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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号机要员-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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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好衣服,一千走进卫生间。整洁的卫生间里设施豪华,那面大镜子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但里面并没有他的身影。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玻璃镜面,脸上是个怔忡的表情。
  他真的是鬼。不管前世有多么高贵,现在的他,只是一缕见不得阳光的阴魂而已。
  
  在卫生间里停留了很久,一千拉开门走出去,眼前却闪过一团白影,接着就被开阳按在了墙上。
  “说,你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阴沉冷漠的嗓音贴着耳廓低低响起,身体则被另一具肉体结结实实地压在冷硬的瓷砖上。这种被动的姿势很不好,连带着心情也变得更加糟糕,一千感觉胸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了。
  “字面上的意思。”他斜瞟那位星君,目露嘲讽,“你是神仙,不会连这个都听不明白吧?”
  开阳高大的身体将一千完全笼罩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低垂的眼帘轻薄而冰寒,粉色唇角微挑,“如果,我说是我,你会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一千反问,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下垂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开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慢慢收回眼中的锐利,手上的力量也放松了。然后就在一千以为危险已经过去的时候,他猛地俯身吻了下来。
  嘴唇被剧烈地吮咬,后背也在重压下隐隐生痛,一千抗拒着他的进攻,却始终劳而无功。武曲星君仅用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两个手腕,双腿也被对方的膝盖死死抵在墙面上,头则被另一只大手固定。
  一千像幅画贴在卫生间的墙上任凭开阳摆弄,而且是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他的脸早被气黑了。
  
  “和凡人在大厅广众下调情,你当我不存在?还是想要考验我的忍耐力?”
  肆意地亲到满足,开阳才在他耳边低声质问,语气阴寒冰冷。
  嘴唇红肿,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一千狼狈地扭开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开阳放开他,抬手擦了擦被咬破的嘴唇。
  拧开水龙头,一千发疯般漱口洗脸,激起的水花将镜子都打湿了。
  见状,开阳的脸色一变,正打算抓住这只不接受教训的小鬼继续施以厉害。但视线落在对方那个细瘦结实的后背上时,他的动作忽顿,眼神变得恍惚而茫然。
  “……南……”
  低低吐出这个字,他转身离开卫生间,留下一千独自狂洗滥刷。
  
  狠狠地刷了三四遍牙,直至牙龈流出鲜血才作罢,一千扔掉牙刷,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镜面。
  那些被溅上去的水珠形成无数条细流缓缓流向盥洗台,原本很洁净的镜子因此变得有些龌龊,就像是自己与开阳现在的关系般,令他感到极其厌恶。
  他知道昨天一定有人曾袭击过自己,否则他不会再次做那个奇怪的梦。这个袭击者也许是那些在迪厅结识的陌生人,也可能是,开阳。他不知道那个袭击者究竟是谁,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作为武曲星,开阳本领高强,还始终待在他身边,却没能有效地阻止对他不利的行为,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现在,一千对开阳所谓“仙缘”的说法已经产生了深深的疑问,因为他对自己一贯的冷淡态度、刚才那个粗暴的吻,以及前后两次的怪梦。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两个感觉异常真实的梦,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遭遇危险时全身会发出红光,仿佛自己体内有某个东西一直在有意识地保护着他。他只知道这一切是在误吞下那颗奇异的红珠后才出现的,这让他不得不将怪梦与红珠联系起来。他并不笨,只是从前懒得思考而已。
  他猜测,也许那两个梦并不是真的梦境,而是红珠给他的回忆,那些奇怪的视角也全部都是因为红珠自己在观看。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开阳的立场就变得很可疑了。
  
  红珠给他展现的第二个画面里,开阳看到辜负自己的天府真君时,表情虽伤痛,却仍掩不住爱恋;而他看向阎王的眼神则冰冷漠然,仿佛根本没将那位阴间的帝王放在眼里一般。
  对于这个眼神,一千并不陌生,那就是开阳惯常面对他时的眼神。
  但开阳又明明说过,天府真君才是他的前世。他不明白开阳为什么要用看情敌的眼神看自己的情人,或仅仅是一厢情愿的情人,这根本说不通。
  无论是谁都很难相信有人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意中人,不管他是神,还是鬼。
  他不相信开阳,现在,从头至尾没有一个字相信。
  
