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年同人)灰调钢琴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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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广丄场如曲终人散后的舞台。

“为什么不回答我……”年轻的警察仰起头，他抬起手臂捂住眼睛，“我……很想你……”


　
第五十五章
距离GRAY行动过去了一周，亚连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好转，精神状况也好了很多，院方开始安排转院出国的问题，李娜丽陪他在医院草地上散步时就有点舍不得，“这次你去美国得有好长时间见不到了，局长说至少得半年。”

亚连就笑，“嗯，不过半年很快，到时我回来大家就可以又一起啦，而且那时我身体好了，我们又可以唱K聚餐在一起了，要准备好钱包哦。”

“那是当然，一定要好好治病把身体治好。”李娜丽扶着他的肩，“还要长高点，长壮点，看你现在，我发现神田取外号还真是贴切，”她故意拖长音调，“小——豆——芽——”

亚连鼓着嘴，“你别取笑我，等着吧，我半年之后回来一定比你高这么多。”他伸出手在李娜丽头上比出一大段距离，“等着瞧吧！”

两个人都笑起来，天气很好，而少年少女的微笑比那晴朗的天气更美好。

仿佛回到那些纷扰之前，他还是一心一意未识情爱的少年，上学，上班，玩几次牌掷几次骰子抽抽老千，一边做中规中矩的乖孩子一边享受偶尔的恶质乐趣，偶尔会期待一些疯狂的事和另一种生活。

前尘往事，恍如隔世。和那个男人的一次交集就耗尽所有，到头来如梦一场。

只是还会贪恋，还会希望，贪恋梦中的温度，希望梦没有醒来的时候。

李娜丽细心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怎么了？”

“没……”亚连回过神，“就是觉得有时候像做梦一样，有时候做梦又像真的一样。”

“什么梦？”

“我有时候会梦到他……”他声音低下去，“好几次梦见他来医院……”

李娜丽呆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亚连接着说：“好像上周，我梦到他来看我，对我说晚安，然后……然后有人来抓走了他，”他抬起头望着李娜丽，“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梦，因为每次醒来他都不在，也没有人说他曾经在，李娜丽你从不骗我的，那些是不是梦？”

李娜丽说不出话。

少年有点着急，“那些是不是梦，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鸽子灰的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恳求。

女孩子沉默了很久，点点头，“他是来过，林克长官抓了他……”

“真的？”长睫毛扑下来，盖住了他眼睛的光彩，“真的……抓了他？”

“但是，他逃了出去，”女孩子有些不忍心，“他没事，你放心。”

亚连抬起眼睛，“那其他同事呢，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女孩子不敢把缇奇拒绝林克条件的事告诉他，怕刺激到他虚弱的身体，转而说道：“你别担心别人了，好好养好身体，我们都等你回来。”

亚连没再说什么，他略微低着头，白发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风从窗外吹进来，缇奇转过身，顺手把窗户关上，“起风了。”他回过身望着半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您别着凉了。”

千年公对他笑，“你倒是一直很细心。”

“不细心怎么能做这个职业？”缇奇自嘲地说：“杀手啊，您教我的。”

“你恨我吧？”中年男人轻声叹气，“如果不是我，不是诺亚，你不会失去他……”

“不，”缇奇略微摇头，“没有如果，不是吗？”

他看着中年男人曾经叱咤风云的脸，一周内他仿佛老了十岁，前不久他还微笑着对他说：缇奇，只要你听话，就什么都是你的。他威胁他，逼迫他，不择手段，冷血无情。而现在他像一个真正的迟暮的老人，那些白发仿佛被强行阻隔许久的山洪般突然爆发性地全部涌现出来。

千年公说：“那天库洛斯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缇奇点头，“是。”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说起来库洛斯和我认识很多年，还有死去的……”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他觉得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将一块卡在气管里的石块，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地让人无法忽视的哽咽。

明明不后悔的，为什么……

缇奇有些诧异，他马上说道：“您不用说了，那些事既然过去很久就忘了吧，我不会说出去，请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处理事情。”



