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陆花]花开时节动京城-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一) 
    京城洛阳。 
    月华如练,碧树琼花粲如星斗,生生耀花了人的眼。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唤“重璧台”。后台东家据说是当今圣眷正隆的颜妃的亲兄弟,也是最得势的国舅爷——颜问月,自然这酒楼便也非同一般起来。这里的任何享受都是一流的,一流的美酒,一流的赌局,一流的美人,一流的客房,如此多的“一流”加在一起,便也无怪乎这“重璧台”开出一流的价钱。凡是踏入这里的客人,无论消费与否,都要先交上一百两银子,楼内的所有娱乐另行结算,楼上更有天字“甲、庚、癸”三间客房开出一夜三千两银子的天价,供客人住宿。这三间客房四周密密包裹了天竺上好的“绝音锦”,便是外面饮酒赌局闹翻了天去,此间亦是安静闲逸,一般从容。木质窗棱内包覆了精钢,内里三锁三扣严丝合缝,真真便是个密不透风的绝佳妙处。有了这诸般的好处,便纵是开得天价来,这三间天字的客房也总是难订得上的,非提前数月预订,否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依序延后,相传从无例外。 
    然而,只是“相传”而已。 
    就像是现在一身风尘灰头土脸从“重璧台”门外晃荡着进来的这人,不仅衣着破烂,蓬头垢面,而且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京城东华门外窝了半个月的叫花子。他走进门的时候,门口的几位衣着光鲜的客人纷纷避走不及,一面用衣袖掩了口鼻,一面摇摇头,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怪人。然而此人却似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双晶亮的凤目微微眯起来,眸间满是懒散的笑意。他晃着身子刚走了两步,便有眼尖的僮儿飞身跑去后堂传信。不过片刻的工夫,“重璧台”大掌柜颜青快步迎了出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扶了那人肩背,便要迎向楼上那天字号的上房里去。 
    一时间人人瞪大了眼,不解地盯着这奇怪的叫花子,心里暗自揣度掌柜不同寻常的恭敬态度,偌大的前厅里竟一时鸦雀无声,静得连众人吐息之声也辨得清清楚楚。目光汇聚之处的两人却丝毫不觉异样,犹自谈笑着走上楼去,径直走到了天字“庚”号房间的门口,当下便要推门而入。 
    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的众人纷纷回神,一下子炸开了锅。有粗莽的刀客抢先叫嚷起来:“哪里来的叫花子,恁的金贵,咱爷们儿排了几个月的号,也还住不上这天字号的房,哪里就肯便宜了这么个平白冒出来的小子了?”周遭众人一壁吵吵嚷嚷,意思大抵与这刀客相仿。 
    颜青此时方才觉出气氛不对,也不着恼,笑呵呵回过头来冲楼下众人一揖,缓缓开口道:“诸位爷也不必气恼,便宜了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不过是——”顿了顿,又瞥了一眼身旁面有得色的那人,又开口:“不过是他比你们旁的人——多出两条眉毛罢了。” 
    霎时,大厅里又静了,这一次的安静,分明带有某种尴尬的意味深长。倒是一直未出声的某个人,此时缓缓转过身来,凤眸星目清光四射,盯着早已面无人色的刀客,薄唇边一缕戏谑的笑意缓缓扩大,不慌不忙地开口:“在下陆小凤,诸位,有礼了。” 

                                  (二)
    重璧台,天字“庚”号房。
    颜青已将房里的一切收拾停当,恭敬地退了下去。现在房里门窗紧闭,上好的波斯葡萄纹云缎精心裁就的床帏水一般迤逦泄地,床前的烛台上缓缓燃着一对明黄色镂花凤尾烛,烛火摇曳,却是无烟无尘,安然静默。不远处置了张黄花梨木的矮几,几上摆着酒壶酒盏,莲青色的汝窑佳品掩去了内里佳酿如玉翠色,却掩不去一缕幽香,细长的壶嘴丝丝缕缕漾出极品竹叶青醇厚的香气,醺然欲醉。所有这房里的一切,堪堪勾勒出贵气却不俗艳的奢华味道。
    这样奢华的房间里安置的床自然是极好的,床是紫檀束腰西番莲博古图的罗汉床,狐裘打底勾孔雀羽金线织的褥子平平整整,连续铺了三层,同色孔雀羽勾的薄被,这已经几乎是全天下顶级的享受。这样的床一定又软又舒服,现在陆小凤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全天下就几乎已没有人能要他起来了。
    然而,也只是“几乎”而已。
    这天下岂非本来就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比如现在从外面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小个子,房门上环环相扣的三道锁,三层门扣,窗棱里包裹的精钢,对于他似是不存在一般,几下弄开了门,就这么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低垂的床帏。小个子一身细布短打,明白便是轻灵装束,一双贼眼精光四射,神采熠熠。现在这双贼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小凤,眼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陆小凤慵懒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嘴里呓语般嘟囔:“奇怪,我好像看见一个猴精窜进来,难道是做梦?”
