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窝里一只鸡-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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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为这事找你。”拍了拍他的肩，凤一道，“以后你练字时，我来研墨。”
　　“这怎么好意思呢。”姬小灿挠挠头，“而且我自己磨得墨用起来感觉自然一点。”
　　“要不这样，”凤一提议道，“以后你写东西我来研墨。我写东西你来研墨。”
　　姬小灿一寻思：自己再练上一个星期就不用练了，而凤一既然收藏着文房四宝，说明他有着这方面的爱好，那么他一定会常常练字。
　　那姬小灿不就经常有机会能研墨了吗！
　　这样想着，姬小灿就答应了。
　　可是很快他发现了这样的弊端。
　　虽然姬小灿这些日子每天都在练字，可大部分时间都在混点。十五分钟的时间，有十分钟都在研墨。如今凤一夺走了他这可怜的休息活动，他的工作时间顿时增加了整整两倍。
　　有时候凤一也会和他一起练字，可当他想要帮凤一研墨时，凤一却会事先给他磨很多的墨——凤一力气大，研墨讲究方法，比姬小灿的乱磨乱研效率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凤一便以墨太多为由，拒绝了姬小灿的帮忙。他会给姬小灿一道艰难的选择题：一是帮他研墨，但现有的墨必须得练完才能休息；二是不研墨，和他一起把现有的墨用完就行。
　　……姬小灿两者都不想选。
　　姬小灿觉得自己被逼入了绝境。都说正常人在绝境时，潜力总是特别大，一向都很正常（才怪）的姬小灿又怎能例外？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馊主意，不，是好主意。
　　他决定疯狂地浪费墨水，当然是在凤一不知道的情况下。
　　练字时要怎样才能做到浪费墨于无形？
　　画画。
　　画什么才能称得上是又简单又可爱？
　　画小鸡。
　　姬小灿本身就是只鸡，从湖里河边镜中看自己的次数也够多了，头脑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虽说手法不太娴熟，但画起来也不能说是生疏。
　　他从凤一的柜子里偷偷拿了一大沓宣纸。他倒不怕凤一发现——凤一的宣纸太多了，总不至于去一张张地数。
　　当姬小灿画完了他的第一只鸡，他忍不住凑近欣赏，愈看愈觉得这是大家之作：“我真是个天才！”
　　第二只鸡画得不尽如人意。姬小灿最后一笔收尾时用力过重，鸡爪子看上去就像鸭掌：“这是天才的失误！”
　　第三只鸡看上去勉勉强强，但还是没有第一只好看，姬小灿是这样认为的。“天才又失误了。”
　　第四只鸡似乎还不错，有点第一只鸡的风范。姬小灿抚摸着第一只：“看了半天还是你最好看。这可怎么办，我把你画在了废纸上。”他这话说的对。原本他只是想画第一只鸡来试验一下，于是就在写有字的纸的反面画，上面还有沁过来的墨迹。结果竟然画不出比这更好的了。姬小灿忍不住捶胸顿足，后悔万分。
　　凤一在门口站了好半天，见他不停地嘀咕，于是走过来低头看姬小灿在干什么。
　　姬小灿正对着一张空白的宣纸比划：“是这样写，还是这样写？或许那样写会好一点。”
　　凤一感叹道：“怎样都好，快写。”
　　姬小灿答应一声，继续认真地比划。凤一看向砚台，里头的墨剩的不多——看来姬小灿刚刚练得很认真嘛。凤一点点头，放心地到屋外去了。
　　姬小灿总算是放下心来，将空白宣纸掀开，露出底下的小鸡。
　　小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在说：想要浪费墨的话直接把它倒在窗外的湖里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画出它们——如果好看也就罢了，难看还让它们诞生在这世界上，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姬小灿耸耸肩：“墨就是用来写字和画画用的，如果要把它洒到水里，不但会造成污染，还会被白白浪费。虽然我的原本目的就是浪费，但我们要用正当途径浪费。”
