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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的巨人]从未离去-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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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利威尔站在艾伦面前，“别给埃尔文添麻烦。”
艾伦讷讷的点了点头，从刚才开始，不知始于何方的风声在他耳边回响着，呼啸着，除了呼啸的冷风还有雨点摔碎的滴答声。斗篷的一角被利威尔拉下，冰凉的水滴沾湿了他的嘴唇。
见艾伦还站在原地，利威尔难得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
说完，男人松开手，一步步离去。
艾伦看着地上被雨水浸透的苔藓，一脚踩下去溅起的水沾湿了马靴。他感到胸口有什么碎裂的东西刺戳的他内脏生疼。
他想问利威尔一点事情，却不知从哪里开口，只能低声应了一句，是的。
【二】
接下来半天的路程因为平原上大雨出现的沼泽与圣骑士团质疑要直线前进结果运送棺木的马车陷入了泥沼而延长到了一天。
为了将马车拉出泥沼，艾伦与一众调查兵团的士兵身上沾满了泥污，至于圣骑士团的人，第一骑士兰斯的斗篷上被溅了些许泥污便唠叨了一路，若不是高文最后失去了耐心，威胁他再说一句就用泥封住他身上每一个洞，否则估摸着他还能继续抱怨下去。
调查兵团驻守的士兵以及部分驻扎兵团的士兵都站在兵营大门口准备迎接，由于这天是休息日，连同这很多训练兵团的新兵们都饶有兴趣的在附近列队等待着。
关于这一点，皮克西斯难得的没有咆哮着训斥他们。
在这些新兵中，有的人是为了迎接调查兵团的人们安全归来，但是更多的人，是出于圣骑士团更加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兵团让刚刚加入训练兵团的新兵们好奇不已。
“埃尔文！欢迎回来。”皮克西斯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列，伸手和埃尔文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还以为你在王都呆的时间太久都忘记回来的路了呢。”
“谢谢您的问候。”埃尔文和皮克西斯说话的时候，圣骑士团和宪兵团紧随其后相继也抵达了兵营大门口。
“那个就是圣骑士团吗？”训练兵们小声议论着，望着骑士们腰间闪亮锋利的宝剑以及华丽精美的披风，语气中不乏羡慕。“据说他们的徽章是圣杯呢！”
“哎？圣杯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啊，从没有听说过有关这个的传说。”
“哈？那不就只是杯子吗？我看更像是花瓶吧？”
没错，兵团和王都不一样，王都是只要你官衔够大，就有人看得起你，而在兵营里，一切以实力说话。
兰斯傲慢地从马上翻下来，扫视了一眼普通到简陋的兵营与训练场。脸上的不满愈发明显。
“国王到底在想什么啊？”年轻英俊的骑士嫌恶地瞪着兵营宿舍，“把他的第一骑士派到这样一个鸟不下蛋的地方难道就是为了运送一个士兵的棺椁吗？”
高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开始后悔没有用泥把兰斯封起来插在地上当泥塑用。
而脾气和兰斯本来就不和的加雷斯则默默的和第一骑士拉大了距离，着实是……不想你这个男人呆在一起。
兰斯总有一种既能就是把周围的人惹火的自带技能，平时在王都里总是有凯为他解围说好话事后给人道歉，但是这个地方并没有凯在，更何况，加雷斯自己也没有把握在猎杀巨人的方面能胜过这个名叫利威尔的男人。
既然无法胜过，就要对此人绝对的保持尊重。
更何况是对一名逝者。更是一名英雄！
兰斯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却足以引起士兵们的注意。一种诡异的气氛从士兵群体中渐渐洋溢了出来，原本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他们的人，都悄然地在这种气氛中闭上了嘴巴。
“况且这个名叫利威尔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兰斯大步流星的走到马车边，一想到就是这个棺材害他到这个地方来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甚至伸出手准备直接扯下裹在棺材外的那层油布。
“兰斯！”高文终于火了，别的骑士都已经默默的悄无声息的退散了开来，用低垂的静默表达自己的钦佩和默哀，只有兰斯，不知道今天吃坏了什么东西。
兰斯洛特是个年纪非常轻的其实，因为有着高超的格斗技能以及算的上显赫的家室，所以当上第一骑士虽然说不上是众望所归但是好歹也说得上理所当然。
但是这家伙也太不会看人脸色了吧！看这边士兵的脸色人家现在不和你翻脸难保不会半夜把你剥光了绑成烤乳猪丢出墙外喂巨人啊！高文一边腹诽着，一边想烤乳猪还好是咬着苹果，要是这边的士兵说不定会拿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堵住他的嘴呢……
