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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 by: 绿香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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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用力打着他的脸,“褚徽,你别睡!你给我醒过来!”皇帝毫无反应,惟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存一口气。大皇子无力瘫倒在雪地上,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无措,“韩将军还在薪国等你一声令下,我还有账没和你算完。褚徽,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你灭我素国,害我族人,毁我英名,迫我出征!我恨你、我恨死你!你说过要带我去南面看桃花,那局棋我们才下到一半。褚徽,我一个人没办法离开雪山的,你别扔下我。褚徽,你别死……”

        他哆嗦着叫唤,语无伦次,没有人回答他。大皇子慢慢伏下身子,拿脸庞贴住皇帝的侧脸,一颗泪水从他脸上滑到皇帝的眼窝,“这样子,你会不会暖和些?”他们皆一动不动,大雪迷眼,叫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眼睁睁望着两人身上渐渐笼上一层白色。

        远处却遥遥传来什么声音,混杂在暴风中,难以辨认。声音愈来愈近,我听得清晰,竟是犬吠。大皇子动了下脑袋,抬脸自语道:“褚徽,他们放狗来追我们了。”他方才一瞬或许已失去求生之心,但现在却不知从何生出力气,一把抓了皇帝搭在肩上,仅凭右腿站了起来。

        他架着皇帝一步步向前走去。左腿无力地拖在地上,脚踝的脓液蜿蜒一地,最后又不知弄破哪里,划出长长的血迹。他这样单腿支撑,还负着另一人的重量,每两三步便要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方才捆好的树枝散落开来,我睁眼看着那条伤腿折出一个角,每一步都有骨头摩擦碰撞的声音。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巨吼。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停下脚步?我也在你的身边,我可以咬死狗,咬死追兵。哪怕你们都死了,我也决不会让他们碰一下你们的尸体!

        大皇子又一次摔倒,这下再也无法站起。皇帝悠悠转醒,犬吠声已尽在咫尺,甚至能听见群狗奔跑的声音。他恍若未闻,轻轻拉住大皇子的手,“阿沼。”大皇子微微一笑,转过身子。他将长剑短匕排在面前,取弓箭在手,屈臂拉出一弧大弓。左手心的血又淌了下来,他终于肯看我一眼,“老虎,褚徽就交给你了。”

        那群狗跑进了视线,周身雪白,遥遥望去竟如雪崩呼啸而来。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绿色小点,大皇子动了动眉,手上却不敢撤力。那绿色小点愈来愈近,却是有人坐在白狗拉着的小车上。

        群犬将我们团团围住,吠个不停,倒始终不曾攻击。小车停在不远,绿衣人下车来吹了声口哨,众犬立时安静,摇起尾巴。

        皇帝脸上满是惊异之色,大皇子缓缓放下手中弓箭。谁也不曾料到,来人竟是个穿着绿袄的少女。她扫一眼二人,明眸绽出笑意,“我方才听到叫声,这里果然有人。”

        第83章

        荒山雪地里突然冒出个娇怯怯的小姑娘,连我也一时呆住。那少女走近几步,蹙了眉头道:“你断了腿,他中了毒,怎么一齐落难?”她又看我一眼,啧啧称奇,“你们身边怎么跟了只老虎?”她并不怕我,盈盈一笑,大皇子疑惑道:“敢问姑娘是……”

        她能一眼看出这两人病症,又养了那么多狗在山里,绝非常人。少女微笑道:“我叫阿翠,并非什么大人物,但我家主人隐居山中,懂些医理。二位若不嫌弃,我可带你们去见主人。”事态发展至此着实出乎意料,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要对方并非薪兵便好。皇帝点点头,大皇子道:“多谢姑娘,劳烦姑娘带路。”

        阿翠花了些力气将两人搬上犬车,自己骑上领头高犬,往坡上跑去。我跟在狗群中,众犬害怕,都离我很远。约摸翻过一个山头,忽然望见一片蓝莹莹的花田。阿翠伸手指了田边一间木屋道:“我和主人就住在那里。”

