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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忆之八苦系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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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确实蹊跷。”展昭又是一叹:“莫不会又是妖邪作祟?”
两人不禁相视无语,尴尬一笑。才一转眼,面前凭空多出一人,此人一头白发,蹲在地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司业。
看得展昭蹙眉,白玉堂挑眉:此人何时出现的?以两人的功力竟丝毫未觉,身法可谓高深莫测。展白二人对视一眼,定下主意。
“老丈可是徐大人的家眷?”四品护卫决定先礼后兵。
“非也。”老者摇头。
“可是亲朋好友?”
“非也。”老者再一摇头。
“那你究竟是谁?”白玉堂手按刀鞘,既然“礼”已尽,那人若再不识趣,莫怪五爷刀剑无眼。
那老丈略一顿,缓缓起身面向二人,只见他青色长袍,鹤发童颜,身背一口宝剑,抚着三绺长髯,颇有些道骨仙风。此刻向两人微微笑道:“贫道天山门下,玄玄子是也。”
“不妙!”半晌,白玉堂吐出两个字。
“为何?”展昭不解道。
白玉堂勉强一笑,抿唇挤出一句:“以五爷的经验,遇到道士,准没好事。”

遇上道士,确无好事。
开封府花厅内,众人面色凝重。
玄玄子为两人把脉后,确非人力所为,至于何物,一时也不得其解。
包拯叹道:“清平盛世,不想竟招来如此妖孽。不知道长有何破解之法,可救此二人?”
玄玄子摇头道:“暂无他法,除非能寻得那妖孽,取回被夺的意识。”
“人海茫茫,何处去寻?”公孙策问道。
“不必去寻。”玄子道,“贫道久闻公孙先生博学多才,冒昧一问,公孙先生可知何为‘五蕴’?”
公孙策道:“学生略知一二。‘蕴’出自梵文,意为‘聚集’。五蕴乃色、受、想、行、识五类之法。道长为何有此一问?莫非……”
玄玄子颔首一笑:“正是如此。那二人被夺的正是色、受之蕴。故贫道大胆猜测,那妖孽必是想积聚五蕴以增道行,必然会有下步作为。”
“为何偏偏是此二人?”展昭问道,“世人皆有五蕴,他又是如何取舍的?”
玄玄子看向展昭,面露赞许之色:“展护卫不妨想想此二人往日的行径,便知其中奥妙。”
“唐玉平日沉迷酒色,荒淫无度,犯了色之业;徐司业不识人间冷暖,冷酷无情,犯了受之业。至于‘想蕴’……”展昭陷入沉思。
“自然是想太多的,不太想的,或是想的太坏的。”白玉堂接下去说道,“汴梁城成百上千的人,五爷怎么知道他们在想甚么?!”
包拯呵呵一笑:“白少侠稍安勿躁,不妨问问公孙先生作何想法。”
公孙策对众人道:“学生不才,倒是知道有二人合此‘想蕴’。”见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等他下文,便一一道来:
城东有一刘家,本是医药世家,到了这代却没落了。只因现任的东家刘济世整日好吃懒做,家中事务皆交给掌柜打理,自己在院中一坐便是一整日,终年不曾过问。如今变卖了家产仍不知悔改。
城西赵家,说来此人家宅还与开封府一水之隔。家中只有一儒生和书童相依为命。赵进虽也是有识之士,但为人狂妄之极,且只会纸上谈兵。只因恰巧也姓“赵”,众人私下皆戏称他为“赵将军”。
包拯沉吟道:“如此说来,确是符合‘想蕴’不假。只是我等对那妖孽一无所知,可谓是防不胜防。若是将此二人接到府中,又恐打草惊蛇。”
玄玄子自怀中取出灵符,念念有词,只见那灵符微微一动,显出一行符咒。那道人又打开包布,拿出桃木宝剑,将灵符贴于剑鞘,双手奉上:“包大人不必忧心,那妖孽只能在夜间作恶,作恶前必会妖气大盛。只要将此宝剑挂于府中,宝剑悲鸣之时,便是妖孽行凶之日。”
包拯接过宝剑,道:“如此甚好,但怎知那妖孽去了哪家?”
