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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刚反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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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莲居士
原序
吾会读唐史,至太宗高宗之际,不禁废书而叹也。夫以太宗之雄才伟略,果敢英明,身致太平,一代而下,未很多觏。奈何而后有武氏之祸,移唐家之七庙,杀李氏之子孙?天下之大,四海之广,智谋勇略之土,皆伏处而不敢动,此诚亘古所未行也。昔女娲氏炼石补天,以其有旋转乾坤之手。武氏以一妇人,具不出世之才略,鼓舞贤能,颠倒英雄,朝委裘而不乱,洵有旋转乾坤之手。第宫闱淫乱,秽德昭彰,难以言述。传奇之家,又复敷演成文,曲加描写,用人行政,帷薄不修之处,几有不堪寓目者。然天运循环,无往不复,犹有狄梁公夺邪谋于平日,张柬之等伸大义于临时,十九年根深固蒂之周期,一旦反为唐室。休哉,何功之隆欤!后之人览《中兴全传》,识盛衰之始末,其间忠奸邪正,亦足以惩创而兴起,其有裨于治道人心匪浅矣。前本因坊间失序,以致差讹,且自庐陵王以下,俱不载矣。于是乎搜寻原刻,更正增补,使阅者无憾于胸膈,今喜告成,是为之序。
乾隆丁酉桂月望日松村居士题于文英馆中。
第一回 两辽王安葬白虎山 狄仁杰拒色临清店
诗曰:
开卷遗篇演大唐,忠良奸佞诈和贤。
巍巍薛氏留青史,干艺皇家取后绵。
这部书,乃是薛刚大闹花灯,打死皇子,惊崩圣驾,三祭铁丘坟,保驾庐陵王,中兴大唐天下全部传记。话说征西元帅两辽王薛丁山,同夫人樊梨花,平了西凉,择日班师回朝。先一日,亲唐国王纳罗排筵饯行,众功勋皆在席饮酒。饮至半酣,内有秦汉、刁月娥夫妻二人,出席走至樊梨花面前,禀道。“师父临下山之时,吩咐道:西凉一平,叫我夫妻二人仍回云梦山修真,不受红尘之福。今当拜元帅夫人,即要回山去了。”樊梨花道:“你夫妻二人,应享清福,与天地同朽。既立心要回山去,也不敢相强。但我们俱是宿债未完,不知何日方能脱此劳碌矣。”又见唐万仞叫声元帅夫人道:“我已死二十九年,蒙九天玄女娘娘复救重生,则此身已是化外之身,今当拜别元帅夫人,往鸾凤山修真学道。”樊梨花许允。
座中窦必虎对秦汉道:“师弟,你好造化,夫妻回山修真学道,就苦了我了。”秦汉笑道:“师兄,我万不如你夫妻二人。同在皇家,做了平西侯大将军,永镇锁阳城,穿好吃好,堂上一呼,阶下百诺,何等威风,何等快活!且是年年这西域一百余国去长安进贡,从你锁阳城经过,那一邦不送你礼物,那一国不看你的号令?真真威风无比,快活无穷。怎似我夫妻二人,回山去吃的是淡菜黄韭,穿的是百衲布衣,闲时丹房炼丹,忙时桃园种菜,挑水打柴。若此比你,差一万倍了。”程咬金听了二人之言,不觉笑道:“我看世上的人,如同做梦一般,若要比到万仞兄与秦汉夫妇,真真是千万中不能得有一二。万仞兄他们偏些晚辈,都不晓得,你我是晓得的。只说我们弟兄四人,昔年少壮之时,在山东济南府贾柳店刺血会盟,起手反山东,劫府狱,占瓦岗寨称孤道寡,首先倡乱,掀翻了大隋天下。又弄出十八邦王子、六十四路烟尘,分据州郡,各自称尊。直至先帝太宗晋阳起义,西定关中,招纳我们一班朋友,亲冒矢石,南征北讨、东荡西除,血战九年,平一六合,方成一统江山。到今日吾主已亡,四十个好朋友,都死得干干净净,惟有一个谢戍癸成了仙,万仞兄死而复活,得志修真,如今止有一个老人徐茂公尚健,还有我这老不死活在这里,终不知怎生死法哩!回想起来,人生于世,如同一梦,到不如逍遥自在的快活。”万仞道:“知节兄,你乃是红尘中之福将,名垂千古。就是那一班众弟兄,人虽死了,亦流芳百世,如同不死一般,如何说得似梦?”众人闻言,无不叹息。酒罢,秦汉、刁月娥、唐万仞拜别起身,众人一齐送出锅底城,洒泪而别。