他转身要走，千年公叫住他，“等等。”他回过头，千年公接着说：“我和你说过诺亚下任首领是你，现在诺亚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更加不愿意？”

“都听您的吧。”缇奇说着，走出去。



非常时期首领的替换只能一切从简，当坐在轮椅上的千年公对满屋子的诺亚众人说完下一任首领是缇奇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他是诺亚的骨干，非常时期一直代理首领的事宜，他的实力、能力、威望有目共睹，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况且，大部分人都知道，缇奇早就内定为下一任首领，没有人觉得意外。

庆祝酒会也是简单低调的家宴，不可能做到从前的富丽铺张，罗德过来敬酒时低声说：“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接受了，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举起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近乎稀释过的血。

他一饮而尽。



酒会结束后他推着轮椅送千年公回房，新的别墅在远离城区的远郊，入夜之后静籁无声。

轮椅的轮子摩擦着木质地板的响声清晰可闻，轮椅上的人问他：“他们都回去了？”

缇奇的声音安安静静，“是的，并且我命令过，您要在这静养，没有吩咐禁止擅自前来。”

“他们都同意了？”

“是的，因为我是新任首领。”

男人点点头，“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还有露露贝尔，我特地嘱咐她不能擅自前来，虽然她懂医术但毕竟和您男女有别不太方便，她来看您我会陪她来。”

没有任何背景音，只有缇奇略低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仿佛能活过来。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由衷地赞许，“你总是很细心。”

“您忘了？都是您教我的。”缇奇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在走廊尽头的门边停下来，“您必须休息了。”

他打开门，将轮椅推进去。

房间没有开灯，月光照进来，能看得出这是很宽敞的房间，布置地舒适而简洁，并且品味不俗价值不菲。

“这间房间就给我住了？”千年公笑着说：“如果你带来的不是我而是个女人，能被你这样养着，她会觉得很高兴吧？”

“难道您不高兴吗？”缇奇走进房间，“我也觉得很满意，医生说过您的腿已无法再恢复，您以后都得靠轮椅了，而这间房子这么偏僻，又人烟稀少，您的房间又在顶楼，除非我想，否则您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他露出一个弧度优美的笑容，月的清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他像一个优雅的暗夜绅士。

千年公仍然带着笑意，“考虑这么做很久了吗？”

缇奇悠然地靠在床尾高高的铜管上，“也不算很久，大概从你关了利兹开始，不，从我知道你派人杀了美助开始。”

千年公哦了一声，声调扬起，“我很意外，我以为你会怪我不准你退出诺亚，想不到是为了那两个小人物，那个哑巴小孩有那么大魅力？那个背叛你的小姑娘让你这么动心？我以为你是爱那个警察的。”

“亚连的事我不怪任何外人，只怪我自己，而利兹是无辜的，您抓他来要挟我，您竟然要挟我？呵呵，您知道我有多失望吗？”缇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慢慢点着。

月色浮动，烟雾袅袅，他接着说：“美助，她十几岁就跟了我，她是我的人，居然有人不经我同意就要动她，我要杀她是我的事，我没有杀她就不允许任何人杀她！我真的很不高兴，不高兴到想给她报仇……”

千年公坐在他面前，“但看样子你只打算软禁我，不打算杀我。”

“当然，您对我有恩，”缇奇笑笑，“别忘了我还救过您呢！”

“一码归一码，你分得很清楚啊，”男人语气轻松地说：“我反而很高兴，你真的很适合做我这个位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因为你是个真正冷血的人。”

“谢谢，我会把这个当夸奖的，”绅士摊手，“我一直都这样啊，妨碍到我的人一个都不留，谁都不例外，”他微笑着把手按在男人的白发上，“包括您。”



　　　　　　　　　　　　　　　　　　　　　　　　　　　　　第五十六章

他现在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极了前任首领，谦和亲切的样子，挂着浅淡的笑容，“警察一直盯着我们，我考虑了很久，那么，现在我要大家执行任务是……”他的手指在下颌上轻轻摩挲，“诺亚解散。”