玄玄子叹道:“确是不知,故而贫道想烦请展护卫助一臂之力。贫道守城东,展护卫负责城西赵家。以烧符为信,不知包大人意下如何?”
不等包拯开口,展昭起身郑重一揖道:“属下义不容辞。”
玄玄子哈哈一笑:“展护卫义薄云天,让贫道好生敬佩。”说着拉他至一边,将符咒、宝剑的用处细细的说了。展昭一一记下。
末了,玄玄子叮嘱道:“若是遇上此妖,千万不可莽撞,用灵符告知贫道即可,切莫伤及自身。”
屋外,乌云蔽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连半月,相安无事,仿佛此事就此风过无痕。众人保持警惕之余,好歹缓和了前不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桃木宝剑悬在展昭房中,对剑品茶成了四品借调护卫这几日的习惯,却也落的逍遥自在,只可惜……
“自古猫儿扑蝶,唯独你这只猫整日对着一把木剑发呆,是何道理?”能将歪理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除了白家公子,不作第二人想。
老鼠怕猫,也不见你躲。——展昭默念一句,见那人将自己的床占了个滴水不漏,又叹道:“泽琰,其实……”
“免谈!”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展昭心中一沉:果不其然,还是将他牵扯来了。
原来半月前,展昭主动请缨那时,白玉堂也在场。随后,他的一番家国天下的慷慨陈词,说的众人连连点头。说动包大人允他协助办案也就罢了,当夜更是光明正大的入住南厢房,美其名曰“便宜行事”。想那南厢房虽比不上王孙贵胄的豪宅,好歹住上十几个人不是问题。偏偏白玉堂非要与展昭同挤一室,一句“别的地方五爷住不惯”让展昭倍感无奈。
好在厢房的床铺够大,展昭行走江湖时也常与人共用一铺,倒也没什么不妥。自此,开封府名副其实的成了“猫鼠一窝”。
论起私心,展昭本不欲白玉堂插手其中。何苦让这些俗事扰了那人的一方净土,他本应如展翅孤鹰,翱翔于广袤天地,如今却为此受制于方寸之间。岂非他之过?
见展昭面色沉重,知他定又将此事往身上揽。白玉堂心中微苦:展昭,你不知我心意也罢了。怎么对朋友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难道白玉堂就如此不值得展昭同甘共苦,难道我就这么不能与你比肩而立?
白玉堂越想越气闷,“呼”的一下翻身跃起,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倒将展昭吓了一跳。
“你我可是朋友?”这一出口,已带有质问的意思。
“自然是。”
“你我可是知己?”这一问,却颇有些无奈。
展昭深吸口气,明白他所指何事:“泽琰……”
“难道在你心中白玉堂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白玉堂一时心绪激动,一再相逼。
展昭忙道:“展某从未如此想过。”
“还是白玉堂不配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配与你并肩作战?”白玉堂深深一叹,“展昭,你我若是易地而处,你当如何?”
展昭面色微动:“展某一时糊涂,展某若与泽琰易地而处,也定会作此决定。”
“这便是了。”白玉堂喜道,不由分说的握了那人的手,“猫儿,其实我……”
可惜未及他说些什么,屋内突然一阵响动,引得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墙上的那方桃木宝剑震颤不已,灵符泛出层层红光。
风高夜黑,妖魔出动。
时辰已到!
展昭面色一凛:“来了!”

城西赵家,与开封府只一水相隔,以二人的轻功不消半刻便赶到那里。此时夜色重重,半点星光也无。两人小心的趴在屋顶,静待来客。
一柱香过后,四周仍静如止水,不见半个人影。白玉堂有些沉不住气,扯了把展昭的衣袖,低声道:“猫儿,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妖精莫不是去了城东?”
