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朱箫]箫寒千里梦-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对面的银发碧眼的人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走了回去。
这次银鍠朱武,放慢了脚步,等那人跟上。
身后的人,一步步踩在已经有些落下的玉兰花瓣上面。
轻微的水声。
行者无心,听者有意。
银鍠朱武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听身后箫中剑的脚步声,而屏住了呼吸。
即便走出很远,他还能听到玉兰花开细微的花骨悸动声,和踩踏在玉兰花瓣上清脆的水花的回响。
这才发现,其实,不过是他自己不同以往到陌生的心跳。
茶语(一)
春天清甜的晚香随着柔和的夕阳飘进了房间,银鍠朱武站在房间的一隅,远远看着箫中剑端起茶杯,没并有走前,他的脸上,有着和春天一样柔和的表情,与当初的朱闻苍日十分相像。
倒是箫中剑的表情并不十分愉快,他眉头微皱地看着手里的杯子,半天,转过来对着银鍠朱武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抱歉……”
等到银鍠朱武走过来看到箫中剑手中的杯子,他的脸也变成了和杯子一样的颜色了。
这起源于那天他们看了玉兰回来。仿佛是一种默契的共识,他们谁也没有说到前一天晚上的事,只是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又等到午后,安安静静地一起喝了下午茶。
银煌朱武发现,箫中剑的生活,是习惯,或者说规律的成分远大于爱好的,喝茶大约算是箫中剑一项爱好了。
这爱好并不十分小孩子的人在茶水上来之后,抬起头无辜地问:“怎么没有茶点?”声音还是冷冷,碧绿的眼睛却透出孩童一般吃惊的神色,一下子看得银鍠朱武的心都软了下去。
其实魔界的传统是喝酒而非喝茶,入口冷的,下喉却浓烈到烧辣的酒;如果有谁喝茶,也不会伴着茶点这种温吞的幼儿玩意。箫中剑第一次在魔界喝茶的时候还陷在对朱闻苍日变成银鍠朱武的震惊之中,所以没有问,这次,他自然要奇怪为什么喝茶没有茶点了。
上了茶点,箫中剑也没有拿来吃,而是把盘子向银鍠朱武的方向推了推。
是了,以前朱闻苍日算是个吃货,每次和箫中剑去茶楼茶寮,都要叫很多茶点,甜的咸的荤的素的,吃得不亦乐乎,每次还都要箫中剑付钱,说起来总是说,箫兄,我知道你有钱。到后来箫中剑就很有自觉,点心来了先推给朱闻苍日吃,结账不用朱闻苍日提醒也会主动出手,有时候遇上好吃的店家,朱闻苍日还会叫一些点心打包带走,这个时候看着箫中剑从小钱袋里面掏出白花花的银子,他的脸也会笑得元宝一样,咧一口比银子还闪亮的大白牙……怎么看,都是位春风满面的佳公子,却无比欠扁。
异度魔界务实,饮食并不十分精致,一般要吃就吃饭菜,点心这种零食较少。而且今天的茶点也是临时叫的,厨师上的就是快速蒸的糯米条上洒点黑芝麻末和白糖,再放点切碎的薄荷叶。颜色,倒是非常像一个人……唔……银煌朱武接受了箫中剑的好意,一手拿过一条糯米条,一手拿过一杯茶往嘴里送,边说:“箫中剑,茶来了你怎么不喝?”
