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0号机要员-第5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看到的模样。他讲的向善故事也让我一听就烦,所以每次看到他,我都会破口大骂。罪过啊!”
  他叹息一声,双手合在胸前,表情变得极虔诚。
  “后来呢?怎么菩萨在你眼里又变了个样子?”
  见对方又有陷入对菩萨的回忆及盲目崇拜当中去,一千当即立断地开口提醒。
  伍伍眨眨眼睛想了想,学一千的动作用大手托住大脸,满眼直冒粉星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我完整地听菩萨讲了个故事,很凄惨的孝敬父母的事情。然后,我就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双亲。然后我就哭了,然后就突然发现其实菩萨长得也不是,呃,特别难看。”
  “后来?”一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伍伍,谨防他又跑题。
  
  “没什么后来,就是这样。菩萨每天都来讲故事,我有时候感动,有时候也不。可是,我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却一天天变淡,最后从讨厌见菩萨变成盼他来。菩萨在我眼里也越变越好看,脸白白的……”
  他的眼神开始发直。大脸被大手下意识地挤成了包子。
  “所以,你就皈依了,现在还四处宣扬佛法,连工资都拿出来周济别人?”
  一千放下托腮的手,对伍伍的这个故事感到不太满意,主要是对他突然爱上菩萨这件事很不理解。
  “对,我每送出一本小册子,每劝一个人向善,就感觉距离菩萨更近了一点。”伍伍继续发痴。
  “那个,伍伍,菩萨虽然好看,可他是佛门中人,六根清净的。你爱上他,会有什么结果呢?”一千尽量用平和的态度对待这件异事,但却感到很困难。
  一只小鬼爱上神圣的、地位仅次于佛的菩萨这个事实,任谁知道了都会认为不合适吧?伍伍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浪漫的鬼,怎么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呢?
  
  伍伍扭头盯住他,似乎终于从美梦中回到了现实。一千抱歉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真的很不厚道。
  “你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应该知难而退?”伍伍低声问,眼神有点奇特。
  “这个,伍伍,我觉得你爱菩萨这件事本身其实没有错。可他,太神圣,除了放弃,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出路。”一千越来越感觉歉意深重。
  “那,你会放弃吗?”伍伍突然反问,双眼炯炯有神。
  “我……”
  一千这才明白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千一心里有别人,这你一直都很清楚。可你还非得喜欢他,非得让他也喜欢上你。一千,你不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很幼稚吗?你要是真喜欢千一,就更不应该这么做。你这一躲,他有多内疚,你知不知道?五六七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和他翻脸了。现在外面传得很难听,说你被‘始乱终弃’……”
  “胡说!兰君从来都没有乱过我!”
  一千忍不住为柳兰君抱打不平,可是说出来的话里却带着丝委屈,好像对自己没被“乱”过这个事实感到很不甘似的。伍伍大手一滑,险些碰翻茶杯,还拿大环眼使劲打量他。
  “呃,我是说,是我自己‘非得’喜欢兰君,不关他的事。”
  被对方看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存在着很大的语病,一千不由红了脸,赶紧解释。
  伍伍的眼神这才恢复到正常,重又用大手托住大脸,发愁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伍伍,你想说什么?”
  被他看得心里又开始发堵,一千低头闷闷地冲着自己那杯已凉透的茶水问。
  “我是有点纳闷。千一虽好,可比他优秀的人不是没有,比如叶秘书就比他强。你怎么就单单喜欢上他?还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伍伍语气里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不解。
  一千抬眼望着他,脸上若有所思,“兰君是比不上老大,可我就是喜欢他……伍伍,你说奇怪不?我梦见过他给我讲过的故事。”
  他将前后两次梦境详细向伍伍讲述了一遍,最后困惑地说:“我要不是原泉的话,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可要是他,我又记不起来其他的事情。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伍伍忧心忡忡地揉了揉鼻子,“一千,就算你是原泉,你也不可能记得阳世的事情。你难道忘了?你喝过孟婆汤。那个汤能让任何人忘记所有的经历,不会到你这儿就失去效力的。”
  “可你怎么解释那两个梦?”
  对对方的这种说法并不十分信服,但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一千只得纳闷地反问。
  
