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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同人)花满楼与王怜花作者:览古寻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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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高小虫全神贯注,准备应付他的手指时,竹棚中突有风声响起,五枚银针“嗖”地射向高小虫腰间。
  高小虫惨呼一声,翻身倒地。
  王怜花潜伏此间的其他手下终于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只是竹棚中人山人海,要在这许多人中寻出发暗器的人,那当真比大海捞针还难。高小虫本在与人缠斗,更分不出这暗器是自何方向发出的。
  依偎着花满楼的女子本来绷紧的娇躯顿时放松了下来。偷眼去看花满楼,却发现花满楼面色仍然镇定,甚至浮出笑意。她也是冰雪聪明,立刻意识到什么,赶忙再望向棚外。
  黑衣人已返身逃离竹棚。
  却见高小虫指间银光闪过,四枚银针分别射中黑衣人四肢。
  他的武功本来未必高于黑衣人,但黑衣人一心急于离开,又以为他已被暗算,疏于提防,难免中招。
  黑衣人一个趔趄,眼看再难奔逃,他却把嘴一张,吐出一枚弹丸。弹丸“砰”地炸开,浓烟弥漫。烟散后,人已无影无踪。
  高小虫失声呼道:“东瀛遁术!”
  花满楼忽然轻笑道:“暗器手法虽难得,更难得的倒是他无论何时,都不起杀心。”
  如果高小虫刚才射的是黑衣人后心要害,东瀛遁术再神奇也是枉然。
  依偎着花满楼的女子知道他既已能开口,所中毒药便已被他运功化解,于是在他耳边道:“还请花公子忍耐,切莫曝露自己身份。来此逞恶的,摆明是陆小凤,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他的朋友,若见你易容了先已埋伏在此,必然把你视作他的同犯。”
  花满楼一叹:“为我易容,果然是一举数得。”
  高小虫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刚才他接住了五枚银针,用了四枚,手里还剩下一枚。
  他的脸上又充满笑容,像是对自己被偷袭一点也不在意,走进竹棚,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针上的毒药虽不致命,却也厉害得很,被射中后就算有解药保住性命,伤口在七天内也愈合不了。”
  忽然,他闻到了一阵奇特的香气,瞬间充盈四周,根本分辨不清是从何处发出,浑和而苍朴,教人为之忘俗。
  他双眼顿时瞪大了,想起王怜花日间那一席话,不禁疑惑地向胜家人这一桌望来。
  如果现在扮作胜泫大嫂的仍然是王怜花,他身上花满楼所赠香牌被内力激发后就是这个气息。
  但王怜花已经带着香牌逃走了,接替他的女子对那香气极陌生,眼中神色也极疑惑。她离花满楼最近,感觉得到那香气竟是自花满楼的毫毛孔窍间发散的。
  事实上,不是花满楼可以运功发出近似那香牌的味道。
  而是,那香牌本是为了模仿蝙蝠门主在施展一种特别功法时,身上发出的香气而制成的。
  不仅高小虫,在场千百群豪中,好些人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显然,他们与高小虫一样,也属蝙蝠门。
  闻得此香,如见门主亲临。
  但只有高小虫耳中,传进一阵细细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
  传音入密。
  高小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片刻后开口扬声说道:“我进来前已检查过剩下的酒,毒药下得不重,药性很快就会散的,大伙儿不要惊慌。”
  他的目光在钱公泰、胜泫等人面上游动,几人竟不敢与他目光相交。
  他又续道:“但刚才既然有暗器射出,助那个来这里又抢又烧的人逃走,可见他必有内应混在各位之中。在水落石出前,只能委屈大伙儿这几天先留在这里,丐帮弟子一定竭力照顾周全。大伙儿去京城看决战被耽误虽然可惜,但总好过背个下毒放火的嫌疑,是不是?”