    一瞬间,小个子眼中精光一闪,转眼便又笑了。他笑意盈盈地对陆小凤说了一句话,只有十个字。
    这十个字还没说完,陆小凤已经“噌”地窜了起来,一把揪住小个子的衣领,几乎已将小个子拎起来。
    什么样的话能让游戏人间,号称懒病比老板朱停还严重的陆小凤如此激动,如此迅捷地从床上窜起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连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实在很好理解:“陆小鸡,花满楼又不见了。”
(三) 
    这个小个子当然就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号称偷王之王,一招“妙手空空”冠绝天下,无论防范多么严密的宝库,他要进去,便如同进自家大门一般轻而易举。除了偷,他平生另外一大嗜好,便是和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打赌,输的人要去挖蚯蚓。打赌的次数越来越多,自然这赌注也就越来越大,上次据说已攀升到九百六十条。消息一传出,京城上九坊各大闻名的赌场随即开了赌局,赌他们下次的赌注必然超过一千条蚯蚓,而且,是陆小凤输。闲来无事的贵族商贾纷纷参与其中,如今盘口已经开到了一博七。司空摘星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拎了起来,偷觑了陆小凤一眼,随即缩回了眼神,悄悄咽了口唾液,口里却是半分也不肯委曲,冲着陆小凤叫嚷开了:“好你个陆小鸡,我千里迢迢从毓秀山庄带信给你,话都还没讲完,就被你这般对待?哼,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花老爷与花满楼面上,我才懒得搅你的浑水!花满楼三天前离开了百花楼,未向任何人交代去向,只着了花平传信与花大侠,叫他不必挂心。如今三天已过,花满楼仍旧音信全无,花大侠惦着他到底是个瞎子,此次又独自出行,没有……没有你在身边,生怕他遇上意外,一个人难以招架。这才急急遣人找到了我,叫我送个信过来,你也好帮忙找找。” 
    僵持片刻,陆小凤放缓了手劲,替松了口气的偷王之王轻轻抚平了领上的皱褶,重又坐回到床上,眯起了眼,好整以暇地缓缓道:“你刚才说,小楼怎么了?” 
    司空摘星絮絮地说完,下一刻便惊讶了。他惊讶地看着陆小凤眼里的光芒急速消退下去,片刻的工夫,整个人都颓唐起来,身子蜷回床上,竟连一动也不动了。 
    小楼,你也在逃么? 