  在回程,一神一鬼一言不发,隔膜仿佛又加深了一层。
  冲过银钟后,阴森彻骨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令一千不禁打了个寒噤。
  “怎么,不过才上去半天,就不适应老地方了?”
  开阳漠然说了一句,似在提醒一千阴间才是他应该待在地方。不过,话虽这么说,他那两条揽住一千的胳膊仍是微微收紧了些。
  随着身体的贴近,从开阳那边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驱散了寒冷,但却没能消减一千内心对他的怀疑与抗拒。装作没听见对方的嘲讽,他低头望向下方这片闪烁着星星点点鬼火的积阴之地,眼睛里发出奇特的光芒。
  
  “不恐高了?硬撑没好处。”开阳淡淡地说,伸袖遮住他的脸。
  “你说,我要是在这个高度跳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白色广袖,一千提出个奇怪的问题,眼睛继续盯住下方。
  开阳唇角微挑,狭长的晶波凤眼里充满嘲意,“要是那样,恐怕你还没摔死,倒先给吓死了吧?”
  “是么?”一千扬脸回视他,嘴唇也向上弯起,眼中的奇特光芒映得他整张脸显出一种异样的蛊惑。
  开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慢慢靠近面前这张太过诱惑的脸。
  “你不相信?”他垂下眼帘低喃,双唇距离一千越来越近。
  
  “不信!”
  一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至四唇将要相接时,突然用力推开了对方。
  夜幕下,一千的身体急速向下方坠去,强风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吹得猎猎做响,鼓动不止。而他脸上却犹带着方才那个奇异的笑容,双眼在银光清澈透明,仿佛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了度外。
  开阳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但受伤的右手却只抓下了一片衣角。
  依能力不是不可以继续救他上来,然而开阳却停在了半空,目送脚下那个黑影迅速变小消失。
  寒冷的阴间上空寂寞而空旷,他保持着最后的那个姿势很久,这才慢慢收回手,然后一点点攥紧,直至从指缝间渗出鲜血。他的眼神极其复杂,似混合了各种矛盾的情绪,而哪一种都没能占到上风。他转身离开这个阴森的鬼域,动作决绝而萧索。
  这里不是神仙应该来的地方,如玄冥所说,每来一次他的魔性就增添一分,右臂上的那个印记已经越变越大了,而他也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是恨那人的,却又经受不住对方的吸引;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致那人于死地,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弃。照此下去,已谋算好的计划何时才能完成呢?或者,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么?开阳不知道,他的心已乱。
  
  开阳的那个倒霉预言没能实现,虽然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一千几乎冻僵,但他却在着陆前一秒成功地再次陷入了那个熟悉的黑暗。
  看不到任何景物,放眼处只是一片乌沉沉的黑色,仿佛一潭黑水般伸手难见五指。
  随后,眼前慢慢变亮,一泓碧水逐渐出现在视野里。那水极清极深,一眼望不到底,似乎还有阵阵寒气不停地从中发散出来。
  水的四周是皑皑的雪山、萋萋青草,以及肥壮的天马。远处传来悠扬的音乐声,伴
  着仙乐飘飘,满目桃林落英缤纷色欺霞霁。瑶池景常新,仙境花常在,和他上次所见的景物居然没有任何差别。
  但他并没去注意这些,而是定定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位神仙。那仙人一身大红的天人袍服,如燃烧的火焰般将他的视野都染红了。
  眉似春山比山青,唇如夏花比花艳。
  初长大成人的天府真君背着双手仰望他,脸上流露出惊讶与倾慕。
  虽然知道真君看的不是自己,但一千却仍是有些激动。他凝视着真君,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只感觉每见一次这位前世,自己就会心动一次——很怪异的反应,但却无法控制。
  