他看到一只雪白的手挡在他的嘴唇和茶杯之间,头顶上飘来清冷的声音:“太烫。”
银煌朱武抬起头,惊诧地看着这只手的主人:“不烫啊。”他呼出的热气,喷在箫中剑的指尖。
箫中剑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头。
半响,他说:“抱歉……我忘了,怕烫的,从来只是我而已。”
是了,怕烫的从来只是他自己,只不过提醒他的人,每次都是朱闻苍日罢了。
他怕冷,所以常年穿得厚实,但是又怕烫,太烫的温度,也会让他难受。刚泡好的茶水,他喝不得,必须要放着温一温,等到入口温润,入腹却能带来满足热意的时候。这不是成年人喝茶的方式,而不立刻喝茶的行为也会让泡茶的人觉得他是在拒绝他们的善意而受到冒犯。他是一个古怪的人,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朱闻苍日在第一次和他喝茶的时候,就会用扇子止住他的手说,箫兄等一等,茶太烫了,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古怪。此后朱闻苍日甚至会主动拿过他的茶帮他扇一扇,时间长了,他也习惯成自然了。
人都是习惯的动物。朱闻苍日一直和他一起喝温吞的茶,他也就习惯地,制止银鍠朱武去喝新沸的茶。
两人都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箫中剑默默拿起一块糯米条,银鍠朱武早喝完了手上的茶,只是看着箫中剑吃相斯文地慢慢嚼完,再终于端起了茶喝了起来,浅抿了一小口,停了下来。就在银鍠朱武以为他要评价茶水的时候,箫中剑只是轻轻地说:“你再吃点。”
“嗯。”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指着糕点的雪白指尖,又伸出手去拿了一块。
其实,不同的人格,喜好是不同的,如果说朱闻苍日是自由自在贪玩的少年心□看美景爱吃美食,肩负重任的银鍠朱武则是一个正常的成人,不挑食,没有特别的好恶,但绝不嗜甜。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完全无法拒绝箫中剑的善意罢了。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箫中剑。那人的脸,冰雪一样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只有翡翠色的眼睛可以点亮整个轮廓。只不过此时,那双眼睛低垂在阴影之下。
箫中剑雪白的手指握在雪白的杯子边沿,送到他同样没什么血色的唇边,几乎一色。银鍠朱武看到箫中剑的唇角勾起一个不能算笑的弧度,从那双惨白的嘴唇里,极低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他的指尖,他的脸,和杯子一样的没有温度的雪白,这个画面一瞬间让银鍠朱武感到冷得心悸。连放进嘴里的甜点都变得又苦又硬。
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下次,再也不能让箫中剑用白色的茶杯。
这句话在银鍠朱武的脑海里转悠了一天挥之不去。
到了晚上他又跑到箫中剑的床上去了。
别误解,魔界的朱皇大人这次不是怀着卑鄙的色狼目的去的,他纯粹是想和箫中剑盖被聊聊天,安慰下清冷抑郁的武痴传人再随便被清冷抑郁的美人儿安慰一下。
他说,箫中剑,我开始欣赏你了。
就像当初箫中剑说“这句话,让我欣赏你了,朱闻苍日”一样。
银鍠朱武转过头问箫中剑:“箫中剑,我们是朋友吗?”
箫中剑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你还能叫我一声好友吗?”
“好友……”武痴传人的声音,清冷低沉,有些暗哑,碧绿的眼睛在夜色里却那么明亮。
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泛出一丝淡淡笑意的翡翠色眼睛,终于破功,扑了上去。
他不甚清楚地在骨子里面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红毛狗投胎成的魔,像狗一样那么喜欢啃人,还喜欢箫中剑冰冷的手放在他头顶的感觉,就像狗喜欢自己主人的手拍拍脑袋一样。
不好,这个比喻十分之不好,他这么雄武,好歹也是狼……
虽然狼,其实和狗是一个祖宗的,老虎狮子也不过是大猫而已……
他想,他还没有爱上箫中剑。
但他已经开始喜欢箫中剑。
箫中剑吸引着他,他的身体,他的性情,他的气场,他的一切都吸引着他。
该恨他打开自己心中的闸门让自己发现以为已经藏好的寂寞一直都还在,还是该感谢他无声地安抚自己的脆弱呢?
