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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要爱-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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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虽然我再三尝试着抛开一切安然入睡,但我的眼睛背叛了我,它们自作主张地撑开了眼皮,与地下的森森白骨一起嬉戏,同空中的孤魂野鬼一起飘荡。与此同时,我的心脏仿佛也与我脱离了关系,它伙同大脑向我放映了无数部惊悚大片,然后以一种独自狂欢的方式,高频率高幅度地颤抖起来。这时候,唯有我的双手是忠诚的,它们紧紧地抱住杨帆的身子,向我及时传来她匀称的呼吸——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这种独自的担惊受怕,是值得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雾气弥漫了整片树林,我牙齿松动,头皮发痒,睁开眼,却见杨帆正俯身安详地盯着我看,精神不觉为之一振。再一看,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蓬松的头发也已经用草根束好,只听她以一种平静的语调问:“小峰,这是一片乱坟岗,你昨晚上就知道,对不对?”我惊讶地点了点头,瞬息便被她的樱桃小嘴吻了一口,全身顿时麻酥酥的,令我好不受用。随后,杨帆把我的脑袋放在她的膝上,深情地说道:“小峰,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你!我,我,我爱死你了!”说完又是浪漫一吻,令我雾蒙蒙的脑中顿时一亮——想来生活所有的磨难都会物超所值,便不觉笑出声来。   
  因为有了干粮,再一次战略分析后,我们准备反其道而行之,上山。趁着十米不见树影的雾气,我们悄声地越过坟茔,往上爬过一小片荆棘,幸运地找回了我那双盛满泥浆的皮鞋。在溪口洗了洗鞋袜,再朝左边的山路走了一会儿,便选了个位置朝上攀爬。大约过了一小时,我们来到一条横贯而过的山路。我们躲在草丛歇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弃之不理,继续朝上爬。之后应该又过了两个小时,我们再次看到一条山路。不过与前面的两条不同,这山路狭窄了许多,而且杂草丛生,似乎鲜有人迹。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我爬上树观看了一下地形,发现群山皆在脚下,而山下以远,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在这平原中部,有一条贯穿南北的高速路,大概便是途经电缆厂门口的那条。这么一想,我果然在右上方找到了电缆厂独一无二的烟囱,紧接着,梅村集市也清晰可见了。我在脑子里大致盘算了一下方向,知道我们大概在梅山西南面,而且估计不错的话,翻过这座山峰,我们便能见到大海。   
  我将这样的分析洋洋洒洒地给杨帆说了,提到大海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我与杨帆同时想到了:聋哑老人的小木屋。虽然我们并不确信它具体所在的位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一定就在这座山中的某个角落。而且就目前形势看来,似乎也只有这间温暖的小木屋,才能使我们化险为夷了。   
  吃了点水果,择道左行,连走带爬半小时,果然峰回路转地看到了大海。根据零散的记忆,我们大致选择了一个方向,再度沿树林下行。下山的速度远比爬山时快得多,一是因为与警察预料的地段背道而驰,二则是因为对小木屋中蚕豆大小光明的向往。因为选的都是深山丛林,除了遭遇荆棘与蜥蜴,一路有鸟儿歌唱,委实惬意非凡。在左顾右盼的迷途中,黄昏时分,我们终于听到了遥远处寺庙的梵音。它的出现犹如一个及时的指南针,令我们改道左下行,在天黑之前准确无误地来到了那条衔接小木屋与主干道的岔路口——当然,我们藏在树林里。   
  接下来的一切便显得顺理成章了:我们算计好小木屋的位置,再度退回去,在渐次变暗的树林中挪行了两三里,不久便找到了我们亲爱的聋哑老人。老人家对我们的光临惊喜不已,与他通过手语嘘寒问暖之后,我们喝到了久违的老鸭汤。不过看样子他对昨天的事情似乎还知之甚少,吃罢饭,老人家以一种忍俊不禁的表情打量着我们的装扮,好像还以为我们要表演什么节目。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明白了我们现在的窘迫,他慈祥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锁好了门,上山找周阿姨去了。   