  “原来你就是阎王。我还以为阴间的王会长得很可怕,可事实却是完全相反。”
  真君仍在上下打量阎王,唇角上弯,眉毛也弯弯的,英俊的脸上显出几分稚气。
  “可怕?”阎王反问,嗓音充满磁性,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嗯,我说的话你可别介意。”真君搔搔头,吞吞吐吐地说,“凡人想到阴间,都会觉得可怕,因为那里有很多传说中的酷刑,像刀山火海剥皮抽筋什么的。那么,制定出这些刑罚的王岂不是更可怕么?”
  “每个人心中的阴间都不一样,所以真正看到的也不尽相同。佛家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就是这个道理。真君与小王虽同为修道中人,但对佛理应该也不会陌的吧。”
  阎王耐心解释,声音里似隐含着笑意。
  真君歪头琢磨对方的话,没有立刻回答。微风吹拂过他漆黑的长发,丝丝都如真丝般顺滑光亮,立在群山湖泊间的这位神仙俊美得令仙境都失去了颜色,也令一千的心再次动了动。
  
  “你说的有理。等有机会我一定去阴间看看,到时候你可别不欢迎我哦。”
  过了片刻,真君扬脸笑了,玉洁的牙齿闪闪发光,唇色纯净鲜艳。
  “……阴间污秽,恐有损真君仙格。还是……”阎王迟疑着回答,语气里带丝遗憾。
  “你是阴间的王,我去那里,自然由你保障客人无恙,怕什么?”
  “……此话也是。”
  真君不乐意地白了阎王一眼,浓密的睫毛上卷,眼仁清澈漆黑,“干嘛答得这么勉强?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去阴间吗?小气。”
  “并非小气,而是那里确对真君不利。”阎王无奈地解释,见对方又鼓起眼睛,急忙又补充,“不过,倒是真有个办法可保真君不受秽气所扰。”
  “什么办法?”真君这才回嗔做喜,嘴角又弯了起来。
  
  



87、第八十六章 梦鬼梦仙

87、第八十六章 梦鬼梦仙 。。。 
 
 
  
  “真君可有贴身之物,借小王一用。”
  真君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摊开手,泄气地回答:“没有,我一向不喜欢在身上佩戴东西。”
  阎王沉思一阵,迟疑着建议:“不如,小王送真君一个物件,待真君去贱地时,可佩上驱邪。”
  “好啊,是什么好东西?”真君喜出望外,眼睛滴溜溜地在阎王身上瞟来瞟去,神情可爱之极。
  “……这个。”阎王似强忍住笑意摘下右手上的一枚黑色玉石戒指,递给他,“此物我已加持过法力,真君不必疑虑。”
  真君接过戒指套在自己右手中指上,但有些偏松,就又移到大拇指,喜滋滋地端详说:“我才不疑虑呢!怪不得今天来前,小僮说我面现桃花准有好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戒指真不赖,还是千年寒玉呢!多谢了。”
  “……”
  阎王没有吭气,似被他这个特别不见外的态度给弄得无语了。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摆弄一阵手上那枚漂亮的黑戒,真君忽然抬头问阎王,眼睛里闪动着快活的笑意。
  望着这个笑容,一千微怔。真君笑起来的样子极其动人,仿佛还带着股魔力,令他忍不住一看再看。
  这时,他感觉阎王的脸转向湖泊,抬手在湖面上写了个黑色的“缚”字。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从笔画间竟然隐约透射出金戈铁马的豪放与锋锐,正如它的主人一般。
  真君注视着这个字,眼中流露出丝恍惚。
  那个字在水面上浮了一阵,渐渐按笔画拆分化成一尾尾小鱼潜入了水底,碧绿的湖水恢复到之前的澄静,而那两位神仙则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从前,你一定杀过很多人。这个字和开阳哥的一样,有股杀气。”
  过了很久,真君才喃喃低语,脸色不知何时已阴得似绵绵细雨的江南三月天。
  
  杀过很多人,杀过……
  这句话在一千脑子里重复回响,形成了许多回声,令他猛然清醒了。
  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熟悉的雪洞似的医院病房,身边那股淡淡的气息也很熟悉,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他没有表白过,而柳兰君也没有说过不信任他。
  慢慢转身背朝外,他用手抓紧枕套,感觉喉头一阵泛甜。
  “小千,你醒了?”那个熟悉的嗓音果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一向清正平和的语调里流露出浓浓的焦虑与担忧,“发生了什么事,小千?为什么你又会昏倒呢?”
  他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压抑多时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瞬间打湿了洁白的枕套。那些不愿意轻易显露在外人面前的情绪,此时却因为柳兰君的出现而肆意奔涌,将他冲击得忍不住颤抖成秋风中的枯叶。
  