        犬车停在木屋前,阿翠正弯腰把小车从白狗身上解开,屋里走出个白发老妪,“阿翠你又在捣什么蛋?老远就听见好大动静。”阿翠欢笑道:“主人,我带了两个客人回来!”大皇子和皇帝对视一眼,向老妪颔首道:“我们二人受了伤,盼老夫人相救。”老妪目光一转,落在皇帝脸上,冷笑道:“你小子真是命大。冤有头债有主,这雪山花毒既是由我所制,今日救你一救也是应该。”

        二人大惊之后便是大喜,当真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对着身后花田定睛一看,皇帝曾派人去素国雪山寻找制毒者,结果只带回毒花,难怪这些蓝花看得眼熟。皇帝强撑力气道:“传言前辈住在素国,原来竟隐居于薪国的雪山中。”老妪皱眉道:“外面那些国家我老太婆管不着,雪山便是雪山,素国和薪国的雪山本来就是一脉的。”

        众人进了木屋,里面燃着火炉,十分暖和。阿翠送上热茶,大皇子道:“前辈果真能解开他身上的毒?听闻雪山毒花所炼制的毒,每一副毒仅一颗解药。”老妪道:“谁说我要替他解毒了?”大皇子一愣,却听她继续道:“你说得不错,雪山花毒由多种毒花炼制,每种比例不同,制出的毒和解药也不同。如今毒已在他体内,再无迹可寻,我也配不出解药。只是我这里有一种药草,乃这些毒花的克星,虽不能解毒,倒可以暂时压制毒性。”大皇子松了口气,皇帝道:“多谢前辈搭救。他的腿受了伤,可否问前辈讨些膏药?”老妪弯下腰仔细察看一番,“虽是外伤,却延误救治,又强行再创,便是接好骨,这条腿以后都要瘸了。”皇帝急道:“前辈可有何妙法?”老妪坐回位子,笑了一下,“我这有世上第一的续骨膏,可以助他恢复到最好。只是你的毒我尚有理由来解,他的腿我为何非要治?”

        第84章

        二人对视一眼,皇帝道:“不知老夫人……”他自从入屋,许是周遭温暖,精神已好了许多。老妪笑了笑,把目光转到我身上,“这只老虎倒长得很精神,我有一味药需用到虎鞭,你们可舍得?”

        啥?死老太婆!我向她怒吼露出牙齿,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那玩意遮住。众人皆笑了起来,真不知有什么好笑!大皇子忍俊不禁,勉强正色道:“它可不是寻常老虎,我们能有幸遇见老夫人,全靠老虎一路帮忙。”皇帝道:“老夫人若需要虎鞭,等出去后我着人送一车来,何必在此时为难我们?”老妪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确不寻常,看来还能听懂人话。罢了,我不要一车虎鞭,婆子姑娘两个人,也没旁的用途。我瞅着你们身上两张兽皮不错,剥下来去镇上换些银两,也足够抵你们的药资了。”

        她突然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倒叫那二人有些不敢置信。老妪看着他们表情,笑道:“怎么?以为我老太婆是世外高人,便不用柴米油盐过日子么?”皇帝和大皇子如释重负,脱下身上裹着的兽皮,内里衣服破烂不堪,袒露出不少皮肤,叫阿翠闹了个大红脸。老妪不由蹙眉道:“阿翠,你去镇上的时候,依着他俩身形买两件袍子回来。”

        大皇子道:“老夫人,这里附近有镇子?”老妪道:“往南十余里便有一个,只是此处山谷隐匿,外人不易发现。”皇帝叹道:“原来我们也快要走出雪山了,差点功亏一篑。”他将目光投向阿翠,“劳烦姑娘替我带一封信。”

        皇帝大约是送信给镇上驻守的褚军,我也不知他写了什么,但他从那日起便放松下来,悠然留在木屋养病。

        老妪煎的汤药颇为有效,皇帝一连喝了三日,再不发烧,除了消瘦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按她的话说,那药草虽不能解毒,但恰是雪山毒花的天敌。世上万物果然一物降一物,相生相克。

