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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箫]箫寒千里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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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朱闻苍日略微远离了他的身体,手慢慢抚上他的胳膊,最后停在了手腕丝带束缚的地方,手势缓慢而温柔。
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箫中剑睁开眼,却看到朱闻苍日正对着他在笑,勾起的唇,和此刻贴着他胳膊的匕首一样,闪耀着华丽而妖异的光芒,邪魅慑人。
“箫兄,其实我话没有说完。”
朱闻苍日拎起一簇他长长的银发,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慢慢地从指尖搓揉而下,手势暧昧得好像在抚摸他的身体:“掩饰得再良好的男人,骨子里还是藏着嗜血的残忍,就算面对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也会有类似毁灭的占有欲和破坏欲…所谓极其喜欢的,会想把他连皮带骨一起吃下去,就是说的这种感觉……那个入魔的你,应该明白的……”他的脸再度靠近箫中剑,温热的呼吸都喷在他如冰雪的脸上,灼烧的烈滟,就要融化皮肉的感觉,“我不会那么做,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想看着无比强大的你,被我折腾得哭出来……”
酒红色的瞳燃烧得快要发出金色的光芒,让箫中剑瞳孔一缩。
“你看,男人就是这么恶劣……”
那个神情,也不是朱闻苍日惯有的。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那么多日日夜夜,箫中剑几乎快要忘了,现在这个“朱闻苍日”,其实早就不仅是朱闻苍日了。
就算千百年来他所见到的,通常是那个头戴红结,手执花扇,对他温柔到隐忍的形态。
不代表,那个同样融入最后的新生的魂魄,就完全不存在了。
他接纳的那个最终的他,本来就是春风燃着烈火的重铸……
但是,是要选择在此刻换体么?
“朱武……”箫中剑有点无力地念道。
“是的。”
再睁开眼,回答他的,是灿金的瞳,飞扬的眉,英武不凡的线条……和骄傲又挑衅的笑。
“你……”
“这个我,或者你愿意称为某个名字的我,都是我的一部分,不是吗?”声音和语调,又恢复了朱闻苍日春风一般的轻柔。连刚毅的线条、烧灼的金瞳,都温柔了下来,在箫中剑心里划出一道轻软的桨波。
“而且感觉用苍日的那张脸做这样的事会不好意思,但是用朱武的脸做这种事情就一点障碍也没有,还会变得胆大又刺激呢……箫兄你难道不会这么觉得么?”金色的眼睛又像狼狗一样噌地亮了起来。
“你!”他真不应该心软的……
现在想来,绑人手脚这档子事,分明是原来的银鍠朱武留下的不良癖好。
但是红发的魔王只是满意地看着他身上的情趣睡衣和情趣绑带,发出啧啧的赞许声音:“箫兄,这个时代有电脑,比我们那时候的春宫图要好多了……多了好些情趣,而且,看得也更细致……”
呸呸呸,为什么这个红毛的家伙可以顶着一张战神正气到苦逼的脸说这种话……
但是,为什么气结的同时,却觉得,流氓得又有点令人心动。
箫中剑除了可以听到朱闻苍日的心跳,也能听到自己的。
那微乎其微的,不容错过。
红色的身影慢慢欺了上来,贴合住他冰冷的躯体。
他是白衣红甲。他是红裙雪肤。
说不出的浓烈又艳丽,带着几乎可以称为庄严的淫靡,相辉反差,相融一体。
巨大的繁复的华盖一般,上接苍穹,下引黄泉,佛性的白昙花和魔性的红彼岸,重重开遍,笼罩周身,有点压迫得箫中剑透不过气。
满眼只有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分明是银鍠朱武的,却又透着朱闻苍日的神情。
“箫兄……”
这人用着银鍠朱武的脸,说出来的声音却还是朱闻苍日的甜腻;而鼻端发出的浓烈气息都带着如水的温柔,可是动作却那么烧灼入骨的强势激烈。
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了。
那个人战甲下面的手,已经伸到了裙底,慢慢地掀了起来。
有一根手指还慢慢地从胯骨一路划到他的尾椎,开始打起转来。
这一次,肌肤相连,从指端传来的脉搏,不是忐忑,而是霸道。
既然平时他可以仅以朱闻苍日的姿态在他面前出现,那么此刻,他也可以,至少让人觉得,他只是银鍠朱武。
这是一种诡异的错觉。
那是同一个人,又不像同一个人。
“喜欢?……不喜欢?舒服?……不舒服?”