展昭摇摇头:“灵符没有反应,想必城东也是这般情形。再耐心等等。”
白玉堂道:“难保那老道正和妖精打的兴起,一时忘了。”
展昭笑笑,不置可否。此时,赵家的厢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忙俯下身去,在黑暗中藏的更深,双目却盯着那半开的房门,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只见一黑衣人蒙面人从厢房内闪出,转眼便穿过门庭跃入茫茫夜色中。
“不妙!莫不是晚了一步?”展白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追将上去。灵符“哧”的点燃,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红光,分外耀眼。
黑衣蒙面人才出赵家门,白蓝两道身影自天而降,一前一后将其拦截。
空旷的大街上,风动,衣动,人不动。三人对峙了片刻,肃杀之意愈发凝重。
“三更半夜私闯民宅,还望阁下随展某去趟开封府。”展昭横剑而立,最先开口道。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目露凶光:“想活命的,就别挡道。”声音沙哑,宛如魔罗再世。铁爪森冷,泛着幽幽青光。
“只怕今夜有命来,无命回的是你!”白玉堂杀气暴涨,一把抽出安陵刀,以开山之力直劈而去。那黑衣人右脚轻点腾空而起,轻松化解雷霆之势。不想那招看似劲力十足,却只虚晃一刀。白玉堂趁着刀式未老,再一招“大雁还巢”直打毒蛇七寸,攻势虚虚实实,含尽万般变化。
却见那黑衣人左躲右闪,身法诡异,并不正面相抗。白玉堂亦是如影随形,死咬不放,招招不留余地。一时间白光迷眼,人影绰绰。
不过盏茶功夫,那黑衣人步法一乱,身侧门户大开。高手过招,胜败只在毫厘之间,怎容得如此疏忽。白玉堂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刀势再转,向对方右臂横劈过去。只听“咚”的一声,刀锋如击金石,未伤分毫。
“咦!”白玉堂来不及诧异,对方铁爪已至,劲力刚猛,可断山裂石。怎奈,腾挪移位不及,只得侧身一扭,避开要害。生死之际,只觉腰间被人拉了一把,面前寒光流转,上古宝剑横空而至,生生阻了铁爪去势。
“展昭!”黑衣人一声低吼,怨毒无比。
从方才起,展昭一直注视着场中二人过招。虽未出手相帮,却也不曾松懈片刻。听得那刀击声怪异,便知情况不妙,挺剑跳入战圈,刚好将白玉堂救下。
此刻二人并肩而战,只一眼便知对方心意。顷刻间刀光剑影,攻守有序,配合无间。二人皆不诱敌深入,只是一味缠斗,用的正是个“粘”字诀。那黑衣人也清楚二人用意,无非为了拖住他等待援兵,顿时恶由心生,抬头就是一阵嘶吼。展白二人忙气沉丹田,护住心脉,仍被震退了数步。
什么妖法,如此厉害?——白玉堂早将玄玄子的叮嘱抛之脑后,一抖刀身,欲挥刀再战。却见黑衣人双目一睁,眼眸已是妖紫一片,瞳孔中如万花过尽,轮转不定。白玉堂“糟”字还未出口,已惊觉身体难动分毫,眼见着那人掐了个法诀,幽火如灵蛇吐信,誓将人生吞入腹。
见避无可避,展昭飞身上前,将人护在身后,一柄巨阙舞的密不透风,剑气夹带着十足内力罩住周身要穴,竟是以硬对硬的打法。
无奈,终究是肉体凡胎,怎抵得过千年道行。幽火过处,两人如断了线的鹞子,飞出几丈远,又重重跌落在地。展昭挣扎着欲起,顿觉血气翻腾,猛的喷出一口血箭。
“猫儿!”白玉堂瞠目欲裂,苦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妖人向展昭步步逼近。
“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我无情!”闻言,展昭迎向那妖媚眼眸,目光厉冽毫无惧色。那妖人倒是显出了些许犹豫,铁爪停在展昭天灵处,迟迟不见落下。
“住手!”白玉堂猛一挣动,依旧徒劳无用不说,反倒牵动了内伤,伏在地上呛咳不止。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二人以为必死无疑之时,一条火舌以龙虎之势扑将上来,火光尽头隐约可见一人影,手掐法诀,肩背木剑,不是玄玄子又是哪个?