次日,樊梨花下令班师,亲唐国王率领文武,送出城十里而回,大兵奏凯还朝。不想路上柳太夫人得病于接天关,医治不痊死了,薛丁山、薛金莲一班举哀,收殓入棺,扶柩到白虎关。薛丁山要将父母灵柩扶回山西绛州祖茔安葬,樊梨花忙道:“不可!绛州土薄,杀气甚重,若葬在绛州,日后公婆灵柩决难保全。此地有一白虎山,极好风水,若葬于此,千古不朽。”丁山依言,择日将仁贵夫妻之柩,葬于白虎关东白虎山,山上立庙,坟侧留人看守。樊梨花善晓阴阳,他早晓得后来薛刚大闹花灯,踢死皇子,武则天有旨,凡薛氏坟墓,尽行掘开,暴尸抛骨。仁贵夫妻幸无安葬于此,得以全免,此是后话不提。当下安葬已毕,大兵起身,一路奏凯回朝。
再说先王太宗皇帝贞观十一年,大开科举,以孔颖达为主试,于志宁为监临,遍行皇榜,招集天下士子。其时山西太原府河阳县,有一人姓狄,名仁杰,年方二十三岁,生得丰姿俊雅,学富五车,其年别了双亲,带个小厮,上京应试,一路而来。一日行至临清,天色已晚,主仆二人投了歇店。这店中屋后只有一间幽雅书房,仅容一张床铺。吃了夜饭,只得着小厮在外房安歇,狄仁杰独会无聊,闭门对灯看书。
到了二更,忽听房门开响,走进一个女人来。仁杰抬头一看,见那女人生得身材楚楚,容貌妖娇,秋波一转,令人魂销,心内吃了一惊,不知是人是鬼,只得起身施礼道:“小娘子黑夜至此,有何见教?”那女人微微笑道:“贱妾青年失偶,长夜无聊,今幸郎君光临,使妾不胜幸甚。”仁杰见他花容月貌,不觉动起欲火来,即欲上前交感,忽又转想道:“美色人人所爱,但是上天不可欺也。”遂对那女子道:“承小娘子美意。但想此事有关名节,学生断不敢为。”那女子走近前道:“郎君此言,是以贱妾为残花败柳,不堪攀折。但妾已出头露面,寻你一场,不得如此,岂可空回,望君怜之。”道罢,双手把仁杰搂住。仁杰此时欲火难禁,又欲相就,忽又想道:“不可,不可!”忙把身子挣脱,上前去拉那房门,一时性急,拉不开,无计脱身,假说:“小娘子美情,我非木石,能不动心!只有一件,不敢侵犯小娘子贵体。”那女人道。“郎君正在青春年少,却为那一件,不肯沾连贱体?”仁杰诈说道:“身患恶疮,烂了三年,好生之物,已不周全,何以取乐于小娘子乎!”那女子道:“郎君的疾,妾亦不敢相强,情愿与君共枕同衾半夜,妾愿足矣。”说罢,双手搭在仁杰肩上,粉脸相亲。此时正有许多风月,仁杰意欲动心,又想到上天不可欺之句,即道:“此事不可,不可”口内虽说,而淫心往往转动,几次三番,拒绝不脱,心中忽又想道:“如此美女,若一旦于此不肖之事,倘此女死后,其尸腐烂,万窍蛆钻,臭不可言,”心中这一想,淫念顿息,把那女人两手脱开,说道:“小娘子,我有四句诗,写于你看,然后同睡。”那女人见仁杰应允,立着不动。仁杰途取笔在手,题诗四句。诗曰:
美色人间至乐春,我淫人妇妇淫人。
若将美色思亡妇,遍体蛆钻灭色心。