“闭嘴!”
“是你说的,我可以任性一点。”
“……”
“所以起码此刻,我选择做我要做的形态,选择做我要做的事……但是你要记住,那都是我,是我一个而已。”
箫中剑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作恶的手伸进那包裹着他的红色丝料,箫中剑感到自己被人握在了温暖的掌心中。另一只手慢慢地顺着他的脊背,蜿蜒而上,又□地刮下。
鼻端相贴,唇舌纠缠,温柔又霸道。
压迫在他身上的重量让他的腋下触到了紧贴着的刀刃,哆嗦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升温。
那人双手暂时放开禁锢,嘴唇也依依不舍地离开,角上却还拖着银丝。
箫中剑看着那个人眯眼狷狂地笑了笑,伸出舌把它勾了回去,又从墙上挑起一把雪亮的匕首,一点点地从前胸由上而下划开那件酒红色的睡裙。刀刃温柔地贴着皮肤,带起轻微的痒。惯用刀具的男人就算千百年没有拿刀,骨子里,还是有着无法遗忘的操纵刀的本能。
嗯,骨子里也还一样下流,武人灵巧的手,恰好的力度,却是用刀来做这等事情。真是……
睡衣被挑开的地方,刀锋和皮肤直接相连的地方,没有出血,却有一条浅淡的红痕,樱花的颜色,蜿蜒到肚脐,像一条隐约的要自我埋藏的密径。让银鍠朱武忍不住弯下腰去亲吻舔舐。
天知道箫中剑多么想抬起腿一脚踢飞这颗红色的狮子头。可是此刻,他却只能攥紧拳头,发出一声闷哼。
非常地轻,却逃不过红毛野兽的耳朵,换来一声愉快的轻笑。
银鍠朱武抬起头,带着满眼笑意,继续用刀进行他未竟的下流事业。
刀刃贴着箫中剑的腿根,止住,丝帛尽裂,露出所有雪白的肌肤,一瞬间比刀片的反光还要晃眼,让人想要跪倒的晕眩。
箫中剑的躯体,千万年如一的清冷,远胜冰雪,优美到令人落泪,想要顶礼膜拜。
可是就是那种圣洁的躯体,裹在玄黑里,寂寥又禁欲到性感入骨,放在鲜红边,明艳又妖冶到惊心动魄。
神祇览尽众生的欢喜慈悲,却又勾人直下地狱。
他是他的罪业,亦是他的救赎。
“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可是,哪里有比得上箫中剑你的越女……”
“莫拿女子比吾。”箫中剑的声音还是冷淡,透着生硬的不悦,却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眼睛,怕是比最鲜嫩的荷叶还要青翠欲滴,含着的粼粼水光,天河断流,倾在此间。
“箫兄汝是货真价实的伟岸男儿,这个汝自然最清楚不过……还有吾。”
低低的笑,温热的呼吸喷在耳际。
作孽的手指还缭绕在证明他箫少是个不折不扣好儿郎的部位。
“可是所谓美人,又有谁说,绝世的美人,必须是个女人……”
轻佻又热烈,箫中剑又分不清楚这个到底是谁了。
而其实,他们早就不再有区分了。
“确然,美好的东西要慢慢享用……”
银鍠朱武握着他腰的手瞬间掐紧。
“可是我忍不住了呢……”
刺啦一声,撕裂了他身上最后的也是最小的那块布料。
……
如海上沉浮,战栗从蜷缩的脚趾一直传到绷直的指尖。
他雪白的腿还绕着红色丝带,被汗水浸透濡湿地贴在皮肤上直到大腿,架在对方同样闪着汗光的身上,摇晃得头有点晕,不知道这场看似无尽的颠簸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结束的陆地。
只能用已经被放开但还绑着丝带的手紧紧捏住红发人上下起伏的肩部,像是拥抱又像推拒。
他金色的瞳一瞬里望进他翠色的眸,像是弥天的浪要将他顷刻淹没。
手下因都是汗而打滑,他皱皱眉,无意识地转成了回抱的姿势,紧紧地攥住这救命的稻草。
却是激起他的笑,和眼中更滔天的巨浪,狠狠袭来,将他溺毙。
但是手,却也更紧地环住他雪白的脊背。
周身轻飘又沉重,湿滑又粘腻,海水无尽的冲击让箫中剑觉得骨头都要从里面散开来了。
可是贪婪的红浪还是不停歇,不停地咆哮拍打,把他压下去,又再托起。
惊涛轰鸣之中,虽然身体都有了游离的错觉,疲乏得想要睡去的无比清醒中,他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是心跳。
叠在一起的,砰,砰,砰……
明明自己可以挣脱手上的丝带的,真是个傻人!