那火舌为符咒所化,似有灵性般与妖人斗到一处,火光黑影,难分伯仲。展昭顾不得伤重,乘那人分身乏术之际,强聚真气,将袖中袖箭尽数打出。三道寒光穿过火龙威力陡增,化作催命之符直指对方死穴。
那妖人见袖箭已到面前,仓皇间曲臂一挥,拦下其中两枚,却被第三支暗器击中肩胛。只听他一声惨叫,连连后退逃入夜幕。玄玄子怎能轻易放其离去,不想刚追出几步,一阵黑烟弥散,忙用衣袖掩了口鼻,待烟雾散尽已不见妖踪。
黑衣人一走,加在身上的万斤枷锁遁走无形。白玉堂忙扶起展昭查看伤势,只觉他脉若悬丝,气息微弱,不由心中一痛:“展昭,你忍着,我带你回开封府。”
展昭本是强撑着口气,见他一脸悲痛心中不忍。怎奈真气乱窜,直搅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刚一张口鲜血逆喉而出,顿时意识涣散,坠入重重深渊。
夜空中雷声轰鸣,秋雨瓢泼而至,冲刷开最后一丝血腥气。
正是一朝风雨,满地残红……

景佑四年,春孟,风雪连天。
自正月朔日起,大雪连下了几日,至今仍零星飘着雪子,没有放晴的意思。这并不阻了汴梁百姓走亲访友,踏雪寻梅的兴头。
甜水巷南面有处宅院,青瓦红墙,除了门上的对子和灯笼跟节日沾亲带故外,不见车马行人往来,独占了“闹中取静”的巧。宅子中央偌大的院落已是清扫干净,院中有几株红梅被积雪压了枝头,隐隐绰绰可见花苞鼓鼓,只待傲雪绽放。
树旁的那人,隔着厚厚的棉衣,仍挡不住其蜂腰长腿飒爽英姿。站在雪中看了好一会,想是觉着树上红梅甚是得趣,忍不住伸了手指去触那花蕾。忽然肩头一沉,一件雪白斗篷落在身上。身侧那俊美冷傲之人除了白玉堂还有哪个?
“春寒料峭,也不多添件衣服就往外跑,若再倒下可无人照顾你。”白玉堂面色如雪,已是不满。
展昭笑笑:“哪能那么金贵。平素比这穿的少的都有,还不是过来了。”
白玉堂哼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莫不是忘了躺在床上的那两月?若是忘了也不打紧,五爷有的是办法让你长长记性。”说着,比出一指,作势往展昭腰间笑穴戳去。
几个月前,展白二人大战妖魔,可谓损失惨重。两人都受了不小的内伤,尤其是展昭,在床上一躺就是月余。后在公孙策的妙手良药下,方渐渐好转。又过一月,才能下地行走。期间,白玉堂是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倒茶递水皆是亲力亲为。连往日看他不过的张龙赵虎,也忍不住竖起拇指道声“好”的。
总算熬到年末,展昭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刚好遇上蒋平回陷空岛过年,白玉堂便想着接展昭到府中小住,一来可以养伤,二来么……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白五爷自然深悉其中奥妙。不料才将主意说了,就得到了开封众人的一致认同。包拯更是向官家请来了半月的假期,让二人“好好将养”,让展昭过了上元节再回府不迟。
此举甚合鼠意,当日便叫小厮将厢房收拾妥帖,将展昭接入白府。几日下来,眼见着展昭起色大好,心情也不由舒畅。如今见那猫原形毕露,不顾及自家身体,怎能不气?