至于宪兵团的士兵已经实在是感觉这位骑士的智商严重不足再加上一路上被使唤的心力憔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的围观着事态发展。
当高文已经在内心连续把会议圆桌掀了无数次的时候，一个人比兰斯的速度更快。
拔刀的声音在一瞬间，轻微的恍若一根琴弦在空气轻颤。
“兰斯洛特先生（Sir Lancelot），请您小心，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就好了，这是利威尔兵长的佩刀，非常锋利的，我手有些不稳，不小心划伤您就糟糕了。”高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震惊了，他记得这个孩子，据说是个能变成巨人的怪物，却被国王召入王都并且授予了爵位。
高文手按在剑柄上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孩子，琥珀般仿佛有光芒在其中流动的眸子，大约只有十几岁的年龄，身材骨架带着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涩，这些都很难让高文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但是光是这样的速度，就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人类。
“艾伦……”三笠看到艾伦的眼睛居然正在逐步趋向于金色，她刚刚喊出声就被阿明一把拖到了人群后方。阿明有种感觉，这件事让艾伦来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调查兵团已经沉默太久了！
兰斯盯着眼前持刀的少年，脸色微恙，他傲慢地扫视过艾伦的肩章和徽章，语气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利威尔坐在马车上，用脚默默的踏住兰斯的头，这让兰斯感觉头上凉嗖嗖的却不知道那阴风阵阵是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的。翻着死鱼眼的男人站在自己的棺材上踩着高贵骑士的脑袋，一边踩还一边抱怨着，“啊，看样子真的没有长脑子啊，小鬼你看，踩起来一点质感都没有。”
“你难道不觉得我那么大老远的帮调查兵团送个棺材过来是你们的荣幸吗？”从来都没有人敢用刀子架在他的手上。
艾伦面无表情的看向身着盛装的男人，他想做出别的表情，但是他担心在利威尔做这样的动作的情况下自己不会一张嘴破功笑出来。
终于，少年抽搐着神经调整好了表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谁啊？”
你谁啊？
你、谁、啊？
你……谁……啊……
“噗哈哈哈哈！”没有了利威尔的阻止，韩吉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爆笑的声音从车队最前面一直飚到宪兵团的殿后部队。更是震得利威尔浑身一抖。
短短三个字三个音节将兰斯活活钉在了原地，他想出手揍这个小鬼，但是艾伦一手持刀架在自己的右手上，左脚前右脚后的站姿几乎没有半点破绽。
因为下盘无论怎么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都无法撼动对方，更何况以少年的速度，也许在一瞬间削下他的右手也不在话下。
但是无论处于什么劣势，兰斯都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示弱。他的右手肌肉绷的发酸，一直暴露在阴凉凉的风下让他有些头疼。
“不要得寸进尺！小鬼！”兰斯这话一出口利威尔突然把整只靴子都没入了对方的脑袋，兰斯只觉得喉间冰凉发紧，一种窒息的冰凉感刺入他的咽喉，勒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利威尔的表情精彩极了，“能喊他是小鬼的只有我，你以为你是谁啊？葱还是蒜？”
“是吗？”艾伦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是您拉的车还是当车陷入泥泞的时候您把它推出来了？”
韩吉已经抱着马头快笑背过气去了，而那只马的表情则是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嫌弃。以韩吉那夸张的笑声为首，笑意在士兵中悄然蔓延，逐渐有了刹不住的倾向。
利威尔站在高处看到了埃尔文无奈而头疼的表情，虽然圣骑士团来路不明居心不良，但是他并不像给埃尔文继续增添麻烦。他低声嘱咐艾伦，“小鬼，别给我玩脱了。”
艾伦听从了利威尔的命令。
锋利的刀锋蹭着兰斯的手背在艾伦的手背上打了一个刀花，闪烁的银光晃花了兰斯的眼睛，少年周身环绕的戾气突然收敛的仿佛不再存在，甚至变得让人觉得他傻头傻脑的只是来找麻烦的。
艾伦向兰斯行了一个军礼，“冒犯了，兰斯洛特先生。”然后丢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圣骑士团和明显发现自己背上耍了的兰斯。