        大皇子的左腿拆了树枝,脚踝处拿银刀刮净坏烂,敷上厚厚一层草药。断骨处则用上老妪得意的续骨膏,裹了纱带,嘱咐他切不可再乱动。他虽然仅是外伤,休养的时间却花得长。老妪说她的膏药连用十日便好,皇帝却不敢放心,硬要大皇子躺了半个月才下地。

        老妪腾出一间空屋给他们住,他们各自躺在一张小床上,互相伸出手刚好能拉住,我躺在他们中间。遮风挡雪的屋顶,角落烧着火的铜盆,厚实松软的棉被,热腾腾的吃食,虽比不上皇宫内的锦衣玉食,与数天前相比,简直好得不敢相信。

        大皇子轻轻叹口气,“我真怕睁开眼,发现是一场大梦。我们还躺在冰天雪地里,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皇帝转头笑看他,“如果是梦,便不要醒来。”大皇子轻笑道:“你有闲心躺在这里发梦,不如开始打算出去后要干些什么。”皇帝挑眉,“当然是将秦云照那个小贼一刀砍了。”大皇子失笑,“一国之君,天下霸主,怎么说话和一介武夫一般不动脑子?你先前不是还怀疑韩将军么,如今倒想通了?”皇帝道:“生死关口走一遭,哪里还乐意费功夫去自寻烦恼?身处绝境中,心思果然与平时大不相同。”

        大皇子别过头来看他,“一旦离开,会不会又变回从前样子呢?”皇帝淡笑道:“如此想来,竟对这鬼地方也生出许多不舍。阿沼!”他叫大皇子的名字,却忽然有些张口结舌,“你、你可想过有一日……与我……”大皇子轻轻笑起来,“褚徽,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皇帝的药里有催眠镇静的草药,他躺了一会儿沉沉睡去。大皇子翻过身,专心致志看他脸庞,目中渐渐现出迷茫,喃喃道:“你说得对,我当真无情。”我凑到他床边,他摸我耳朵,闭了下眼复又睁开,微微一笑,“或许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第85章

        我们离开雪山那一日,二人谢别老妪,阿翠用犬车送他们到山脚镇外。老妪所用的续骨膏果然有奇效,大皇子短短半月已能行走自如,只是跑得急了还能看出一点跛。皇帝不无遗憾,大皇子笑道:“还不是褚徽先前乌鸦嘴,如今真成瘸龙将军了。”

        镇子北门,肃然立着排列齐整的兵阵,领头一人当先跪下,身后众人匍匐一地,高呼恭迎圣上。皇帝神色淡淡,唤众人平身,由领头军士领着入镇。此地虽在薪国境内,早已被褚军控制,街上百姓惶恐闭门,惟有窗隙间闪烁着偷偷张望的目光。

        那军士将皇帝带入镇内原先官府,请至首座。大皇子坐在皇帝下首,皇帝摒除众人,叫军士简要报上新近战情。这数月间,薪国大部分疆土已被褚军占领,但不知探花用了何手段,终说服数位皇子,将薪国兵力抱作一团共同御敌,故韩将军围攻国都多时仍未能破城。

        皇帝不由蹙眉,那军士呈上一封密信,道:“臣先前收到皇上消息,依圣上所言,已报信于韩将军。三日后,韩将军派人送来此信,命臣面圣后即刻请皇上过目。”皇帝接过信,点点头,“你先出去罢。”

        他展开信匆匆看完,眉头愈蹙愈紧,大皇子疑惑道:“韩将军怎么说?”皇帝将信递给他,大皇子一眼扫过亦是摇头,“南部边境有外族骚扰,偏偏选在此时,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皇帝叹气,“看来我亲征至薪国,还未来得及上战场,便要先回朝了。”大皇子道:“的确应该回去。褚军攻薪几乎倾巢而出,朝中留守的尽是些文臣,定然乱得六神无主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竟将信写给前线的韩将军。”皇帝侧头看他,“阿沼,你同我一起回去么?正好养一养腿伤。”