女子看罢,虽然识字,不解其意,请问其详。仁杰道:“人人这点好色之心,不能禁止,虽神仙亦不能免。但是上天难欺,有坏阴骘。我见小娘子杏脸桃腮,朱唇玉颈,就是铁人也要销魂。这点欲火,那得能灭,灭而复发,如此者三,若有三位美人,已败三人之行矣。今只把小娘子作死过之人,一七已过,万窍蛆钻,臭气逼人,淫心顿消。若小娘子还有慕我之心,亦只好把我也比作死过之人,想到遍体蛆钻,一堆枯骨,任你容貌盖世,此火断不能生矣。”那女子听了这一席话,一想,忙拜于仁杰前,口称:“郎君,妾要去此邪念,亦非一日,只是欲火难消。如今听了此言,如梦初醒,终身记念不忘,可为半世节妇矣,全赖郎君金言,今当拜谢!望郎君勿以妾之丑态所泄,终身感戴不朽。”拜毕,出房而去。
仁杰见那女子去了,心中大喜。又恐那女子转来,听得金鸡三唱,急叫小厮进内收拾行李,算还店钱,到前面人家梳洗吃饭而行。正是:举心动念,天地皆知。再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李淳风课识天机 武媚娘初沾雨露
不说狄仁杰在路行程,单说太宗丁酉年点选宫娥。其时有荆州刺史盖文达,点得美女一名,叫做武媚娘。刺史想道:“‘媚娘’二字叫得不好,明日御前岂有称之理!”进改名武囗,取日月当空,万方照临之意,差官送入京中。太宗一见大喜,留在宫中,宿了一夜。次日拜武囗为才人,左右不离。又封武氏一门官职,升盖文达为弘文馆学士,武囗之父武士囗为都督,一时荣耀,宠幸非常。有诗为证:
荆州美女出自贫,月貌花容似洛神。
淫荡千秋作话柄,专权二九作明君。
深宫日日笙歌咏,梨院朝朝舞衫云。
高宗二百山河重,留得丹书污汗青。
其时司天监李淳风,知唐室有杀戮亲王之惊,女主专权帝位,因此密奏太宗。太宗笑道:“岂有妇人能居大宝之理?这定是男子,或名中带着‘武’字,如有犯忌,即便杀了。”此时华州刺史李君羡,因他貌美,人都称他为李五娘,太宗闻之,忌而生疑,赍诏召至半路杀之。又传旨各处搜求,凡有姓武,或县名武,名字涉于妇人类,尽行诛戮。
李淳风知屈杀多人,连忙奏道:“陛下勿杀害众人。臣前日所奏,上达天意,不敢有误。武氏乃宫中武氏也,望陛下去之。”此时太宗正当锦帐欢娱,鸳枕取乐,怎肯将武氏贬杀,便道:“卿既能知未来天意,可晓得今科状元是谁?”李淳风道:“陛下暂停一日,臣当魂游天府,便知分晓。”太宗准奏。
是日,李淳风沐浴斋戒,焚香望天祝告,祝毕,遂卧于殿前。直至黄昏,方才醒来,即俯伏奏道:“陛下在宫与武氏淫乐,上帝怒极,必须杀之。可挽天意。若问今科状元,臣见天榜名姓,乃火犬二人之杰。有彩旗一对,上有诗一首,诗曰:
美色人间至乐春,我淫人妇妇淫人。
若将美色思亡妇,遍体蛆钻灭色心。
太宗听了,命李淳风书其姓氏诗句,藏于盒中,加上皇封,置于金匾,候揭榜之日,取出一对,如果不差,即废才人武氏。说罢,退朝入宫。是夜有疾,卧病在床,次日罢朝。
有东宫太子,乃是高宗,入宫问安,武氏故意装出许多风流,小心勾引高宗。高宗一看武氏,但见:
玉钗斜插鬓云松,不似雀微镜里容。
频蹙远山增媚态,盼登秋水转情浓。
高宗看见武氏这一般的风流俊俏,因想道:“怪不得父王爱这妃子,有了病,有这等艳色,自然夜夜不空了。”便留心欲私之,彼此以目送情,未得其便。偶尔高宗出外小解,武氏忙取金盆取水,跪捧于地,进与高宗净手。高宗见他娇媚,遂戏将清水洒其面上,低低念云:
昨忆巫山梦里魂,阳台路隔奈无门。
武氏即便轻轻答云:
未曾锦帐风云会,先沐君王雨露恩。
高宗大喜道:“观汝才色兼美,深得我心。”遂携他手而起,竟入便宫无人之处,着武氏去了小衣,遂成云雨之欢。这不叫做:
君王只爱新人乐,忘却纲常天子尊。