    良久无声。 
    司空摘星与陆小凤多年故友,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泄气模样,讶异之余,不禁着急起来,忙开口道:“陆小鸡,我不知道你和花满楼是怎么回事,不过你是我的朋友,平日里斗归斗,我终究是不想见你陷入窘境的。何况我与花满楼交情亦是不浅,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旁人说不清楚,你们该最明白。你这次离开江南远赴这京城,花满楼一声不响音信难觅,可敢说都不是为了对方?我一直觉得,你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却始终琢磨不清,”说话间微微蹙了眉,眸间迷惑的神情一闪而逝,又笑起来,“不过,我倒是很相信你们,所以,此次花满楼是刻意隐藏了踪迹,倘若世上还有谁能够找到他,这个人,一定就是你。” 
    陆小凤的眸子又深了。他记得花满楼告诉过他,在他去幽灵山庄的时候,木道人对花满楼说过同样的话,倘若这世上还有谁能找到他,这个人,一定就是你。 
    一定是你。 
    花满楼带着笑意缓缓告诉他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愉悦和欣慰,那时候他们还在百花楼,初升的旭日照在花满楼脸上,他的脸好像也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天赋的容光。 
    既然如此,花满楼,这次换我来寻你。既然逃了两个月依旧逃不出这样欲说还休的尴尬境地,不如就趁着这一次统统坦白开来,也好看看,我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契机。 
    一个鹞子翻身自罗汉床上跃下,陆小凤笑眯眯望向老友,恢复光彩的瞳仁里,闪烁着惯有的狡黠精明。一边向门外走,一边朗声道:“老猴子,冲你刚才的几句话,下次打赌输了,我不要你的蚯蚓。”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啊,我该建议老颜把这天字号房的门锁换了,嗯,最好是找朱停那个家伙比较妥当,不然连你都防不住,还有什么安静隐秘可言?”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司空摘星愣了愣,忽然施展轻功,向陆小凤离开的方向疾速掠去,一边追一边大叫起来:“陆小鸡!你最好别让我追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四) 

    江南,百花楼。  
    陆小凤说,要想知道花满楼去了哪里,先要知道他带走了什么东西。 
    这话不假。 
    快马加鞭赶了七天的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终于从京城赶回了百花楼。沿途经过的酒楼、茶肆、大通钱庄……所有花家名下的产业均不敢怠慢,纷纷给予最好的招待,并随时将打探消息的情况报告给陆小凤。于是陆小凤便知道,花满楼自离开百花楼的那天起,花家就再也不曾得到过一丝一毫有关他的消息,他的的确确已整整十日音讯全无,不同于以往的出游访友,而是隐匿了行藏,就此从他陆小凤的视线里,蒸发得干干净净。 
    陆小凤与花满楼自幼相识,二十余年始终并肩闯荡江湖,彼此间早了解个通透彻底。陆小凤是相信花满楼的,他总说自己聪明绝顶,然而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花满楼实在是比他更聪明百倍,思虑周密无人能及。所以他并不太担心花满楼会被奸人掳了去,即便当真如此,以花满楼的武功智慧,也绝对足以自保。能制得住花满楼的人,普天之下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而这五人,恰恰都是些声名赫赫的武林英杰,也恰恰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陆小凤的朋友,会伤害花满楼么?绝对不会。花满楼会随意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么?绝对不会。 
    对他的小楼,陆小凤永远都充满了信心。 
    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花满楼的态度。两个月前那个尴尬的月圆之夜如今仍旧历历在目,自那夜之后,两人之间长久以来维持的微妙平衡便再也不能继续了。江湖儿女本就是玲珑七窍的心思,何况此二人更是人中龙凤,一但澄心静虑,又岂有什么事情是想不明白的? 
    然而,一个是誉满天下的风流浪子,一个是富可敌国的花家七童,他们,怎么可以? 
