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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传说作者:梁微云(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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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很静,无风。寒意潜藏在浓雾中,笼罩四周。船和船之间用绳子链接。守夜人没有放松警惕,每艘船上的火把都持续燃着。阿克斯悄悄招手,敞开斗篷。哈莱看了看船首鼻息正浓的黑熊,像轻巧的猫一样探过身,潜进去。
阿克斯俯□,吻住露出来的耳朵。斗篷里一阵轻微的窸窣。于是阿克斯再也看不到露出来的任何东西了。
39、搁浅 。。。
由于湖水流向,清早的船位出现偏差。不过根据罗盘指示,认准西方总是没错的。
第二日行船同样沉闷,无事发生,只是黑熊的脸色不好看。到了第三日,他简直有将哈莱踢下船的冲动,因为少年一早起来告诉他:梦境的导航作用再次开启,可惜出现的场景和眼前完全一样。
阿克斯将哈莱护在身后,冷静地阻止他:“那只说明一点,这是一次长途航行,且没有意外值得期待,我们应该感到庆幸。”
黑熊咆哮:“庆幸?要这样漂几天?五天?十天?半个月?他娘的,不被饿死也被冻死了!”
他说的是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三天里气温下降明显,陆地上的温暖不再眷顾。早上大家在积了一船的白霜中醒来,所有能盖的织物都拿来保暖。白天人人抢着划船,贪图这仅有的运动。过后汗水被冷风一吹,黏着衣服,则更加难受。
队伍里唯一不能抱怨的是哈莱,阿克斯将他照顾得很好。
这天晚上,勺上来准备洗脸的水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味道,哈莱确认半天,不可思议地惊呼。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水质变深是今早的发现,只是没人想到他们正在驶离原本的湖泊。此刻看着无边无际的四周,队伍陷入一种无声的惶恐。船队不可能退回去,而前路依然渺茫。最危险的是,这下水都成了有限之物。
半夜,哈莱照例窝在阿克斯的怀里,像一只躲避冻夜的猫在暖和的火堆旁安顿,用最轻微的耳语道:“你也很冷吧?”
“不冷。”
“你在发抖。”
“不是因为冷,殿下,这点寒气难不倒我。”
哈莱将脑袋埋进阿克斯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鼻间萦绕的味道让人安心。
“你在闻什么?”阿克斯奇怪道。
“你身上这个,雪松木的味道吧?第一次见你就有了。”
“雪松木?没人这么说过。”
“自己不知道?”
阿克斯低笑,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直接在哈莱耳边回绕:“指望一个男人身上总是飘着这种软绵绵的味道?嗯?”
才不是软绵绵的味道……而是……植物的香气……一种自然界精华的气息……哈莱默默想着,他形容不好,只知道这味道不折不扣吸引着他。每次闻到,像受到牵引似的,心自然而然平和下来。
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但哈莱想随便聊聊,听听阿克斯在耳边低语的声音,于是他道:“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阿克斯将他抱得紧了紧:“总会发生一些事,这避免不了。我们不是在黄金城逛大街。”
哈莱被他逗乐了:“你没有想要安慰我的意思吗?”
阿克斯道:“我是在安慰你。在血域沙漠,没人知道你会被抓走,结果你被救回来了;在食人草原,没人知道会遇见那些吃人的魔鬼,后来化险为夷了;现在在水上,我们以为在湖里行驶,结果睡了两觉,莫名其妙飘到海上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可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每走一步,就能多看一些东西。上到眼前的是美丽的画卷,我们就欣赏;是险恶的画卷,我们就克服。何必畏畏缩缩赌下一幅画卷的内容?我们每天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睁大眼睛,看着后面更精彩的风景。”
“你的安慰很有效。”
“当然有效,我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哈莱小声说道:“我……一直很想了解你的过去。”
“不难,如果你感兴趣……。”阿克斯摸到他的手腕,轻轻引导他的手伸入自己衣服下摆。指尖碰到布料下渴望已久的内容,哈莱心虚地想逃开。阿克斯紧紧抓住他,直到摸上他的胸口。
指尖下是线条明显略微突出的胸肌,紧绷、弹性,充满男性力量。哈莱在那里摸到一条凸起的疤痕,半个巴掌宽,从右肩延伸到左腹。
“不仅这处,还有很多。”阿克斯微笑道:“这不能代表我全部的过去,否则你会以为我是个整日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莽夫。但一个人的过去无法磨灭,且注定我们之间巨大的差异。总有一天……我是说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完整的我。届时,希望你不会害怕。”
哈莱想阻止他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害怕。男人的功勋离不开身上的伤疤。”
褐色的眼眸在微光下有种罕见的专注,阿克斯道:“你就是我的功勋,今后所有的伤疤只为你而存在。”
“千万不要!”