  望着背对自己抖个不住的一千,柳兰君眼神幽暗,憔悴的脸上显出怅惘与更多的担心。等待片刻,见小鬼仍没有回头的意思,他低叹一声,抬手抚摸对方的乱发,动作小心翼翼充满怜惜。
  “小千,你回宿舍吧。这段日子大家都很想你,伍伍每天都要在你床上坐上一阵,三百和五六七为找你又吵了好几次架,武队长他们成天来问消息。”还有,我,很寂寞。
  他收回手,垂目注视着面前那块散发出消毒水味道的床单,泛紫的长发束在身后安静而孤单。
  室内恢复到最初的宁静,走廊里轻微的走动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两楚,窗外照射进来的银光洒在一卧一坐的两只鬼身上,黯淡凄凉。
  
  耳中听着窗外广场上“嗡嗡”的空壶抛动声,柳兰君慢慢抬起眼帘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目光忐忑而忧伤。
  “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要不是方医生通知,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可是找不到……”他小声说,嘴唇轻颤。
  剩下的话被一千猛然跃起抱上来的动作所打断,他的手一抖,将白被单扯出几道深深的皱褶,身体僵成了花岗岩。
  “我害怕,兰君。”一千在他耳边低声说,嗓音微细飘忽,身上仍抖得厉害。
  柳兰君迟疑片刻,慢慢抬手回搂住怀里这具已消瘦了很多的身体。
  “怕什么?”他艰涩地问。
  “我害怕自己可能不是现在的自己,是另外的什么人。开阳,他……”
  “武曲星君?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一把抓下小鬼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追问,柳兰君的嗓音奇怪地紧张和高亢。
  
  一千脸上仍有泪痕,表情却很困惑,似是没想到柳兰君在听到开阳的名字时会如此失态,甚至连“欺负”这个词都用上了。
  “兰君,你在担心什么?”他轻声问,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脸上闪过丝尴尬,柳兰君松开他,勉强解释:“最近,武曲星君和你走得很近,我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表情变得更加不自然,似觉得自己的这个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你以为什么,兰君?你在担心开阳会对我不利,还是担心我会爱上他?”一千盯住他的脸追问,眼睛里发出奇异的亮光,隐含着些许期盼。
  柳兰君怔了怔,抬起眼帘,视线和他的对上,又下意识地移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小千,武曲星君是神仙,怎可能会对鬼不利?至于……你对他的感情,我就更没资格评论,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永远都是。”
  一千眼睛里的期盼消失了,脸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嘴唇却抖得合不拢。
  
  “兰君,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哪怕是虚假的安慰都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时时刻刻表明自己的立场,还要把我推得那么远?你可以不这么说的,兰君,对不对?”
  回头注视着他,柳兰君眼内涌动着痛心与忧伤,“小千,那样做的伤害会更大,你不懂么?我爱的只有原泉,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执着?咱们像从前那样不好么?过去的你比现在要快乐得多,为什么不能继续快乐下去,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难过?”
  “那是因为,我渴望被爱,被你爱,兰君。”一千低声回答,脸色苍白如同纸人般,目光一点点冷下去,“所以,请你以后别再这么温柔地对我,那样会让我误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然后继续抱着奢望再冒傻气。”
  “……小千……”柳兰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叹息,“要我怎样做,你才能重新变得快乐?”
  “这个,你很清楚,可做不到。所以,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冷漠地回答,一千嘴角下垂,仿佛换个人似的隐去了全部柳兰君所熟悉的表情。
  
  沉默地望着此刻变得极其陌生的一千,柳兰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和他四目相对。
  室内气氛似凝固了般,没有任何声响与动作,唯有相对的视线透露出拒绝与坚持,此消彼长短兵相接。
  最终谁都不是赢家,一千躺回枕上,仍将后背冲着柳兰君,疲倦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柳兰君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惨白。
  “……小千……”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却颤抖得无论如何也挨不上那些熟悉的发丝。
  “让你走,没听见吗?”
  充满倦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柳兰君的手僵在了半空,然后慢慢下垂攥紧。
  “小千,你心情不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勉强说出这句话,他转身离开病房,脚步沉重而落寞。
  