这是一种,别样的痴迷。
银鍠朱武只知道,他要把箫中剑留在身边。
他要箫中剑爱他。
要他对自己温柔地笑,就像对朱闻苍日一样。
要他终有一天,在他身下喊出的名字是“朱武”,而非“朱闻”。
茶语(二)
这之后的夜晚,银鍠朱武习惯了来找箫中剑挤床。并不是每次都要翻云覆雨,聊天和调戏的成分越来越多。似乎加入了友情和好感,某些直接与欲望相关的行为就相对地少了下去,或者说,即便欲望只增不减,感觉到自己心动的银鍠朱武也会觉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有了一定的必要。
不过还是要怪箫中剑太美味,却又总是无辜到没有危险的自觉,有时候,真是忍不住要恶狗咬食地扑上去啊……银鍠朱武也体会到了曾经让朱闻苍日头疼又无比迷恋的,箫兄那种一本正经自持禁欲到让人想扒光他的诱惑。唔,最大的诱惑,就在于他不自知自己的诱惑。无需勾引,他的存在本身美得惊心动魄。
只有一件事是不如意的。箫中剑虽然不拒绝他,总是会习惯性地叫朱闻苍日的名字。
每一次都幽幽地,像夜色里的叹息,温柔到忧伤得像稍纵即逝的昙花,浅淡却却包含深浓的爱意,听了让人鼻酸。
因为在箫中剑心中,始终,银鍠朱武其实就是朱闻苍日。
银鍠朱武每次都要更正他。
就像此刻,他又定住了箫中剑的脸,不让他闭上翡翠色的眼睛,要他看着自己和朱闻苍日相似却不同的面孔。
虽然他知道这样会让对方不舒服。
这种不适,他会用其他的欢愉弥补。
银鍠朱武做着朱闻苍日曾经做过的事情,以不同的力道和手法,说着朱闻苍日曾经说过的话,用不同的语气和音调……那是不同人的不同情绪。
他就是要提醒箫中剑:虽然箫中剑是因为他是朱闻苍日的本体而把他当做朱闻苍日在接纳,他却不要。
他是银鍠朱武,异度魔界骄傲的朱皇。
朱闻苍日不在了,世上只有银鍠朱武。
箫中剑若要喜欢、要拯救、要陪伴的,只能是银鍠朱武。
因为,他嫉妒了他自己,那个□,那些时光。他妒忌,那个箫中剑口中,作为朱闻苍日的存在。
虽然他绝不承认。
除此之外,他和箫中剑之间的相处不可谓不愉快。虽然箫中剑话很少,但也不至于是半响打不出个屁的哑巴。有人认真听自己说话总是好的,何况还是个美人。美人通常很沉静,很温柔,很耐心,虽然经常表现出不关心或者只说“嗯”“哦”,偶尔也会话多,运气好的时候,他也会一本正经地安慰自己,运气更好的时候,还能听到他难得带点小酸刻的嘲讽,真是……令人愉悦。
那句不让箫中剑再用白色的杯子,也从来没有从银鍠朱武的脑海里消失过。
一方面,他督促着魔界的厨师改进做茶点的手艺。箫中剑喝茶总是要茶点,虽然自己吃得很少,主要都是进了朱武的肚皮,而看着精细起来的桂花糕玫瑰酥什么的,银鍠朱武生理的满足也随着心理的满足日益提高。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哪天,他也变成和朱闻苍日一样的吃货,是不是这样的自己,会更招箫中剑喜欢。但是这种向自己□靠近的没志气的想法,立刻被朱皇大人摇出了他的脑袋。
另一方面,他吩咐茶水师傅多购进不同的好茶,每天换着给箫中剑上不同的茶的和不同的茶杯,无论如何,不能是白色的茶杯。于是粗陶的、黑瓷的、天青的、水蓝的、紫玉的、青花的一一换过。银鍠朱武最喜欢的是一套梅子绿的秘色瓷,再翠一些冷一些,那就是箫中剑眼睛的颜色了,啧啧,箫中剑一边从这样的茶杯里喝水,一边抬起近似颜色的眼睛看着他,真是美丽极了……