“你……开什么玩笑！”戴比特叫起来。

“不可能。”一向沉默的露露贝尔突然开口，“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们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缇奇好整以暇，“千年公才和你们说以后要听我的话，怎么这么快不但我的话不停，连他老人家的话也不听了？”

露露贝尔站在他面前，“我要见他。”

“难道你这么不相信首领的话？”缇奇抬起下巴悠闲地看着她，“我说他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瓦伊兹利沉默了一会说道：“可是不能凭你……不，是您，一句话就让诺亚解散，虽然您是首领，千年公一直器重您，我相信您的话并愿意听从，但至少要给一个理由，诺亚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

“理由吗？千年公年纪大了如今身体也不好，他想休息了不想被打扰了，你们还这样不知趣地要去叨扰，你们觉得对得起他老人家吗？”缇奇无所谓地举起手，“你们觉得我不够资格当首领直说好了，谁觉得我不够资格的？举手啊！”

他敲着沙发的木质宽扶手，“举手啊！谁觉得我不够资格？谁啊？举手啊！”

他明明是戏谑的语气，很像在开玩笑，但却明显让人感觉到森森杀意，加斯戴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觉得缇奇会随时拔出枪来。

没有人举手，缇奇救过他们的命，就像他自己说的：那就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真是个天大的人情。“没人举手吗？那我就当你们服从了。”黑发青年突然笑了，他点着一根烟，“别都哭丧着一张脸嘛，我这个人很开明的，我这是给你们再次选择的权利，从前我们做这行是因为没得选，现在你们有了，各人愿意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仍然没有人说话，房间在一片沉默中显得灰败黯淡，缇奇拿烟的手指向双胞胎，“我记得你们俩说过不想当杀手的吧，现在好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去干吧，随便做什么我都不管，这是多好的事啊你们还有什么反对的？”

戴比特低声说：“是你自己不想当杀手想退出吧……”

“这么说我也不反对，我早就当你们面说过我不想干了，诺亚解散之后我不干涉你们做什么，你们想的通的去过正常人生活想不通的出家遁入空门，随便你们，当然……”缇奇站起身，“就算你们还想继续做这行，这是你们的事，我同样不干涉，所以你们也不能干涉我想做什么。记住，我的命令不能违抗，”他吐出口中的烟雾，露出一个微笑，“因为我是首领。”



“好吃吗？”青年夹着烟的手托着下巴，望着对面高高兴兴吃冰激凌的少年。

少年从大杯的冰激凌后抬起头，用力点头，“嗯！”

“已经能发出这个声音了？”青年笑了，“看来我把你送到聋哑治疗所是对的，好吃多吃点，不够再叫。”

利兹摇摇头，表示已经够了。

缇奇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我前几天做了件想了很久的事，呵呵，终于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利兹停下挖冰激凌的勺子，亮晶晶的眼睛望向缇奇，青年努了一下嘴，“你继续吃你的，听着就行，想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带你出来吃东西，以前对你一直不好，那样对你还把你用链子系起来，后来害你被罗德欺负，还被千年公抓起来，还有……哎不说了，算起来全都是我不好……”

利兹安静地听着，然后他轻轻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所以把你送到治疗所，你要好好治病，钱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病好了之后……”他停了一下，“去过正常人生活吧。”

利兹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突然伸手主动握手了青年的手。

“我现在只放心不下你，你以后好好的我就没什么遗憾了。”他抽回手，手背上遗留着的少年的温度在空气中急速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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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兹垂下眼睛，两行泪痕安静地滑下脸庞。

“别这样，我现在做的才是真正想做的事，”他望着他的脸，“其实，如果……算了，没有如果。”



亚连望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明天就要出发，还挺有点舍不得这里的。”

“医院有什么好舍不得，”王医生笑着合上病例本，“要好好治病哦，小亚连。”

亚连点点头，“您很好，护士长很好，还有很多照顾我的医生啊护士啊都很好，等我病好了一定会来看你们……”

“前提是病好。”站在一边的神田突然开口。

王笑笑，“神田警官说到点子上了，我还要去别的病房看看。”他走出去。

亚连转过头，“优，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我想把医院再看看。”