不一时二人云收雨散,武氏泣道:“妾侍至尊,感承垂念。今蒙殿下之恩,遂犯私通之律。倘日后位登九五,则置妾于何地?”高宗闻言,发誓道:“俟宫车晏驾,朕即册汝为后。有违此言,天厌绝之!”武氏道:“口说无凭,须留表记。”高宗即解所佩九龙羊脂玉环为赠,武氏叩首而谢。自此以后,宫中出入,并无阻挡。
太宗渐渐龙体无恙。至放榜日期,首名状元姓狄,名仁杰,二名杨炯,三名卢照邻,传胪王勃。太宗看罢,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我只道李淳风是狂言,谁知连一字也不差,岂非天意!”即召李淳风进便殿,问道:“卿说状元名姓不对,何也?”李淳风奏道:“臣一时不敢泄露天机,将狄仁杰三字分开,所以说‘火犬二人之杰’,乃是狄仁杰也。臣该万死,求杀武氏。”太宗道:“武氏在朕宫中,服侍一场,并无过犯,岂可赐死!朕自有主意,将他遣发便了。”不知武氏如何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武才人出宫为尼 褚遂良入朝直谏
当下太宗听了李淳风,遂追了武士囗都督之职,便宣武氏出宫。不一时武氏出宫,俯伏在地,涕泣流泪。太宗道:“朕念汝深宫服侍一场,赦汝一死。宫中房内宝玩物件,一概赐汝,以尼庵一所赠汝,以终天年,永不收用。各官亦不许再谮。”武氏谢恩,出宫为尼去了。太宗即选状元狄仁杰进殿,问其有诗之故,命取李淳风写的诗句,与狄仁杰观看。仁杰看了大惊,奏道:“此臣于路上旅店之中,有一少妇苦欲私臣,臣被他三番调戏,欲火三发,臣恐累德,唯唯不敢,后遂不能禁止,作此绝欲之诗,才得保全,不损阴鸳。”太宗大喜道:“此乃朕有福,得此良臣,真真仁厚长者。”回顾高宗道:“我儿有福,当受此仁德之臣。”即钦授为直谏御史,仁杰谢恩出朝。
太宗回宫,旧病复发,日重一日,医药不痊,进驾崩于宫内。传位于高宗,改元永徽元年,以王妃为皇后,勤修国政,用贤去奸。心中只想武氏,暗使内监打听武氏为尼之处,却在兴龙庵内,分付武氏留发,俟后来召及。至太宗崩后次年,高宗传旨,托言往兴龙庵烧香,令群臣排驾,向兴龙庵而来。
再说武氏自从太宗发出为尼,受不过凄凉寂寞,老尼志明做脚,勾引了白马寺小和尚怀义,私通已非一日。这日高宗驾临,于路但见:
行官迢递接仙台,郭外骖骥羽倚来。
出护皇舆回回合,天临展极五云间。
春留翠柳供行客,香到桃花囗囗杯。
独愧周南留滞者,侍臣遥望柏梁材。
当日兴龙庵众尼,闻听圣驾来临,同武氏忙忙迎接高宗入庵。众尼三呼万岁,俯伏在地。高宗看见武氏,御手挽扶,遂同到佛前烧了香,就携武氏同入云房。武氏泣道:“陛下位至九重,忘了九龙玉环之约乎?”高宗道:“朕岂能忘,恐人谈论,故尔迟迟。今特驾临,正谓三载不见,如隔天壤,思卿之心,何尝一日无之!”说毕,二人送在云房交欢。正是:
发结尼姑百媚生,君王一见使淫蒸。
高宗二百山河主,贻臭千年污汗青。
不多时,内侍奏道:“左仆射谱遂良在外催促圣驾回宫。”高宗分付武氏:“明日朕着内使来召,切不可令人知觉。”武氏谢恩。
当时高宗回宫,到了次日,暗着内侍裴中清用车载武氏入宫,立为则天昭仪。褚遂良闻知此事,吃一大惊,忙入朝来。方进午门,遇见裴中清出朝,中清问道:“褚老大人何往?”遂良道:“闻知圣上招纳先帝才人武氏为则天昭仪,特来谏阻。”裴中清笑道:“纳也纳了,谏之何益?不如请回府去罢。”遂良闻言,大声喝道:“都是你们这等逢君逆贼,谁要你管,还不快走!”裴中清笑道:“我让你是先朝老臣,我且回去。”说毕竟出午门而去。褚遂良叹道:“狄仁杰不在,征西诸将未回,徐茂公等不知几时才到。”心中忿恨,亲身鸣钟击鼓,请驾临朝。高宗在宫闻知,说:“是了,褚遂良又来多事了。”武则天道:“何不杀之?”高宗道:“他乃先帝顾命之臣,须缓缓图之。”分付内侍:“回复左仆射,说朕知道了。叫他回府去罢。”内侍传旨出外,褚遂良道:“我非多事,因受先帝托孤之恩,不得不言。”等了半日,不见出宫,只得叹息回府去了。