  我们自然没有客气,自己动手热好水,洗了一个精简版的“鸳鸯浴”。之后,杨帆翻看了一下完好无损的笔记本,我也将内裤口袋里的那一千块钱点了点——要知道,这可是我们未知逃亡的最后一笔财富了。令我们始料不及的是,周阿姨竟然被拘留了,这是聋哑老人带回来的孙二叔告诉我们的。根据他的说法,周阿姨有“窝藏罪”的嫌疑,但念及诸多外界因素,拘留几天应该就能放回来。在我们的愧疚万分之中,孙二叔告诉了我们另一个意外:明天清晨,将由他带我们坐船逃往上海。具体过程他没有多说,但从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中,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此外,我那部破手机也失而复得,据孙二叔介绍,它是在柴堆中被发现的。其实我知道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第一,我从来没有碰过柴火;第二,我的SIM卡不见了。但我没有深究,也不愿意深究,事实上,我已经很知足了。   
第83节: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4)     
  睡了一个安稳觉,凌晨五点被老人叫醒的时候,孙二叔已经在门外装扮整齐。我的皮鞋已经被灶火烘干了,临行之前,老人递给我们几个苹果和一袋鱼干,又硬塞给了我一个由二十张十元钱组成合计两百块的红包,感动得我们热泪盈眶。然后,我与杨帆再次躺进了老人的三轮车,孙二叔往车里架上了几根木柴,然后又在上面放上几十棵白菜——不重,但却十分压抑。车行出山,至路口时有人喝问了一声:“谁!”孙二叔赔笑道:“我,孙二,小杂种卖给老聋子的白菜蔫了吧唧,早点去找他退钱。”那边便没有了声音,车继续向前,然后上土路,入马路,至海边,最终来到一间简陋的鱼棚。   
  鱼棚里走出一个络腮胡子,与上次陈四的费心打点相反,侏儒孙二只简短地说了句“都交给你了”便没了下文。没想到人高马大的络腮男却毕恭毕敬地说道:“放心,放心,您交代的事,我老许拼了命也要办到!”孙二叔白了他一眼,继而转过头对我们微笑道:“好了,你们和他一起坐船去吧,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煮午饭。”络腮男插嘴问道:“这么早就急着回去,你真的不想多坐一会儿?”孙二叔哼了一声,似乎不愿与男子多说半个字,向我们挥了挥手,便拉上聋哑老人,走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想起刚才孙二叔蹊跷的神情,便开始对眼前这个渔人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络腮男跳上那条破旧的小船,无所谓地向我们笑笑,摆起双桨大声喊道:“上船喽,上船喽!”见我们迟迟不敢行动,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说:“我老许在海上待了三十年,你们还信不过我吗?”见他笑得无邪,我们这才打消顾虑跳上船。但那船身摇晃得实在太厉害,我的脑袋一阵眩晕,差一点就要呕吐出来。老许哈哈地笑,说:“啧啧,两个小家伙还晕船,没经过大风浪啊,进舱吧,进舱吧……”   
  小船在海面颠簸前行,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船翻了,但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老许站在浪花上若无其事地摇浆。见杨帆脸色实在太难看,我向他乞求道:“叔叔,慢点划吧,她吐了两次了。”老许应声笑道:“好,好,好,慢,慢,慢,不过逆水行舟,要先划过了这片水域再说。”果然,划出这片大浪滔天之后,老许放缓了速度,加之水面平静,我们就像回到了地面一般。见他的确不像一个坏人,为了打发百无赖聊的时光,我便向老许打听起海上的逸事来。这位络腮男无话不谈,到后面越聊越投机,我便口无遮拦地询问起了他与孙二叔的关系。老许一改滔滔不绝的粗犷不羁,向我们黯淡回忆道:他的祖籍在江西,三年大饥荒时父母饿死了,他便被舅舅接到梅城,成了孙氏兄弟家中的一员。从十二岁起,老许便跟着孙家兄弟在海边捕鱼,十六岁那年,健壮的孙三率先娶了媳妇儿,但用老许的话说:“他那活儿被螃蟹夹过,不管怎么弄,也不行。”那时候他们包了两条船,一条大船泊在岛边,一条小船外出撒网。孙三婶住进大船后,老许的脚被蚌壳划伤,有一段时间整日都只能待在大船中。结果干柴遇烈火,性压抑的孙三婶与性幻想的老许,在某一日发生了奸情。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不久孙三婶就怀孕了,老许与三婶十分害怕,便去求孙二帮忙向孙三解释。因孙三与老许一直不和,憨厚的孙二害怕孙三杀了老许,想想自己亲兄弟毕竟是手足,便替老许背了黑锅。结果孙三暴跳如雷,拿了鱼叉要戳孙二,但终究不忍下手,便将鱼叉插向了三婶的腿……   
  之后,孙三婶流了产,绝望的孙三驶小船出去,遇上暴风雨,再也没有回来。再以后,三婶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孙二叔,而老许独居海边,只有遗憾终生的分了。   
  在老许催人泪下的悲情讲述中,我们在下午两点抵达了上海某废弃沙厂。老许轻车熟路地指引说,右行三四里,有一条通往繁华市集的小道。我与杨帆互相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装束,临别之前,这位看样子准备孤独终老的渔者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凡事三思而后行,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切记,切记!”   