神田嗯了一声，顺手把亚连的外套递过去。



缇奇走上顶楼的台阶，他看见千年公正在走廊的尽头，“哦？您出来散心？”

男人把轮椅摇过来，“这样能叫散心？一个房间一条走廊？”

“总比只有一个房间强吧，”缇奇笑，“而且我已经做完想做的事，马上就可以带您出去了。”

“去哪？”千年公也笑了，“你要去自首还要带我？”

“当然，您是上任首领我是现任首领，一个都跑不了，”他笑着走近，“我们一起去吧，我不会让您孤单的。”

“你还真的要去自首啊，我猜对了，”男人摇摇头，“可惜我不想去……”

缇奇停下脚步，他的身后，一把手枪正对着他的头颅。

“你又不听我的话了，露露贝尔。”缇奇耸耸肩，“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很久了，”女人握着枪从暗影处走出来，冷感的声线一如她平时冷漠的脸，“解散诺亚，我反对。”

“我真是搞不懂女人啊……”缇奇无所谓地转过身，“难道你不想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你就这么想当杀手？”

女人安静的眼睛像一池平静的湖水，“我不在乎什么样的人生，我在乎和谁一起过。”

“你这个样子很美，盲目的执着，飞蛾扑火……”他笑着说，同时他急速闪身朝女人冲过去。

同时有两声枪响。

露露贝尔的枪并没有打中，缇奇已经冲到她面前，他如同华尔兹舞伴一样抓住她的手腕姿势优美地将她旋进怀里。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按在扳机上，毫无迟疑地扣动。

子弹在滚烫的枪管里飞速滑行，破膛而出时带了小簇的青烟，它笔直地飞行，一段走廊的距离用不了一个交睫的时光，从此生死两岸隔了永恒的无法逾越的光阴。

女人尖叫一声，她挣脱他的怀抱朝那倒下的人扑过去，力度之大让人根本无法控制，而她无法站稳，她扑倒在地上，然后她伸长手臂朝那个人竭力爬过去。

那个曾经无比强大而因为残疾无法行动自如的男人从轮椅上倒下来，倒在地上，他眉心的枪眼像前世烫出的一道佛印，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他嘴角轻微地牵动了两下，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然后他闭上眼睛，有暗色的血从他脑下漫出来，涂过清漆的木质地板没有吸水功能，那些浓稠的血如凝固般极缓慢地流动，像留恋着不肯离去的逝去的生命。

缇奇清楚地看见，那个终生残酷绝情的男人，最后嘴角的一点笑意。

女人颤抖地举起手指，她的保养地十分漂亮的透明指甲上沾了那些暗红的血，她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坠落下来，“他死了……”她哽咽起来，“你杀了他……”

“我不想杀他，”缇奇站在她身后，冷冷地回答，“可他想杀我，而且你不要忘了，要他命的子弹……”他恶毒地说：“是用你的手，你的枪……”

她的手按在那些血上，她凄厉地嘶吼着，声音已经全部喑哑，“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呵，他想杀我在先呢，而且他忘了，他已经真的老了，对了，他说我是个真正冷血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把枪口抵在她的头上，“你觉得呢？”

女人低低地笑着转过头，她已是满脸泪痕，长发披散下来，黑的长的发丝覆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看上去近乎戾气而绝望的女鬼，“你杀了我吧……”

“你这样的美人，我真舍不得……”他弯下腰挑起她的下颌，“哭得真难看，这样我方便下手多了。”他冷笑一声，“我要你记住，我杀你的原因不是你想杀我，而是你杀了美助，你要为她偿命！”


第五十七章
“今天天气挺好。”亚连坐在草地上的秋千上，眼睛望着蔚蓝的天，“估计有很长时间看不到这里的天了。”

神田靠在秋千支架旁，“那就早点治好病早点回来。”

“嗯，病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亚连抬起头，“神田……”

“什么？”

白发少年微笑起来，“谢谢你。”



缇奇脱下沾了血的外套，他重新换上一件全黑的礼服，非常正式的晨礼服，配了同样黑色的背心和领带，他对着镜子里自己笑了一下，“最后一面吧，少年。”