高宗自纳武则天之后,把一个正宫皇后抛在一边,每日耽于酒色、不理朝政,武氏百般巧媚挑唆,高宗听信巧言,遂有废贬正宫皇后之意。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征西将回朝受爵 武昭仪暗害正宫
不说高宗宠幸武则天,且说薛丁山大兵奏凯回朝,在路行程非止一日,到了长安。高宗命文武出郭迎接。次日早朝,御玄武楼,受西域贡礼降表,众将卸甲入朝。徐茂公进朝,褚遂良拱手迎道:“老千岁,圣上宠幸武氏。若是见驾,以社稷为重。”茂公应诺,遂上楼见驾。高宗赐坐,茂公把征西将士劳苦之事说了一遍,高宗安慰了一番,即命光禄司于是日设宴,大宴功臣,择日加封。宴毕,群臣谢恩,辞朝而出。褚遂良忙问茂公:“武氏若何?”茂公道:“此系天意,难以挽回。”遂良顿足叹道:“徐(责力)只可为将,不可为相。只此一言,把唐家江山将属他人矣。”说毕,气恨出朝,回府去了。
再说次日薛丁山在长安城外立起魂幡,招仁贵薛王及母柳太夫人魂魄,开丧挂孝。后日,高宗大封功臣,以薛丁山为上柱国、西京留守、两辽王,子孙世袭;妻樊梨花为镇国一品夫人,高琼英为定国夫人,高兰英为安国夫人,程金定为护国夫人,申媚花为宁国夫人,荣封三代;以程咬金为开国长寿鲁王,赐安车驷马,宫女三十六人,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届上殿,赞拜不名,荣封三代,闲居养老,不必入朝,以程万牛袭鲁王之职;以徐茂公为开国英王,平章重事,赐田万顷,以子敬业世袭英国公之职。其余征西将及西凉将降将,俱各论功升赏,一一加封,并无遗漏。
次年,武则天生太子,高宗更加宠幸,自此高宗称天帝,武氏称天后。一日徐(责力)身故,享年九十三岁,高宗闻之,不胜悲伤,赐御祭御墓。此时武则天谋夺正宫之心愈急,凡武氏兄弟子侄和张昌宗、张易之,俱认勋戚,尽居显爵,势倾朝野。内宫恃宠,王亲大臣半归武氏,都为心腹,凡正宫王后一举一动,无不尽知,时常在高宗面前谮言王后的过失。高宗亦大有废王后立武氏之心,因王后系元配,又无大过,一时难于废出。
是年,却值王后身怀六甲,后见王守一在府,积甘露水,书符拜斗,祷告天地,求王后生一太子。早有侍臣报知武氏,武氏想道:“王后不生子,万岁定立吾子为东宫;着王后一生太子,立嫡不立庶,这东宫之位就到不了吾子了。”左思右想,急差心腹内侍,悄悄召郎侍许敬宗及枢密府使张天左、张天右三人,入宫计议其事,许以“废得王后,册上我为正宫,左右二相当分张氏二人,平章之职当与许敬宗。”三人道:“此事不难,侍臣三人明日见主,先上一本,说后兄王守一有弑主之心,每夜于府上积天露,书符拜斗,咒咀天子。娘娘一面速买嘱王后宫女,如此如此,包管废却正宫,立娘娘为后。”武氏大喜,三人辞出。
武氏即悄悄买嘱王后宫女,“照依如此办理,不可泄露,事成定有重赏。”王后宫女回宫,即照武氏所嘱办妥。至晚,高宗驾幸西宫,武氏迎驾入宫,叫一声:“万岁,今日为始,臣妾不敢留驾在此,请驾到正宫中去歇罢,免得害了万岁的性命。”高宗惊道:“这是怎说,何以见朕在贵妃宫中,便害了性命?即速奏明,以释朕疑。”武氏泣道:“妾若奏明,王后闻知,妾即死矣。”高宗道:“有朕作主,王后何能害卿,不妨直奏。”武氏道:“王后恨妾迷惑圣上,不但有杀妾之心,竟有谋害万岁之意。妾闻官中造一木人,写上圣上年庚八字,钉了手足,埋于龙榻之下,与国舅王守一咀咒万岁,欲谋天位。访闻此事是真,求万岁作主。”高宗闻言,大怒道:“有这等事,一发反了!”忿恨而起,来至后宫。