  “我不知道,但那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这一点不用怀疑。”伍伍认真地回答,然后想了想,大环眼里透出茫然,“照你眼下这个状态,可真够愁人的。你该怎么办呢?”
  一千的目光也呆滞起来,托住两腮和他脸对脸,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呢?准备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伍伍眼睛亮了亮,有些激动地回答:“下个月是盂兰盆会,到时候凡能摘到彼岸花的人都可以请求菩萨满足自己一个愿望。我想去见菩萨,呃,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想见见他就好。从我离开大铁围到现在,已经五百年了,可一次也没能再见过他。”
  “五,五百年?”一千口吃着问。
  “对。”伍伍脸上现出惆怅,低声说,“到今年盂兰盆会,整整满五百年。每年我都想去见菩萨,可是一直摘不到彼岸花。不过,这次我有预感,一定能摘到!到时候就可以去见我亲爱的菩萨了。”
  “你的预知力,真强。”一千呆望着他呢喃。
  
  伍伍没对他这个赞扬有所反应,而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大手坐正身子,郑重地问:“一千,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一千无言地打量他一阵,勉强说,“马马虎虎吧,还过得去。怎么了?
  ”
  照样不去理会他的疑问,伍伍用手摸着自己的大脸,不甘心地追问:“真还过得去?你看我有没有特别让人讨厌的地方,比方说,脸是不是太大,鼻子是不是太圆,还有……”
  耳中听着对方不自信的唠叨,一千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再次打量一阵伍伍,肯定地说:“你别的地方长得真还行,就是两只眼睛距离有点远。你要想改变自己的外貌,这很容易,我可以帮你。”
  “这个,”伍伍皱眉考虑半天,最后摇摇头,“还是算了。‘众生平等’,咱们所有人在菩萨眼里都是一样的,我改不改变相貌其实区别不大。”
  一千沉默地注视他一阵,扭开头看向门外,眼神复杂而忧伤。
  所有生命在菩萨面前都是一样的,没有轻重好坏之分。而在那人心里,除了原泉,其他人也没有轻重之别。他的坚持如同伍伍的执着,都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那么,他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真的和柳兰君越走越远?
  



82、第八十一章 神与鬼说

82、第八十一章 神与鬼说 。。。 
 
 
  
  备好次日的彼岸花后,就没有什么要紧事可做了,投生二科的公务们也早已将那群喝下孟婆汤后变得比较乖顺的待投生鬼魂带离了奈何桥,现在忘川两岸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鲜花”广场上小贩偶尔的叫卖声。
  孟婆独自坐在门槛上绣着花,顺便理一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因此小圆绣花绷子上那朵鲜亮的玉兰花半天也没能再绣出新的花瓣。女神头系白粗布头巾,身穿粉色小花的粗布长裙,外罩一条雪白的围裙,坐在门口绣花的姿态娴雅而美丽,惊艳了所有注意到她的鬼魂。
  正想到一千和千一的那件麻烦事,她身后那扇淡绿色的密门忽然拉开了,一千打里面走出来,神情沮丧脸色苍白,头发也乱蓬蓬的。
  
  “孟姐。”他拖着脚步走到孟婆身边坐下,顺带探头往奈何桥张望一下。
  桥上此刻空无一鬼,就连一只小鸟都不肯停在那里。他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更加灰暗。孟婆停下手中针线,微蹙眉打量他,一时没有开口。
  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一千不自然地扭头看看她,想了想说:“孟姐,我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是啊,上次是在半个多月前吧?时间过得真快。”
  孟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问他突然躲着不见人那件事,而是善解人意地附和一句。
  勉强和她对视一阵,一千再次扭开头,身影孤单而寂寞。
  
  “想通了?”
  过了片刻,孟婆轻声问道,嗓音温存而怜惜,让他的眼圈立刻红了。
  “我,没什么想不通的。”
  他低下头拼命眨眼睛,以期压回那些突袭的眼泪,可是心里的难过却越涌越多。孟婆放下绣花绷子,从围裙里抽出条手帕递给他。
  “……孟姐,你说,”一千接过手帕用力擦了把脸,抖着嗓子说,“明知道不是坚持就可以达成的事情,还要不要再去坚持?”
  “这要看是什么事,以及抱的目的。如果坚持是为了更多人好,即便是不可为的事,也不应该放弃。反之,就没有这个必要。特别是那种仅仅为了满足个人私心的坚持,就更应该早早舍弃,以免累人累已。”
  尽管孟婆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特指谁,然而一千却仍是感到了羞愧。他垂下头,再也不敢看尊贵的女神。
  