    于是陆小凤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百花楼,浪迹江湖无所归依,两个月后花满楼步其后尘,飘渺天涯芳踪难觅。花满楼这一走,终于震醒了逃避的另一个。七天不眠不休赶回江南,不过是为了给两人一次机会,来争取千载难逢的一个奇迹,在过尽千帆后,悠然坐看云起。 
    百花楼。陆小凤临窗而立。 
    楼里一切如旧,温雅,素净,恬淡如玉,就如同花满楼给陆小凤的感觉。一抹月白色的杏花疏影,长身玉立,只在有无间,偏偏上了心头。 
    司空摘星立在一旁,眼见得老友触景伤情,也不找寻线索,只怔怔望向窗外连波春水,不禁有些心急。开口道:“我说陆小鸡,自你来了这里就痴痴呆呆地不发一言,平白招人心急。花满楼不在这里,他不见了!你不先寻思如何寻他回来,犹自在这里感怀个什么?这里除了花满楼,只你最熟悉,花满楼带走了什么东西,除你之外无人知晓。你让我们旁的人,如何帮你?” 
    陆小凤方才回神,望向一旁抓耳挠腮的司空摘星,不禁有些感动,亏得他了。既是好友忧心于他,自己便着实不该再思虑这些有的没的,先找到小楼,其余……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一念及此,陆小凤重又恢复了精神,伸手制止了司空摘星的唠叨,懒洋洋地道:“老猴子,你可真不给我面子。我陆小凤好容易在这里感怀一下,你偏要没趣地扰人遐思,还这么心急火燎的。这么下去,怕是我还没找到小楼,你已经被我急出个好歹,传出去岂不遭人耻笑?定是要折损了你偷王之王的英武形象的。还是——你早已钟情于我,便见不得我为了小楼怔忡费神,茶饭不思?” 
    司空摘星立刻觉得今趟自己实在是不该随陆小凤一道回来,平白添了这许多气受,心里又一次暗暗佩服花满楼的好脾气,与这种胡搅蛮缠之人整日在一起,若非是温文儒雅的真君子,怕早已被他气死。偏偏自己也知道他在强打精神,又不好太刺激他,只有不痛不痒地斗上两句,权当舒解心中郁气。  
    闹够了,二人开始仔仔细细查看百花楼内的一切物事,陆小凤更是细致,将花满楼素日里喜欢的东西一一查验过去,琐碎细微之处丝毫不敢大意。一遍摸索下来,居然毫无结果。明前龙井还在,凤音焦尾也在,去年置的两件杭罗绣襟单衫一件也不曾带走。这屋子自他走过之后,似曾从未变过,甚至陆小凤放在楼里的衣服用具,都分毫不少。不死心地反复查了两遍,陆小凤已几乎可以确定,除去总不离身的雕花沉香骨摺扇,花满楼只带走了一样东西,一样与他二人息息相关的东西。 
    连心锁。花满楼的连心锁。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一片春情待酒浇。 
    遥远的旧年月。童子抓周,陆小凤摸到了连心锁,一块凉玉,自此贴身佩戴一十七年,熨帖了九天鸣凤暖人的温度,在十七岁时送与花满楼。当时,他们还是兄弟。 
    兄弟,连心。 
    陆小凤无力地瘫倒在青翅软椅里,闭了闭眼。一手抚上太阳穴,另一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 
    小楼,你想说什么?你是要告诉我,我们只能永远做兄弟么?也罢!只要能寻到你,所有一切,都遂了你的心意便是。 
    时值春日,楼外露台上的鲜花开得正好,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种静谧的幽香,当真是姹紫嫣红开遍。然而少了花满楼的百花楼,雕栏玉砌,也不过是断井残垣。 
    反复思索逡巡,实在找不出有用的线索,陆小凤反倒冷静下来,便与司空摘星商议暂且离开,到毓秀山庄请花平相助,花平素日大多在百花楼服侍花满楼,对他的诸多习惯定然了解甚深,或许能发现他们的疏漏之处。 
    临下楼时,陆小凤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百花齐放的露台,微微挑了一下眉。  

    忙碌半晌,二人早已疲累不堪,便商议先寻个酒楼歇息片刻,顺便备些吃食,好应付明日的劳碌。花满楼许久不见踪影,二人的心情也因此沉郁了许多,各自想着心事,茫茫然向城东“正阳楼”走去。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陆小凤忽然站住,脊背僵直,一些片段闪电般划过脑际。走在后面的司空摘星猝不及防,一头撞上陆小凤后背,撞得前额生疼。一面用手轻轻揉着额头,一面没好气地冲陆小凤抱怨:“走便走了,停得这么急做什么?你见鬼啦?还是——”声音忽地顿住——“陆小凤,你想到了什么?” 