王后接驾,高宗喝道:“你干得好事,焉敢谋咒朕躬!”王后不知何故,只吓得目瞪口呆,不能回答。众内侍齐至龙榻下把土掘开,不上二尺,果有一木人,取将起来,上边写御讳八字,又有五个大针,钉了手足中心。高宗怒极,手指王后骂道:“贱人!朕与你何仇,造此木人咒朕,朕岂不能废你么!”王后泣道:“此木人不知是那一个埋在此地,连我一些也不知,也不知是何人害我。我与陛下结发之情,焉有此心?陛下休听谗言,屈害于我。”高宗道:“朕若不听谗言,天子之位不久付于王守一了!”说毕,忿恨而出,往西宫而来。
次日驾临早朝,有许敬宗、张天左、张天右三人上本,参国舅王守一心怀谋逆,于府中积天露书符拜斗,咒咀圣上,有篡位之心。高宗道:“不消三卿弹奏,朕早已知之。”遂下旨把王守一全家拿下,押赴市曹斩首,并谕文武百官,欲废王后。旨一下,群臣皆惊。闪过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西台御史褚遂良,同众老臣奏道:“王后贤惠素著,中外皆知;王守一赤心为国,谁人不晓。今陛下一旦听信匪言,以‘莫须有’三字,即将国舅诛戮而废王后,恐中外闻之,有伤陛下之明,臣等死亦不敢奉诏。”高宗道:“王后私造木人,书朕八字,埋钉宫中;王守一在家咀咒朕躬,欲谋大逆,理应正法,卿等何得谏阻?”长孙无忌道:“王后与陛下结发元配,岂一旦有此反心,其中宁无奸谋暗算?陛下明见万里,何得即诛国舅而废王后,实为有伤仁政。”高宗见群臣苦谏,无可奈何,下旨将王守一收入天牢,发枢密院张天左、张天右严讯具奏,忿怒退朝。
驾至西宫,武氏接入,问事若何,高宗道:“王守一发张天左二人查审,朕欲废后立汝,怎奈母舅长孙无忌与一班托孤老臣再三苦谏,权且忍下,然朕心已定,昭阳之印绎当付与汝矣。”武氏暗喜,悄悄差心腹嘱托张天左二人,务必将王守一严审咒圣之恶。二人依旨将王守一极刑拷讯,王守一宁死不招,可怜负屈含冤死于狱内。未知王后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高宗误信报女仇 杜回忠心救小主
话说高宗自拿问王守一之后,竟不到王后宫中去了。一日,王后亲往西富来候天子,适高宗却游御园,不在宫内。武氏正抱一岁小公主在宫闲坐,忽报王皇后驾至,武氏眉头一皱,计上心生,即将公主放在龙床,吩咐宫女如此如此,自闪人侧室去了。王后一到西宫,众宫女跪迎,王后问道:“万岁爷在宫否?”宫女道:“在御园,想必就回来。”王后听了,下辇入宫,至龙床边,见公主啼哭,王后把公主抱起,抚弄一回,等久不见驾回,依旧将公主放下,自回本宫去了。
武氏见王后已去,急忙来至龙床,狠了狠心肠,将公主登时扼死,把被盖好,自己仍旧往侧室去了。少时高宗驾回西宫,问贵妃何在,宫女道:“在偏院。”不多时武氏亦回,高宗道:“朕女呢?”武氏道:“方才吃了乳睡去,此时好醒了。”走至床边,揭开龙帐,假做失声道:“不好了!为何公主闷死了?”高宗大惊,抱起死尸,放声大哭。武氏问:“何人至此,大胆闷死公主?”宫女道:无人入宫,方才止有娘娘入宫,不许奴婢们通报,独自进宫,好一回功夫就去了。”武氏流泪道:“王后,你好狠心!不能害我,即谋害了公主!”高宗大怒道:“贱人如此悍恶,杀朕之女,今次必定废之!”即时草诏,谕亲王文武大臣,择次日告把天地,贬王后为庶人,册立武氏为后。诏旨一下,文武皆惊。