  “不要太执着,一千。”孟婆抬手理了理他的乱发,语气温柔地劝慰,“也许会有份更好的感情正在前面等着你,只要你能克服目前的障碍,仍可能获得幸福。何况,放弃并不意味着结束,和他继续做好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低垂下去的那颗脑袋头一次听任她的手揉搓,可是却有一颗大水珠掉在青石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看上去凄凉而无助。
  “一千,不要难过,乖乖听孟姐的话:忘了他,再找个更好的人来爱。”孟婆搂住一千,用手轻拍他的后背,像在哄着一个委屈的孩子,“你们待在这里的日子也许还会很长,你希望一直生活在痛苦中,还让自己的朋友也生活在不安里么?特别是他,你希望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吗?”
  “原,原谅?”一千惊讶地抬起头,眼睛已经成了兔子眼,脸也哭花了。
  孟婆取过手帕帮他擦脸,无奈地叹息,“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你是躲着不见,那个天天想见你,却又见不到,都执着得可以。”
  一千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忘记再伤心,只顾专心听她继续说:“我找过他了。他说那天本想向你道歉,可没想到会碰上叶欢,结果什么都没能说成就住进了医院。他现在很后悔,说是那天对你的态度太粗暴,还说如果只有受伤才能见到你,他宁肯再住一次医院。你说这是……”
  
  “孟姐,有喝过后让鬼忘记伤心的东西吗?”一千忽然低声打断她的话,目光投向火红的彼岸花,脸上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平静。
  皱眉打量他一阵,孟婆轻轻摇头:“没有,一千。伤心只能自己去淡忘或克服,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让人一生都快乐无忧。能够做到这个的,只有佛。”
  一千眼睛微眨,想了想又问:“第一个喝孟姐汤的人是谁呢?这个东西真好,可惜现在对我不管用了。”
  “是我,一千。”
  孟婆淡淡回答,脸也转向彼岸花,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忆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些伤心往事。
  “你?”一千回过头,神情很是震动。
  “嗯,是我。”孟婆轻柔地摸摸他的头顶,目光慈祥而温柔,“想听故事吗,孟婆汤的由来?”
  “……想。”
  
  细雨绵绵地下了大半天,应节的青叶糯米团子也在蒸笼里快熟了,可出门买书的良人却迟迟未归,她忍不住再次撑起竹伞走到门外朝市集方向张望。
  朦胧的雨雾里,点点青山隐在远处。稻田里的耕牛缓缓拉着犁翻出红色的泥土,农人手中挥舞的鞭子几乎看不到,只能见他们频频扬臂。弯弯的小河从屋后一直延伸到山根的那条大河里,翻涌的河水似条红练,由西向东奔涌流动着。河的那边,就是市集。
  雨滴微小,落地甚至击不起泥点子,潮气却一点点慢慢渗透进她曾受过伤的膝盖。节气虽已到清明,天却仍是冷的。
  捶了捶酸痛的膝盖,她正准备回茅屋照看柴火,却瞥见远远走来一青一白的两个人影。不,是一人一妖正沿着乡间小路缓步边走边聊。
  
  人是男人,一身青色的儒生长衫,正撑着家里最好的新竹伞殷勤地替走在身边的那只妖遮雨。伞下露出的下半张脸端正而白皙,嘴角始终微微上挑。
  那妖穿着白裙白麻鞋,窄窄的嫩黄衫子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上面还用白麻线吊一颗碧绿的石头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小小的白麻鞋走过泥泞的土路,鞋面纤尘不染,居然没溅上半星泥点子。
  她眯起眼睛扫了眼那块绿石,娇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和狠厉。
  小小一个石头精竟然敢来打她良人的主意,莫非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么?
  
  “梅娘,这位是我远房表妹绿娥。因姨丈前日突然去世,她无所依靠,特来投奔于我。幸好我们在集上巧遇,否则倒要错过了。”
  男人斯文地介绍,神情坦然而庆幸,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对笑涡。
  她装出一付亲热模样挽那妖进门,手指暗中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原来是妹妹,快进来!家里狭小,莫要嫌弃才是。”
  那妖倒也不凡,竟在得知她比自己妖力更高深后仍是面不改色,还扬脸冲她嫣然一笑,毛茸茸的睫毛下那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皮相青春而娇嫩。
  “多谢嫂嫂。”
  “今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梅娘,饭好了么?我今天饿坏了。”男人什么也没能察觉,只看到她们面上的一团和气,便放心地开始大喊大叫。
  “嗯,好了。先去洗洗手,菜这就上桌。”她亲昵地推男人一把。
  男人不太乐意地迟疑片刻,转去后堂洗手,一面嘴里嘀咕着嫌她又管他。前厅顿时只剩下两只妖相对。
  