展昭急忙拦下鼠爪,自知说他不过,只得随他回了厢房。
房中炭火烧的正旺,阻断了屋外丝丝寒意。展昭拍去身上积雪,将斗篷挂起,自去炭火边暖了手脚。见白玉堂渐露满意之色,借机说道:“其实展某的伤早就好了,泽琰若是不信,一探便知。”边说边将右腕伸了过去。
白玉堂推开猫爪子,笑道:“你说了不算,要公孙先生说好了方行。你若不服气,大可叫先生来评评理。”
先生还不是和你沆瀣一气。——展昭心中嘀咕。若说这几月,公孙策可没少往他这下苦药,称其为“良药苦口”。只是这“苦”中还带着个中不知名的滋味,可算让他了解了何为“人生百味”。
想到此间,让凶徒闻风丧胆的四品护卫,刀光剑影来去自如的南侠,忍不住又是一叹。
“展大人,您还是顺了五爷的意。”冬子沏了茶,端至二人面前道:“您伤重那几日,爷的脸上都能刮下好几层霜,怪吓人的。”
白玉堂横了他一眼:“就数你小子机灵!有功夫在此聒噪,不如将爷教的招式好好练练。”
冬子知他嘴硬心软,嘿嘿一笑道:“早练熟了,要不下回,爷您带我一起打妖精去?”
说起那妖人,二人愁上心头。上回一战重创了他,虽说那伤没有大半年恢复不了,却仍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从交手的妖法道行来看,玄玄子断定此乃修行千年的狐妖,便携了桃木剑往他处寻觅制敌良方,至今未归。
如今已有三人受害,众人全无对策,怎能不忧?
白玉堂见展昭双眉紧锁,心中也不好受,递了茶盅予他道:“你且放宽心,自古邪不胜正,那老道定会寻得破敌良策。” 顿了顿,接着又道:“何况还有五爷不是?上回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此番定要让他瞧瞧五爷的手段,后悔出来作恶。”
展昭被他一闹,郁结之气散了不少,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何况白五爷的手段若敢小瞧,那人定是有眼无珠。”抬手接下那人飞来一拳,又道:“只是此番累了泽琰回不得陷空岛,怕是众兄弟挂念,展某过意不去。”
白玉堂收回手,道:“四哥回去自有交代。你若再提这些酸词,休怪五爷不客气。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倒是有个现成的法子……”停在此处,故意拿眼瞟他。果然那人转了脸来细听,只见他剑眉飞鬓,眼眸幽如深潭,双唇棱角分明,泛着水色,倒看的白玉堂心猿意马起来。
“泽琰,泽琰!”展昭见他兀自发呆,出口相唤,“是何法子?”
白玉堂暗骂一句,强摄心神,随口道:“上回错过了汴梁的上元灯会,甚是可惜。今年定要好好热闹一番。”
“原来是此事。”展昭笑道,“展某愿做东,请泽琰赏那‘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此话当真?”白玉堂喜道。
“决不食言。”

关于上元节燃灯,民间传言甚多。其一,起源于道教的“三元说”,上、中、下三元的分别为天、地、人三官,天官喜乐,故上元燃灯。
且不论是何出处,到了本朝,灯会已延长至五日。家家灯火,处处管弦,笙歌并作,至夜不熄。
汴水河畔,妇人小童投放各式花灯,随波逐流。夜市庙会,老弱妇孺书写祝词,点放“天灯”。一时间天上地下烛火相应成趣,繁光远缀。如接汉星落,似依楼月悬。古诗有云: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说的就是这般景象。
在府中随意用了些晚饭,展白二人便匆匆赶去夜市,凑那个热闹。
说是凑热闹,当真不假,各处街道已是人满为患,莫说车马难行,就连人也只能慢慢行走。白玉堂却兴致颇高,指指点点的在人群中往来穿梭,如鱼得水。展昭拉他不住,只好随了他的性。
逛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脚程渐慢。见有一处聚了不少人,不由停下一看,才知是猜灯谜的灯棚。摊主见是两位俊俏的后生,忙招呼道:“两位公子可是要猜灯谜,猜中了可送天灯一只。”
展白二人抬头细看,只见八角吉祥灯下缀着张红纸,上书谜面出自杜工部的《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打一字)。【注2】
白玉堂略一沉吟,计上心头,转眼见展昭也是目光烁烁,料他必是想着了。哈哈笑道:“猫儿,可是猜着了?”
展昭道:“泽琰想必也猜到了,不如你我二人各自写在手心,看看猜得是否一致?”