　　说完他用笔将小鸡都涂掉，只剩下第一次画的小鸡：“太难看就涂掉算了！”
　　他捧着小鸡：“虽然你在一张废纸上面，但你要知道，环境对于一只鸡来说，是不重要的——看我，从小在老母鸡的压迫中依然快乐向上地生活着。说明我们天生就有那种不怕困难的精神……好了不跟你废话了，虽然你在我手中很占位置，但你毕竟是我创造出来的第一只鸡，我决定把你送给凤一当生日礼物，介意地话就吱一声。对了凤一的生日是哪一天啊。”
　　画中的小鸡既没吱也没叽。
　　“我的生日是二月初三。”
　　“哦，”姬小灿猛地抬头，“你怎么进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凤一走过来，抽出姬小灿手中画有小鸡的纸，端详了半晌，“画的不错，再画上个一千只怎么样。”
　　一千只！听上去就很恐怖。或许姬小灿画上个十天半个月，每逢无聊时便画，也不是画不完，但这种数量实在让姬小灿想要退缩：“算了。我画的第二只鸡，第三只鸡都没有这只画得好。”
　　“你这张画得虽然不错，但看上去怪怪的。”凤一知道姬小灿的心思，不过他本意只是想吓吓不好好练字的姬小灿，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要不我来帮你改一下？”
　　姬小灿有些惊讶：“你会画小鸡？”
　　“当然。”凤一道，“我以前可是很会画画的，凤三有什么梅兰竹菊要画着送人，都是拜托我帮他画。”
　　将笔递给凤一，姬小灿等待着奇迹的时刻。
　　凤一提笔道，“你看这里，如果稍稍向外挑一下，效果会好很多。还有眼睛，你把它们画得太开了。嘴巴有点儿扁，要尖一点才像。”
　　姬小灿观察着凤一手中的动作，惊异地看着他将一只可爱的小鸡就此毁掉。
　　“你赔我的小鸡！”
　　“……”‘很会画画’的凤一盯着那只满是墨团的小鸡，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画画的技术退步了。他在小鸡的边上画了一颗竹子，竹枝挺拔，竹叶秀美，很是好看。他又画上菊花，兰花和梅花，画得都挺逼真漂亮，活灵活现。
　　为什么画不好鸡呢？
　　凤一重新画了一只鸡。
　　“真难看。”姬小灿毫不留情地讲出了实话。
　　头大，腿短，身子扁。
　　凤一感到挫败。他把这张纸拿开，也没怪姬小灿动他东西，就在姬小灿之前偷拿出来的那沓宣纸上开始画小鸡。
　　“难看。”姬小灿进行适时评论。
　　打叉，重新画。
　　“很有特色……不过还是很难看。”
　　涂黑，重新画。
　　“有点进步。”
　　闻言，凤一将其拿上来仔细看了看——打叉，涂黑，重新画。
　　“这张还可以。”
　　保留。
　　……
　　很快，墨汁用完了。当凤一怎么也沾不了一滴墨时，姬小灿屁颠屁颠地舀了一大捧水，开始了期待已久的研墨工作。
　　“研墨果然是一项艰辛的工作。”姬小灿感叹道，“不过我喜欢。”
　　凤一看着十多张满是黑叉与墨团的宣纸，忽然想起了什么：“姬小灿，你练了多少字？”
　　姬小灿研墨的动作一顿，立即恢复正常，仿佛丝毫没有被凤一的话所影响：“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再啦就饿了。”凤一打断他，“如果你今天练了一百个字我就带你去人间吃东西。”
　　“真的？”姬小灿兴奋道，“人间？你说的是那个，那个美食遍布的人间？”
　　“当然。不过不能告诉别人我们是神仙。”凤一催促道，“想去就快点练吧。”
　　姬小灿答应了一声，认认真真地练起字来。凤一在他旁边练习画小鸡。
　　一个懒人想要在一天之内练好一百个字是不容易的，而一个可以把梅兰竹菊画得栩栩如生的人则不一定可以画好小鸡。
　　好在每当姬小灿分心，想要休息一下时，凤一都会将自己画的小鸡拿给他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姬小灿一看到凤一画的小鸡，就不想去玩了。
　　天色渐渐晚了。姬小灿没数自己练了多少个字，只是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竟伏案睡去。凤一不忍将他叫醒，于是把他抱到床上。
　　收拾东西时，凤一心血来潮，开始数姬小灿练了多少个字。
　　……正好九十九个。

　　想要去人间游玩