  不少人的面上涌出焦躁之色,但大多数人倒也能勉强接受。尤其是闻到香气的蝙蝠门下,神色格外平静。他们俱是在江湖上大有身份之人,他们没有异议,便足带动在座不少同侪。
  奇怪的是,钱公泰、胜泫及那女子,竟也露出正中下怀的满意神色。
  高小虫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嫌犯陆小凤,大伙儿必正恨不得马上去寻他晦气。我这就传令从开封到京城分布的丐帮眼线,一发现他的行踪,马上传消息回来。尤其会格外注意查验,他身上是不是有针伤。”
  五日后,飞鸽传书,陆小凤在紫禁之巅决战现场出现,四肢并无负伤迹象,可见并非到丐帮大会捣乱之人。
  决战前,叶孤城派人作他替身,自己则趁大内侍卫被前来观战的武林高手吸引之机,勾结太监总管王安,潜入皇帝寝宫行刺,意图助东南王世子篡位。
  幸亏唐门高手为寻仇,袭击叶孤城替身,暴露了其本人行迹,陆小凤及时赶到寝宫,救了圣驾。
  叶孤城事败后自忖必死,仍依约与西门吹雪比剑。其间故意失手,死于西门吹雪剑下。
  消息传来,群豪不胜唏嘘。
  赌约被烧毁的人里,赌叶孤城赢的大嘘口气,只觉死里逃生;赌西门吹雪赢的则捶胸扼腕,大呼可惜。
  只是连日来丐帮并未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冒充陆小凤搅扰丐帮大会,也只能息事宁人,恭送众人离去。
  巍峨的紫禁城,在秋夜里更显威严庄肃。
  因为前几天的宫闱之变,戒备比以往更加严密。
  皇帝虽未广设刑狱株连太多东南王党羽,但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愈发害怕接近君侧,犯颜得咎。
  年轻的天子,愈发成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入夜时分,乾清宫里。
  御炉中燃的宣宗御制甜香,已是数十年的老香陈韵,清远味幽,但却并不能给皇帝带来好心情。
  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已被打发走,皇帝独自一人在灯下临画。
  临的是宋徽宗的《溪山秋色图》。
  烟云叠嶂,野水秋光。
  江山如画,原来恁地寂寥!
  尤其那押字“天下一人”,至高无上,何等威风?也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真的就是一人而已。任他惊才绝艳,任他无所不通,没有人能接近他欣赏。
  他永远只能自得其乐。
  他曾经觉得,自得其乐也是乐,没什么不好。
  他能忍受寂寞,因为习以为常。
  “天下一人”,就是天下最把寂寞习以为常的一个人吧。
  可他现在开始越来越忍受不了寂寞。
  独坐灯下,怔怔望着案上的画,他忽然想起前人所言,低喃:“戛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余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
  忽听一个声音轻轻回应:“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这是以《前赤壁赋》对《后赤壁赋》了。
  皇帝猛然抬头。
  什么人胆敢夜闯乾清宫惊扰圣驾!
  偏偏,皇帝脸上连一丝被惊扰的怒色都没有。竟然欢呼一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蹿出,瞬间便到了来人的面前,一把将来人紧紧抱住。
  这身法实在快得不可思议!
  便是在江湖上,有此轻功的高手也是屈指可数。
  来人受他感染,本欲沉下的脸,不由得重复温和,洋溢出亲切的笑容:“我还以为突然出现,会让小恶魔受到惊吓。万没想到,你却高兴成这样!”
  “皇帝”咯咯笑道:“我虽惊,却是惊喜,不是惊吓。你说过的,因为我见到你的欢喜,我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你都能原谅!”
  来人无奈道:“果然是天大的错——囚禁皇帝,取而代之!我何尝想到……”
  “你既能找到这里,自然是想到了。”“皇帝”仍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放下,边拉他并肩坐在龙案前,边笑着,“而且,必已早就打算原谅我了!”
  这样的对话,只有在花满楼和王怜花间才会出现。
  除了花满楼的武功,谁能在禁宫无数侍卫的值守间,任意来去?