“小鬼……你！”兰斯反应的很快，就当他要冲上去和艾伦理论的时候，被高文一把拦住了。“兰斯！请你记住你身为骑士的身份，好好想想戒律最后一条！”
【永不因为爱或言辞之利卷入争吵而战斗。】
兰斯咬了咬牙，松下了力道。
已经走了两步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了身，双目直视着兰斯的眼睛，“如果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比利威尔兵长强的话，那么为什么，你、你们从未出现在战场上？我们调查兵团在这个地方，是为了将心脏献给人类，假如您只是为了将心脏献给某位大人的话，那请您回到那位大人身边吧。”
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艾伦的直白的一句话变得愈发的剑拔弩张。
“啊，还真不愧是利威尔带出来的兵呢，够护主的啊。”皮克西斯摸着自己的光头赞赏道。“不过埃尔文啊，你看这是要怎么收场呢？”
少年的眼中绽放着夺目的光芒，仿佛只要兰斯做出一点抗拒的举动出来，他就会如同一只野兽一般扑上去撕开他的胸膛嚼碎他的咽喉。
“因为，我是不会容忍任何侮辱利威尔兵长的人继续留在这里的。”艾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地仿佛在和脸上的表情完全相反，现场却没有人敢于质疑少年这句话的真假。“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艾伦转过身，他站在四个兵团的士兵面前，无视了其中一些饱含着嘲讽或者看好戏以及畏惧的视线，因为他看到了，当这名骑士用轻蔑的语气说起利威尔兵长的名字的时候，士兵中不满的气氛已经仿佛一个填满火药的炮口，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艾伦面对兰斯用力做了一个军礼。“非常感谢您护送棺木，但是，请您向利威尔兵长致歉。”
似乎被煽动了一般，利威尔班为首，奥路欧第一个跳下马，行了军礼。
然后是整个利威尔班、整个调查兵团、训练兵团、驻扎兵团，连宪兵团其中的一些士兵也在犹豫片刻之后行了军礼。
“非常感谢您护送棺木，但是，请您向利威尔兵长致歉！”
“救命啊，你看那表情，那语气，呐呐，埃尔文你有没有觉得艾伦和利威尔越来越像了。”韩吉狂笑着拍打埃尔文的肩膀。
埃尔文感觉自己脸上的青筋都要出来了，果然自己实在是太惯自己的手下了吗？
“不要摆出那么一张脸嘛，当年利威尔不就是你惯出来的吗？”韩吉发动了绝杀技能。
——将你最不想听的一个字不拉的说给你听
“闭嘴吧，韩吉！”
【三】
这场闹剧最后由兰斯丢尽了面子，勉强行了最高礼仪道歉，然后年龄稍长的高文和埃尔文与皮克西斯闭门谈话收了尾。
最终的处罚决定迟迟没有说法，但是大家估计兰斯和艾伦的敏感身份都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处罚。
当兰斯还在发着有关今天吃了鳖的牢骚的时候，艾伦正站在马厩里举着木桶递到黑色的骏马嘴边，黑色的骏马并没有吃，而是抬头看着艾伦身后的方向。
“艾伦。”艾伦尚未回身，一声悦耳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佩托拉拿着刷洗马匹的刷子，正站在他身后。
“抱歉，佩托拉前辈，我之前太冲动了，给大家造成麻烦了。”艾伦低落的情绪让佩托拉仿佛在他的头上看到了两只下垂的狗耳朵。
“其实艾伦非常勇敢呢，毕竟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佩托拉做了一个撸袖子的动作，“奥路欧桑也一副要冲上去揍他的样子呢，有艾伦在真是太好了呢。调查兵团本来就容易让人误解，也遭到过很多非议，但是……”佩托拉微微低头，笑容中更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感，“我真的没有办法容忍，有人这样看待利威尔兵长。”
艾伦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佩托拉手中有些强硬的接过洗具。“前辈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我来就好了。”
佩托拉被艾伦的动作稍微怔住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和阿明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但是很快就释然了。“果然艾伦还是成长了很多呢。”佩托拉的笑容里慢慢浮现出苦涩的意味。“如果兵长在的话……有很多的事情，都还没有传达给利威尔兵长……我该怎么办”
似乎一提到利威尔，就好像掀开了佩托拉心底的一个闸口，水滴滴答答的浸润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艾伦迟疑片刻，伸出手揽住佩托拉肩头，潮湿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他跃过佩托拉的肩头，和站在他面前的利威尔对上了视线。
男人的神情并不是好，眼底浓厚的阴影又加深了一层。艾伦轻轻抿了抿唇，冲着利威尔张开了左手五指。