　　姬小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了。
　　他揉揉眼睛，迫不及待地问凤一：“我写到一百个字了吗？”
　　凤一迟疑了一下：“有一百个字。”
　　“我不会写多了吧。”姬小灿想要拿过那几张满是字的宣纸，“让我数数！”
　　“一，二，三……刚好一百！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写了不止一百？”
　　他没发现这几张纸中，有一个字和他练得不太一样——那是凤一为了凑成一百字，加上去的。
　　你写的的确不是一百个字，你根本就没写到一百字。凤一在心中暗自腹诽。
　　可是他话没说出来，就全在姬小灿亮晶晶的眼神中随风消散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人间？”
　　凤一想了想，给了个准数儿：“五天后。”
　　“还要那么久？”
　　“不是才从魔界回来吗。”凤一道，“你还没有写完‘我不能喝太多酒’的一百遍呢。”
　　姬小灿不满：“我昨天不是写了一百个字了吗？”
　　“你可是答应我了的。”凤一准备好宣纸，毛笔，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磨好的墨，“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除非你承认你不是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是公鸡。”姬小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不过凤一的话简直就是蔑视了他作为雄性的尊严，所以姬小灿大声道，“练就练！”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七个字，一百遍啊，相当于他要写七百个字！昨天他写了一下午，才写好了一百个字。本来觉得很长的五天忽然一下变得那么短，能不能在期限之内写完都是个问题。
　　下次说什么也不要和凤一谈有关练字的事了！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姬小灿拿起笔，开始写“我不能喝太多酒”。
　　凤一给他降低了要求：“不用像昨天练字那样，把每个字都写得那么规范，只要清楚、干净点就好了。”
　　姬小灿听了这话，原本低落的情绪重新高昂起来。
　　钻空子，一个如此美好的词。
　　“清楚，干净点就好了……”
　　当他写了十几个“我不能喝太多酒”时，凤一过来视察：“真是清晰、干净啊……撇到哪里去了？”
　　凤一指着其中一句说道：“捺呢？”
　　“你说把字写清晰，干净就行啊。”姬小灿没有停笔，继续写，“只不过少了一撇一捺而已。”
　　“所以说，你是不打算解释竖到哪里去了？”凤一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厉害，“还是你打算抛弃可怜的横？”
　　“我写每一句最多只漏掉一个笔画。”
　　“佩服佩服。”凤一竖起大拇指，“你是怎么做到每个字漏掉一个笔画还写得那么顺手的？”
　　“不知道。”姬小灿深沉地抬头，露出一个瞬间破坏掉他气质的露出两颗大门牙的笑容，“或许我是个天才。”
　　“你真是个天才才怪。”拿过毛笔，凤一在宣纸上写下了姬小灿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五天之内把这七个字写好对你来说是有点困难——虽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倒没有什么。干脆你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练好就算了。”
　　姬小灿在一旁数着笔画：“‘姬小灿’是十九画，‘凤一’是五画，加起来就是二十四画；‘我不能喝太多酒’有五十四画，足足多了三十画！那我就写‘凤一’和‘姬小灿’好了。”
　　凤一微笑着答应。姬小灿照着凤一写了两三遍，一下就学会了。‘姬小灿’这三个字比起‘凤一’来困难一点，不过姬小灿观察了一会儿再写，效果也还不错。
　　一个时辰没到，姬小灿就叫凤一来看他写的字。凤一一看，不大满意地说：“为什么‘凤一’写得这么难看？”