        大皇子淡淡一笑,并不答他,却把门外候着的军士叫了进来,“我问你,这些日子飞龙将军可在军中?”那人愣了愣,大约不知大皇子身份,瞄了皇帝一眼,才恭敬道:“回禀大人,飞龙将军并不在军中。”大皇子哦了一声,“那他去了哪里?”军士道:“下官不知,但传闻层出不穷,有些道他已经战死,有些又道他降了薪皇。下官不敢轻信,也命军中众将士不许胡乱揣测动摇军心。”

        大皇子颔首,“多谢,你且候在外面。”待那人关门离开,他转头朝皇帝微笑道:“褚徽,如今你还要我回去么?”皇帝沉吟片刻,“飞龙若在此时现身,确能稳定军心,但韩诚攻下国都也只需更多时间。”大皇子摇头一笑,“久攻不下,士气疲乏,加之谣言惑众,愈加军心涣散。我为褚国出征不过数月,或许天下人仍以为我不过是个素国降将,但我相信回到战场,必能成为破城的契机。褚徽,你难道不信我?”

        皇帝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我自然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但……”他并未说完,话锋一转,“你腿伤刚愈,如今出战实在勉强。”大皇子低头看了眼伤腿,“我的腿早已愈合,你还非要我多躺那么久时日。褚徽,我都不介意那一点跛足了,你为何不愿接受?”皇帝只能苦笑,“不许再说自己跛足,骑在马上,根本瞧不出来。”

        二人静默片刻,相视而笑。大皇子目中流露出渴胜光亮,“褚徽,我在薪国国都等你。”皇帝看他许久,点头笑道:“我许你先将秦云照痛揍一顿,留着他脑袋等朕来砍。”

        第86章

        我便跟着皇帝回到褚国,虽然不舍离开大皇子,但世人皆知我常伴皇帝身边,在战场上叫人看见了难免生疑。皇帝笑着扯了扯我的尾巴,“不要再闷头大睡,朕都舍得,你怎么还像只家猫似的粘着他不放?”

        你才家猫!我拽回尾巴,耷了脑袋不理皇帝。

        皇宫里依旧是原来模样。秋意正浓,御花园里各色菊花斗艳,后宫男女着了新装,总能叫皇帝在不经意的地方看见他们。只可惜他步履匆忙,目不斜视,任由美色跪拜在地,龙袍下摆不染尘土。这个地方素来热闹,更从来冷清。我自分别后头一次庆幸,大皇子没有同我们一起回来。

        寝殿许久没有主人,阉奴女婢换上厚衣,打扫得十分明净。我卧在廊下,看秋风拂过,素色帘幔换成了暖色,八角宫灯亮起,阉奴踩着时辰送来鲜牛肉。雪山中的那些日子,遥远得快要看不见影子。

        皇帝或许没这种闲心来想这些,他整日待在御书房,朝臣鱼贯而入,深夜才离开。其实,南疆的骚乱并没他们担忧得那么严重。南部外族百年前就臣服于褚国,岁岁进贡,但异族之间总少不了纠葛纷争。平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等到褚军尽数离境,便想逮准时机侵犯边疆。皇帝御笔一挥,召集褚国南部养在民间的储备军,浩浩荡荡向南而去。外族生性狡诈,却十分懒散,勿论褚国军队,连对阵民兵也不是对手。偷鸡不成蚀把米,自皇帝下令派兵反击后,他们节节败退,大呼投降。皇帝反而不乐意,直到约定每年的进贡翻一倍,才肯罢休。

        他处理完南面的事,便一早定下了再征薪国的日子。无奈积压的朝事太多,一时脱不开身。那日他待在寝殿中看折子,阉奴通报二殿下求见。皇帝愣了愣,放下手中奏折,“薛济?”阉奴点头称是,皇帝略一思索,淡淡道:“叫他进来罢。”