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刺伤了利威尔的眼睛。
他戴上或者让佩托拉戴上，都会了结她的那份遗憾。
但是……
利威尔摇了摇头，张口，“佩托拉……”
扶在少年肩膀上恸哭的女人猛的被抽噎声所顿住，她惊讶的抬起头，却被艾伦扣住后脑阻止了她转过身。
佩托拉的身体飞快地颤动着，她试图挣扎着转身却被少年紧紧的扣住。
“活下去，你自己的命运由你自己书写。”
“兵长！！！”佩托拉爆发一般挥开艾伦，转过身，大声喊道，“兵长！你在对不对，兵长你还在对不对！”
利威尔站在佩托拉面前，任由佩托拉的手穿过他的身体，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佩托拉哭着跪倒在自己面前。
“佩托拉前辈……”艾伦伸手拉住佩托拉的手臂，稍微一用力就将前辈提了起来，越过利威尔身边，“我送你回去。”
艾伦支持着佩托拉的身体，回过头去，男人站在马厩前方，背对着他们，厚重的云层裂开一丝裂缝，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填满了男人寂寥的背影。
艾伦突然想到了席纳教皇的那句话——“利威尔并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你一直在挽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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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操，实在是不想看那些人黑佩托拉妹子了！明明那么萌的妹子，和三爷的八块腹肌一样萌啊！
扯远了……
在这里提前祝各位中秋快乐，运气好的话，中秋应该是三个文都有更新【远目】
掀桌】我要出墙啊！求出墙啊！在墙里关太久了利威尔整个人都不好了啊！
好吧，我也不好了
下面放图！还有，看在我每天都花那么多时间写文找图的份上，给评论啊混蛋们！
☆、50·金色的梦境
【一】
【利威尔并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你一直在挽留他。】
【是时候；该解放他了】
少年的大脑被这样的两句话充斥着，佩托拉前辈的哭泣和利威尔兵长的背影仿佛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光。
如果不是因为他，佩托拉前辈就不会那么难过；自己所爱的人就不会因为自己而死。
我害死了利威尔兵长！我才是害死利威尔兵长的凶手！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作战会议之后；艾伦的脸色苍白让韩吉都有点担心。
但是无论韩吉怎么追问；艾伦都只是摇着头勉强送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当艾伦被宪兵押解着回到阴冷的地下室时；即便艾伦已经身负爵位和官职，但是他是怪物这样的印象始终没有任何改变。
当他疲惫的坐在床上的时候发现；本应该布满灰尘的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和墙角的霉斑都被人清洁的干干净净。
淡淡的皂角香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放在角落里的拖把上还有点滴水。
他转过身；看到男人坐在监牢外的椅子上；跳动的烛光穿透了他的身体，疲惫的神色布满了他的脸。微长的刘海垂在他英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看样子男人好像睡着了。两张泛黄的纸张摊在桌上，是韩吉分队长给他的作战方针，艾伦扶着佩托拉回到房间以后，回到原地的时候，利威尔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艾伦站在牢笼后，看着男人的身影，喉间鼓动着强硬的酸涩感。
他想到利威尔以前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现在，他伸出手，隔着铁栏杆小心的触碰利威尔的脸颊，手指尖端好像穿过了一层乳白色的寒雾，冰凉的水流穿透指尖流遍全身，即便是做到这个地步，男人也没有反应。
他一手捂住胃，一手捂住嘴巴，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胃，感觉好难受。
好像，快吐了！
如果把巨人驱逐出去，会不会好一点？
“艾伦，你怎么了？”好像是刚睡醒一般，利威尔非常疲惫的抬起头，他捏着鼻梁，视线模糊一片，却看到艾伦跪在冰凉的石板面上，低着头颅靠在铁栏上，一手抵着胃部，一手攥紧了拳头压在膝盖上，瘦削的肩膀痛苦地颤抖个不停。
艾伦没有回答，利威尔有点疑惑：难道这个小鬼吃坏肚子了？果然在王都的吃食太精致了吗？小鬼果然是不能娇惯的啊。
“我去韩吉那边找点胃药回来。你先休息一下。”利威尔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
他转过身，看到艾伦试图用手擦拭眼泪，却止不住那种决堤一般的潮水。