　　“很难看吗？”姬小灿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的呀。”
　　凤一偏头仔细看了看：“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次我可是没少写笔画了——而且‘凤一’写得不是和‘姬小灿’差不多吗，你怎么不说‘姬小灿’写得不好看？”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凤一一拍手，道，“你怎么能把‘凤一’写得和‘姬小灿’一样呢？”
　　姬小灿狐疑地看他一眼：“都是我写的，字体一样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凤一也说不清楚，“算了。”
　　姬小灿任务完成，一身轻松，全然忘记了自己被罚练字的初衷。
　　凤一把宣纸收好，问姬小灿道：“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小银他们？”
　　“去他们那里干嘛？老母鸡有相好了吗？”
　　“那倒没有。”把毛笔在清水中涮了涮，挂到墙上，凤一道，“这次去人间不像去魔界，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如果你现在不去看看老母鸡的话，估计回来之后会很惨。”
　　想到不去仙界看看的后果，姬小灿打了个寒战。踌躇了一下，他还是不敢一个人面对老母鸡：“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凤一已经将笔墨纸砚都收好了。他往屋门口走去，回答道：“好。现在就去吧。”
　　姬小灿已经做好了骑凤凰去仙界的准备，结果凤一直接带他去了凤春华的寝宫。
　　寝宫不愧是寝宫，比凤一凤三的小院豪华不知道多少倍。姬小灿现在才知道，老母鸡和小金小银就住在凤春华的寝宫里。
　　小金在大殿冲姬小灿招了招手，姬小灿点头向他问好：“好久不见！”
　　小银把小金拖回去。远远地，姬小灿就听到小银怒斥小金的声音：“你给我安分一点！”
　　老母鸡一把抱住姬小灿——差点没把他勒死。
　　和姬小灿想象中把他骂一顿的见面有些不同，这个肥胖的女人老泪纵横：“孩子哟，真是可怜，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快把减肥方法告诉我！”
　　姬小灿推开她，擦掉身上的鼻涕：“娘——”他扑到老母鸡怀里，用力擤着鼻涕——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你弄得我一身鼻涕，我也要让你满身鼻涕。
　　小银嫌弃地躲到远处。老母鸡抱了一会儿姬小灿，猛地把他推开：“真是的，弄得我身上都是鼻涕。”
　　姬小灿被推得一个趔趄，凤一扶住他。姬小灿控诉道：“你怎么能把我推开！”
　　老母鸡没看姬小灿，反而瞟了一旁的凤一一眼：“反正他会扶你的。”
　　“……”
　　“你们这是要去人间了吧。”老母鸡拍了拍凤一的肩，“姬小灿就交给你了！”
　　“平时都是我照顾他的！”姬小灿嚷嚷。老母鸡和凤一同时选择无视他，姬小灿又抱怨道，“他叫我每天练字！昨天还让我练了整整一百个字。”
　　“什么！”老母鸡激动起来，“你会写字了！快写给我看看！”
　　小金立刻双手奉上毛笔宣纸，小银摸摸他的头：“你还真是贴心。”
　　现在研墨来不及了，姬小灿沾了些清水就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凤一。
　　别说，他写得还挺好，只是不太方正，有种随性的感觉。凤一盯着‘凤一’，叫道：“小灿，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写不好这两个字了。”
　　“为什么？”
　　“你没发现这次你写了勾吗？”
　　姬小灿看着“凤”，最后一笔的确有一勾：“好像我之前都没有写……”
　　老母鸡拿起宣纸，看了老半天：“姬小灿，你是怎么写的？”
　　“就那样写的。”姬小灿看到老母鸡脸上没什么笑容，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写得不好吗？”