箫中剑就在这样的自我咒骂中醒来。
全身酸痛得像被轮子反复碾压而过,精疲力尽。
然而和濡湿的头发一起完好贴在满是汗水的身上的衣服,提醒着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还梦到……
但是,天是真的黑了,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明亮的星星,拼成夏夜的图谱。
“箫兄,箫兄,我有七夕礼物送给汝~”他扶着还隐隐作痛的脑袋,看着朱闻苍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谄媚。
还是那身花哨的衣服,那把风骚的小扇子挂在腰际颠啊颠,一上一下……就像……
箫中剑一头黑线直接一拳砸在了朱闻苍日红毛竖立的脑瓜上面,冷哼一声走了。
徒留着朱闻苍日在那边一脸莫名其妙。
“箫兄……这究竟是为什么?”
朱闻苍日委屈,他很委屈……
箫中剑心情复杂地看着正揉着自己脑袋的红毛,眼里包了一包泪,想流又不敢流出来的样子。
奇怪……这个人,以前虽然喜欢装弱,但也不是这么一副挠人心肺可怜兮兮样子的;但是同样,那以前,他也不是那么恶劣下流的……
是了,他不再仅是朱闻苍日……还有……
混蛋!
不过,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那个只是自己的梦罢了……
叹口气,接过礼物。
扯开一看,绿眸一冷长眉一跳,咕噜噜地从包裹里滚出一根红色的蜡烛掉落在地,再下面,真的是茜红的丝质布料。
难道,真的是……红色睡衣?
脸如万年不变的冰山的武痴传人,露出了感到恶心的表情。
然而事实证明,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比红色睡衣还要不堪的东西……
那就是……红色的嫁衣……
“朱闻苍日!汝就那么想见吾穿女装么?”
“箫兄……”
“汝穿女装,只会比吾合适百倍!”
“箫兄虽然我只比汝高一点,但是……”
“汝那是算上头发……”
朱闻苍日终于成功地截住了箫中剑:“箫兄……你这件喜服,是男式的……我这件,也是。”
“……”
他气昏了头,都没有仔细地看,那分明是件男衣。
“箫兄你究竟怎么了,从刚才你就不对劲。”
“……没什么。”他喝了一口茶,表情和心情都恢复了往昔的淡定,继续千年冰山,八风不动。
“哦。”朱闻苍日一脸沮丧地抱起那堆东西,往角落里缩去。
“朱闻,”箫中剑叫住了他,“汝方才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话虽这样说,鞋底却是在地上蹭啊蹭。
“是想与吾拜天地么?”
“嗯……”
“好,那便就拜吧。”
“啊?啊!”
夜半,红烛高烧,榻上。
“箫兄,吾能和你商量个事么?”
“什么?”
“我今天想变成朱武的摸样,等下再变成恨长风……”
“什,什么!”
“萧无人、箫中剑、空谷残声都是箫兄你……朱闻、朱武、恨长风也都是吾啊……今天是洞房花烛夜,我想让每个形态都出来和你拜一下……”
“不行!”
“太迟了……”
“汝什么时候又绑了吾的手!唔唔唔……”
“又?吾很久很久没有做绑你的事情了啊……”
于是,某红毛转黑毛一个人凭着不要脸的金字招牌完成了以一当三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我们的武痴传人,又要到第二天才想起,凭他的能力,其实,完全是可以瞬间挣脱的……
所以说,性格和惯性,决定了命运……
将离(一)
“你真的,不能放出朱闻苍日?”箫中剑看着他,目光平和,语调是淡淡的询问,仿佛从不曾一场惨烈疯魔。
“不能……魂魄的存在依赖于肉身和精神的力量,为了恢复吾完全的功体和意识,他所有的力量都须融入吾的元神,不能与吾并存于世。作为朱闻苍日的意识,与吾神思相连;亦是一个游离独存非我所能控,连吾也无法主动放出他。而如果现下硬要将他抽离出来,他魂魄微弱,不足以形成实体身躯依附,是极快会消亡的……”说到这里,银鍠朱武略微抬头,“换句话,朱闻苍日是囚于吾躯之内,吾都感知不到,但确实关在牢笼中的,不得不沉睡长眠的另一个灵魂……”
“他……再没有出现的可能了么?”