“妙极!”白玉堂忙问摊主要了笔砚,一挥而就,攥着拳头道:“我数三声,一二三,开。”
灯火中两掌相对,各书一个“曰”字,两人见了相视而笑。
接过赠送的白面天灯,白玉堂不作片刻犹豫,大笔一挥,一只活灵活现的黑猫跃然纸上,只见它闭着双目犹自趴着,一副心满意足正好眠的模样。展昭看了心中一气,一把夺了天灯在背面刷刷几笔,添了只硕鼠,翘着尾巴洋洋得意。
白玉堂忍着笑道:“猫儿,这可是你画的,别说五爷的不是。”说着,将那天灯对着亮处微转。只见面上隐隐约约印出两个影子,站在猫背上表情得瑟的,正是那只硕鼠。
展昭不由面色一僵,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作答。
摊主见此二人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忍不住问道:“平常人都画些鸟兽人物,图个彩头。二位公子倒是与众不同,画这一猫一鼠有何说法?”
白玉堂笑答道:“店家有所不知,这鼠猫本是冤家,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若聚了头,冤家成了亲家,何愁天下不四海升平、风调雨顺?”
摊主呵呵道:“公子说的甚是,倒是小老儿孤陋寡闻了。”
再看展昭已是一脸绯色,白玉堂深知如若再戏,难不保要挨一猫爪子,忙谢过摊主拉了他去点天灯。
河道边,满是放灯祈愿之人。二人寻了一处空地,取出火折子将灯芯点上。
白玉堂道:“放之前须有个说法,今夜点得既为‘人灯’【注3】,求的应是人事。”
展昭一想:“自然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斜他一眼,白玉堂暗自摇头:指望那猫说些风花雪月的是不可能了。也罢,五爷的心愿就在灯面上,但愿能早日实现。
天灯少了牵制,摇摇晃晃向河对岸飞去,不想河面上风大了些,一个急转直冲着岸边一人打去。
白玉堂暗道不妙,正要去救,边上那人身形已动,河面上一个蜻蜓点水已跃出数丈,一截一捞已将天灯拦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至极。
“展大人!”那险些中了“暗器”的女子正是胡氏,巧遇展昭,自是欣喜不已。
“胡姑娘,展某无状,惊吓了姑娘。”展昭赔礼道。
胡氏摇头:“展大人客气了,是奴家阻了大人放灯。”
“你们再推来阻去,怕是要站在此地等天明了。”白玉堂不着痕迹的站在两人中间,戏言道。
一阵风过,白玉堂鼻头微动目光一闪,似不经意的问道:“姑娘的熏香好生特别,不知是何物所制?”
胡氏一愣,复又笑道:“白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梅花香罢了。奴家不打扰二位赏灯,先行告退。”
待那胡氏走后,展昭问:“泽琰可是发现什么?”
白玉堂笑道:“果然是只贼猫,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去细细说与你听。”
两人谈笑中渐行渐远,那胡氏远远望着二人身影隐入夜色中,露出若有所思来……

热闹过后,自是各归其位,各安其命。
开封府内,包拯面色沉重:“依白少侠所言,他怀疑那胡氏,便是当夜行凶之人?”
展昭答道:“正是。不过属下曾去户部查过此女来历,倒无可疑之处。那胡氏出自书香门第,只因父母早亡,亲戚见她孤苦无依,无利可图,便淡了往来。好在教坊中人见她可怜,教她习了些乐曲,对付着生计。”
包拯一叹:“也是个可怜人。街坊邻里如何说的?”
展昭道:“街坊证实胡氏除了年前大病一场,并无不妥。属下也派了衙役暗中跟着,至今不见有何异动。但总觉的事有蹊跷,特来请大人示下。”
说是蹊跷,只因那日灯会上,白玉堂闻出胡氏所用的熏香和那夜黑衣人身上的一般无二。虽然白玉堂自诩“风流天下”,却也是正人君子,秉持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对女儿家用的玩意儿,好歹耳听目染,略知一二。加之陷空岛卢夫人乃一代神医,往日没少在岛上种些奇花异草,练得白玉堂闻香识物的本事渐长。不想此番派上些用处。
那日白玉堂一本正经的说着“遇事不仅要靠一对招子去看,还需用鼻子去闻”,不禁想到老鼠翕动着鼻翼夜间偷油的场景,忍不住哑然失笑。
此幕刚巧落在面前一人眼中,包拯捋须道:“如此甚好,先派人盯着,切勿打草惊蛇。此番全仗白少侠帮忙,不知今日怎么不见他同你一道来?”