  不一时抵达石化村,见街上人烟稀少无处藏身,我们便又跟着路牌去了金山卫。在火车站外我们买了两张临时SIM卡,遇到一个热心掮客,便在“身份证丢失”的借口下,以五十块钱的“实惠价”住进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馆。与服务员交代清楚,我将门反锁上,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单纯地拥抱着杨帆,快速地睡着了。   
  晚上八点我们被隔壁的电视声吵醒,于是就着开水吃了一些鱼干,然后开始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我的爸妈,我简短地向二老报了平安,并得知:刘义的骨灰已经送回村里,刘伯伯哭得肝肠寸断,凶手陈四下落不明;赵大爷又去了一趟重庆,我们学校校长亲自接待了他,并许诺不会让凶手杨帆逍遥法外。第二个电话是给夏雨打的,打之前我有些犹豫不决——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去打扰她。现在看来,几乎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会给那里的人带来麻烦,我真不愿意让无辜而善良的夏雨因为我们而遭遇灾难。但后来我还是打了,或许在潜意识里,我还把她当做了我身体内的某一部分。在电话中一番嘘寒问暖后,夏雨干脆地说道:“小峰,你们具体在什么地方,我明天过来。”   
第84节: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5)     
  然后我换了一张卡,获得的消息便没有那么幸运了。首先杨帆给肖晓萍打了一个电话,在得知小萧鑫身体健康后,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后来不知为何,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放下电话,杨帆忧心忡忡地告诉我:“小峰,警察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我只有苦笑,想我李小峰终于丢失了道貌岸然的面具,被人民警察定格为嫌疑犯了。心中虽然分外酸楚,但看到杨帆愧疚不安的神色,我还得自欺欺人地安慰她:“没事的,他们只不过怀疑而已,赵大爷和刘伯伯还不知道呢。”接下来,想想明天反正就能离开上海了,杨帆擦干眼泪,又鼓起勇气给杨母拨了一个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只好转而打向杨帆舅舅家,立马就通了。电话那边的杨帆舅舅十分激动,只听他一个劲地重复道:“是小帆?小帆?真是我的小帆……”杨帆眼泪汪汪,忙问:“舅舅,舅舅,我妈到底怎么了?”杨帆舅舅说,杨母为了节约医药费,手术动完才三天就回了家。结果现在伤口感染了,需要再住进医院观察几天,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意识到我们极有可能因这个电话引火烧身,杨帆舅舅老泪纵横地向杨帆乞求道:“快挂电话,小帆快挂电话啊,他们马上就知道你们在哪儿了……”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在小旅馆门口遇到了从火车站独自赶来的夏雨。为了以防万一,夏雨给杨帆戴了顶宽边帽子,又替她买了一大束玫瑰花,然后掏钱打的至金山汽车站,坐上了前往南京的客车。   
  在夏雨细致入微的掩护下,我们安全地抵达了她在公司附近的住处。房间整洁、干净,清香阵阵,虽然同是一室一厅,但与我重庆租的房子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而且与我当初担忧的横眉冷对相反,两个小女子很快便成为了相见恨晚的姐妹。听她们在厨房里叽叽喳喳的,我也一扫憔悴阴霾的老气横秋,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餐。   
  晚上,两姐妹在闺房中窃窃私语,我一个人躺在外面看电视。回想这段时间的坎坷经历,真可谓“昨天阴,今天晴,明天又是瓢泼大雨”,戏剧得跟电影一样。房中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三点,两个女孩一会儿笑得天真烂漫,一会儿又哭得一塌糊涂,想想这两个极品女子都曾被我深情地抱过吻过,我心中就有一种做男人的骄傲,于是睡得也挺香。   
  夏雨卧室有台电脑可以上网,这成了我们百无聊赖生活中的精神食粮。白天她上班去了,我与杨帆就围着这台冰冷的机器,通过指尖飞扬享受其中的喜怒哀乐。网络令我们收获甚多,在百度里搜索“杨帆”两字,哗啦啦地蹦出来十万多条,前面的链接全都冠以“通缉令”、“女逃犯”的字样。再输入“李小峰”,又哗啦啦地弹出两万来条,但这个“李小峰”就比较杂了,有医生、理发师、总经理、IT精英、网络游侠,真正属于我这个“李小峰”的,估计也就那么百来条。   