眼泪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当泪水再次滴上去的时候，便极其一片片涟漪，缓缓的荡出来，一直晃进利威尔心里。
难道这个小鬼身体里藏着一个海洋吗？从没有见过有人能流出那么多眼泪的。
该死的，这又是怎么了！
利威尔咬紧牙关，他只不过是没有参加一次作战会议，这个小鬼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埃尔文那个准秃子和皮克西斯那个秃子干了什么好事吗？
“对……对不起！”
“？”
“非常对不起！对不起啊！利威尔兵长！”
内心埋藏依旧的悲伤最终长成一条藤蔓，死死缠住少年的心脏，紧紧地勒住，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利威尔停下脚步，回到艾伦身边。
他半蹲下身子试图询问原因，得到的却是刹不住的哭泣和汹涌而出的绝望。
利威尔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直接打晕他，那种饱含愧疚的情绪渲染了他的灵魂，他似乎也要看不清前方的场景了。
现在艾伦已经不是那个热血的笨蛋小鬼了吧。
利威尔想起少年在面对国王时的镇定，面对贵族时的骄傲，以及与骑士针锋相对时的沉着，早就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叫嚷着驱逐的，平时实际上又蠢又傻的艾伦了！
但是他还只是一个小鬼而已。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贵族可以活贫民却保不住性命，这个世界本身又是公平的，在得到结果之前都不知道选择是否正确，在巨人面前，全人类的命运都不过是化作饵料，大家一起死在那张臭嘴里而已。
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自己从没后悔为救他而死，却没有想到，这对艾伦来说，公平吗？
这个世界对于面前的这个孩子来说，到底公平吗？
明明已经可以好好的坚强起来了，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又像是一个小鬼一样哭了呢？
泪水穿过利威尔的身体落在砸在地上，发出悦耳的水声。明明绝对无法容忍发生这种东西穿透身体的利威尔却在那滚烫的眼泪中感到了温暖的能量。
这个少年就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把，拼尽全力燃烧自己，照亮着已经陷入困顿的绝境。而现在，那簇火苗终于开始颤抖犹豫，变得岌岌可危。
“利威尔兵长，我想请求您一件事……”少年变调的声音中阐述着某种犹豫和不安，但是他下定了决心，同时作出了最终的选择。“请利威尔兵长，不要再上战场了！”
——人类的战场上，已经没有利威尔兵长了。
——也许我，也可以学会不需要利威尔兵长。
【二】
「那一瞬间，我想被关进白房子，呆滞地被你拥在怀中，被你保护着，那里，没有巨人，也没有人类。如果那是最后的结局，我却认为这是再美好不过的结局了。」
寂静而阴暗的地下室里，身后床铺上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焦味，不知利威尔是用了什么方法帮艾伦除潮的。
少年的声音就仿佛绵里藏针，软弱的强调却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坚决。
声音仿佛被虚无剥夺了，利威尔看着艾伦的唇上下开合着 ，音节一个个从那条缝隙中倾泻而出，而他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拼凑成可以理解的词句。
“啪！”角落的油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
艾伦的视线越过利威尔的身体停留在了油灯上，也许是油灯下的作战报告上，溅出的火星在纸张上点落一圈黑色的焦痕。
风从上面灌进来，吹得火苗倒在灯芯上，像是波动的长发。
利威尔兵长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艾伦感到支撑在地面的右手刺骨的冰凉，他知道那是利威尔的手重叠在上面，即便刺骨，他却依然希望时间能过的更慢一点。
慢一点，再慢一点。
让我，再好好的，最后一次的，握着兵长的手。
那个无数次拯救他生命的手，那仿佛就是他的生命一般的男人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兵长。
我不想拖累您，如果因为我任性的依赖导致您永远的消失，我即便是活下去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巨人驱逐出去。
而我最大的幸运就是在得到您的心脏的同时将心脏献给您。
因此，我绝对，绝对不能失去与您再次相遇的机会！
他转头望向利威尔，男人的眼里的光折射出一片安宁的禁地，透过那份虚像，艾伦看到了那个小窗口外暗色的天空上面没有星星。
他听到男人开口了，没有声带振动的声音来自于虚无的境界直投进他的脑海。他从未觉得兵长的声音是如此的黯淡。