  听到关门声,一千转过脸望着空空如也的病房,眼眶里满含泪水,神情依恋到绝望。
  不是真想赶柳兰君走,不是不贪恋那份温柔。奈何这份温柔却是他承受不起的,或者说,他想要的已超出柳兰君所能给予的极限,因此唯有远离与放弃。
  然而,人虽然被气走了,爱却仍顽强地留在心底,并用尖利的触角不停刺探着自己已是伤痕累累的心田,让他不得不捂住了胸口。
  将脸埋回枕头,他无声地啜泣着,如同一个被突然抛弃的孩子般无助。
  
  病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推开,方医生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雪白的大夫长袍下摆飘过同样洁白的地砖,步履轻盈无声。
  “一直躲着不见人的小英雄怎么哭得这么难看?啧啧,还要赶人家走,明明是口不对心。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她把手插进口袋坐到隔壁的病床上,撇嘴挖苦一千,表情极其鄙夷。
  一千停止哭泣,倔强地保持刚才的姿势,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人家不爱你就要死要活的?看看你现在,哪里有点男人样?”方医生继续冷嘲热讽,还用鞋尖踢了踢他的床柱。
  “关你什么事?”一千生气地反驳,鼻音虽然仍明显,但已同斗鸡般乍起了全身的羽毛。
  “大路不平有人铲!别以为你这么折腾柳先生,让他难过,别人就全是瞎子看不见。”
  “……我,我哪有折腾他?你少乱说。”
  怔了怔后,一千有些心虚地辩解,不敢再激怒这位见义勇为的修路者。
  
  “柳先生住院那天喊了一晚上你的名字,如果不是受到太多刺激,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失态的事?你想赖,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方医生警告地拍了下他的后脖子,却意外地沾了满手冷汗。她不觉一怔,随后闭上嘴起身离开,脸上带个沉思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来说这些?”一千在她背后艰难地问道。
  “因为,我也喜欢柳先生。”方医生停步回身,和已转过脸正满目茫然地望着自己的一千对视,目光中是深深的谴责,“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痛苦吗?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就要折磨他吗?这不是爱。一千,我奉劝你趁早收起那套作为,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绝不会允许你再让他难过!”
  掷地有声地警告完一千,又威慑地继续盯了他一阵,她这才转身离开病房,脚步变得沉稳而坚定。
  
  “我不想让他难过……”一千低声呢喃,将脸重又埋回枕里。
  在这个阴冷的地下之城,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柳兰君。但柳兰君现在又确因他在难过,对此一千比谁都看得清楚,却又无能为力。
  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对柳兰君的那份情愫,即便勉强说服了,也无法将两人关系再恢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因为那位谦谦君子始终对他心存疑虑,而他却鲁莽地触犯了对方的底线——原泉。
  怀疑的种子从未在柳兰君心里消失过,还在最不适合的时候冒出头将他打上一个可疑的标记。现在,无论他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除了带给柳兰君越来越多的伤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痛恨这个局面,却更加痛恨自己。他恨自己从前的行为太过随意,从未站在柳兰君的角度考虑问题,以至落到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第二天一大早,柳兰君就拎着一篮水果来到医院,但却扑了个空。病房里空无一鬼,那张一千曾躺过的病床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连床单都换过了。
  望着白床单上那个红色的十字,柳兰君忽然感到浑身无力,手里那篮精心挑选的水果也无端地增添了份量,让他拎得很困难。
  “昨天晚上他就走了,门卫没拦住。”
  方医生走到柳兰君身边解释,杏眼担忧地望着他削减的脸。
  柳兰君勉强冲她笑了笑,温言安慰:“不关医院的事。小千一向任性,门卫拦不住他是肯定的。”
  “可他这一跑,又不知道会去哪里惹事生非,你不是还得继续替他操心?”方医生赌气地反问。
  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柳兰君将手中果篮递给她,歉意地告辞:“快到上班时间了,我还得去工作。这些水果你留着解渴吧。”
  
  方医生失望地接过果篮,用手指戳了下那些颜色漂亮的大苹果,仿佛那是令柳兰君忧心的罪魁祸首——一千。
  再次回望一眼那张病床,柳兰君迈步走出医院,一路上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至几次差点走错路。
  