        许久未见二皇子,他跨入门来站在屋中,见了皇帝并不下跪,反而微微扬起下巴,那一副好模样和倨傲神色一如往昔。皇帝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身子可好些了?”他笑得温和问得无辜,仿佛他不是罪魁祸首。

        皇帝曾说过二皇子痊愈需要半年,算起来还未到时日。二皇子淡淡点头,“基本已大好。”皇帝道:“你找朕何事?”二皇子露出一丝冷笑,“我皇兄去哪里了?”皇帝不答却问:“你要知道此事做甚?”二皇子敛了笑,冷冷道:“飞龙将军再现,薛沼却离开这里,他即飞龙,飞龙即他,是不是?”

        皇帝看他片刻,淡道:“他是素国储君,飞龙是素国英雄,无论是哪个,都无必要凡事告知你。”二皇子握起双拳,微微发颤,“好一个亡国的储君,好一个卖国的英雄!薛沼与你狼狈为奸,毁去飞龙将军的英名。你们以为将军葬身长河,从此死无对证,便敢冒充飞龙为所欲为了?”

        皇帝失笑,“听你的话,竟似识得飞龙一般。飞龙重现于世,你却宁可相信他死了,也不肯承认他还活着。”二皇子冷哼道:“我虽无缘结识飞龙将军,却知道他绝非薛沼。他害我不成反而留下把柄,老天有眼正巧叫我发现。”皇帝挑了挑眉,二皇子讽刺一笑,扔了几张纸在皇帝面前,“你自己看罢。”

        皇帝一边翻看着,二皇子道:“信上所写皆是向飞龙将军求救,写信人身陷褚国皇宫,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飞龙。”皇帝微微蹙眉道:“这不是阿沼的笔迹。”二皇子冷笑道:“自然不是,信上是我的笔迹,却是他所写。他真是好大本事,不知何时将我的笔迹学得分毫不差,差点连我自己都辨认不出。”

        我这才想起,大皇子在侧宫时总在无人时写信,藏在墙上的砖洞中。有一日,那些信不见踪影,原来竟被二皇子取走。

        皇帝放下信,默然不语。二皇子怒道:“你难道忘了?那些日子你往死里折磨我,便是想套问出飞龙将军的下落。薛沼真是心狠手辣,为明哲保身,竟伪造这些信栽赃于我!他怎么可能是飞龙?你还信他,你也是个被骗了的傻子!给他军权,放他离宫,褚徽,你就不怕他倒戈相向,一剑杀了你!”

        第87章

        他一口气说完,吓得旁边侍奉的奴才双腿发抖,这么多大不敬的话,只怕皇帝大发雷霆。皇帝身子靠在椅背,寝殿里燃着定神的烟,他的脸隐在其后看不清表情。良久,他缓缓道:“原来如此。”二皇子面上现出意外又有些不甘,似乎不解皇帝反应如此平淡。

        皇帝前倾身体,注视着二皇子的眸中竟有些许怜悯,“朕已知阿沼为何这么做。薛济,你不知道么?”二皇子不屑道:“你不愿承认我的说辞,又何必装模作样?”皇帝却道:“朕虽不知他从何时开始写这些信,但你发现它们,应是在朕连夜传召阿沼的那些日子里。”二皇子冷道:“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将东西藏在墙上砖洞,却叫我看见。夜里他不在,我翻找出来,气得恨不能立刻杀了你们二人!”皇帝问道:“你为何不与他对质?”二皇子道:“他夜夜与你厮混,回来倒头就睡。他暗中害我,明里倒真把自己当成了兄长,我瞧得恶心,自然想要当面揭穿他。只是心中尚存了一丝疑虑,飞龙将军是否果真没死,是否与他认识?若是这件事叫你知道了,薛沼死了事小,牵连飞龙将军却非我所愿。”

        他恨大皇子果然至深,语气中的寒意惹得我浑身不适。皇帝淡淡看他,“你便将信藏在身边,没有放回原处?”二皇子冷笑道:“我是傻子么,等着他用伪造之物来害我!”皇帝摇摇头,“你本就是个傻子。”