    陆小凤却似完全没听到司空摘星的问话,径自愣愣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回头,俊颜上浮出一缕诡秘笑意:“猴精,我们赏花去。” 
(五) 

    百花楼,露台。 
    司空摘星立在几步开外,望着陆小凤,面上满是狐疑神色。 
    陆小凤已经在百花楼的露台上待了半个时辰,期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让司空摘星百思不解。 
   “陆小凤,陆小凤?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终于按捺不住,司空摘星开口问道。 
    陆小凤依旧微阖了双眼,一言不发,只伸手做了个“停”的姿势,便又兀自没了动静。鼻尖微微耸动,似在捕捉空气里一丝微弱的气息,不时向前移动半分,微微蹙了眉,又向后移了回来。司空摘星大惑不解,仔细端详陆小凤,见他面上神情专注,不似玩笑,只好强自按下好奇,陪在一旁耐心等待。 
    良久,陆小凤眉头一松,眼帘微动,缓缓睁开双目,瞳仁里星芒流转,唇角缓缓牵起,勾勒出笃定笑意,轻轻开口:“小楼……” 
    司空摘星鲜见他这般温和眉眼,一声“小楼”更是唤得脉脉含情,他听在耳里,不禁大为新鲜。细细回想以往,似是又觉察出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一缕情愫来。一时倒也忘了着急,脱口揶揄道:“啧啧,这一声小楼,唤得蜜也似的,倒是一点不急了,难不成花满楼当真留了线索给你?” 
    陆小凤抬头,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好奇神色,故意不发一语,悠闲地踱进屋内,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望着司空摘星,凤目里盈满狡黠精光,当真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意态。 
    眼见陆小凤毫无主动相告之意,司空摘星顿觉头大如斗。偏又耐不住好奇,只得落下脸面开口相询:“死陆小鸡,你倒说是不说?当你司空爷爷如此悠闲肯陪你在这里卖关子?若你当真不说,我走了!”说罢猛一回身,抬脚作势要往外走。 
    陆小凤此时方才不慌不忙开口:“罢了,告诉你便是。他的确是留了点痕迹,不过这种痕迹,嘿嘿,怕是只有我能看懂而已。当时我们第一次从这里出去,我就觉得哪里不对,一种奇怪的感觉,模模糊糊的,有哪里不似平常。后来我们走去正阳楼,路边贩售的金盏草提醒了我,就是那股香气不对。花满楼是极爱整洁之人,每次排放不同花卉,地点顺序总是丝毫不错的,我有一次好奇,便亲自连续三天以步伐丈量他摆放花卉的位置,同一种花,位置竟丝毫不错。他也曾说过,位置不同,花香的浓淡亦会不同。方才我在楼里嗅到的那股子幽香气,分明是鹤望兰的香味。喏,就是这种花。小楼说鹤望兰喜光,是以总是放在露台的阳面位置,那里靠门较远,香气本不会这么浓烈的。然而当时我就立在靠门边的窗前,居然闻到了如此浓烈的鹤望兰的味道,于是我几乎可以肯定,有人动过这盆鹤望兰。而自花满楼离开之后,花家为了找寻线索,必然已派人守在百花楼,闲杂人等一律莫入。花家人素知花满楼脾性,又顾着他盲眼,所以即便是花满楼听觉嗅觉敏锐异于常人,花家人对他这个七少爷的生活习惯,也总是尊敬得很,是断然不会随意挪动百花楼里的东西的,即使帮忙照拂这些花,也绝不会将它们移了位。”说到此处,习惯性地捋了捋唇上的两条眉毛,得意地笑笑,又道:“所以,我断定,这盆鹤望兰,必然是小楼临走之时,亲手将其移动了位置。” 
    司空摘星默默听了,眼睛眼睛不禁越睁越大,待陆小凤说到最后,他已经一脸茫然地走到陆小凤面前,抬手便要抚上陆小凤额头。 
    陆小凤讲得兴起,待注意到司空摘星奇怪的举动,忙将头偏向一侧躲过司空摘星,一边嘴里叫起来:“老猴子,中邪了么?你要做什么?”司空摘星被他躲过,也不继续,只愣怔看着陆小凤,嘴里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对花卉如此精通了?莫不是心急烧坏了脑子?” 