  除了王怜花的易容术,谁能冒充九五至尊,而不被满朝文武有所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听花

  花满楼又好气又好笑,挑眉重复:“早就打算原谅你?”
  王怜花又露出那种小狐狸般的笑容,悠悠说道:“早在你因大金鹏王一案,随陆小凤到怡红院找欧阳情,探听龟孙子大老爷的下落时,你就已经发觉了端倪,是不是?”
  花满楼道:“怡红院中,既有太监留下的古剌水香气,又有黄教喇嘛留下的甘丹草香气。这两种人本是不该去逛妓院的,多半是有什么秘密,要在这个别人认为他们绝不会去的地方商议。尤其太监身份特殊,所涉秘密多半关乎宫闱。”
  王怜花道:“你觉得蹊跷,所以故意提醒陆小凤注意。”
  花满楼道:“我只是觉得,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卷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任何蹊跷,注意一下日后或许就有用处。”
  王怜花笑道:“怡红院是王森记的买卖,那时候你便已经想到我会卷入宫闱之变了,却还是对我很好,不是早就打算原谅我是什么?”
  花满楼摇了摇四季从不离手的折扇,说道:“关乎宫闱,不一定就是宫闱之变。直到在东南王府,我又闻到藏香香气,发现王府中也有黄教喇嘛。加上你与王府相交匪浅,事情这才明显了:与宫中太监利用王森记的妓院作掩护,保持联络的,竟然是王府的人——可见皇家即将祸起萧墙。”
  王怜花拍手道:“你的鼻子实在太灵了!所以不单金九龄怕你,叶孤城也怕你。九月十五你若在紫禁城,叶孤城借用替身的金蝉脱壳之计,怕是连用都不敢用了。”
  花满楼摇头叹道:“所以你利用丐帮大会,把我困在开封,不能来京城。”
  王怜花乐道:“丐帮大会中毒的那些人,以为陆小凤烧毁赌约阻他们发财,到了紫禁城决斗现场,必会先一拥而上找陆小凤麻烦,哪怕高小虫弄出个针伤的证据,但要公开鉴证个结果让那么多人满意,也足够将你和陆小凤缠住了。而且我猜,你多半会设法把他们先留在开封,可是那样一来,你便只好把自己也困在开封奉陪他们了。”
  花满楼道:“我被缠住,抑或不在场,叶孤城便以为使用替身假作负伤万无一失。却料不到,一直与他合作演戏的唐门,竟在关键时刻派人出手袭击,戳穿替身之事。”
  王怜花道:“这只怪陆小凤鼻子不如你灵,我只好如此提醒他。”
  花满楼道:“你派欧阳情、孙老爷、公孙大娘到京城,其实也是为了提醒陆小凤,让他想起怡红院和东南王府,想到太监和喇嘛的交往。你更算到叶孤城见他们出现,必然紧张,哪怕明知他们多半不清楚他的秘密,但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也必须出手灭口——殊不知那却反将引起陆小凤对他的怀疑。”
  王怜花但笑不语,却将自己杯中方泡好的茶递给他。
  馨灵清雅,饮来齿颊留香,正是离开杭州前花满楼随手拿给他的龙井茶。不想他竟收在身边,一直带到京城。
  见花满楼喝了,才笑道:“宫里全是玉泉山的水,与咱们在杭州时用虎跑泉水泡的茶,终归有些差别。”言辞间,充满对两人在杭州山水间徜徉那段时光的留恋。
  花满楼谈及他的诡计时,本正升起的几丝愠意,顿时湮灭。
  拿他没办法地叹口气,说道:“这些计谋,你在杭州时就已定下了,是不是?你的分寸拿捏得也真妙到毫巅:既要假陆小凤之手,使叶孤城失败;又怕我干预过多,引得叶孤城知难而退,放弃政变。”
  王怜花眨眨眼:“你怎就不去猜想,这是我为控制赌盘,故意打击叶孤城,让本无胜算的西门吹雪赢得决战,好赚个盆满钵满?”