  赶到奈何桥,投生科的同事们几乎都到了。对一向以工作积极出名的柳兰君的姗姗来迟,大家都表现得很诧异。鲁科长的瘦脸则阴沉沉的,极不满地盯了他一眼。
  似乎没能注意到这些异样,柳兰君照常站到副班身边,下意识地扭头四顾,果然又没看见孟婆。他将视线转向酉望台,眼中流露出某种期待和不安。
  副班发现他魂不守舍,不觉也纳闷地将头调向酉望台。
  酉望台前空荡荡的,白墙绿门安静得仿佛从未有鬼魂使用过。十殿主办公楼矗立在更远处,所有窗户都紧闭着,冰冷的窗玻璃反射着刺眼的晨光。
  过了一会儿,酉望台的那扇绿门打开了,孟婆如这些天所做的那样,手里托着当日的投生册出现在门内。
  
  柳兰君脸上流露出失望,然后不顾鲁科长的黑脸,径直迎上前。
  “孟神,请问今天是小千送的投生册么?”他拦住孟婆,焦虑地询问。
  “是他。”孟婆打量着他,目光温柔清澈,“怎么了,千一?”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他含糊地回答一句,转身退回岗位,与黑脸鲁科长擦肩而过,却头都没抬。
  孟婆将投生册交到鲁科长手里,站在桥头观察着柳兰君,神情显得很困惑。
  
  晨点结束后,柳兰君再次来到机要室前的空地,默默等待一千的出现。
  路过的同事已经习惯在这里看到他,对此都不再惊讶或好奇,只是略点头就各走各路,没有谁和他攀谈。
  银光渐渐变暗,巨钟清晰地敲响七下,面前破败的大楼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他转身离开,脚步一如这些天那样迟钝而拖沓。
  疲惫地回到宿舍休息一阵,他拿起脸盆牙具去水房洗漱。
  憧憧鬼火下,有几名同事正在边聊天边洗脸刷牙,伴着“哗哗”的水声,笑声和调侃声回荡在水房中。
  柳兰君略一踌躇,低头走到一个空着的洗手池边
  搁好脸盆。
  水房里突然安静了一下,同事们手上动作不停,眼角余光却一致落在柳兰君身上,面现好奇。
  将牙杯接满冷水,再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开始刷牙,柳兰君脸上的表情很僵硬。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一名同事忽然冲进水房,两眼放光地大声宣布,“一千在丽都花园搞的那个‘说爱送吻’活动正在进行时,场面火爆得不行。有兴趣的同事都快去看看吧,参与者还可以得到小礼物!啧啧,不去白不……去……”
  水房里的同事们一怔之下,都公开将头转向柳兰君,脸上表情各异。那个传消息的同事也发现了他,不由尴尬地停止宣传,扭头溜了。
  柳兰君慢慢吐净嘴里的泡沫,又不慌不忙地漱完口,这才施施然地拿着洗漱用品离开水房。周围光线很暗,没人能发现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手颤抖得几乎抓不住脸盆,而那支牙刷早在听到刚才那个新闻的瞬间被他掰成了两截并一直攥在手心里。
  塑料牙刷的断茬参差不齐,尖头刺破了掌心,淌出滴滴鲜血,而他却一无所觉,只管一步步机械地走下楼梯。
  
  



88、第八十七章 鬼的花园

88、第八十七章 鬼的花园 。。。 
 
 
  
  走出宿舍楼,柳兰君扔掉手里的那些洗漱用具,钻进候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去丽都花园。
  听到这个著名的情人旅馆名号,原本对斯文的柳兰君带些尊敬的司机立刻换了付轻佻的神情,然后努力搭讪。但对方除了刚上车时说出那四个字外,全程的其余时间始终一言不发,这令他很感意外,又有点狐疑。
  车到丽都花园,柳兰君扔下几张钞票,没等那名饶舌的司机找零就走下车关上车门。
  在丽都花园略嫌俗丽的门面外墙上张贴着一张大海报,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宣传语和一千的画像在鬼火映照下很醒目,不时有路鬼驻足观看,一些鬼立刻雀跃地走进旅馆,另一部分则大摇其头,似在感慨世风日下。
  “说爱送吻,即说即送。另免费赠送口香糖一枚、餐巾纸一张。凡参与者应遵守秩序爱护公物,请勿大声喧哗或长时间滞留……”
  再也看不下去这份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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