多日不绝,他的尸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入风雪而消失。之后父亲挂印辞官而去,不久在家中郁郁而终。而我则拖着病体残身孤独的活到了今日,这便是那个故事的结局。”
  故事结束了,云渊听得意犹未尽。之后新的故事他听寻桑讲过,就是王惟弈魂灵寄体在《牡山杂记》之上,但因书中尚蕴含着前主人的巨大力量,他被困在其中而不得出。十年之后,魂灵与妖气成功融合成为书妖,他得以接触外界的第一步,便是复仇。
  云渊问道:“你求死不能,因此才对书妖的复仇甘之如饴?”
  叶修筠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我惟求一个解脱。”
  “解脱吗?我冷观世事千年,望尽人间爱欲纠缠。在我看来,爱的本质并非美好,而是代表着占有与毁灭,爱得越深,越是可怖。你不考虑如何挽回,如何才能再得到对方,而是一味的求死求解脱,这只能说明你对他的爱不够深沉。”
  “我爱他的确是没有他爱我那般的深”叶修筠望了一眼窗外连绵夜雨,淡淡道,“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到了极致,如同无心亡者一般,亦或许我本就是一名亡者,是惟弈使我短暂复活了一段时间而已。在我的心中,谁都能装下,同时谁也都能够舍弃掉。我能亲手毁灭掉在这世间最在意的人,又还有什么不能够抛弃掉的。”
  云渊忍无可忍道:“那他现在分明回来了啊,既然你并没有真正毁掉他,那么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回不去了。就像破碎的镜,即使再如何精心修补,也无法回复原状了。竹马之情,知己之情,挚爱之情,全都回不去了。”
  “……”
  云渊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就是颗顽石,如何说都说不通。还不如直接敲死,啊不,直接敲晕了,来得痛快呢。

☆、告别

  云渊回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雨有渐歇的趋势,而他的心情却并不那么好,简直就是郁闷透底。
  “我记得人界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是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一个紫衣身影自门后慢悠悠走出,冷面艳容,眉心一点血泪朱砂,正是寻桑。
  “寻桑啊,咱们分明彼此彼此”云渊举起手中的《牡山杂记》,无奈道,“若是不管闲事,咱们大可直接将书带走,而书妖等有了新的肉身后也不会再需要此书。这样一来,咱们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书妖也没有任何损失,一切看起来皆大欢喜,只是可怜了那个自愿作为牺牲品的书生。我知道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
  寻桑冷冷回道:“一个是披着虎皮的猫,一个是披着猫皮的虎。你觉得他可怜,而真正可怜的却又不仅仅是他一人而已。”
  “好好好,你洞察世事观尽三生,什么都是你占理。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这么一路看戏下去吧。”
  寻桑悠然道:“你沉不下气来,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你同样。”
  云渊颇为无语的抬手揉起眉头道:“寻桑啊,我已经够头痛的了,拜托你别再腹诽我了,听你讲话真是累得慌……”
  看着云渊被自己捉弄得抓狂的模样,寻桑原本冷漠的唇角隐约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道:“在牡山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叫嚷着无聊吗?如今有现成的好戏看,怎么就不懂欣赏了?”