展昭一愣,何时起他与白玉堂同进同出已被众人视为平常?见包拯仍面带笑意的注视着他,忙解释道:“陷空岛蒋四侠来京探望,这几日忙于府中事务脱不开身。泽琰让属下代为致歉。”
包拯一笑摇头:“此言差矣,白少侠几番相助本府还未好好致谢,他有何需要致歉的。等此间事了,本府做东,你替本府宴请白少侠,以示开封府的谢意。”
展昭笑着应下。
待到二人公事商议完毕,展昭回到南厢房已是掌灯时分。厢房内正点着一盏豆灯,房内隐约映出个人影。展昭看了心中欣喜,未曾多想推门便唤道:“泽琰,府中事可都了了?”
屋内那人抬起头,嘿嘿笑着,并不答应。
展昭看清来人,自知失言,致歉道:“原来是四哥,小弟唐突,还望四哥见谅。”
蒋平故意板起脸道:“好虚情假意的话,方才你那神情分明是不待见四哥来。”
展昭一急,忙道:“四哥说哪的话,展某从未如此想过。”
见他满脸焦急,欲解释又说不清的模样,蒋平不由心情大畅,暗道:想不到展昭看似木讷呆板,逗起来却煞是有趣,难怪老五逗猫逗的上瘾连家都不回。
想到此间,蒋平难免神色黯淡,又是一叹:老五啊老五,你做的桩桩件件哪回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时日,如今连看上个人都这般……这般不知该说什么好。被哥哥们知道还不立马杀到京城来?
想着想着不由拿眼去瞟展昭:想那展昭武功人品皆是不错,若非男儿身与五弟倒也相配。可如今却成了孽缘。只是这段孽缘当如何处置,该阻该留也要看当事人的想法而定。看他的样子想必身在其中而不自知,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厢是万千思绪,那一厢却浑然不觉。展昭奉上茶点,挑了挑灯芯,问道:“今日四哥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房中一时大亮,倒让蒋平猛一回神,盯着面前那人看了会,正色道:“今日冒昧打扰,正有一事相问。乘着老五不在,还望展兄弟如实相告。”
难得见蒋平如此正经,展昭不觉面色一紧,正襟危坐道:“请四哥明言,展昭一定知无不言。”
蒋平默默点头,歪着脑袋咬了半晌羽扇,寻思着如何开这个口,末了,方问:
“展昭,你觉得五弟待你如何?”

展昭,白玉堂待你如何?
是了,此类问题那人也曾问过。
那日碧草幽幽,春雨绵绵,那人捏着柳条似玩笑般,当时自己是如何作答的?
那日曲高酒美,醉意朦胧,那人带着酒香的温润气息扑在耳际,问的也是此句,当时又是如何作答的?
想来说的定是“有友如此”“两肋插刀”之类的客套话,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笑着,却依稀记得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中藏着说不清的情绪。如今想来,那种情绪该当寂寥二字。
前事种种,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懂。只是一想,便犯了世间伦常的禁。本想着能拖过一日便是一日,以那人的性子说不定是一时兴起,时间一久断了这般荒唐的绮念也就罢了。熟料那念想如野火燎原,日久不熄。
如今箭在弦上,避无可避,又当如何是好?
白玉堂抱着酒坛跳窗而入,正对上展昭托着两腮盯着烛火发愁。遂放轻了脚步,挪到身后,“咚”的将酒坛敲落在他面前,唬的展昭猛的跳坐起来。
哈哈一笑,果不其然见到怒目一双,白玉堂一拍他肩头调笑道:“好个尽职的猫,人都杀上猫窝了,还自顾自的发呆,开封府的粮仓若交给你,岂不颗粒无存?”
天底下敢上猫窝偷粮的,仅此硕鼠一只,别无分号。——展昭恶狠狠的甩了祸源一眼,又记起方才所想之事,顿觉尴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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