  花满楼道:“赌局不过是你设的烟幕。其实,你一早便参与东南王府政变的谋划,你们最初的安排中,本没有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那是你在羊城见陆小凤去东南王府,才临时想出的退而求其次之策,对不对?原本你们商定,要让众多武林高手被‘迷魂慑心催梦大法’控制,闯入皇宫行刺,牵扯大内侍卫人力,然后再由叶孤城趁乱杀掉皇帝,并用与皇帝相貌近似的东南王世子以假代真。”
  王怜花无限惋惜道:“我最初那安排原是再好不过的,数百一流高手不顾性命地同时闯入皇宫行刺,大内侍卫必定应接不暇。比起受决战吸引前来看热闹形成的威胁,不可同日而语。可惜你在那艘快活王用来冒充蝙蝠岛的船上,偏不让我控制那些人!”
  花满楼敛了笑,手中折扇“啪”地合拢:“刺王杀驾罪在不赦,我若不阻止你,此刻不仅那些人性命已不在,就连他们全族老幼也已尽被株连。”
  王怜花怕那折扇又落到自己身上,忙挽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放都放了他们!你总不能每提一次就再恼一次吧……”
  花满楼长长一叹,声音里说不出是悲悯还是痛惜:“你本来无须担如此重的杀戮。是为了快活王,是不是?那些人曾汇集于快活王的船上,若是一同犯上,快活王难逃干系,朝廷便有了发兵剿灭快活王的理由。”
  王怜花脸上没了表情,淡淡道:“我和他之间,终归是不死不休。”
  这样子让花满楼不禁心疼,顿时再不忍说重话责备他,只柔声问道:“你推动东南王和叶孤城谋反,也是因为快活王,对么?”
  王怜花赌气道:“什么都是快活王!我自己野心勃勃,想要谋朝篡位,坐拥天下,不可以么?朱家无能小儿,哪点比得上我。”
  花满楼笑了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汪直是你门下,怀恩曾告诉我,皇帝屡次不听劝阻,受汪直所惑微服出宫游玩。以你的易容术和‘迷魂慑心催梦大法’,早已能够借机接近,控制皇帝,想如现在这样囚禁了他易容代之,也易如反掌。若只为野心,犯不上大费周章利用东南王。”
  听王怜花还是不作声,拍拍他,续道:“就因为这个,我虽早猜测到紫禁决战背后可能有谋反阴谋,却又总觉得这对你而言太过莫名其妙,以致在开封被你这小恶魔算计时,都没琢磨透你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王怜花忍不住乐道:“能骗过聪明绝顶的花公子,真可谓我平生一大得意之作!不过,你又怎会这么快就猜到其中关窍,竟来这里找到我?”
  花满楼莞尔道:“因为紫禁决战后,你就消失了,我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连陆小凤都不得不承认,我找人总有种特别的本事。”
  王怜花道:“可惜他不清楚你的身份,所以虽知道你特别会找人,却说不出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这世上能躲过蝙蝠门主的法子,也只有到紫禁城里,扮成皇帝了。”
  花满楼道:“有汪直助你,你随时可入宫,想扮成皇帝,也随时都可以。你却偏要选在刚刚发生过政变之际,只因这正是你苦心营造的最好时机。平日里,朝中敢言之风极盛,制衡皇权,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但如此微妙时刻,则百官本能地自保,谁都不敢再抗天威。此时皇帝若以江湖人参与政变为由,派人诛剿在江湖中独霸一方的势力,虽然用兵之事非同小可,却也无人敢有异议了。”
  王怜花道:“七哥果然心思缜密。东南王世子一心取代皇帝,可取代之后将受的种种制掣,他就全没想过。”
  花满楼道:“若只为下令征讨快活王,你依然不必亲自到宫中易容成皇帝。皇帝虽是九五至尊,但约束众多,远没有你过得自在。囚在这宫墙里,对你来说简直是受罪。”
  王怜花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话我若对别人说,别人肯定不信。”
  花满楼道:“你来受这样的罪,只因要和快活王交兵绝非易事,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你必须随时指挥。”
  王怜花幽幽一叹:“你是不是又要阻止我?”