银鍠朱武低下眸,看到的就是箫中剑那动作细微,却攥紧了的指骨。
没有一点血色。
尽管语调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吾不知道……他的产生,本就是吾的预料之外,怎么能让他再出来,吾也不清楚……但是箫中剑,有一个办法,汝可一试……”
“何法?”
金眸的魔王低头笑着,拿起身边的斩风月轻轻放在武痴传人骨节修长如竹的手中。
缓缓地推合了寒凉如冰的指节。
是了,多久,都捂不热。
区区肉身,纵然是炙热地狱来的魔,也无法消融一整座傲峰的坚冰。
却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这千里皑雪,才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明明,滚烫的血泪两行,都还冻结在脸颊。
阖上金色的眼,银鍠朱武笑得愈发分明,笑容牵动侧脸,蜿蜒而下的殷色红痕,华丽的凄凉。
“杀了吾。”他攥着他的手轻轻地说。
哐嘡一声。
他知道他的刀已经不在箫中剑的手中。
银鍠朱武睁开眼,直视箫中剑的眼,阳光之下,刀斧削凿般的轮廓阴影分明,又模糊不清。
“圣魔元胎无法自杀,但是汝可以取吾性命……银鍠朱武活着,也许朱闻苍日便注定与死无异,即便他能现世,只要作为吾存在的可能还在,魔界也不会允他安稳;而吾的元神若死了,脱离出来朱闻苍日反而可能有永远自由的契机……箫中剑,汝要不要一搏……”
“你……”箫中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银鍠朱武却紧紧握着不肯放。
“所有的得到,都须付出代价。有些人的生死,有时只是另一些人死生的契机。有终结,才有开端,箫中剑,你一次次挽救又失败,便是因为不够狠绝,始终学不会彻底斩断一切……难道,”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轻声一笑,“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有了吾银鍠朱武的再度临世?而现在,一切皆可了结,汝只需轻轻一下……从这里便可。”他的右手,还抓着箫中剑的指尖,带着它们轻轻拂过自己颈侧的动脉。
甫触到那里的皮肤,一股寒气如芒炸裂四射,箫中剑以瞬间爆发的力量收回了手,皱着眉,垂眼不再看他,只剩周身笼罩在严霜之下。
“哈哈,该说你天真么……即便汝不杀吾,若是依其他方法朱闻苍日的魂魄得以复苏,占据这具身体,可以想见的,世间也一样再无银鍠朱武……动手不动手,见血不见血,也不过殊途同归而已……箫中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用银鍠朱武,去换朱闻苍日……”
魔君牵动侧脸上艳丽血痕的笑弧愈发深邃,半是嘲讽半是哀悯。
“不,这不是吾想要的……”
箫中剑抬起头看向他,一瞬神色复杂,继而归于平静。
他说:“不。”
淡淡的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个人的眼睛是翡翠的绿,静水深流却又始终清澈见底,不容一丝污垢,最慎重又最质朴的真诚,哪怕沉默到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而对于银鍠朱武,千言万语抑或千年万年,也不过在这一个字中。
银鍠朱武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在一场豪赌。
他其实从未真去想过,万一箫中剑真的拿起了剑,他又当如何。
可是没有万一。
箫中剑不是一个轻易许诺或断言的人。他说出口的,皆是誓言,哪怕只是一个字,也比这千万年来,他听到的效忠和承诺都要坚实可信。
箫中剑说不会拿他银鍠朱武,去换回朱闻苍日,即便,有这样的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在他亲手的选择之下。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之于箫中剑……
银鍠朱武在激动中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身姿俊逸的武痴传人落在数尺之外,平静优美如秋叶随风轻下。
对着他说:“明日,吾便离开。”
“还是要走么?”
“为何要留下?”