　　“跟别人的比起来，的确不怎么样。”老母鸡话锋一转，“不过对于你来说，写得简直是太好了。”
　　“我认为你是在夸我。”
　　“我当然是在夸你。”老母鸡道，“你再写个‘美女鸡’看看。”
　　“娘你不是美女了，”姬小灿办了个鬼脸，“老、母、鸡。”
　　“……”
　　“娘我是在开玩笑的……母子授受不——别，别过来……我现在就写！”
　　迫于淫威地姬小灿很快就写出了“美女鸡”。老母鸡看着他写的字喜笑颜开，准备挂到房间里，向凤春华好好炫耀一番，全然忘记清水写的东西过一会儿便会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收好这幅字，笑容满面对凤一道：“以后你就继续教他写字吧——如果他不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
　　姬小灿对于事态的转变很是郁闷，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大家都在啊！”凤春华快步走了进来，身上依旧是那标志性的红色长裙。
　　老母鸡问道：“凤二凤三呢？”
　　“凤二凤三？”凤春华抬头耸耸肩，“前两天好像是去人间了。”
　　“这么巧？”姬小灿惊讶道，“我们也刚好要去人间。”
　　“你们？”目光落在凤一身上，凤春华笑了，“是只有你和凤一两个去吧。没准儿会碰上凤二，凤三哦。”
　　“这的确有可能。”姬小灿点头，“不过我不想碰到他们两个。”
　　“为什么？”凤春华惊讶道。
　　姬小灿撇撇嘴：“我才不想打扰他们两个呢。”
　　凤三追求凤二，这事在凤族几乎是人尽皆知，偶尔有八卦一点的别族，也对此颇为关心。

　　人间游·小瓷瓶

　　“掌柜的，来间上房。”身着墨色长衫的青年拿出银子，掂了掂，尽数给了客栈的老板，客栈老板就是喜欢这种洒脱的，脸上都是笑容，忙叫店小二接过来者的行李，领人去房间。青年身后还有个穿着浅黄色衣服的少年，少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向客栈老板，里头满满的都是笑意。客栈老板几乎要被他的笑容迷呆了，晕头转向地回了柜台，啪啪啪打着转盘开始数钱。
　　店小二忍不住提醒道：“老板，你数错了。”
　　凤一将行李放在床边，姬小灿立刻扑向床的怀抱：“床啊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苦笑摇摇头，凤一不再管姬小灿，只是边往外走边说：“既然有个家伙想和床永远在一起，想必晚饭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
　　闻言，姬小灿立刻翻身跃起，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飞快地跑到凤一旁边：“虽然我很想跟床永远在一起，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吃晚饭时离开它一下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发明了客栈这种东西——有吃有睡有茶水，偶尔还有说书的，或是江湖人士来说些小道消息。
　　今天来了个说书的。姬小灿一边吃东西，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人家说故事。听到兴奋处还拍手叫好，让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起哄。客栈老板和说书的高兴极了，觉得这少年简直就是天生给人捧场的好料。
　　好容易姬小灿听到一段无聊的，开始专心吃菜时，凤一忍不住感叹道：“如果不是认识你，我都要以为你是他们的托儿了。”
　　姬小灿刚咽下一大口饭，有点噎着。喝了一口水，他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当然要享受一下了——反正没人认识我们，觉得高兴就鼓掌也没什么不好。对了，这茶真好喝。”
　　凤一趁姬小灿继续听说书时，偷偷问了问店小二，将茶的名字记在心中。