  “……涉及人命的戏,算得上是好戏么……”
  寻桑对云渊的话如过耳轻风般毫无在意,他行至窗边,手肘搭在窗框上面,支着下巴眺望江边景色。此时天已大亮,雨也停了,江上支起了一道彩虹桥,斑斓炫目。
  “若无昨夜狂风暴雨,又怎可见今晨这耀目天虹,所以说,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吧。”
  寻桑转头对云渊如是说道。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知生,不知死,虚无缥缈,仿佛灵识融入了天地间,化为自然的一部分。
  无光阴,无心魂,无情,无念。
  原来十年一梦,他竟还未醒。
  他想起少年时的曾经,他被恋人出卖,五花大绑的跪在刑场中。狂风吹着他凌乱的发,面上一片冰冷寒意,刽子手的大刀抵在颈后,如冰一般,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紧接着就是利器切断血肉骨骼的摩擦闷响,血液喷洒出来的急促声音,与躯体倒在沙土之中的无声沉寂。
  他的头颅滚了几圈,面容仰天停在血泊中,天此时竟下起雪来,雪花落在他死尤不甘闭合的眼眸上,融入他泪中。
  后来他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他醒来,是在一片如死般寂寥绝望的白中。
  没有,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只有白,无尽的白。
  他像是被千年白雪冰封住了的雕像一般,连动也无法动一下,只能默默承受那刻骨的寒冷以及无边的孤寂。这般痛苦令他觉得不如死去。
  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死。为保住他的生机,认他为主的《牡山杂记》将他困入书中,境内冰寒妖气弥漫,他凡体难以承受,然而如若不承受,那股妖气反而会令他神飞魄散——那是比死去还要悲哀的结局。
  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叶修筠。
  短暂的人生,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恨往往要比爱更能使人坚强。
  若无父母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恨,年幼的他不会一路流浪乞讨,艰难的一步一步逃进叶府;若无被最信任最亲近的恋人背叛的恨,他也不会忍受着与妖气融合的痛苦,逃过魂飞魄散的悲惨后果。
  只有想着如何再见那人,如何对那人复仇,他才能够坚持下去。
  书中幻境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后来随着与境中气息融合的程度,他能够看见一些景物了,但也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雪顶之景,过去的他从未目睹过,就书中文字内容而言,恐怕是前主人留下的残念之象。再后来,他有了掌控妖法的力量,能够将景色转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叶府宅院、边城市井、荒漠孤烟,然而即使他想要什么都能够得到,却唯独见不到任何的人迹。书中只有他一个生灵,其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等到他能够走出来的时候,长久的寂寥令他花费不少功夫,才找回了言语的能力。
  修筠啊,你说你痛苦,那你又何尝体会过死亡的绝望滋味与十年生不如死的孤独寂寥。
  你说你为了天下苍生,那当年残害我父母,使王朝落入腥风血雨的人们,又何尝顾念过苍生,更何况,我也是你口中的苍生的一份子啊。
  为何他们能够逃过天谴,而我却要被埋葬被遗忘,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
  你却说你要一力承担我的恨意,而我又该如何恨你,你明明知道,我即便恨遍天下人,也唯独对你……你明明知道……
  想到此,他心中的不甘汹涌澎湃,好似要将他吞噬。强烈的意念驱动下,他的指尖动了动,终于清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侧脸,这才发觉自己正被那人抱在怀中。
  叶修筠的神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淡然,王惟弈曾一度十分迷恋过这般安宁静谧的气质,如今看来,却只觉得伪善。
  叶修筠看样子已经是守了他许久的,见他终于醒来,很突兀的问道:“惟弈,我们是不是许久都没有谈过心了。”
  他想着的确如此,然十年已过,他们的心境皆不同于以往,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叶修筠见他不讲话,便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你走后,我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了,我想你也一定同样。”
  王惟弈挣脱出他的怀抱,背对着不说话。
  而叶修筠只是默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最后是王惟弈忍无可忍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说对不起我请我原谅之类的废话吗,这你大可省下口舌。”
  “我要说的东西很多,但看到你醒来,又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其实只是希望能这么一直看着你,可是若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叶修筠温柔地对他笑了笑,道:“有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也没机会说,现在终于可以讲给你听了:我叶修筠这一世唯一的意义,就是结识了你——王惟弈。”
  听此话,王惟弈一开始是十分诧异的,随即他便意识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叶修筠,你!”