箫中剑看向他的目光坦澈无惧,银鍠朱武却一瞬间发现,那双眼太过透彻,如暮秋高高的苍穹,空明到一眼望尽,如此澄净如洗,不过是萧索肃杀的另一种形态。
那句“为我”,终究是说不出来。
如果是朱闻苍日,他会跟着箫中剑走。
如果是银鍠朱武,箫中剑则没有留下的理由。
本来,便是如此罢了。
是的,他其实明白,就算箫中剑不选择牺牲他去换回朱闻苍日,那可能有千万个他不知的理由,却都不足以让他留下,留在自己身边。
相反,也许此刻,留在此地,见到他,于箫中剑都是一种折磨。
他的存在本身,他银鍠朱武的一切甚至一口鲜活的气息,都提醒着箫中剑,他所放弃的,机会和可能。
这个“不”字,亲手绝断了朱闻苍日复现的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又杀了朱闻苍日一遍。
这个抉择于箫中剑,何其残忍。
银鍠朱武看着房间的另一端,沉默不语驻剑而立的箫中剑。
他从下午就维持那个姿势,看着窗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面上看不出表情。
他不禁感叹,这人百年生涯里,运气竟是那么不好,总在不断受伤,一次次血肉翻飞,锐利的剑锋穿过骨头的缝隙。
而最痛的,永远是皮肉之下,看不出的创口。
他让他心疼。
可是……
不同的魂魄,不同的人格,哪怕同一个的躯体,其实也是不同的存在。
当一个魂魄掌控着身体,另一个却必须沉睡,无知无觉,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醒来。
魂魄承接的时候,可以共享一切体感和记忆,却始终是不同的人。两个灵魂可以拥有一个身体,却不可以在同一个时间里存在,体会到爱和被爱。
如果有了朱闻苍日,银鍠朱武就必须消失。而属于朱闻苍日的一切,其实都与他无关……就算哪天醒来,再美好,再刻骨,那不是他的经历,不是他的爱恨,只是一场庄周终究非蝶的幻梦。
而现在,虽然求之不得,虽然也许只能就此远离,甚至再不能见到箫中剑。
起码,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爱情,缠绵又折磨,却还是要紧紧护在怀里。
爱一个人的感觉;一点一滴;分分秒秒。
他自己的心跳,真实的脉动。
银鍠朱武会悲悯箫中剑的选择,却也还是不免为此庆幸和欣喜。
也许,这是身为一个魔,不可避免的自私。
根植于血液,多情到无情的私心。
他此刻只是想,只要他们都活着,只要他还能爱他,就好。
只要能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立着。
相顾无言。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楹,流泻在箫中剑的发间。
风从红纱间穿堂而入,轻轻吹起那比水波还柔软的银丝,吹不动他的衣角。
有纤长的发丝,拂过他挺立的鼻梁。
快入秋了……夏日甜腻的晚香在退却,空气里弥漫着树叶最后的水润味道。
箫中剑眯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天,有时候,反而会让人产生出一种春天的错觉。
这是真的。
而春天……啊,那个春风一样的人……
可是秋天终究是秋天,而再美好的春天,也都会变成秋天。
秋瑟,萧索。
似乎他的宿命注定如此。
如果那天回到荒城……又会如何呢?
已经没有如何了……
而如今的局面,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也一样不会改变。
只要他还是他,他就没法,拿一个生命,去换另一个。
他做不到。
永远都做不到。
朱闻,你会怪吾么?
不,汝不会。
汝从来就不曾怪过吾。
哪怕吾一次次误人误己……
吾说过汝任性。
可吾这一次次逃避,一次次犹疑,一次次软弱,一次次自欺欺人无法挽回的挽回,难道,不是吾的性格使然,不是吾的随心而为,不是吾,包着压抑外皮的任性。
哈,而汝却是,唯一包容了吾这种任性的人。
即便让你我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什么都明白,却最多只是一句“傻人”,然后用手拂上我的眼睛……
这次……汝也一样会体谅吾吧……
可是同样。
这次,箫中剑也无法对自己释怀。
有更大的风吹来,果然是秋天了。
他扬起头颈想笑。
眼睛酸涩,无泪依然。
却感觉到有人伸出手抓住了他飞在风里的头发。
箫中剑睁开眼。
“我……只是……”
红发的魔沉默了半晌,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中水银一般的发丝。
“走之前,能再和吾坐在一起聊聊天么……”最后银鍠朱武说。
飞扬的眉眼,却有比朱闻苍日还要深蹙的沟壑和阴郁。
是的,从他第一次见到他,就那么深浓的,热烈的寂寥。
顺着血泪,刀伤一样,割裂整个面部。