　　说书的又讲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他格外心满意足，今天他得到的工资是平常的三倍，于是他准备大吃一顿，好好犒劳自己——是吃家门口的榨菜包子呢，还是吃花卷？凄凉的说书者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其实姬小灿和凤一早就吃完饭了。又喝了几杯茶水，姬小灿便同凤一上了楼。一屁股坐在床上，倒头就睡。
　　不知道为什么，姬小灿最近特别喜欢睡觉，似乎是小时候在仙界睡得少了，现在全都把它补起来。用小银的话说，就是姬小灿正在朝着猪的方向迅速发展。姬小灿没太在意，他知道小银这个人嘴巴一向很损。凤一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每次姬小灿睡觉时，凤一都会安静地带着或是外出，以防将其吵醒。
　　不过有时似乎没什么用——凤一是安静得很，但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尽如人意了——比如现在，姬小灿旁边的房间正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打架。
　　姬小灿睡得很熟，并没有被吵醒。但凤一有些受不了，于是到对面想要一探究竟。
　　“有人吗？”凤一轻轻敲门。
　　无人应声，但里面依然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凤一推门。门没锁，推起来却有点费力，像是被人刻意放了张桌子在门口。
　　凤一使了点劲，门被推开了。
　　房间里的摆设和凤一姬小灿住的那间很像，只是这间房坐南朝北，月光洒满了整个屋子，亮堂堂的，似乎满地板都被涂上了霜。
　　凤一下意识往床上看去，床上却只有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半个人影也没有。他拉开衣柜，里头竟没有衣物。椅子上干净得很，并没有积一层厚厚的灰——可真是奇了怪了。
　　“乒乒乓乓！”
　　凤一循着声音望向窗台——声音正是从那传出来的。
　　他走过去，看见一个瓷瓶窝在窗帘的褶皱处，如果离得远点或是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乒乒乓乓！”
　　凤一拿过瓷瓶，瓷瓶小小的，约莫半掌长，上头印有青花。瓶口被一个简陋的木质塞子堵住，瓶里似乎有东西在向外敲打。凤一也不怕，直接捏住木塞，准备向外拔。
　　木塞摸上去湿湿的，好像有水。凤一手指老是打滑，拔了半天愣是没把它弄出来，拔不出来干脆不拔了，凤一把瓷瓶放到衣袋里，带上门回屋去了。
　　出了门，瓷瓶竟然没有再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凤一虽有点奇怪，但没了声音更好，便没再管它。
　　姬小灿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凤一轻轻推了推他，姬小灿呢喃一声，转向一旁继续睡。
　　凤一闭上眼睛，有些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动作却不大。
　　他平时很少睡觉——凤凰神仙一类本就不需要睡眠——或许只有姬小灿是个例外。
　　姬小灿转过了身。凤一睁眼低头，就看见姬小灿闭着的双眼。他的睫毛很长，微翘着，凤一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姬小灿动动眼睫毛，凤一感到手指痒痒的，抬起手指轻轻抚过姬小灿的眼睑，揉揉他的脸颊，捧起他的下巴。
　　凤一没再做其他动作。正当他呆呆地看着姬小灿时，姬小灿忽然抬头，伸了个懒腰。伸懒腰的同时，头也向上挪了挪。这一挪不打紧，只听“咚”的一声，姬小灿的额头撞在了凤一的下巴上。
　　“你在干什么？”被撞醒的姬小灿半睁着眼睛，“怎么还不睡。”
　　姬小灿正迷糊着，并不觉得多疼。反倒是凤一，还很清醒，没有任何防备下巴被撞，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也无法反驳姬小灿——的确是他大晚上不好好睡觉。此时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被撞懵了，完全忘记自己可以提醒姬小灿神仙是不用睡觉的。