失去了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剥夺的冷然傲气，男人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黯淡无光，甚至忧郁无力。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如你所愿。”
胸口泛起一股炙热而苦涩的味道，好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般。
没有半分犹豫，男人站起身，走出□的铁栏，向楼梯走去。
「某一天，我失去了兵长……」
“唉唉……？”艾伦抬起头，他从栏杆狭小的缝隙中男人的背影伸出手去，他突然后悔了，更多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突然，您回到了我身边……」
求求您回头啊！求求您回头看我一眼啊！
艾伦在心里疯狂的嘶喊着，胃剧烈的痉挛着，连带着封锁了喉间的呜咽。
「最后，我用力将您推开了。」
“哎？”
“……啊……唉唉……”
“啪嗒。”地下室的门传来一声短促沉闷的落锁声，将艾伦和利威尔彻底的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呜啊啊啊啊！”少年抱住面前冰凉的铁栏，那时他此时此刻唯一的依靠，仿佛一松手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冷风风吹灭了油灯，黑暗和恐惧侵蚀着少年的内心，指尖抓在石砖地板上，软弱无力却又尖锐刺耳。
绝望的少年输给了巨大的痛感，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抽痛，胸口的那块地方似乎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空洞，他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了。他趴伏在地上，蜷缩在地上，手还留在栏杆外仿佛想要拼命的抓住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就好像梦中的海，还有那盛开的凤凰树，以及消失不见的利威尔兵长。
他感到好疼好疼，痛得撕心裂肺，死死扣住胸口也无法缓解的疼痛，他试图求救，却发现唯一的希望已经被自己推开。
艾伦感到自己一定是中毒了吧……为何思念如同鲜血一般流遍了全身？
最终，他没能敌过浓浓的睡意，昏睡前的最后印象，是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他的全身，有只冰凉的手握紧他同样冰凉的手，却依旧让人无比的安心。
【三】
利威尔背对着身后的木门，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少年如同被遗弃的幼兽一般的呜咽。
他曾经在艾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被艾伦那种眼神所震慑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的要相信小鬼话中所包含的意思。
他的神智在短暂的时间里被冲击的乱七八糟，就如同死后发现自己居然还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艾伦的过去利威尔是从一个薄薄的印着机密字样的纸张上了解的，艾伦的未来他已经没有机会的参与，突然想到这样的事情，利威尔甚至不敢看艾伦的眼睛，因为那双松绿色的眸子即便盯着自己也永远不会在映出自己的影像。
“啪！”油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爆发的响声把他的理智抽回头脑。
艾伦这个家伙无论再怎么故作沉稳，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学得会残忍的小鬼。
啊，想要和大人玩文字游戏的小鬼啊，实在是太过宠他了吧。有谁会一边说着将人推开的话语一边还想要紧紧扣着别人的手不放开呢？
这样想着，利威尔站起身，丢下一句几乎让艾伦头痛欲裂的话语，头也不会的离开了房间。
他知道艾伦在自己身后无声的嘶喊，他理解他的痛苦，他的不安，他的焦虑，以及他的力不从心。
但是他也知道，艾伦最终需要面对的都是足以撕裂他的悲痛。
既然自己承受不了，那么为什么不向别人求救呢？
艾伦啊，你到底在害怕着什么呢？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学不乖的小鬼而已啊。
当地下室的呜咽声被平缓而沉重的呼吸声所代替时，利威尔穿过木门回到了少年身边。
艾伦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瑟瑟发抖。
利威尔从床上拖下带有着阳光焦味的被褥，那种金色的味道总是让他想起艾伦那双坚毅不屈的仿佛野兽般的双眼。
他把少年裹进被子里，抱成一个大大的蚕蛹。
艾伦轻声啜泣着，缩进了那个男人为他营造的温暖境地，把脸埋进那并不存在的脖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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