他最终还是,在银鍠朱武诧异的目光中,拭去了一直挂在他脸颊的血迹。
轻柔得像反射在他指尖的月光。
雪白过去,鲜红不存。
箫中剑没有再将他们混淆。
可是……
那确实是,将代替他在世间唯一的知己,活下去的那个灵魂。
将离(二)
他与他,坐在茶几的两端。
金银错的瑞兽炉吐着沉水香袅袅的烟云,红木的桌面上是乌木的茶盘,茶盘上翠玉的食碟里放着带有此季桂花香的桂花酥,清甜又缠绵的味道,从浓郁的熏香中穿越出来,温柔得快要化成无形,却又在凉凉的夜中分外令人清醒。
箫中剑低头饮着茶,雪白的杯身和他的手指连成一色,杯沿则和他的唇一起映着浅浅水光。他的睫毛并不卷曲,也不很长,因为硬所以垂得很直,如他挺直的脊梁,挂着严霜,可析着烛台的明灭,却又有说不出的冷峻温柔。静至无波无动,又美到惊心动魄。
仿佛时光不曾流逝,他们才见面不久。
那时,银鍠朱武还没有爱上箫中剑,也不晓得,他竟是如此地,令人上瘾,无法自拔的沉迷。
如果早知,又会如何。
他还会不会,借着月光,邀他入露城这似冷还热的女墙。
都不重要了。
那墙,从来不曾是真正的石头墙。
有形的阻隔,冰山烈焰,他都可越过,在所不惜。
最厚重的防卫,永远布在心的外壳。
而箫中剑,融着一身月色入了他银鍠朱武的墙,他银鍠朱武,却还在箫中剑的墙外。
那个能够无心故而无畏,只把美人作华衣,如火金瞳却冷眼看尽,轻轻一笑却肆意猖狂的朱武,连他自己都要不记得了。
可是他永不能忘记,曾有那么一个月光冰冷的夜里,曾有个银发碧眸的人站在露城冰冷的墙下等他,面上冰冷的表情口中冰冷的语气,像是刚刚才到又像来了很久,迎接着他,然后走到墙内,为墙外的他吹一曲冰冷的箫。
冰冷到令他不得不心动的,将暴戾都化做片片雪花飘落,满满的温柔。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箫中剑只是放下杯子,看着银鍠朱武。
窗外竹影在素白的屏风上投下婆娑的舞影,秋夜,风果然大了。
可再大的风,也吹不起此人眉宇的涟漪,神祇一般的,无喜无悲。
“你答应,陪我说说话的……”手心的茶,已经冷了,银鍠朱武还是只口未喝,只是一直看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悠悠然地慢慢饮下又一杯。
“那……就与我说说,你的,”说到这里,箫中剑闭上了眼,停滞了片刻,“这个孩子吧。”
“是啊,吾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呢,”银鍠朱武摩挲着茶杯笑道:“箫中剑,这个孩子……于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天下父母皆爱子女。若是他还在……”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双手收回了手中的杯子,面上却是无分毫变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也该是十分欢喜的……”
他的脑海中无端出现了,朱闻苍日怀中抱着一个婴孩的形象,翩跹公子手忙脚乱,被一扯鲜红的头发,手中装风雅的白玉扇子怕是也要拿不稳,啪嗒掉落在地。
而他,是该在一旁拢拢帽檐,作幸灾乐祸的表情么……
又或者走过去,接过孩子。
他想,那个肖似爹亲的孩子,见到他,大约会不哭反笑,该是和朱闻一样的,弯弯如红月的眉眼,口水流得愈发厉害。
不知为何,似欣悦,又有些心酸……
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只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九祸此次怀胎并非常态……胎基不稳,母体力量不足,要保下它……需万人之血的精灵。”
“你!”
箫中剑猛抬起头,寒眉如剑入鬓,碧色眸中突迸出戾气,目光所及,顷刻万里冰芒。若此刻真有刀刃自他眼中飞出,也无甚好意外的吧,银鍠朱武只是定定地看着箫中剑发怒亦美丽的眼睛,随即轻笑起来。
箫中剑的表情却是几乎瞬间恢复了木然,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翠绿眼瞳如风过秋池,什么都没有了。
“看来,你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他平和地开口。
“六千。”
“不能止杀么?”箫中剑复又低下头,端详着手中的杯。
“这是吾与九祸的承诺……我自言与她两不亏欠,终究欠她良多,而此番,也许是吾生最后一次有机会有一个孩子了……何况这个孩子,还是魔族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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