        二皇子勃然大怒,“你说什么!”皇帝道:“你可知朕为何知道你何时发现那些信?那个时候,朕正打算从你二人身上下手,欲找出关于飞龙的蛛丝马迹。你的母族在素国势力大过皇室,朕以为你比阿沼知道的朝事更多。但你很快叫朕失望,朕只能转向阿沼,故而暂且放过你,夜夜只召阿沼侍寝。阿沼一眼看穿朕的目的,除此之外,他比你看到的更多。他知道朕只会留有用的人在身边,知道强逼无用下一步朕便打算怀柔,你们之中,会有一人过得不再艰难,另一人则失去利用价值再无翻身之日。他便是飞龙,写那些信当然不打算求救,却是为了叫朕看见,骗朕相信与飞龙有关的人是其实一无所知的你。薛济,话已至此你总该明白,他以你的笔迹写信,不是为了陷害,不是为了自保,却是要救你。”皇帝顿了顿,冷笑道:“你藏起信,却不与任何人提起,他才知你根本不会懂其中深意。阿沼关心则乱,他哪里想到,你本来就是个蠢蛋,就算一时骗朕留你在身边,你又哪里装得像?”

        二皇子怔怔往后跌了一步,“我才不信,你莫要再花言巧语。你和薛沼暗通款曲,自然要帮着他说谎。”皇帝只道:“他那些时日可曾劝你,不要再处处与朕作对?你若肯听他一言,忽然变了性子,更会让朕生疑,愈加相信你与飞龙有关。”二皇子气得猛眨眼,“谁要他劝我!要我对你献媚示好,不如叫我死了!”

        皇帝笑了笑,“你不愿听他,你也没有死。只是活下来的滋味,可如何?”他从侧宫被皇帝抓走,灌了那等恶劣淫药,活下来的滋味,只当得上生不如死四字。二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所以,你留下有用的他,我却被当作牵制他的工具。所以,他对你有二心,你便害我至此。”皇帝点头,“费去朕那么许多唇舌,你总算想明白。你吃的苦,账算到朕头上便是,别再迁怒阿沼。他为你可谓费尽心思,你只疑他恨他,叫他从心底失望。就算抛去过往不理,他自毁飞龙之名替褚国出战,全是为了要朕医好你。天底下或许有很多人埋怨飞龙,惟独你最没有资格。”

        二皇子在原地站了许久,渐渐笑出声来,他愈笑愈厉害,整个人颤个不停。抬起脸来,满面泪水,“褚徽,我怎么可能信你!”皇帝叹息,“你那么恨阿沼,究竟是为什么?你扪心自问,他可曾有何处对你不起?他是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本就该当太子,你痴心妄想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最后还是争不过他。薛济,你明里瞧不起他无权无势,暗中却畏他敬他嫉妒着他。”

        二皇子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埋头在膝间,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皇帝挥手叫阉奴将他领走,临到门口,二皇子没有回头低声问道:“我穷其所有与他作对,他怎么可能真正为我好?”皇帝微微垂目,“幼年的情分,你虽不顾,他却从未忘记。”

        二皇子本已一脚迈过门槛,却愕然回头。我只来得及瞧见他面上疑惑不解的神色,门已被关上,将他挡在外面。

        第88章

        皇帝离开褚国前,再次请张太医入宫。他将雪山老妪的事告诉张太医,太医捋了捋胡子,感叹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果然天神佑护。”他替皇帝诊脉,却微微蹙了眉,凝神不语。

        皇帝缩回手,淡道:“张太医,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太医迟疑道:“皇上体内并无毒发之兆,身体却甚是亏损,呈大病初愈的征象。”皇帝道:“你说得不错,朕曾有一段日子未喝汤药,引得花毒发作。”太医满脸忧色,“皇上,恕臣重言,这等事万万不可再来一次。臣曾许诺保皇上十年无恙,如今已几乎难以兑现。若再发一回毒,凭臣的愚钝,恐怕无法再……”