无论要不要,哈莱都不能发表意见了,因为阿克斯迅速堵上了他的嘴。
他激烈地吻着他。熟悉的气息全然灌入,牙关被莽撞撬开,舌卷起一切,让他和着他的频率而澎湃。
哈莱禁不住往下缩,希望包裹的宽大斗篷足以遮住一切动静。手被阿克斯执拗地压在胸口,有那么一瞬,他迷迷糊糊地想笑,猜测那是因为阿克斯不愿再平白吃一个耳光。不过手下越来越烫的躯体让哈莱所有的思绪到此为止。手指情不自禁,离得最近的一处突起被指尖笨拙地划过。不意外的,哈莱的口腔立刻遭到来势更猛地攻击。
不敢发出惹人注意的声音,但遮掩的禁忌必然带来更多刺激,而阿克斯的热情,导致他给予的东西太过强烈,哈莱只能一面承受,一面憋住可能泄露出去的气息。心尖上不期然奏出双簧管的颤音,共鸣下去,在小腹中炸开——只是一个吻,连带反应却立刻让人体察得到——这是不该陌生而的确陌生的情绪,驱使哈莱不愿放手或被放手。
最后,阿克斯在少年憋不住的关头送上自由。哈莱赶忙将涨得通红的脸藏进他的胸口。嘴唇还是湿濡的,上面残留着舌尖给予的压迫感。他慢慢吐吸,缓和刚才激烈的掠夺造成的憋闷。
阿克斯也气息不稳,只是比哈莱大胆得多,对周遭似有还无的视线全不在意。难道他掩饰得还不够久?就算木头人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他用手顺了顺少年额头掉下的金发,抚上面前柔嫩的脸颊:“今后再向你确认心意,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啊,我是跨过界了,你尽管说吧,你确认了什么心意?我什么都不会认的!哈莱一面对自己狠狠发誓,一面悄悄将双臂搂上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叹息。
驶入大海后,队里逐渐有人晕船。海面未必比湖泊多浪,这多半和心理有关。太阳带来的光线每天从背后升起,在眼前落下。始终低迷的白雾像一片削弱阳光的屏障,将众神赐予的温暖隔绝在外,六只孤零零的小船在海和雾的冰寒夹层中,在毫无生气的水的荒原里茫然前进。
至第五日,空中明目张胆下起雪,刚开始下下停停,后来再没停的时候。这本该是种赏心悦目的奇景,可惜对冻到发僵的队伍来说,哪来这种闲情。如今对划船一事,人人避之不及,衣服一沾水成了锋利的冰刀,将人像豆腐般割伤。握着船浆的手由青入紫,弯起指头或重新摊直都十分困难。彼此环环相顾时,惨白的脸色貌似石膏,只因覆盖着白霜,也或血液冻迟缓了。有躁动的马匹无法制约,只能动手杀死,喝两口温热的血,然后将尸体推入海中。而这一切,神龙啊,居然发生在最炎热的七月里!