  杨帆灵机一动,在搜索栏里输入“李小峰、杨帆”,屏幕一闪跳出了十多条。赫然在目的,竟是我们学校论坛上题为《歹毒女大学生谋杀男友,孤独老大爷千里寻真凶》的大型专题策划。上面署名“李小峰”,点进去一看,原来是陈菁“救平”会的战斗檄文——文章的确是我那次病中“写”的,但内容与标题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把杨帆看得哭笑不得。还好,网上所有的文章都没有对“李小峰”发表评论、怀疑抑或通缉,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网络新闻浏览多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杨帆不过是一时失足,而外界却能发掘出什么“恶毒、教育、成长、家庭、心理、动机、策划、手段”等一系列专业术语来。起初杨帆看得全身颤抖,但浏览了三四十条大同小异的报道之后,她开始笑了。因为她终于明白,这么多的评价几乎都是无稽之谈。那上面的猜疑、忖度、评论全部与真实的生活大相径庭。杨帆抹掉眼泪对我说:“小峰,他们全是乱写的。”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但夏雨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她有了男朋友。我还看过那副总的照片,未老先衰的那种小白脸,估计快有三十岁了。每晚下班回家,夏雨都会捧着一束玫瑰花,全是她男朋友送给她的,看得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幸好厨房的设施齐全,每天都由我全权负责炒菜煮饭。在那些蒸、炸、煮、焖、烧、煎、烤里,我觉得生活就像烹饪,同一种生命的原材料,在不同的生活方式下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渐渐的,我郁闷的心胸也变得开朗起来。   
  到吃晚饭的时候,那副总还要打电话问候呵护一番,我与杨帆就得敛声屏气不说话。那人的声音很温柔,说话也慢条斯理,文质彬彬的,看到夏雨不胜娇羞的应答,我开始觉得她已经找到了梦想中的真爱,于是不敢对她抱有任何幻想——我们在西子之畔的暧昧也便到此为止。 
第85节: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6)     
  但是第三天晚上,对前途的担忧令我失眠良久,当时我正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卧室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见夏雨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我只得把眼睛闭上假装入睡。接下来只觉她蹑手蹑脚地到了客厅,确认我睡着以后,从沙发上捡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我便嗅到了一股久违的芬芳,之后又听到了轻声啜泣的声响,那种想哭,又竭力不哭的样子。我轻微地虚开眼,但见沐浴在月色清辉中的夏雨,正俯身用迷人的脸庞痴痴地看着我。正当我猜测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夏雨飞快地朝我额头一吻,然后像只小兔子般飞快地朝卧室跑去了。   
  躺在沙发上,我睁开迷蒙的双眼,不知道该赋予这吻什么样的含义,难道只是她间隙性的梦游?第二天早上,夏雨依然行色匆匆地跑去上班,晚上仍旧无所谓地带回一束玫瑰,而她看我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愫。   
  刚开始那几天,我与杨帆在搜狐、新浪、猫扑、天涯等大论坛上注册了好几个马甲,整天煽风点火、装神弄鬼,把水灌得有声有色,以至于好多人都PM短消息过来私下勾兑。此外,在新申请的QQ上,我们一会儿是驰骋情场的调情高手,一会儿又是情窦初开的纯情美眉;一会儿是单纯可爱的乖乖女,一会儿又是悍然风骚的老泼妇;一会儿是文质彬彬的小白脸,一会又是风流不羁的痞子男……总之,我与杨帆联袂创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新人物,以至于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陶醉在这些角色中乐此不疲,把一旁的夏雨弄得莫名其妙。   
  不久,一群痴男怨女向我们吹起了爱情的冲锋号。比如一个女研究生对“老教授”钦佩有加,一天内发了二十多封邮件来询问我们的手机号,还说什么“但求见得一面,枕得一眠,死而无憾”。另外还有个前卫尖锐的文艺批评者,为“文学女青年”放下了他引以为傲的愤世嫉俗,给我们写了三十多首情意绵绵的爱情诗。这些爱情的攻势令我们烦不胜烦,便狠心注销了肇事ID,宣布退出网络江湖。   