次日,高宗不坐大殿,御太乙殿,武氏垂帘于后,召文武会议。大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大司空褚遂良等人议。褚选良道:“司徒元老,司空大臣,身命虽重,今日之事,当以死谏。”一同进殿,山呼已毕,高宗宣谕:“王后失德,谋死公主,不堪以母仪天下,今与众卿共议,废王后为庶人,册立武氏为后,昭告天地祖宗,山川社稷,速选仪文,卿等毋得再议。”褚进良俯伏在地,奏道:“臣蒙先帝托孤之重,今日愿以死报陛下。王后贤明无罪,中外咸知。先帝临终之时,执陛下之手对臣道:‘朕佳儿佳妇,今已效卿,若无大故,不可废也。’先帝虽崩,言犹在耳。今陛下无故一旦废嫡,有伤先帝之灵,臣死亦不敢奏诏。”高宗道:“王后杀朕女,焉得无罪!朕心已定,册立武氏,无得再谏!”遂良叩首流涕道:“陛下即欲废后,另立公卿大夫之女,尽可选立为后,何必册立武氏?且武氏曾经侍过先帝,若立为后,臣恐千秋之后,难逃直笔,将以陛下为何如主!陛下必欲立武氏为后,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高宗羞怒交集,无言可答。武氏在帘内大声道:“如此无礼,何不杀之!”长孙无忌道:“不可!遂良乃先帝托孤之老臣,岂可诛辱!”因命左右扶遂良出。高宗遂下诏废王皇后为庶人,贬入冷宫。有诗为证,诗曰:
贤哉元后著芳名,执掌昭阳无改更。
岂知武氏无情算,暗谋生女陷昭阳。
虽有忠臣多谏语,那能转意听直良。
狐媚尚能偏惑主,至今提起实堪伤。
高宗既废了王后,遂立武氏为皇后,诏告天下,贬褚遂良为崖州刺史,长孙无忌解司徒职,升张天左为左丞相,张天右为右丞相,许敬宗为大司徒。武氏自为皇后,权归掌握,因高宗病目,每坐朝,武氏坐于侧,垂帘御政,时人号为二圣临朝。于是武氏之侄武承嗣、武三思等,俱居显职,横行朝野,政事悉决于武氏,高宗惟拱手听之而已。武氏又差心腹内侍,常至冷宫,打听王后生产,欲行谋害,又发矫旨一道,前往崖州,着褚进良自尽。可怜褚送良一个忠直老臣,亦死于武氏之手。
再说王后贬入冷宫,终日哭泣,欲寻一死。又想腹中有妊,不知是男是女,倘或生一太子,也好留传一点骨血,与母报仇,若寻一死,岂不伤了腹中儿命。自解自叹,在冷宫过了数月。这一日到了半夜,腹中忽觉疼痛,两个宫女抚背扶胸道:“娘娘想要生产。”及至五更,王后更加疼痛,不多一时,生下一个太子来了。宫女急忙烧汤沐浴,又取件旧衣包裹太子。王后抱在怀中看了看,止不住流泪,叫声:“苦命儿啊,为母的若不贬下冷官,此时生下你来,文武进表称贺,何等风光!如今在此冷宫,生下你来,还有何人来看视,便比到百姓人家,也不能及他一二。”说罢,不住伤悲。
早有武氏贿嘱宫人报知武氏,武氏道:“王后生太子,休使万岁知道。我想斩草不除根,萌芽又发生,不如将他母子一齐杀了,便断后患。”主意一定,就叫宫女悄悄去唤掌宫太监杜国进来。宫女去不多时,杜回来到叩头,便问:“唤奴婢进宫,有何分付?”武氏叱退左右,叫声:“杜回,我有一件大事,托你去做。若除得我心腹之患,我当赏你一个大大的美差。”杜回道:“娘娘只要吩咐,奴婢就去做。”武氏道:“王后今生下一个太子,恐万岁知道,复立王氏,并立其子为东宫。此我心腹大患,不可不除、我与你短刀一把,今晚到冷宫,将他母子杀害,回来我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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