　　姬小灿说完，拉了拉被子，继续睡。凤一没敢再捧着他的脸，安安静静躺好，闭上眼睛，乍一看也像是睡着了。
　　天很快亮了。
　　凤一到点就睁开眼睛，立刻起床。难得的是，姬小灿也起床了。他起身，坐在床上，就是不愿意起来：“我比你早一秒起床！”
　　把姬小灿的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凤一将衣服往床上一扔：“没错你比我早一秒起床。所以快穿衣服。“
　　姬小灿一边思考着“为什么起得早就一定要快点穿衣服”，一边听话地把衣服穿上。
　　凤一满意地把姬小灿拉起来，带他下楼吃早餐。
　　衣袋鼓鼓的。凤一想要拿出来点什么东西，忽然摸到了小瓷瓶。他把瓷瓶拿出来看了看——好像长大了一圈儿……
　　姬小灿一把夺过瓷瓶：“这是什么？”
　　“昨天晚上捡的。”凤一没打算要回瓷瓶，走向屋外。
　　姬小灿端详着上头的青花，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想将瓷瓶还给凤一，凤一挥了挥手，道：“送给你了。”
　　“这玩意儿里面装着什么？”姬小灿很快注意到瓷瓶上的塞子。
　　“不知道。”
　　姬小灿想将木塞拔出来。但他遭到了和凤一一样的问题——手指打滑，无法拔出木塞。
　　想了想，他从牵过凤一的手，抓过他的衣袖，包在手指上。
　　“……”
　　姬小灿没看凤一的表情，反而对木塞上出现的状况倍感疑惑：“为什么布在上面也会打滑？”
　　凤一知道以姬小灿的个性，一定有要跟瓷瓶较上劲了。于是他把瓷瓶装进衣袋：“先帮你保管，回去之后再给你。”
　　瓷瓶似乎真的长大了一点，装到衣袋里有些勉强。
　　没了瓷瓶，姬小灿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早饭上。
　　这间客栈倒是有名，一大清早便坐满了人。姬小灿不想早中晚都在这里吃，拉着凤一到大街上去了。
　　在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面馆里用过了早餐，姬小灿眼巴巴地看着钱袋：“我来保管吧！”
　　“让你保管也可以。”凤一摇了摇钱袋，里面的碎银发出悦耳的声音，“但如果你弄丢了的话，这几天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
　　“保证不会弄丢！”姬小灿认真地点点头，“要不你把瓷瓶也给我保管吧。”
　　凤一把瓷瓶放到钱袋里：“如果搞丢了就把你卖掉。”
　　——他本是开玩笑，哪知道后来真的应验。不过姬小灿倒是没有被卖掉。
　　这是姬小灿到人间的第二天了。第一天刚到就得睡觉，第二天正是出去玩玩的好时机，反正凤一这次出来也纯粹是为了放松，并没有什么任务在身上，可以带着姬小灿去各处访游。
　　凤一和姬小灿去了闹市区。凤一打算让姬小灿好好见识一下人间的街头和仙界冷清的道路有多么不同。姬小灿一进来就兴奋了——街里不仅有各种各样的饰品，还有很多极具特色的小玩意儿。美食的味道从街头一直弥漫到街尾，糖葫芦的酸甜味儿中混杂着混沌面的鲜香；烧烤的孜然味里穿插着烧饼的面味儿。
　　姬小灿盯着色泽鲜艳的糖葫芦，咽了口口水。凤一微笑道，“想吃吗？想吃就去买吧。”
　　得到许可的姬小灿激动万分，揣着钱袋去选葫芦——要付钱时却傻了眼——钱袋里一分钱也没有，只有一个长得特别大，乃至塞满了整个钱袋的小瓷瓶。不，现在应该是叫做胖瓷瓶了。
　　“……这瓷瓶真的会自己长大。”

　　卖糖葫芦的老头

　　姬小灿蹦蹦跳跳地手握一根还没付账的糖葫芦，拿着瓷瓶跑到凤一跟前，也不管后面卖糖葫芦老头的大喊大叫。凤一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见姬小灿跑来手拿糖葫芦，只当他是付了钱的。
　　凤一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没把钱弄丢。”
　　姬小灿把糖葫芦递给凤一，示意凤一帮他拿着。掏了掏空空如也的钱袋，姬小灿笑得很欢乐：“你看，瓷瓶变大了！”
　　凤一没看瓷瓶，看向钱袋：“……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