“我们从警校开始认识，虽然你话很少但我知道你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我也好，但是……”

“亚连，”神田叫他名字，他没有再叫他豆芽，他认真地温和地叫他的名字，“我明白。”

亚连垂下眼睛，“我是个笨蛋……”

神田的手指揉在白色发丝间，他打断他的话，“一个人去美国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知道自己在掩饰，他知道他将说出的是什么，但他仍然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失望的表情。

因为那个善良的少年，会自责。

“病好起来，就是对我……我们所有人的最好的礼物。”神田收回手指，“我去看看王那还有没有遗漏的病历，你自己坐回，我等会来接你……”他转身离开。

如果再不离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失控的事。

而这些，都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亚连望着他离去，然后他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想过任何别的人，任何别的可能，只有那么一个人，就算他是杀手就算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他望着脚下自己的影子，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交代出去了吧。

青青草地上有不知名的花朵绽放，清新青草香夹杂着浅淡的花香浮动。

然后他看见他的影子后面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有人从身后抱住他，那是唯一的只属于某一个人的温度，那人额前的黑发垂下来，黑白发丝交错在一起，像无法分离的那些情丝万缕，而他不用回头，他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谁，那样的怀抱，那样的气息……

亚连只觉得这场景如梦境般似曾相识，他不敢动，怕只有稍微的一动就这梦就会醒。

他甚至不敢呼吸。

“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诺亚解散了，千年公死了，现在轮到我了……”他在他背后说，“我剩下的命，全都交给你。”

他的话温柔而亲密，扑在他的耳廓上，暧昧的微痒，带着不易觉察的血腥。

“缇奇……”亚连站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他转过身。

那个黑发黑瞳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剪裁流畅的正式礼服使他看起来俊美而优雅，仿佛即将参加婚礼的贵族青年。

他曾经戴平光眼镜扮作调酒师在酒吧里递给他一杯果汁，曾经扔掉眼镜拉着他的手跑在晨曦前的街头，曾经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对他许诺让他沦陷的誓言，曾经在冬日暖阳里对他说本应是喜悦的那句话，曾经在那些柔情蜜意的夜里与他相拥入眠，曾经在黑白钢琴上与他亲密热吻，曾经被他一颗子弹穿过身体，曾经在空旷的广丄场上对他开枪，曾经羞辱他伤害他践踏他……曾经他对他说：我喜欢你；最后他对他说：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可是，能在走之前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要哭呢？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缇奇朝少年伸出手，手指还是在触到少年脸庞之前停了下来，“你的脸……”

他能清楚地看见，那道深刻的伤疤。

亚连抬起手背胡乱地擦脸，“我才没有，你这种人，还要杀我……”

“是我说错话了，我的错，”他掏出枪，抵到少年手边，“上一次你就想杀我了，我命大没死成，这一次，都还给你。”

亚连低着头盯着那把枪，他没有说话。

缇奇笑得有点尴尬，“如果你觉得脏……就把我交给警方，我愿意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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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连低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缇奇重复着他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是你的愿望吧，”他抬起手抚上他钟爱的那张脸，手指触着那道长长的疤痕，“你恨诺亚，所以没有诺亚了，你恨千年公，所以没有千年公了，你恨我，所以……”

“不是，”少年打断他的话，他主动抱住他，“我从来都不恨你的，从来都不。”

亚连是带着点冲力抱他的，所以他明显地感到缇奇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亚连只是继续说：“我怎么会恨你，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紧紧地抱着他，“我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然后他感到他的后背有些黏腻。

他听见缇奇柔声说：“我相信……”

亚连抬起手指，他看见自己洁白的手掌上，赫然鲜红。

缇奇的身体往下倒去，沉重地让少年无法负担，亚连瞪大眼睛望着手掌，他无法相信那些血，他不敢看，却无法转开视线。

两人的身体同时跪倒下去，青年的头垂下来，亚连能看到他的背上已全被大片大片的血染透，那些红色的血凝在纯黑的厚质礼服上，洇成死亡的颜色。

“你，你怎么了……”亚连觉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明明在说话，在问发生什么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的眼前只有那越来越多的死亡的颜色，那个男人……是不是……就快死了……