再迟钝,几天下来,箫中剑也好奇异度魔界的茶水师傅到底有几套茶具能够这么给他天天换。虽然他每次都面不改色无表情地就着不同的杯子喝下不同的茶。不过这次,是在喝不下去了。
这杯子,是美丽的鲜红,像新鲜的血液,闻着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拿来喝点小烈酒还行,拿来喝茶是在太过诡异。
银鍠朱武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许久以前伏婴师送给自己的那套用蛇血练出来的血石酒器,佐酒会有蛇血自然渗出,可以激发勇敢的心魂和体魄,他自己都不记得扔到哪里去了,怎么被翻出来泡茶喝了……
“……”他的目光从杯子转到了箫中剑的脸上。
那种表情,如果吞佛童子在,一定会说:朱武,真傻。
箫中剑只是放下了杯子,淡淡地说:“给我拿杯温水来吧,白色的杯子,最简单的那种。”
白色的茶杯,箫中剑自己开口了,总不好拒绝。
银鍠朱武等待着那冷到让人心悸的一幕再现。
可是这次,淡淡的夕阳下面,箫中剑雪色的手指,拿过与之一色的白色茶杯,只透着白玉一样的温润。
是了,他的手指,他的眉眼,都在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
冰凉,又透着暖意。
他的唇上有水色,微张,柔软湿润。
放下的杯子,在瑰红的晚霞之下,有种镀上了胭脂印的错觉。
浅淡无血的唇,杯沿牡丹色的影。
银鍠朱武的捂上了箫中剑还握着自己杯子的手。对着面前那双抬起的翡翠色的眼,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箫兄……”
浮生(一)
闻浮生三千,作闲弹一曲。
终日笑若春风的朱闻苍日,他所要做的就是游山玩水,拉着箫中剑做走遍神州不管事的战时观光团。
而银鍠朱武过的却是另一种人生。
几千年,就在学习、训练、政务、战争中度过,实在累极了,就是后来那一场久久的沉睡。并不是没有女色美酒的寻欢作乐,但是却没有真正的闲暇。就像一直吃的是最利于成长的食谱,也会时不时上些山珍海味大快朵颐满足口腹之欲并乐在其中,但却从来没有过,慢慢尝一口清粥,夹一箸小菜,不求果腹不求快意,只自心底里平和满足地品每一丝细味的那种时候。
这就是所谓浮生偷得一日闲,闲里来去一浮生。
为什么要如此呢。
思考和回答这种问题,在这种时候本就没有意义吧。敛了气势着便服走在青石大路上的银鍠朱武,看着走在前面黑衣银发的人,步子不紧不缓,一直和自己隔开三步的距离不变,微微地唇角带着笑意。
银鍠朱武不会随意踏足中原,他们走在的,是异度魔界的夜市。
虽然常年隔绝于人群,被喜欢热闹的朱闻苍日拉着走街串巷,箫中剑还是逛过几次集市的。以他冷淡的本性,对这一类东西其实本身兴趣不大,但又毕竟有许多新奇之物是未见过的,他也不会排斥,所以每次都随着朱闻苍日的大呼小叫和问“箫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立在一边仔细看一眼,然后回答“尚可”或“无感觉”。
现在他也是这么,一脸漠然不做停留地向前缓行,从不转头,低垂的眼睛的余光认真地看过每个摊子。
那种毫无兴趣又一丝不苟的样子,在银鍠朱武眼里,竟有种别样的,呃,可爱。
再说,箫中剑本身,只怕是比任何一个摊子上的东西都要惹眼的存在吧。