        他话说到一半,踌躇不语。皇帝了然颔首,目光瞟到窗外,略有些出神,“已经连十年也不到了么?”太医垂眸不做声,皇帝回头笑道:“朕明白了。张太医请放心,朕往后一定每日服药。”

        太医便告退,他走后,却留下一屋子沉郁的药味。皇帝起身走到窗边,凭窗而立。他默默望了会儿花园的景色,低首向我笑道:“老虎,再过数日我们便要出发,阿沼在薪国等我们。”

        亲卫队护着皇帝,取道向东。一路上不断捷报传来,薪国国都粮草告急,守城的军队怕是撑不了几日。一切皆在大皇子的预料中,飞龙将军赶赴国都,城下褚军士气大增,接连数日的猛攻,守城的薪兵几乎只余下背水一战的决绝,再无别的抵挡之术。

        军队驻扎在薪都西面二百里,明晨一早启程,日暮便可赶至城下。夜半时分,皇帝坐在主帐中翻阅军报,营地却忽然嘈杂起来。皇帝蹙眉,身边近侍连忙出帐怒喝:“是谁在那聒噪!”来者几乎从马上跃了下来,在地上打个滚甚至等不及站起,大喊出声:“皇上!皇上!薪国败了!城门已被两位将军攻破!”

        皇帝啪的一声合起军报,一撩帐帘走了出来,面上一片大喜,“好!”先前信使疾驶而来,早已引得众将士探头张望。一时间,整个营地一片沸腾。皇帝亲自扶起来人,回首笑着向近侍吩咐,“取朕盔甲,牵御马来。”他转身手指头顶明月,问众人道:“有谁同朕一般兴奋难眠,等不及天亮便要赶往薪都?”

        几乎所有人都跳起来穿盔牵马,静谧夜色,生生被搅破,竟比每个出发的早晨还要热切。皇帝跃坐在马上,回首一一扫过众人,而后一扬鞭子,当先向东奔去。我紧跟在他身旁,他的坐骑似能感受主人难抑的兴奋,竟与我争前恐后,谁也不甘落后。

        身后将士渐渐被抛远,皇帝也不阻拦,畅怀大笑。

        他的确不用再担心什么,沿路哨岗全是褚兵,见了他深深跪在路旁。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好似整个天下均匍匐在地,全握在他的手中。

        他离那一日,只有一步之遥。

        第89章

        薪国地处东方,薪都便在眼前太阳升起的地方。

        一夜奔驰,花的时辰竟比白日还要少些。薪国都城的灰色城墙高耸入云,薪军的旗帜破烂不堪,在晨风中有气无力地飘动。远处,有小簇黑烟袅袅升起,映衬着蓝灰色的天空,微弱的晨光若隐若现。

        怎么竟如此安静?一点也没有破城之后的喧闹和喜悦。国都蛰伏在前方,悄无声息,仿佛城中再无一个活人,□□池也显得奄奄一息起来。

        我们离得更近,大军候在城外,领先两人骑在马上。我甚至已能看见,韩将军握着缰绳,身旁飞龙将军戴着金铜面具,跨下的马通体雪白。空气中混杂着朝露的湿气,战火残留的硝烟味,各种各样的混杂气息中,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喜悦如潮水一般涌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惊心动魄,我却觉得自己方才真正醒了过来。虎啸震天,我尽情狂奔,皇帝不甘落后,抽一记马鞭,越过我在前方。我们渐渐进入众人视野,韩将军高举起手,身后大军一齐下跪,高呼万岁。他爽朗忠厚的脸上也绽出笑容,下马跪在最前头。

        皇帝勒马,遥遥停在大军之前。飞龙独自坐在马上,面具掩去所有神情。韩将军疑惑抬头瞧他,他终于动了身子。他或许笑得很轻,藏在面具后无人听见,却惟独逃不过我的耳朵。焦躁烦扰漫上心头,我不知哪里不对劲,却直觉必有哪里不对劲。

        那种诡异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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