哈莱变得在梦中焦躁不安,曾有的场景反复出现,耳边不时回响嘶哑的喊声……“抓住我,不要放弃,你答应过的……抓住我,不要放弃,你答应过的……”声音像乞求,像鼓励,像拼命把什么东西抓在手里。有时发呆,哈莱会忽然站起,别人以为他想活动身体,他只是忍不住眺望四周。每当此时,迷茫的视线会和另一船上的男人交叠。那不是偶然的相遇。因为卡迦从没因不经意撞上而将视线移开的下意识行为。他目光清冷,蕴含解读不清的含义。被这么注视着,哈莱会清醒过来,按照卡迦过去的身份揣测他当下的心思,自以为琢磨出什么,可仔细想,又总是陷入更加迷茫的状态中。
当少年终于在梦中看到陆地时,队伍已从十八人减到十五人,一艘载着冻僵的骑士和马尸的小船脱离队伍,随波而去。剩下那些仍有意志的眼睛,因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纷纷从雪堆里转出,望向前方。视野所及,毫无迹象表明海岸线即将出现,但陆地的影子已在人们心中成形。
没人想到他们究竟会以什么方式看到陆地,这个过程奇异得令人无法置信。这天早上睁开眼,所有的人齐声尖叫。仓惶地爬出船,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踩在一处陡峭的山顶。周围没有海,连一滴水都没有。但所有的人都确信,昨晚他们的确飘在海里。期间发生什么事,轮值守夜的人根本解释不清。他们信誓旦旦说自己整晚睁着眼,可事实上无人清醒。
这个山坡——如果能称它为山坡的话——比周围任何一个平面都要高耸。他们举目四望,将环境看个大概。远远近近的地貌和植被让人生疑:多数地表是冻结的,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蓝白相融的冰,俯瞰下显得凹凸不平,其中不乏高耸的锥形山体,也有低矮的塌方丘陵;植物大多奇形怪状,被冰棱包裹后固定下来的形态甚为飘逸。
这是一个白色的无声的冰冻的世界。
卡迦扒开一处冰棱,扯下一根带着小触角的紫色长草仔细观察,以一种还算镇定的语气,点出这个疯狂的事实:“是海草。我们的确还在海里,只是海水一夜间退尽了,所以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海底。”
大家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魔族语言。很久后他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根草……不至于下这种惊悚的判断吧?”
“看看那个,是否足够?”
卡迦指着混浊的冰面,让他们看冰下的东西。
那是一条鱼,一条死鱼,一条被冰层冻住的奇形怪状的死鱼。
没人再提异议。
只有哈莱还在问,即使冻得口舌都不利索:“海水……为什么会一夜间……退尽呢?”
阿克斯两眼放光,兴奋展露无疑:“常理无法解释吧?一路上遇见那么多事,能用常理解释的又有几件?神话的力量在现实中显形,不是挺好玩的吗?”
哈莱忍不住翻白眼,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跟不上阿克斯和卡迦接受新事物的程度,他是个正常人,没法在旁人还脸色惨白消化这一现状时,欢天喜地对他的话语表示赞同。
黑熊的眼光简直可以射出刀来,哈莱硬着头皮,讪讪地给予验证,说梦中看到的陆地确实如此。
而接下去的难点是:海水既能一夜退尽,自然也能一夜还原,他们是弃船前进,还是固守船边?这次哈莱顺应梦中指示,果断下了决定。
弃船。徒步。
因为梦境告诉他,目标已经不远。
40、妄念 。。。
一行人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像贸然闯入太古时代的蛮荒之境。严酷的环境很快抵消新奇感,到处是不可预见的小陷阱:步子经常踩碎脆弱的冰面,腿陷进冰窟窿里,断裂的冰层锋利如刀,不仅割碎裤脚,还割得脚踝鲜血淋漓。剩下三匹马牵在手里,不是因为谦让。这里地形晦涩,他们宁愿将为数不多的装备和食水交由马匹,以便留心每一步落脚,徒步前进。
笼罩的白雾终于散去。休息时,哈莱站在开阔处,看着脚下因洋流的痕迹自然形成的沟渠,绵延至极远处,并幻想千年前的情景。当时他们背负整个人类的命运,使命和成就感足以驱使疲惫的心斩荆披棘。可现在是为什么呢?社会的变革?真是笑话!唯一荣幸的是,同行的队伍里有其中一位的后裔。
天空碧蓝如洗,卡迦常凝视天际,哈莱从他红冻的面容上看出久积的病厄。连日水路,寒气侵身,他的健康状况想必更糟。互不揭露的代价是互相揣测,哈莱只好避重就轻,关心地询问他在看什么。卡迦低声耳语,蓝得过分也是异常,看来神龙又要考验我们了。
哈莱一脸无畏,敌视天际。一路觐见,从不缺少这个,他们还不是像勇敢的先辈那样走到这里?