  那妖眼见他们夫妻一团和气,眼神不由黯了黯,随即笑眯眯地问:“姐姐化形多少年了?看看这脸色,真是,和那些乡下村妇有什么区别?”
  “我们成婚已有十载,相貌如若仍同初婚一般,岂不自惹猜忌?”她淡淡地反问,经自坐进正位看着那妖,“妹妹此来有何贵干?”
  “并无贵干,倒是想对姐姐有些不利。”那妖也不客气,扭身坐在客座上,态度颇为挑衅。
  她的眼皮抖了抖,上下打量那妖几眼,冷笑,“凭你?只有区区三百年的道行,也敢跟我斗?”
  那妖掩口而笑,灵动的大眼睛顾盼神飞,“哪个说要同你斗?我要的只是他。”
  “他?”她的目光不由穿过板壁扫了眼洗好手、正在饭堂偷吃的男人,嘴角忍不住微向上扬,“人就在那儿,你要有本事,就不用妖术来抢。”
  “姐姐可真大方,我要是真抢着了呢?”那妖笑得更明媚,白细的小牙露在外面闪闪发光。
  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犹豫了一下,但她很快压下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反应,淡然一笑,“愿赌服输。”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回答会有什么后果,也不知道自己妖生中唯一的一次豪赌会以失败告终,而且败得惨烈,败得毫无挽回余地。
  
  发现那一人一妖的私情后,预期的伤心和愤怒却没能立刻到来,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柴房窗外看着里面的旖旎风情,以及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
  “我和嫂嫂哪个更美?”
  那妖得了人还要卖乖,知道她一定正在外面,就故意问了个令人心浮气燥的问题。
  “论长得漂亮,当然还是她。”男人老实回答,然后安慰地搂住她低笑,“可我更喜欢你,你这张小嘴可真能出主意。若非你,今年乡试我肯定又中不了。”
  “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我比她在仕途上更有用处,所以才喜欢我,对不对?”那妖故做姿态推开他,摆出付垂泫欲滴的模样,慌得男人急忙追过去重搂住她。
  “怎么可能?我爱你只因为是你,岂可因那些俗名?你呀,哪天不被我在心里念上几百遍……”
  男人吻上妖的脸,满目的温柔和深情,就如同当初对着她那般。
  
  无力地靠在土坯墙上,直待日影西斜,她才拖着脚步慢慢走回灶间。
  灶上的饭已经熟了,从锅里透出股浓浓的稻米香,将整个灶间都熏得香暖暖的。她坐在一只藤凳上,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与男人间的过去,原本很清晰的往事竟突然变得很有些模糊,就连十年前初遇时那份刻骨铭心的心动仿佛也跟着陌生起来。
  那时,男人只有十七岁,脸上长着一对惹人喜爱的笑涡,平时不喜欢读书,只爱在山林里乱闯。终有一日,恰巧“遇见”正出浴的她……
  回家男人便央告了父母来提亲,明媒正娶花红大桥子将她抬进现在的这个家,让山上其他妖精羡慕得眼睛发红。
  十年来,她起早贪黑地奉养男人的双亲、打理家务,直至去年两位老人天年已到含笑撒手西去,家里才只剩下他们小夫妻俩。而她呢,通过这些年的考察,已对男人完全放心,正准备慢慢教他修行的法门,将来做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谁知……
  
  “哎哟!嫂嫂想什么呢?饭都快烧糊了。”
  突然响起的一声尖叫打断了脑中杂乱的思绪,她急忙起身借察看炉灶之际拭了把脸。奇怪的是,眼眶居然是干的。心里痛到无可复加的地步,眼泪却一滴都没有,仿佛她身体的一切都被巨变瞬间封闭在了原先的状态中。
  男人惴惴地望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偷偷扯一下那妖退回饭堂。
  炒好三样家常菜,再装三碗米饭,一同搁进托盘端入饭堂。她的动作仍同往日般麻利熟练,脸上也带个惯常的淡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观察片刻后,男人终于松了口气,表情松弛下来。在吃饭间隙,他也不忘贪看那妖,每看过一眼,饭就下得格外快,伸向菜肴的筷子也变得特别灵活。
  那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用筷子扒拉着碗里雪白的米粒,半天也没吃一口。
  