  花满楼道:“你母子与快活王间仇怨再深,也不该为他强起兵戈,涂炭生灵。何况,以快活王的武功,千军万马亦难伤他性命。”
  王怜花冷笑:“我并不想他一死了之,而是要毁他基业,看他痛苦。”
  花满楼道:“但快活王行迹神秘,巢穴无数,你真的以为发动大军,就能探到他的根基么?”
  王怜花眉头一皱:“不发动大军,更难探到。”
  花满楼绽出笑容,道:“我帮你去探,如何?”
  王怜花双目圆睁,奇道:“你帮我?你生性最与世无争,何苦卷进这种夹杂不清的是非里?”
  花满楼柔声道:“我若阻你出兵,总要给令堂个交待。她对此事一定十分在意,那日丐帮大会,替你继续扮作胜滢妻子的女孩子称你‘大少爷’,可见就是她身边的人。”
  王怜花哈哈一笑:“我回洛阳告诉我娘,我遇上了蝙蝠门主,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了,所以功亏一篑。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花满楼微笑道:“小恶魔想自己溜回洛阳么?那可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洛阳路边喝羊汤呢。”
  喝羊汤要赶早。
  天不亮就去,才能喝着最浓香醇郁的头锅汤。
  城门边上看起来又破又小的一家摊子,熬出的肉汤却色白如奶,鲜而不膻、香而不腻、烂而不黏,实在美味绝伦。
  喝上几口,全身都暖起来,黎明前的寒意立刻便被驱散了。
  两人喝得酣畅惬意。
  喝罢,漫步在晓风吹拂的洛阳街头。
  不知不觉,从宁静走向喧哗,四下人声渐沸:
  “快来看初开的银色‘御爱菊’啊,从前只在大内养的,又叫‘不出宫’!”
  “刚从云南运来的山茶花种,正是播种的好时节。”
  “木芙蓉,木芙蓉,一株上每朵的颜色都不一样呐!”
  花满楼嗅着不同花香交织而成的美妙气息,不胜欣喜,脸上焕出奕奕神采。笑问王怜花:“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洛阳花市么,可是一年四季都有?”
  王怜花道:“这个自然,便到冬天也不歇市呢。你七月十五在兰湖吟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前两句不就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那本说的是正月十五的事。但正月的花市,最紧俏的不是花,而是方从山里挖出来的野牡丹的小枝子,俗称‘山篦子’的。趁那时买了回去栽下,到中秋前才好接换。”
  花满楼朗声笑道:“难怪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扮成花匠,果然在行得很!”
  王怜花笑吟吟道:“凭我的手艺,日后若就在你的小楼里,替你侍弄满楼花草,换口茶喝,可还使得?”
  花满楼捉住他的手,哈哈笑道:“一言为定!我必是再不放你离开的。”
  忽然一阵马蹄声入耳,几辆华丽的马车遥遥驶来。王怜花立刻反手拉住花满楼,闪身避到花市角落里。
  花满楼听出马车声音十分熟悉,奇道:“那不是你家的马车,你为什么要躲?”