且不说他带着寒意的五官、那头银发、那双翠眼、那白得绝非此间所有的肤色,都如何显示他不是一个魔族,也不说异度魔界如此炎热他居然还穿着一身灰黑和其颜色一样厚重的大氅走在街头,就这么一个战争一触即发的非常时期,一个异族人穿得这么厚实走在魔族的大街上,顶着一张如千年冰山一样无表情的冷脸和一身冷冻的气场看过每一样货物,连目光都是冰冷的……何况他又生得那么美丽……这是多么古怪又引人关注啊。
异度魔界的子民们,不知道究竟是那个人在看自己摊上的商品,还是自己在围观那个人了。
虽然他们都是忠诚的子民,但是,只要这个外来人不是看什么刀剑兵器,他爱看什么都让他看吧,要是买下来更好,发财之余还能凑近洗洗眼睛……唔,他怎么都不停下来啊……呵,多好看的人,多直的鼻梁,多白的皮肤,诶呀,那双眼睛看过来了,好绿,好冷,好漂亮……
这是生活在火热中热爱这片热土的许多魔,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冷也是一种很好的感觉。还有一些把热情贯彻到底的魔贩,热情地招呼起来:“这位朋友……”
可惜,这位朋友还是没有停下步子,目光和身影都如流水一样过去了,真遗憾。
倒是走过一个红发的人,勾着唇轻轻说:“要成他的朋友,可不容易哟。”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气势英武不凡的魔跟在那个人的后面。
银鍠朱武原本惹眼的存在,在箫中剑开道的情况下,彻底被忽视了。
他观察着周遭的反应,想,朱闻苍日当年在中原还能够那么扎眼,大概因为,中原都是人,而非魔吧。
他隐隐感觉到,又不愿承认的,是,那是朱闻苍日,他和箫中剑站在一起,无论喧嚣,或者不语,无论冰与火的反差或者一体寂寞的同归,都是,那么和谐。
仿佛,本就理应如此。
浮生(二)
远远的,一抹光华照耀了夜空,红色金色的火花瞬间绽放凋谢。又是谁家办了喜事,在放烟火。
银鍠朱武百无聊赖的地抬眼扫了下,于他这不过司空见惯。
但是,箫中剑却停下了步子。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有斑斓的光影,落在他微微扬起的脸上,雪白的底色生出变幻的错觉。
“你喜欢看烟花?”
“小时不常见到。”
“汝也算大户人家的少主,怎么……”
“荒城门风质朴,而烟花,太过奢靡了……”烟花已经放完,那人却还是仰望着天空,没有眨眼。
“你喜欢看烟花。”银鍠朱武这次换了肯定句。
箫中剑没有回答,只是复又低下头,慢慢向前走去,只有翠绿的眼里似乎还留残有烟花的亮色,尚未退却。
“那……你小时候玩的是什么?”银鍠朱武突然来了兴趣。
“木剑。”箫中剑没有回头地应答。
明明那么正常的答案,也听不出情绪,银鍠朱武却无端地觉得心酸。
从朱闻苍日的记忆里听到的那些故事里的过往,那个人,并不是从小就冷冰冰的,他也曾经不喜欢练武,曾经喜欢自由自在,曾经调皮捣蛋会哭会笑,却还是今天这个局面。
就像他明明,喜欢的是烟花。
却拿起了木剑,最后铁剑。
似乎给他什么,他都最终会接受,不见埋怨,恍若满足。
那么平静,仿佛已经没有好恶,无喜无悲如神祇。
所以似乎天大的不幸他都有能力用冰冷的身躯承受,却也和幸福无关。
箫中剑,你有多久多久,没有任性了?
很想放一场烟花给这个人。
想把稍纵即逝的欢欣拉成他眼里长久的光亮。
若有所思的银鍠朱武再度撞到了突然停下来的箫中剑身上。
清冷的声音如冷泉在夜里流淌:“这个多少钱?”