  最初的时候,那些ID蔫了吧唧,还自发组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网络追悼会”,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对我们永恒的等待与思念,但只过了两三天,它们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水区,若无其事地参加进欢声笑语的勾兑之中。杨帆问我:“小峰,死亡就是这个样子吗?”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蔡小田给我讲过的一个比喻。他说:“人的死亡就像石头落进了水中,平凡龌龊的小人物是微不足道的沙砾,掉进水里激不起半点风波;而伟大高尚的大人物则是坚硬丰硕的岩石,掉进水里时会引起滔天巨浪。但哪怕您是一块庞如泰山的顽石,掉进无边无际的水中时,至多是一圈一纹的风浪而已。三天或者四天,三年抑或四年,这个世界的水平面上,又将有新的诞生,抑或新的陨落……”   
  不过我没有把这个比喻告诉杨帆,取而代之的,我同她讨论了今后逃亡生活的打算。这些天来的花销全都由夏雨包办,虽然她再三说过“无所谓、没问题”,但我们总不可能让她养一辈子吧。夏雨的工资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再说她也快二十三岁的人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但关键是我们根本无法走出这个家门,那日常生活中的诸多开销从何而来?写长篇小说拿稿费?当网络编辑拿工资?都太牵强,也并不现实,最后,还是一个网络广告给我们带来了灵感:网上开店。   
  经过两三天的筹备培训,在夏雨的支持下,我们在易趣、淘宝注册了两个网络商店,并以低廉的价格“厂价直销”夏雨公司的羽绒服。那几天,夏雨从公司一早一晚地邮寄商品,我和杨帆则轮番到各大论坛手工制作广告,用摄像头拍摄实体羽绒服,向跃跃欲试者精心介绍。结果第一个星期下来,我们就卖出了二十三套衣服,赚了将近八百块钱!   
  随着在事业上的小有所成,杨帆又开始担忧起她妈妈的身体状况来。十二月十八日,我们胆战心惊地登录了她的QQ,在服务器还没来得及查出我们的IP之前找出杨帆表弟的QQ号,然后迅速地退出登录。在这之后,再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把杨帆表弟加为独家好友。   
  接下来就是在网上漫长的等待,给杨帆表弟留言,叫他上线了第一时间给我们消息。幸好这表弟是个网虫,一到晚上便上线了。不过他好像错估了我们的身份,竟用一种吊儿郎当的挑逗口吻说:“小妞贵姓啊,想让我陪你喝咖啡吗?”杨帆说:“我是你表姐!”那边的孩子这才吓了一大跳:“表姐?”   
  杨帆表弟说,杨母手术时的伤口感染了,上面结了几十颗菜籽大小的淋巴,需要再度手术才能完全清除。而且因为是连续开刀,手术会有一定的风险,加上杨母为了女儿的事整日以泪洗面,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不幸中的万幸是,杨帆远在广州的爸爸已经把所需费用寄了过来,不出什么问题的话,手术将在十天之后进行……     
第86节: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7)     
  退出网络,杨帆泪眼汪汪地问我:“小峰,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突然感到分外为难: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杨母手术之前给予她精神上的慰问与支持,从而将手术的成功几率从70%以下提升到80%以上。然而通过她身边的电话,我们很可能被再度定位追踪,从而丢失掉最后一处容身之地。但杨帆的眼泪实在太多太令人揪心了,我只有把打电话的下下策告诉了她。   
  结果杨帆把我提供的下下策加工成了上上策:她叫夏雨帮忙买了一张两百块钱的长途手机卡,然后寄钱给她表弟让他买了部二手手机,再怂恿他秘密地带着手机去探望杨母……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天,夏雨二十三岁的生日。那个副总经理带她玩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夏雨红光满面,怀里抱着九十九朵玫瑰不说,手指上还戴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去年夏雨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俩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晚上两人还在床上单纯地抱了一宿,当时还约好明年此时游长城呢。但今年的夏雨,竟然逃避过我酸溜溜的眼神,向杨帆宣布道:“我们订婚了!”我喉咙生痛,舌头挣扎了很久,才终于吐出一声:“恭喜。”   