  王怜花脸上现出调皮神色,说道:“咱们悄悄回府,先不让她们知道。”
  马车里燕语莺声,皆是些簪花佩玉的丽人,买了不少花。
  花贩显然常被光顾,格外卖力地讨好:“姑娘拿回去就是了,给什么银子。”
  “明天还有些在土窑中以火催得早开的牡丹、梅花要上市,姑娘请早些来呀。”
  女子们流连良久,这才满载而归。
  离了花市,王怜花带着花满楼在街间左弯右拐,不久便来至在一座宏伟气派的巨室豪宅前。一条青石板道路,两旁高墙夹道,十余级石阶尽头,便是宽阔的朱漆大门。晨晓尚暗的天色中,门灯闪光耀目。
  王怜花却偏偏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绕到院后,身形一展,翻墙而过。
  墙内一排马厩,马嘶之声,不时随风传来。马棚外,种着数十株苍松,虬枝浓茂,松涛阵阵。林外层层楼宇,千椽万瓦,数也数不清。
  花满楼哭笑不得:“想不到头一次来你家,竟就像个小毛贼似的溜进来。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可见从小便总是夜里去外面玩,天亮前再偷偷回来。”
  王怜花笑道:“你不是也常和陆小凤摸黑出去玩,有时被满烟缠不过,还要带上她。”
  花满楼顿觉重拾童年之乐,说道:“可惜咱们不住在一座城中,否则一定早就结识,搭伴同游了。”
  两人像两个调皮的大男孩,蹑手蹑脚而又欢跃地在重重庭院间穿梭,轻灵如风,宅中仆从虽众,也无人能发觉他们行迹。
  走了盏茶时分,绕过片荷花池,踏着竹海中蜿蜒的碎石小路,来到一排清幽的精舍前。
  花满楼闻到茶、花交融的盈鼻香气,好奇道:“这是窨香片的茶房?”
  王怜花连忙掩住他的嘴,望了眼竹林外一座数丈高的楼阁,低声道:“嘘!趁我娘不知道咱们回来,先偷她泡花茶。刚喝过羊汤,也好爽爽口。”
  花满楼心知那楼中住的,便是名震江湖的云梦仙子了。
  昔年她二十岁不到时,便以“天云五花绵”与“迷魂慑心催梦大法”纵横天下,武功之高,更是难觅敌手,纵然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遇着她也只有俯首称臣。如今她已愈中年,功力必已臻于化境,超乎人所能想象。
  王怜花见他脸色变得凝重,拉他跃进一间精舍,笑道:“能见着一贯气定神闲的花公子紧张,可不容易。”
  花满楼叹道:“任谁想到令堂她老人家登峰造极的武功,也免不了要紧张的。”
  “老人家?”王怜花失笑道,“没有人会这么称呼她,你这三个字若让她听到,她可得翻脸了。”顿了顿又说道,“人人都知道她武功厉害,却不知道她更厉害的本事是窨制花茶,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百花凡有香气的,她都拿来窨茶。这里每间屋子,都单为一种花茶所设,免得串了味道。”
  花满楼大感兴趣:“你要偷的又是哪种?”
  王怜花乐道:“我只偷两种。一种是莲花茶。别的花茶都在竹笼里窨成,这个却是她日出前,把茶放到池塘中半开的莲花花蕊里汲取花香,第二天一早取出茶焙干,再放进另一朵莲花,如此重复数日才制好。其实到第七八天,就已经茶花合一,香美诱人了,她却必要坚持上十几天。我耐不住,总是提前偷出来便喝了。”
  花满楼道:“幸好今年莲花盛开的时节,小恶魔不在家。没你捣乱,令堂总算可以得个安宁,把茶做到极致了。刚才在外面我已闻到有间屋子透出莲香,里面存的必就是莲花茶了,好像在左边第三间。”
  王怜花眨眨眼,问:“那你闻这间是什么花香?”
  花满楼不假思索道:“牡丹。这莫不是另一种你爱偷的茶?”