时至傍晚,神龙的考验果然如言降临。
这场暴风雪在队伍走入一片布满低矮冰山的盆地时刮起,没给人准备的时间,天翻脸无情,黑云似锅底,遮蔽天空。狂风歇斯底里,卷着大雪摧枯拉朽般呼啸,发出刺耳的拉锯冰山的声音,好似鬼魂的呻吟。
刚开始,哈莱还能目视队友的身影,后来在风雪里变得模糊不清。凭感觉,旁人就在附近。他张嘴喊了两声,雪乘势倒灌,把声音淹没。这种毕生罕见的暴风雪,再近的东西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霎时,天地间只剩他孤零一人似的。
风鼓得耳膜生疼,远处传来一阵钝然撞击声,是前方队伍发生了意外?
走在斜坡上,哈莱被风吹倒在地,抬身就像和风抗争。他透过眼缝,寻找鸡毛身影——这风连人都吃不住,何况是它。
一双手及时伸来,把哈莱从地上拉起,裹进不算温暖的斗篷中。阿克斯的眉毛和嘴唇上挂着冰棱,护他在怀继续前行。哈莱心生感激,同时留心鸡毛去处。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他脚下趔趄,直直滚下坡去。阿克斯拉住了他,谁知脚下冰层忽然断裂,无法借力。两人像两团可怜的雪球,在别人疏忽的间隙,沿着斜坡翻滚,狼狈地掉进一处冰雪覆盖的坑洞里。
哈莱躺在坑底,眼冒金星,直到身下传来闷哼。
“你……怎么……样?”阿克斯伸手摸来。
哈莱顾不得疼,侧身看他。接着,听见自己发出惊恐万状的声音。
一根长长的尖角冰棱,穿过腹部,将阿克斯穿透在地,鲜血正以极快的速度染红毡衣。阿克斯咳了一声,咬紧牙关,血从牙缝中喷涌而出。
“神龙啊!”哈莱不知所措,按住伤口的举动徒劳无功。他强自镇定,这种伤势耽误不起,没时间让他顾及自己的情绪:“挺住,我去找人……!”
挣扎起身,尖锐的痛从腿上传来,左腿弯成的角度让哈莱明白过来。
坑不算深,对断腿之人实属考验。哈莱攀住冰层往上爬。左腿无力地拖着,除痛觉传上来,力量和意志已经无法支配它。但他还有两只手和一条腿,可以靠它们使力。攀不住的地方,一拳上去,手指插入裂开的冰层,然后又能往上挪一点。
没时间回头,哈莱能听见背后鲜血在地上扩大的声音。呼吸在变得微弱,生命在逐渐脱离。
“来人啊!卡迦!黑熊!”撕心裂肺的吼声被洞外呼啸的风声盖过,他们能否听见?
哈莱忽然从冰墙上掉下来,断骨戳进肉里,他痛出声来。但必须继续。咬牙挪到墙边,再次用力往上爬。
第三次从墙上摔下来时,身后微弱的声音叫住他。哈莱责骂自己没用,回去握住阿克斯的手,发现他的身体不比地上的坚冰温暖多少,忙脱下披风罩住伤员。
“没戳中……要害……。”微笑难以成型,但阿克斯还想安慰他。
哈莱对洞口呼救,他不能放弃。这时上面有个黑色影子一晃而过:“鸡毛!”