“朋友你喜欢,两个晶石就可以拿去。”好运气中彩的魔贩盯着箫中剑低垂的翡翠色的眼,想:原来这人的睫毛和眉毛一样是金色的,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晶石?”箫中剑疑惑地问。
“是异度魔界的通货,相当于你们中原用的铜板银两。”银鍠朱武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是什么吸引了箫中剑的兴趣。
箫中剑雪白的指端挂着一个小香囊,红色暗纹花的底子上面用白色的丝线绣了“和乐长安”四个字,下面挂着一些碎银锞子和黑曜石小珠的流苏,并不十分精致细巧,且花俏得不像箫中剑会喜欢的东西。但是……
“贵吗?”箫中剑转向银鍠朱武问。
魔贩却抢先开口:“原来你是中原人。不贵,这香袋本就是中原来的,我的进价就是二钱银子,你就用银子付我个本吧。看不出呀,您是给家里的小公子买的么?”
“小公子?”银鍠朱武不解地看向箫中剑。
“这种香囊,在中原是给小孩子保平安的,这个形状是给儿子的。”箫中剑转过头给银鍠朱武解释。
“难道箫中剑你还要它来保平安么?呵,如若你喜欢,吾买来送你也无妨。”银鍠朱武觉得有趣,不禁莞尔,掏钱的手却被箫中剑止住了。
“说喜欢的人,不是吾。”他语气淡淡地掏出银子,把香囊放进了衣服里,小心地抚了抚。
有一些记忆,突然闪现在银鍠朱武的脑海。
“是……”
“吾从来,都没有买什么礼物给朱闻过。”翡翠色眼睛的人低垂着头,手捂在心口,香囊就在里面,最贴近他心跳和体温的地方,冰冷,温暖。
不出意外,银鍠朱武听到了这个魔咒一样的名字。
朱闻苍日是个任性贪玩的存在。
他总是看到觉得好看的东西,就拉住箫中剑问他的意见。
但是除了吃东西让箫中剑付钱,他倒真的没有向箫中剑要求过什么东西。
只那一次。他在逛集市的时候看到一只近似的香囊,然后硬说这只香囊像他和箫中剑的儿子,要箫中剑买给他当扇坠。
箫中剑本来就觉得那东西不甚好看,听到朱闻苍日的异想天开,直接面无表情地走人了。
只有朱闻苍日在后面拉着他的袖子做小媳妇状:“当定情信物也好啊箫兄。”
箫中剑仍是不停步。
那时朱闻苍日叹口气似是委屈地开玩笑说:“箫兄,你现在不肯送我礼物,以后万一没机会了,岂不是要后悔死……”
箫中剑当时怎么做来着,一把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不理会背后人扇子掩脸下面不知道是笑还是装伤心的抖肩。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真的,失去了唯一的,送他礼物的机会。
那遗憾如此深浓,即便箫中剑仍然面无表情,却溢出在他的气息之间,挥之不去。
这与银鍠朱武在朱闻苍日记忆中读到的虽然浅淡却真心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已经近乎无喜无悲的人,所有的那些还透露出他是个人的情感,无论伤悲,还是欣喜,都是因为那同一个名字。
朱闻苍日。
箫中剑,也许真的,在你孤独的岁月里,只有朱闻苍日是走近你心里的唯一不曾变化的暖意。
可是吾,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但是,你的眼睛,看得到银鍠朱武吗?
原来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你在他面前,就会开始卑微。
情是一场众生平等的劫难。
再骄傲尊贵如银鍠朱武,也逃脱不了,不得幸免。
可他是一个魔。
魔所要的东西,是要自己争取而来的。
不是自己的,就通过征服使它成为自己的。
魔族都好战,善战。
可是如若征服一个人的心,有征服一片疆土那么容易,该多么好。
“吾是一个魔……”银鍠朱武酸涩地闭上了眼睛。
“吾知道你是一个魔。”箫中剑不解银鍠朱武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那么箫中剑,你是怎么看待一个魔的呢?”银鍠朱武睁开眼,与他对视,灿金的瞳泛着一丝狠戾。
“无评价。”
“哦?你看你周围的那些魔,你觉得他们可恨、可恶、该杀吗?”
“不。”
“为什么?人不应该是和魔对立的吗?”