    陆小凤一愣,也没注意老友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只兀自又走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司空摘星却已反应过来,见陆小凤走神,便伸手推了推他,道:“先不说这个,纵是如此,那鹤望兰与花满楼的去向,又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尴尬。掩饰性地咳嗽两下,正色道:“适才我闭上眼在露台上来回错步,正是为了确认鹤望兰指示的方位。花满楼天生盲眼,必然不会以视觉加以提示,因此单单看鹤望兰移动的位置,并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然而嗅觉则不然,花本含香,小楼又以嗅觉一技冠绝天下,所以我才推测,鹤望兰花香最为浓郁的方位,才是小楼真正的暗示。我虽没有花满楼神乎其技的嗅觉,但深浓浅淡倒还辨得清楚。我仔细试过三遍,以露台为范围,辅之以九宫八卦的分布,花香最为浓郁的方位,应是乾位,正东南。” 
    司空摘星听罢,直直望着陆小凤,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语调里浓浓的难以置信:“……会是……这样么?陆小鸡,你可想清楚了?毕竟这种根据,怎么想,总是太过飘渺了……” 
    陆小凤沉吟半晌,霍然抬头,眼底一抹决然清清楚楚:“遇上这种事,我自是不能全然自信的,然而四条眉毛陆小凤也并非浪得虚名,紧要关头总该添些胆量。”心头默默滑过一些断句来,这便是一个赌,赌我与小楼二十年每一桩生死相系的牵绊,赌我们一生每一寸相思成灰的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绝不是无根无据。 
    想起前些日子坊间相传的赌局,不由得又笑起来。眯了凤眼闲闲望向司空摘星,戏谑开口:“老猴子,前日坊间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依我判断,现今这事应当不会如此简单。不如趁此机会,咱们来赌上一局,嗯——就赌我能否猜透小楼留下的所有信息,最终找到他,输的人除了一千条蚯蚓,再加上两坛重璧台千金不换的三十年窖陈竹叶青,这可比打赌翻跟头有趣多了。怎么样,你赌是不赌?” 
    司空摘星乍一听他提起这个话头,一时间尚未回过神。待听得明白了,不由得皱起眉头。陆小凤这厮,摆明占他便宜。凭他与花满楼别样情意,到时候当真寻到花满楼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事关花满楼,并非陆小凤的哪个红颜知己,他司空摘星也不好真的下手阻拦,反而不得不处处襄助于他,这几乎已经是个必输的赌局了。偏偏这赌局是陆小凤提出的,自己若不应下,他日必成为这厮嘲笑的由头。咬咬牙,罢了,赌了便是。陆小凤今日刚说过下次打赌若是自己输,就免了那些蚯蚓。而这竹叶青么……嘿嘿,倘若历经此一回,真让他寻出这小鸡对花满楼不同寻常的心思,对他二人倒也是功德一件。到时候这竹叶青,自有花满楼代为处理。 
    暗自筹谋一番,司空摘星再度气势汹汹对上陆小凤双目,说道:“赌就赌,当你司空爷爷怕了你了?哼,陆小凤,莫说爷爷我信不过你,凭花满楼锦绣心思,这一局你想赢,倒也没这么容易。走着瞧好了。” 
    一壁说完,似又想起什么,随即再度开口:“哎,陆小鸡,不对啊。就当做你说对了,花满楼去了东南方向,然杭城再向东南,大小城池不计其数,究竟他去了其中的哪里,我们依然不得而知啊。你都不着……” 
    “急”字尚未出口,司空摘星已然看见陆小凤上扬的四条眉毛,顷刻之间,眼角眉梢都蕴藉了无限柔情。保持着这样的柔情,陆小凤望向窗外鲜花满楼,轻轻开口:“小楼告诉过我,这鹤望兰其实还有个别名,叫‘凤鸣百里香’。” 