  后来我们到楼顶开生日Party,两个小女子纵情高歌,把我这个二调子听得如痴如醉。微闭上眼,在摇曳的烛火与星光下,我想起了许多去年此时的重庆往事。一年前重庆黏稠的夜色里挂了一轮皎洁的圆盘,而一年后的金陵古都,月亮被生活的千姿百态揉碎了,洒落成满天繁星。到了后来,三个人也不顾那么多章节,围成圈儿跳起了杨帆所谓的民族踢踏舞。我一手挽着温香柔软的杨帆,一手捏着如葱似藕夏雨的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暖意呢?我牵着杨帆的手焐出了汗,而拉着夏雨的手又酿出了酒。在芳醇的舞姿中,我跳得最畸形,两个女子都停下来一个“哈哈”,一个“咯咯”地笑话我。一时间时光倒流,我仿佛回到遥远的古代,正带上我的娇妻美妾深居山林,唯美浪漫、男耕女织、笙歌艳舞……我们三人都喝了一些酒,醉醺醺轻飘飘的,仿佛随风而起的树叶,又如放飞在夜风中的纸鸢。我分不清左手是真爱抑或右手是唯美,我开始不辨东西,我低下头朝着右边的人亲了亲,反着旋过来的时候,我又在左边女子的额上轻轻一吻……   
  就在我们玩得得意忘形的时候,杨帆表弟偷偷发来短信,说今晚轮到他照顾杨母,又没有警察,已经将手机带了进去。杨帆喜出望外,回到屋中打电话。   
  杨母的声音挺慈祥,但还没说上三句话,她就剧烈咳嗽起来。杨帆本想笑嘻嘻地安慰妈妈,但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堆上脸颊,泪水就忍不住奔涌而出。就这样失声地哭泣了十多分钟,母女俩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杨帆这才想起给她母亲介绍我这个“乖女婿”。结果在她言过其实的吹嘘下,我摇身一变成了“Supper男”,等我与杨母谦虚地说上几句时,杨帆还在后面不厌其烦地数落我的好处。那边的杨母听了我们的二重唱,心里美滋滋的,喘着气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又介绍了夏雨,夏雨笑嘻嘻地祝福并安慰了杨母几句,又轮到杨帆表弟与杨帆对话,说的都是些学习啊生活之类的小事。我们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杨帆突然推推我,说道:“去,去,快去陪夏雨过生日吧,我要和妈妈聊通宵,不准偷听哦!”   
  我默默地回到客厅,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又漫不经心地更换着频道。夏雨正对着那束玫瑰发愣,突然歪过脑袋对我说:“还没到十二点呢,小峰你还得陪我过生日!”   
  世事造化弄人,一年前我与夏雨在重庆的楼顶上甜蜜对望,憧憬着结婚后是买“四室一厅”呢还是买“三室二厅”,争辩着是先游云南丽江呢还是先玩西藏拉萨,预测着儿女是“七龙珠”呢还是“十二朵金花”。而一年后的我们道貌岸然地站在南京的夜空下,夏雨风采不改体香依旧,而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抱她——因为她不久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放在口袋里,凭栏远眺,透过繁华霓虹的闪烁,我似乎看到千百年前的我们,在古城的街道中策马狂奔……   
  夏雨突然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问我:“小峰,还记得我们一年前的许诺吗?”怎么记不得?那时候的我们思想特保守,一致笃信只有到了新婚之夜才能“越雷池、吃禁果”,于是平时的激情出格都只能止于皮毛。但在去年她生日的那晚上,床上的抚摸令我们欲火焚身,双手从她的乳房上退回来时,我恨恨地对夏雨说:“假如你二十三岁时还是处女,就休怪我李小峰不客气啦——我要把你变成妇女!”当时只是恋爱中的说笑,那时候我还没想过我们会分手,更没有想过一年内会经历这么多胆战心惊的世事。     
第87节: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8)     
  夏雨转过身,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逼视着我,问:“小峰你说话算话吗?我还是处女,我爱你!”   
  全身震颤。这句话把我所有的冷漠与隐秘抨击得支离破碎,我转过头,努力让自己对夏雨说:“往事不要再提!”但她却倔强地倚了过来,对我说道:“小峰,你知道吗?为了一年前的许诺,到现在我没有让他碰过我。我说过二十二岁的我是属于你的!”   
  泪流满面。心中仿佛织满了无数张缠绵悱恻的网,这些柔若无骨的情网,网得我欲火焚身。在感动或者欲望的驱使下,我终于伸手将夏雨揽在怀里。起初我还扭扭捏捏,但等夏雨吻上了我的额际,我已明白千里之洪已呈倾塌之势。我的手熟练地破门而入,穿过天使的羽毛,顺利地抓住那只梦寐以求的“口留香包子”——它那么的滚烫,以至于我不断后悔曾对它主人柔情的暴殄天物……褪下夏雨棉裤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犹豫,这犹豫仿若一记闷棍将我敲打得神情恍惚。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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