  “怎么,今日的饭菜不合妹妹的胃口?”她帮着挟一筷子素炒竹笋送过去,眼角微斜。
  男人闻听,终于发觉那妖的异样,也停下咀嚼望着她,目光里是隐隐的担心,“绿,妹妹,身子不舒服吗?”
  那妖听男人这么问,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摇头,眼光只落在她身上,“我身子舒服得很,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舒服过。”
  男人的脸猛地涨红了,随即又是一白,担心地瞟了眼她。
  她慢慢地咀嚼着白米饭,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早已输了,却不愿按约定自行离去,说到底只是因为心里仍存了份侥幸。她盼望男人只是一时糊涂,终有醒悟的那一天,所以才拼着老脸留在这个已嫌自己多余的地方硬撑。
  
  只是,她尽可以这么忍辱负重算,那妖却耐不住性子了,急着要赶她出门,好与男人光明正大地双宿双飞。
  “我突然想起件事,姐姐是梅花精,天生畏火。这一日三次地围着灶台辛苦,岂不是太危险了么?”
  那妖一脸关切地询问,目光如锥子般盯在她身上,眼底隐约闪着绿光。
  男人呛咳一声,几粒米饭喷出嘴角。他却全无所觉,只顾看着她,眼神惊恐。
  她习惯地掏出手帕,想帮他擦掉脸上的饭粒。男人却像躲瘟疫般藏到了那妖的身后。那妖立刻伸手将他挽住了,而男人因为过于惊怕,竟然没能拒绝。
  失落地垂下手,将那条手帕攥紧,她默默注视着男人,然后相貌慢慢恢复到初见时的倾国倾城。
  “相公,她说的不错,我是梅花精。可她也不是人,而是只石妖。”
  缓缓地一字一句说着,身上那套粗布衣裳也变成了银红的纱衫,她站在昏暗的饭堂里,如同天女下凡般美丽。
  
  男人被她这种说法又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去看那妖,面现恐慌。
  那妖紧紧挽住他,俏脸轻扬,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男人脸上的惧色渐去,重又换上温柔和爱恋,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呢喃,“绿娥……”
  过了片刻,他转脸看向她,不认识般的冷漠,“你怎可因妒忌而污蔑她是妖怪?出嫁从夫的道理我不是早就教过你吗?不,你是妖,不用遵守我们凡人的礼数。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曾发誓说要一辈子疼她爱她的男人,她的眼睛睁得极大,连眼眶都感到了丝丝疼痛,然后蓦地一挥衣袖。
  “啊!”
  那妖尖叫一声现出本相,是块卧牛般大的晶莹白石,上面层峦叠嶂,似乎还罩着层淡淡的水汽。
  
  “绿娥!”男人扑在白石上拼命呼唤着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不由怒视她大喊,“贱人!你把我的绿娥怎么了?快把她还给我!”
  贱人,贱人,贱人……
  这个词像道咒语,又像是个巨大的磨盘,将她的理智一点点辗压磨碎,直至彻底丧失。她的眼前慢慢浮起一片血色,嘴角却拼命向上挑起,“你想要她?这就是她啊。我不是说了么?她是石妖,这块石头就是她!这个屋子里有两只妖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她。你怎么办,怎么办?全是妖怪,哈哈……”
  她放声大笑,笑男人的无情,也笑自己虽然修炼近千年,却仍是逃不过一个“缘”字。
  本以为是良缘喜缘,如今看来却只是孽缘、不了缘,亏她一心待他十年如一日,换来的却仅仅是“贱人”这个评语。
  
  不知道后来男人和那妖怎么样了,她大笑着离开了男人的家,那个原本以为也是自己的,家。
  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多久,她这才发觉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那山那树那水那屋全不见了,唯有一条两旁开满红花的灰白小路在她脚下延伸向未知的远方。那花红得似火如血,挨挨擦擦地辨不出根茎,天地间似乎唯有它们才是活着的,并是唯一的颜色。
  眼中血泪仍在不停地往外流淌,掉落在哪里,哪里的土地就冒出这种奇异的植物,然后瞬间怒放在这条不知名的小路旁。
  走了很久,她总算注意到这个异相,忍不住弯腰将花摘了满手。低头间,她发现自己那件银红的衫子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同怀里的鲜花一样血红了。
  再抬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庙,上书“唯空”两个大字。
  她看到了那两个字,却又像什么也没能看见,木然迈进门槛……
  
  