果然是顶着大雪的鸡毛,感谢它的出现和消失,关键时刻,它永远是最得力的救兵。
惊喜地抱住阿克斯,为即将得救重燃信心。把一切交托鸡毛吧,哈莱想,他决不能在这时离他而去。哈莱絮絮叨叨地说:“你不是说过吗?上到面前的画卷我们要好好欣赏。可如果身边没有你,管他什么画卷,我都不想看了。”
接着说:“一路上那么多危险,只要神龙一个疏忽,生命就得奉献给它。我还顾虑重重,我胆小,我害怕,我真傻,为什么不早点认清这个事实呢?”
又说:“有什么比抓住眼前的东西更重要?只要你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哈莱轻声念叨最后一句,好像神龙就在眼前,只要不断重复这种献祭性质的话,神迹就能出现。 阿克斯面色灰败,眼神涣散,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于是哈莱静静伏在他身上,也什么都不说了。
小魔鬼敲打着罪恶的边鼓从心底冒出来。哈莱想,马上就能获救,暂时有这种想法,应该算不上太大的罪过吧……如果阿克斯,只是如果,就这样离开,难道不是一件幸运事吗?起码他是带着对凯米尔的憧憬而去,再没有机会得知背后的谎言,那残忍的真相……多好!他爱着凯米尔,爱着我,可他永远不用知道那是两个人,不用去分辨和折磨自己的心,不用去承担爱错人的痛苦。这难道不是神龙最大的仁慈?
哈莱惊跳起来,几乎不敢去看地上的人。多邪恶的想法!看看他,看看这个留血的男人,是在为谁承受痛苦?而他宁愿让他去死,也不愿让这个男人的爱被辜负?难道近日来患得患失的幸福,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吞噬了他的良知?哈莱·奥尔比,你真地承受不起那种可能吗——当阿克斯知道真相,将不再选择你?
哈莱浑身颤抖。洞中很冷,但比不上心里的。他期盼地望向洞口,给他,也给阿克斯一次机会吧!
风太大。
吊下冰丘的麻绳在风中摇晃,好不容易将落崖的同伴拉上来,卡迦和黑熊都松口气。另一名失足的骑士就没那么幸运。希望升天时,神龙庇佑他的灵魂别像他的躯体一样四分五裂。
卡迦不断对黑熊比手势。不能耽搁下去,这里冰丘挨得近,他们必须尽快躲进冰丘间的缝隙。那是目前能找到的,抵挡暴风雪的最佳去处。
骑士们背起伤患,沿着斜坡小心翼翼滑下去,直到进入救命的缝隙。陆续有骑士安全跳下。卡迦等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问其中一人,他不是走在你的前面,人呢?
骑士呆愣。而旁人都摇头,说没看见。
卡迦脸色一变,利索地将麻绳甩到头顶还算牢固的冰柱上,重返让人望而生畏的风雪世界。黑熊咒骂着,点了几人一起上去寻找。他们顶着风,四处呼喊,确认冰坡上没有人影,继而将搜索范围扩得更大。
卡迦步伐踉跄,状况不佳,黑熊看在眼里,知道在至关重要的事情上,这位小布拉班特殿下的星相师绝不含糊。披风戴雪,奋不顾身,黑熊自以为能了解卡迦此刻焦急的心情。
其实未必。失踪的不只凯米尔一人,卡迦担心,但不必太担心。这感觉如鲠在喉。矛盾之处在于,他刚收获所求,本无意参与更多,可无论观感和自律如何胜人一筹,只要承认存在上心的人和事,俗气的想法总是如影随形。就像此刻,他猜想任何发生在少年身上的意外,而他不是陪伴在侧的那个,这种焦躁感让人不快。一路上他努力寻找平衡点,并为此罗列过一千条理由,若即若离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在如今担忧的状态下,全像火苗吞噬的薄纸,一眨眼不复存在。那么,他想,如果这些理由可以消失得如此之轻,过去,他又怎会愚蠢地以为它们如此之重?而面对轻与重这个问题,世上只怕没人比卡迦更有经验,实践得更加彻底。
他胡思乱想着,直到看见一坨黑白相间的东西,在雪地上快速移动。
下到洞里后遇到难题。卡迦斩断身体上那截多余的冰棱,示意黑熊先把阿克斯抬出来,这种情况,总不能等冰棱自行融化。
“看这里,伤口冻住了,一抬必定裂开,他挺得住?”