  “是我请求云渊在我身上布下结界,从此你只能留在我的意识中,再也无力控制我了”叶修筠从身后拥着他,情深至极的在他耳边轻喃着,“而在我体内,你的肉身会安全成形长大,然后就像破茧的蝶一样,腐朽终究会化为腐朽,留下的只有这世间最完美无缺的造物。”
  叶修筠吻着他的颈项道:“惟弈啊,我会还你个新生。是我自己想死,这不怪你。你安心等待,安心等待就行了……”
  王惟弈愕然的连忙转身去抓叶修筠,看到的却只有那人如雾般消散的身影。
  “叶修筠!”
  在数次动用妖力想要逃出禁锢,却又数次失败之后,王惟弈痛苦的倒在地上,手指深深掐入泥土之中,直至双手血肉淋漓。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狠心,不是你的背叛,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可惜此刻的叶修筠,已经听不见他的话语了。
  多日长途跋涉,叶修筠与小禾主仆二人终于行至西北边城。
  三年未归,叶府宅院破败甚多。小禾上前敲门,不一会门扉打开,怯生生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那少女见到他们二人,立刻惊喜得难以自持。
  小禾看到多年未见的心上人,也是激动非常。叶修筠看此场景欣慰的笑了笑,拍拍小禾肩头道:“先入门再叙旧也不迟。”蕊儿这才反应过来,轻拭眼角热泪闪身让他们进入。
  叶夫人早已年华不再,双鬓微霜,眼角难掩的细小纹路,但举手投足间仍是依稀可见当年的倾城模样。一见到叶修筠忙拉着他进入内室,抚着他的手安心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叶修筠疑惑,问:“母亲,您令我尽速返家,究竟所为何事?”
  叶夫人勉力笑道:“近期噩梦连连,总是会梦到你发生不幸。不过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叶修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当真是母子连心,所幸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在外是看不出来的。
  “三年在外一事无成,孩儿终究令母亲失望了。”
  叶夫人握紧他的手道:“我又怎会失望呢。修筠你要明白,莫让长辈白发送黑发,那便是对父母所尽到的最大的孝道啊。”
  叶修筠无奈转身,在叶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暗自叹息。
  叶夫人继续道:“你自小就是一个好孩子,性情温润善良,从来不叫我与你父亲劳心,也因为如此,我们对你的关注很少,甚至或许还不如惟弈,但人活一世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我病体深重,没能给留下你一副强健的体魄,而你的父亲……他在临去世的时候,还和我反复说对不起你们……”
  “母亲,请不要再说了……”
  叶夫人反应过来,忙拭去眼角泪水,撑起笑容道:“啊,我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些来了。应该是看你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叶修筠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轻柔的拥住母亲,就像他小的时候,母亲所给过他的温暖拥抱一样。

☆、不归

  母子团聚理应是无比欢喜的,而叶夫人的不祥之感依旧如蛆附骨。她小心翼翼对叶修筠道:“你多年难得回家一趟,以后就留下来吧,别再走了。”
  叶修筠回道:“我答应您,无论怎样,您的儿子会一直留在您的身边。”
  言罢,他转换话题,又继续道:“母亲,有件事,我一直期望能得到你的准许。”
  不等叶夫人回应,他起身将小禾与蕊儿招入堂中,叫他们向叶夫人跪下。叶夫人坐在首座,不明所以,只能疑惑的望向叶修筠。
  叶修筠笑道:“在外漂泊多年,小禾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简直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现请母亲能够准许我,收小禾为义弟,承嗣叶氏族脉。另外,再一起将他们的婚事办了,这样同时蕊儿也将会是您的儿媳,岂不是双喜临门。”
  下首二人听罢是又惊又喜,然而尚不等叶夫人作出回应,小禾却是强压住内心喜悦道:“公子,毕竟主仆有别,怎可——”
  “又有何不可?”叶修筠打断他的话语道,“你六岁入府,是我自路边将你捡回来的,又是看着你长大,这份缘分与情谊若是不做兄弟,就当真可惜了。更何况有你协助照顾母亲,我会更加的安心。”
  听闻叶修筠说要他协助照顾叶夫人的话,小禾脑中瞬间电光火石,他想起了之前叶修筠近乎于遗言一般的托付,不祥之感又满溢心中,但望向首座一脸欣慰的叶夫人,却又不忍做声。