露露贝尔对他开那一枪的时候千年公同时对他开了一枪，他只躲开了正面的那一枪，背后的那一颗子弹深深地进入他的身体，想要他的命。

他要杀他在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用露露贝尔的枪杀了他。

他想自己大概就是这样冷血的人，残忍凶狠，睚眦必报。


他听见亚连的声音破碎地近乎呜咽，但他能听出他是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很想对他说没事没事我这样的人这样死是便宜了……还有你要把病治好，自己就算等个七八十年也是会等的，不要急着来找我……还有对不起我以前这样对你……还有……我很爱你……

可是他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于是他安静地闭上眼睛。



人群聚拢过来，有医生去拉缇奇，“有人受伤了，必须马上急救……”

亚连死死地抱住缇奇的身体，“不……不……”

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身体抖得厉害，声音像在哭泣像在挣扎，他只是紧紧地拖住青年的身体不准任何人把他拉开。

一个医生耐心地解释：“别这样，再这样他会死的，你这样是妨碍我们。”

亚连听不见别人的话，他耳边不断重复的都是缇奇刚才未说完的话：你恨我，所以……

不，不，不，我不恨你，一点都不，从来都不，所以不要消失，不要不见……

几个医生开始强行分开他们，没人能想到，这样瘦弱病重的少年有这么惊人的力量，三四个成年男人都无法剥开他的手指——染了他的血的手指，他们对他说：“别这样！他真的会死的！放手！放手！”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为什么满眼的人都是要我们分开……

从住院楼出来的神田飞奔过来，“亚连！出了什么事！”他看见人群，缇奇，还有亚连的手，和那些血，他马上明白几分，“放手！听话，我是神田！”

亚连的眼睛茫茫然地转过来，然后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神田，“帮帮我，优，他们……”

那样漂亮的鸽子灰的眼眸里，完全没有光彩。

神田只觉得心疼，他用身体隔开那些粗暴的医生，他护住亚连的手，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放开他，听话，听话好吗？”

为什么连神田也要我们分开……

亚连无措地看着四周，眼前全都是人，每一个人都要他放手，每一双手都要把他们拉离开，好像整个世界都要他们分开，然后他突然觉得后颈一沉，世界暗下来。

“缇奇……”最后他仍然竭力地睁着眼睛，那个男人在他视线里终于彻底地消失不见。



第五十八章　　　大结局

　　　　亚连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没有缇奇。

　　　　这只是自己的病房，像平时一样，亚连眨了眨眼睛，他分不清刚才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马上抬起手，洁白的手掌上干干净净。没有血。

　　　　那么刚才是梦？亚连突然觉得松了口气，那样的噩梦……然后他觉得后颈剧烈的疼。

　　　　“醒了？”

　　　　略带嘲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亚连转过头，库洛斯局长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病好了啊，力气大得很啊几个人都拉不开，神田还好好和你说，说什么啊直接打晕多省事……”

　　　　那些，不是梦，少年急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并且微弱。

　　　　“那个杀手？他除了长得帅点之外还有什么！他值得你这样？”库洛斯走近他，“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我要是不把你打晕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他怎么样了！”少年叫着打断他的话，“他怎么样怎么样！”

　　　　“他死了。”

　　　　那一瞬间亚连觉得心空了下去。

　　　　那个可怕的字眼在身体里撞来撞去，焚心蚀骨，肺腑成烟。

　　　　库洛斯接着说：“你无非是年纪小经历单纯没碰见过什么人，一遇见他那样模样周正点的就自以为是喜欢了，你才多大年纪，以后的路还长着，还会碰见更多更好的人，每一个都比那个缇奇强，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还把你伤成那样，现在他死了也好，你难过一阵也就好了……”

　　　　亚连低着头，他一个字也没有反驳。

　　　　“最重要他是个男人，你一个男孩子不喜欢女孩子喜欢男人，他死了你正好收心，长大了好好地娶个好女人过日子，过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