掌中手指微动,碰到哈莱的指头。于是哈莱代为回答:“动手吧,他可以。”也没比现在更糟的情况,阿克斯失血过多,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他不像个活人了。
哈莱紧紧抱住阿克斯的脑袋,黑熊和卡迦分别抓住两边身体,眼神一交汇,手下用力,利落地将他抬起,并尽量忽略清晰的皮肉撕裂声。
蓝色火焰在掌中燃起。阿克斯的痛苦没有持续多久,他终于像个正常人般坐起时,瘫倒在地的反而是哈莱。严重的腿伤让他支撑不住,可哈莱自己清楚并非如此,他只是失去勇气,再去看一眼面前血肉模糊的半截冰棱——这本该是他遭的罪——掉下洞穴那刻,若非阿克斯尽力一扑捞他入怀,先着地被穿透的肯定是他自己。
安全返回缝隙,看到衣服上的血渍和两人的狼狈,无人多问一句。此处挡得住风雪,挡不住急剧下降的气温。
难得,阿克斯也有别开眼的时候。起初哈莱困扰在复杂的情绪里,没有注意这些。后来连问几次,才意识到阿克斯是伤了自尊心,还在对刚才的窘境耿耿于怀——像戳在叉上的死鱼一样无助,还不是在地狱里,太丢人了!
哈莱心想,这也算失败?还是害羞?可这不是身手问题,是因为充满爱意的心。只是此刻说不出这种话来。他吻了吻阿克斯的手,以这种方式表达全部的感激。
41、石塔 。。。
缝隙里恰能容人,缰绳拴在冰柱上,马被留在上面自生自灭。他们取下行李,在缝隙下互相依偎,像躲避战祸的逃兵,听着脾气暴躁的大自然在头顶轰鸣。
阿克斯脸色苍白,明显没从刚才的损伤中恢复,却将哈莱的腿伤看得更重,即使治愈,仍不断为他揉搓小腿,并且说,这么做不过是借他的腿,让自己的手不至僵硬。
如果不是脸冻僵了,哈莱准会会心一笑,他发现阿克斯一路上总喜欢开些贴心的小玩笑,关心的举动承载着爱,能狠心拒绝一次,也不好意思拒绝两次。这个男人渴求爱,也懂得如何获取爱,是因为足够的经验累积,还是天赋异禀?而阿克斯给予的东西不止于此,当一个人容貌悦目、气质洒脱、身手出众、头脑睿智,即使神话中的英雄也比不过,谁还能对他的追求狠心说不?