  小禾的入嗣与结亲便这样定下来了,倒也应了之前云渊给小禾算命,道他即将双喜临头的话。而小禾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喜悦,更是十分担心急切的准备要拉着主人深谈一番。但叶修筠明显猜出了他的心思,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奉在叶夫人身侧,完全不给小禾单独讲话的机会。
  叶府已然落败,府内众人原想简单操办婚宴就好,然而边城曾受过叶将军恩惠的居民听闻之后,纷纷不约而至,前来送礼道贺,热情得几乎要将叶府大门的门槛踩烂。
  更有媒婆前来,道怎有大公子尚未成家,二公子就先行娶妻的道理。缠着叶修筠非要为他牵线说亲,被叶修筠微笑着委婉拒绝。
  媒婆不死心,笑道:“哎呀,十年前公子你就以考科举的理由搪塞大伙,现在这招可不行了。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身旁娇妻美眷,红袖添香,家事自有少夫人去打理,免去后顾之忧,公子你就更能安心考取功名去啦。”
  叶修筠不为所动,淡笑道:“你来见我之前,定是事先见过家母,不知她对此事如何评说。”
  媒婆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令堂的回答与当年不同,只让我询问公子意见,由公子一人全权决定。”
  “那咱们的对话,恐怕是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叶修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为上。就连家母都称只听我自己一人意见即可,你又何苦强求。”
  媒婆顿时无话可说,最后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时光转逝,随着叶府婚事的逼近,叶修筠越来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他原本话语就不多,再加上人们关注点都放在即将成为新人的小禾与蕊儿身上,因此对他的变化并没有任何发觉。
  婚宴当日叶府非凡热闹,众人满面喜色,都在闹哄哄的探头去看新人。叶修筠也在看,不过与众人不同。他唇角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意,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座上的叶夫人与正在拜堂的小禾蕊儿,就像要把他们永远看入心中一般。
  好不易等到夜深,众人散去,新人入洞房之后,叶修筠回房取出之前早已备好的包裹,到马厩牵出匹马来,蹑手蹑脚准备自后门离去。
  “你要去哪里?”
  门已半开,背后突兀的声响令叶修筠吓了一跳,略微平复一下心神,叶修筠转身道:“洞房花烛夜,你理应陪在新娘子身边的,小禾……”
  背后小禾一人站在夜色中,一身艳红喜服,看样子是来不及换上日常便装便匆忙赶来此处的。
  小禾没好气嚷道:“你还要教训我吗!我即便有错,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若不是看你反常,我也没必要大半夜在这里蹲守着你。”
  “嘘,小禾。”叶修筠食指掩唇,紧张道,“别吵到母亲,她应该已经就寝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她发觉。”
  小禾道:“你若真顾虑夫人,就根本不应该走。你叫我入嗣叶家,分明就是想自己撇下为人子女的责任,你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修筠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孝道,照顾母亲直到她寿终正寝,但是——”他猛然止住了话语,在心头默然纠结道:我不能让她亲眼看到我的死亡,这绝对不可。
  小禾见他沉默,怒道:“但是什么,说啊!你要说你有什么苦衷,这都是借口。为了个已死的人放弃实实在在留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这种做法真的对吗?在你离开的三年时间里,夫人有多担心,头上新增了多少白发,你难道都没有看见么?”
  叶修筠叹道:“母亲还有你,还有蕊儿,还有边城千百名敬重她的百姓,而那个人,除了我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禾摇头:“可是那个人……他分明已经不是人了啊。你为他抛弃所有,他也不一定会被你感化,否则他怎会这般毫不留情的伤害你。”
  “我所做一切,并非求他感化,只为赎罪,只求心安。”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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