83、第八十二章 冲出鬼域

83、第八十二章 冲出鬼域 。。。 
 
 
  
  “菩萨说我太执着,罚我来扫落花。我心疼这些因自己眼泪而生的花被白白丢进忘川,所以收集起来熬来喝。谁知,只喝了一碗,前世的一切竟都不记得了,除了自己姓孟外。”
  孟婆微笑摇头,似对自己当年的无知感到极其遗憾。此时,她的眉间没有一丝阴郁,仿佛这段旧事只不过是个单纯的故事而已。
  一千眼眶红红地问:“孟姐,你怎么会活着走到阴间来了?你是梅花精,要是天年到了,不是应该形神俱灭的吗?”
  “嗯,这个问题当时我也弄不懂。后来经王垂怜上报天庭,封我做了个小神,又赐灵力,我这才慢慢忆起前世。原来,我还没走出那个屋子就自行兵解了。可我一直想不开,所以一点元神就到了菩萨座前。”
  “兵,兵解?!”一千失声叫道,表情极是惊愕。
  虽然不是修道中人,但他却知道兵解是修炼人自杀的一种方式,过程无比痛苦,因此少有人敢去尝试。
  孟婆点点头,秀美的脸上带着个淡淡的微笑。
  
  “你当了神仙之后,天天熬汤给那些将要投生的鬼魂喝,也是王的意思?”
  被对方的目光看得有些讪讪,一千扭过头望着奈何桥轻声问。
  “是,王说,放下包袱重新开始生命的另一段旅程,比将一世世的记忆都保留着要轻松。”
  “可是,你成了神仙,就什么都忘不掉了。”
  一千回头注视着她,语气里有深深的遗憾。
  孟婆轻笑着扬起脸,笑容温婉纯净,“忘不掉也好。不管是伤心,还是幸福,都是一种经历,只可以让我的生命更加丰富,而不是灰暗。”
  “可,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再谈恋爱。”一千低声反驳。
  “……是这样。”被他说得一怔,孟婆随即有丝感叹地眨眨眼睛,“神仙都清心寡欲,很少有谁会对另一个生出特别的心思。而这里的鬼魂大概又觉得神鬼不同路,始终对我敬而远之。只有你从不把我当神仙看,和你聊天的感觉真的很好。”
  
  “那,孟姐,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千拉住孟婆的手,双眼诚恳地凝视着她。
  孟婆一呆,忽然又一笑,抽出手摸摸他的头顶说:“看你这话说的,倒是和王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心里没我,却想给我快乐,很可爱的建议。”
  “……”一千脸上发僵,尴尬地垂下眼帘,小声说,“我是认真的,孟姐。”
  “嗯,我知道,你是认真地想说服自己去重新开始。可是,你的缘分不在我这里,你爱的也不是我,何必非要勉强自己呢?”
  孟婆耐心地解释,眼神更加温柔,笑容宛如春风一点点吹开了一千心头的重重乌云。
  眨眨眼睛,再次将那股不期而至的泪水逼回去,他咬住下唇。
  仔细端详一阵小鬼苍白的面色,孟婆重又拉起他的手拍了拍没有再劝,而是慢慢陷入了沉思。
  一鬼一神坐在午后明亮的光线下,手拉手各自想着心事,仿如多年老友般默契。
  
  入夜后,借着黑暗的掩护,一千成功地从酉望台溜了出来。他走在奈何大街上,一路躲躲闪闪的,生怕会被熟鬼认出。
  其实,他头上戴的那顶拉到耳朵的宽檐大草帽已将脸遮得只露出个尖尖的下巴,能被认出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对方已经对他熟悉到了仅凭步态就能辨认出来的地步。而这种鬼,现阶段一个都还没有。
  他边走边东张四望,同时不忘将帽子往下拉了又拉。
  整条奈何大街几乎快要走完,可那个茶馆仍是没有半点影子,前面十殿宿舍大楼的鬼火都能隐约看到了。他不得不转身往回走,一面在心里默念茶馆的招牌“遗望”。
  当第三次路过一家小面馆时,旁边原本空空的位置终于冒出了那家熟悉的茶馆,他慌忙冲进去,再次和那些眼睛打了个照面。
  
  眼睛们无力地翻了翻一千,纷纷掉开视线,眼神郁闷地继续望向馆外,似对他不时撞来骚扰的行为感到很义愤。他尴尬地摘下帽子,将脸转向坐在门边的那位以手支颐的冰雪神仙。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