“吾说吾没有评价,是指对魔族吾没有好恶之心,也没有评价的资格。所谓人和魔,区别只在于立场;撇开立场,人和魔都是一样的,都有善的和恶的灵魂。朱闻苍日是一个魔,但他是温暖吾心的好友,而许多的人类,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人觉得寒心,甚至毛骨悚然。”箫中剑平静地看着银鍠朱武,慢慢回答。
“魔界的子民坚吃苦耐劳,坚强乐观,并且忠贞团结,相比起人类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们起码从来不用阴险的手段伤害彼此,那凭什么说人类是正,他们是邪呢?”
“所谓正邪,本来就是一方的立场而已。但是我仍然相信,这世上是有善恶的区分的。”
“人类那么贪婪,伪善又残忍,就算没有魔界的介入,他们也不会停止相互迫害与杀戮,这种丑恶根植在人性之中……那为什么他们可以享有丰饶的田地矿产,而明明比人类更为高尚的魔民们,要被限制在这荒芜所在呢?魔和人一样有资格获得幸福,而让我们取代人类掌管中原大好地理山川,只会更加合适。”
这是魔军的战神、魔民的领袖应当说的话,魔界的朱皇,令人不可直视又令人臣服的王者气势。
而箫中剑,只是浅浅摇了摇头。
“呵,我忘了,箫中剑,你也是人类,连你也无法脱离自己的立场。”
“人无法完全脱离自己的立场,吾不能,汝亦没有脱离身为魔的立场……真正的公道,往往在立场之间,只不过我们的立场左右了我们能看到多少。”
“那你认为的公道在哪里呢?”
“诚然,人类未必高尚,可是,为了高尚者的幸福,就可以践踏、掠夺不高尚者了吗?你们也许不喜欢、看不起人类,可是人类并没有伤害到你们,也没有妨碍你们已有的幸福。而且难道统治了中原,魔族就会带给那里的人类幸福吗?会像对待自己的子民一样平等地对待苦境的百姓吗?不,你们只会说,他们太卑劣,不配拥有幸福和自由。其实人类本身的善恶,他们的高尚与否,于魔没有任何意义。你们要征服中原,并不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好,而不过是用人类已经有的恶为借口,从他们手里夺来你们所没有的东西。吾说过正邪的区分只是立场,但吾相信有超越立场的善恶,就像超越立场的朋友。即便人类有缺陷,可是这并不使得人的幸福就比魔的低贱;追求自己未有的幸福无可指责,但是不能用强迫他人牺牲已有的幸福换取,就算你觉得他们不配拥有。只有人类,而非你们,有权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战争,总是要开杀道,而在吾看来,生命乃上天赐予,众生平等,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有它生存的价值和资格,无谁可做裁判者任意衡量,勿论剥夺……吾没有,汝亦无。”这个人,不是不强大,只是他总是浅浅地静默不语,沉静的低垂眉眼和冰冷的温柔多情,让人忘记了,万年沉寂的冰雪,遇上疾风,也会有刺穿人骨血的凌厉锋利。
“汝真是正直不偏私啊……箫中剑,若有一天吾要杀人,你会来阻止吾么?”银鍠朱武的语气里有一丝挑衅。
“吾不希望有此一日,但若有,吾会。”看向他的翡翠色眼睛充满了坚定,牢不可摧,清冷如万年雪山。那是武痴的传人,拿剑的手,是用来斩断世间罪孽。
“你不愿意我杀人,是为了中原吗?还是为了朱闻苍日,你不想看到他杀人。”银鍠朱武低下声音问。
“也许,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哦?你的朋友就不能杀人么?你怕和杀人凶手相交污了你的手吗?”
“不,作为立场,我不能见你杀人,作为朋友,我不愿见你杀人……但是单作为箫中剑,我也不想见到银鍠朱武杀人……因为杀人,并非你的本心。”
“箫中剑,你觉得我的本心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