……………………………………………………………………………………………………………………………………………………………………………………………………………………


……………………………………………………………………………………………………………………………………………………………………………………………………………………
    写在更新后:话痨小夜又冒出头来。下回预告:陆司二人组向东南去了,到了地方能顺利见到花满楼吗?他们又遇到了什么旧相识呢?呵呵,敬请期待下回精彩故事。
(六)(上)
杭州东南百里,有小镇通平。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到达这里的时候,天上正下着雨。
细雨如丝,似通灵剪刀密密裁了春光,水墨一般晕染了小镇,朦胧处自有动人风情几可入画,正是江南好风景。不同于杭州风姿绝世名动天下,通平更像是闺阁画屏里一低头的温柔,秀雅却安静,恰似这细雨,润物无声。
司空摘星深深吸了口湿润的空气,不禁有些陶醉了,赞道:“好一处秀丽温润的江南佳地,陆小鸡,即便你今次猜错了花满楼的用意,这一趟倒也不虚此行。等此事一了,我定要寻几日清闲,来这里住上一阵的。”
陆小凤微扬起头,春风携了微凉雨丝扑面而来,却丝毫不觉凌厉冷峭,隐隐地竟蕴了脉脉的暖意,刚一触及面颊便化为绕指柔情,如同……一个人的手。
在桃花堡地下密室里抚上他面容的手,在宫九的屋子里得知是他后,突然温柔起来握紧他的手,为他斟酒的手,抚琴的手……无知无觉间牵动他一生情思的手。
花满楼的手。
一念成痴。风流天下的陆小凤自此万劫不复。
一旁的司空摘星见他也不言语,知他心里又转了别样心思,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与陆小凤早年相识至今,年头虽比不上花满楼与朱停,却也有十数年辰光。他自问了解陆小凤,不仅仅了解他的聪明绝顶武学奇才,也了解他的风流不羁百转多情。当初与薛冰,与欧阳情,与沙曼,与丁香姨,每一段都足以构成坊间说书人糊口的精彩段子,深知内情的他也每每到茶馆酒肆去听,回来再好生嘲笑他一番。然而无论故事里的女主角如何倾国倾城,也无论当初怎样如斯情浓,时过境迁之后,这些美人的名字便总会慢慢从陆小凤口里淡去,不再有激越浓情,不再有鸳盟白首,只剩下淡淡旧痕,最终……了无踪迹。
但是花满楼,但是花满楼……
自陆小凤认识他第一天起,十数年间,提到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记忆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从不执着于什么人,朋友也罢,情人也罢,紧要关头鼎力相助,平日里,便鲜少提及。花满楼是唯一的例外。陆小凤似乎能够将花满楼与他的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他的经历,他的生活,他的艳遇,如此种种,概莫能外。很多时候司空摘星都有种错觉,他甚至觉得自陆小凤生下来,花满楼便始终与他在一起,那个总是微笑着的盲了眼的花七公子,是陆小凤心里自始至终唯一特别的存在。司空摘星不能想象离开了花满楼的陆小凤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根本从未见过。花满楼与陆小凤,从来都有种旁人难觅的心有灵犀。
蓦地,司空摘星心头灵光一闪,当下心如雪镜。会是这样么?原来竟是这样!这个陆小鸡,本就不当花满楼只是兄弟!陆小凤七窍玲珑,偏对了花满楼束手无策,他之前怎的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