  王怜花抚掌道:“没错!我娘亲自窨的花茶里,以牡丹花茶为最。”
  屋里放着大大小小好几只瓷坛,储着窨好的牡丹花茶。
  花满楼嗅着一室芬芳,说道:“这里的茶,香气也各有差别,想来是用不同类别的牡丹窨成。”
  说话间,王怜花已自案上一只瓷瓶中倒了些花茶,用丝帕包了,道:“只有这种用的是会变色的花妖。”
  既已得手,两人便退出茶房,来到一座黄山石堆叠而成的假山处。
  山石棕黄,山前几棵枫树树叶正红,红黄交映,美不胜收。
  两人躲进山腹,山腹内竟然别有洞天。石桌、石凳朴然无饰,各式茶具一应俱全。
  王怜花自陶瓮中取了水,边煮边说道:“牡丹花自黄河沿岸而生,泡此花茶正好用这黄河水。”
  花满楼笑道:“你总觉得我是南方人,其实我从小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关中,自然知道黄河水澄净后的甘甜。倒是你说窨茶的牡丹会变色,让我想起去年有人送了株‘娇容三变’给我,初开时是紫色,而后转成桃红、梅红,将落时更成深红。我虽看不到花色之变,但感受得到其间气息转化的奇妙。”
  王怜花道:“很多人都以为‘娇容三变’就是传说中的牡丹花妖,其实真正的花妖也只唐明皇在沉香亭前曾经惊鸿一瞥:朝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每日里颜色、香气都有数变。我娘是在山间无意中遇见的这种奇花,移植到家里后,渐渐培植多了,这才舍得用来窨茶,不过每年至多也就窨出个二三两。”
  水已烧好,花茶一瀹即已可饮。杯未沾唇,已有沁人肺腑的芬芳盈动。品啜时鲜灵馥郁,每一口滋味都在变化,好像蕴藏着花魄般,所呈种种精彩层出不穷。茶汤中更有种浑厚的力量,教人经络通贯,神清气爽,端的是聚拢天地精华的仙品。
  花满楼赞道:“由这茶,便可想象令堂冠绝天下的倾世风华。嗯,只喝一杯,已觉三华混而为一、五气朝于上元之势,果然对习武之人极有助益。”
  王怜花道:“她倒不在乎对习武有没有助益,关键是这茶驻颜回春的功效非比寻常,她才看得性命宝贝似的。”
  花满楼不禁笑道:“牡丹功用,确实更宜女子。偏你这又馋嘴又淘气的小坏蛋,定要和她抢。”
  王怜花乐不可支道:“是偷!抢我可抢不过。其它花茶,她每一制成就逼着我品评,我都喝怕了。唯独这种,她越是稀罕,我就越想偷来喝。有次偷后逃得急了,忘记盖上瓶盖,一晚上敞着口,茶香失散,气得她罚我跪了足有半个时辰。”
  花满楼叹道:“这回我成了你的同犯,一会儿她若发现了,倒是有人陪着你一起受罚了。”
  王怜花眉花眼笑地伸臂搂住他:“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花满楼心中一动,想起这小恶魔从小孤单一个,休说玩伴,便是闯了祸后陪他受罚的人都没有。
  品饮着杯中牡丹花茶,又说道:“令堂怎会真舍不得这牡丹花茶?她知道你是越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才越觉得好,故意逗你玩罢了。否则何苦总把茶放在那一个地方任你去偷?”
  王怜花一呆:“你倒比我更了解她似的……或许,她见着你比见着我更能舒心些呢。”
  花满楼笑问:“你家那些女孩子每日流连花市,搜罗奇花,观赏之外,也是为供令堂窨茶吧?”
  王怜花笑道:“不仅窨茶,她还喜欢用花蒸露。或是喝,或是把沉香片在花露中浸后风干,制成‘花浸沉’来熏。”
  花满楼抚掌道:“令堂实在雅妙之至!”忽然听到院外有女子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当下道:“有人要进来打扫了。”
  王怜花眉头蹙起,突然想到什么,舒眉笑道:“不如咱们先躲出去,中午吃过水席再回来。洛阳水席二十四道,别的也就罢了,燕菜一定不能错过。我在城东有座饭庄……”
  花满楼好笑道:“刚吃完早饭,你又琢磨起午饭了!”心下却已明白,他拖延来拖延去,其实是怵于见自己的母亲王云梦,能迟一刻是一刻。
  这会儿工夫,两名娉婷娇俏侍女已执着拂尘、扫帚,语笑嫣然地进到山腹中,瞧见王怜花,忙敛衽笑道:“大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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