暴风雪在入夜前停歇,继续前进是不可能了,黑熊决定留在原地过夜。
柴薪所剩不多,不用则没人熬得过这一夜。黑熊要求必须成双看护,以防一夜睡去,隔日再也无法站起。大家围着火堆,尽量说话,于是哈莱对同行的骑士有了进一步了解。他们有的也有妻儿和田产,但追求更多的是梦想!哈莱不参与这种话题,因为他觉得人的梦想不该靠盲从来实现。
鸡毛蜷在哈莱怀中,在场所有的生灵里,大概只有它还具备鼾声四起的能力。而卡迦始终像冰山般安静,用披风罩得严实,半阖着眼,似睡非睡。哈莱发现,每当卡迦陷于沉思,总是不屑让周围的声音打扰自己。火光照耀着他病态的面容,哈莱端详许久——照例说他掌握的魔法绝对比黑熊高明,该是这里最具实力之人。但哈莱猜想,不到危急关头只怕卡迦不会动用,一来有泄漏身份之嫌,二来他的身体状况——即使他从不解释——哈莱都觉得,是经不起再次折腾的。
没听说皇室中人也能修习魔法,所以对卡迦会魔法一事,哈莱曾经惊叹。后来他转念一想,当初费鲁兹亲王身边的黑衣人、面前的黑熊不都是例外吗?费鲁兹帝国制定的法律说到底还不是姓费鲁兹吗?这个世界已经混乱到人人和魔法沾点边,而大神官还在信誓旦旦地说,只有神职人员才有资格研习,此律世代传承,必须严格恪守,未免有些可笑了。
哈莱低下头,惭愧地道一声歉。敬仰一个人,就该充分尊重和信任他的话。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唤起哈莱这种神圣的感情,大神官是唯一一个。
长夜漫漫,冰山缝隙中的一夜更是漫漫。
没人想到会在炎炎夏季遭遇超越冬天的寒冷,这种冷像钝刀,摧磨着坚定的意志。于是长途跋涉的目的会再次被遭逢困境的人们在心底过滤,有人凭借自己的顽强,筑起第二道动力的围墙,将困难隔绝在外;有人则抵挡不住,不得不向困厄妥协。隔日一早,果然有两名骑士抱成一团,在梦中交代了性命。冰葬后队伍只剩十一人。而这种动力和阻力的搏斗还将上演几回,结果如何,无人可以预测。
仅剩的三匹马不知所踪。黑熊表示后悔。哈莱知道他想直接杀死,以便囤积更多食物。
阿克斯像有话要说,直到第二日上路,才断断续续说出口。哈莱消化完话里的意思,没有露出迎合之意,过了很久才从包裹严实的围巾中漏出一句。阿克斯仔细听,才知道是在埋怨他,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考虑这些。
阿克斯说:“没办法,越困难想得越多,否则怎么坚持下去?”
哈莱知道这不可能是阿克斯的底线,但为此感受到同样的暖意。
“为什么要在洞底说那些话?我活过来,你真地可以放弃一切?一个吻不至于收获如此深情的誓言和眷顾,殿下其实早就动心了吧?瞧你一直顾虑重重,所以无法表达更多,这些我全都知道。不急,只求殿下别再说那种蠢话,我想要你的爱和宽容,而将来,我必定为此回报更多。”
哈莱发觉,昨天那件事不仅仅是一场意外。他和阿克斯的关系为此更进一步。有一种决然的疯狂,因为阿克斯的牺牲在哈莱心中冒头;有一种犹豫的理智,同样因为阿克斯的举动,在哈莱心中生根。他简直想把一切赞美之词加诸其身,可他对自己说,当一段感情附加的独占欲浮出水面,答案只有一个——他已经彻底爱上他。这是一个最美好的结果,也是一个最糟糕的开始。
阿克斯,你知道自己温柔的眼神奉献给谁了吗?知道掌下轻抚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人吗?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顶着凯米尔的身份接受你的爱意,难道不是对你最大的欺骗吗?
真爱容不下谎言,他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躯壳里,这道理哈莱明白,所以他心向往之,却不能表态,起码他是凯米尔·布拉班特时,没有更多东西可以给予。幸运的是阿克斯一无所知,仍大度地允诺时间!这种贴心,哈莱暗自感激,并在心里回报了无数誓言。
之后几晚,梦中出现新景,打断哈莱关于感情方面的臆想。有一次从梦中惊醒,吓得他汗水连连,像见到鬼一样瞪着旁人,平静后却对内容闭口不言。这一刻,哈莱开始痛恨起自己担负记忆石的内容,以至他根本无法确定,这是关于自己的噩梦,还是属于前人的记忆。
这日午后,队伍曳步爬过一处桀骜的冰丘,视野再次开阔,一名骑士激动地指着前方,于是大家终于看到极远处,有一模糊不清的深色塔状物,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哈莱几乎热泪盈眶。众人从他的表情里知晓一切,忍不住欢呼,有人甚至冒着冻僵的危险,扯下围巾挥舞。
卡迦永远是队伍里最冷静的一个,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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