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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时年一页-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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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想了想,点头道:“那我不关门,让冷气流通流通,你先凑合,不行就上我房间睡去。”
  吴邪跟他挥手,好像困到不行。
  
  解雨臣回到书房,坐定思索一会,想起前一阵吴邪还兴致冲冲,让他参考“基不基”的问题,现在却整个人都黯淡下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表,起身走了出去。
  他放轻脚步走进客房,吴邪正趴着睡得要流口水。这睡姿从小到大没变过,不甚雅观,解雨臣无声一乐。
  吴邪小时候特别乖,家人不在的时候,有人过来抱他,他就老老实实让人逗,等长辈回来,如果久等不来人,小吴邪也不哭闹,捏个物件,玩累了转身一趴就睡着了。当时还穿着开裆裤,朝天撅着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嫩屁股,像只小奶猪,吴三省回来看得喜欢,脱了鞋用脚掌去磨他的小屁股蛋,茧太厚把吴邪磨醒了还不知道,玩好了把人翻过来,眼泪鼻涕已经糊了满脸,小孩含着自己的小半个拳头呜呜哭。
  吴三省后悔不迭,心疼极了,照着自己用脚踩过的地方狠亲两下,抱着人去认识新朋友,让小花和秀秀跟他一起玩,一起睡午觉,小花秀秀学着吴邪一起趴伏着睡,三个小孩轻声哈呼哈呼,睡成一窝小猪。
  解雨臣坐在床边一直瞧他,瞧了一会,爬上床找了个地方也闭上眼,幸好床大,能容下已经长大了的两只。
  
  吴邪是被看醒的,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像诱导像安抚:
  “你有什么心事……”
  吴邪晕乎乎,不由自主开始难过,跟说梦话一样低低“嗯”了一声。
  他应完这一声,身体一震,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就瞪大眼睛,眼里再没了睡意,定睛瞧过去,眼前可不就是解雨臣,就趴在旁边,像在等着人来给他们按摩似的,吴邪吓得要跳起来,边“你你你”地结巴。
  解雨臣笑得坦然:“你躲什么,自己说梦话喊我,我来看看你,顺便歇息一会。”
  吴邪吐出一口气,重新趴下来,困意又袭了上来,他做不出表情,瘫着脸问:“我喊你做什么。”
  “喊我给你擦口水。”
  吴邪无言以对,抹了抹嘴,忍不住又问:“我真喊你了?”
  解雨臣没有立即接他的话,只看着他笑。房间里静了一会,吴邪不习惯这种安静,又不是小时候,两个大老爷们这样对着睡太尴尬了,正想说话,解雨臣开口了,笃定地做下结论:“你有心事。”
  吴邪一惊,把嘴闭紧,不说一个字。
  解雨臣心里有了答案,也不逼他,接着说:“其实是我烦,你帮我开解开解?”
  吴邪挺惊讶,解雨臣不是需要知心哥哥的人,心里有事从来都只憋着,自己解决消化,吐露得很少。
  “金融系的张起灵,你认识吧?”
  吴邪诧异地点头:“张老师住我隔壁。”
  “嗯,可不就是他,”解雨臣道,“之前没跟你说过,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搬走也是为了绕开他,还有他们牛气冲天的金融系,烦人。”
  “……你爹就是金融系的。”
  “那先不提,张起灵上半年评十佳青年教师了你知道吗,现在是全学校最年轻的十佳教师,评选结果一出来,可把我呕死了。”
  吴邪插嘴道:“我怎么听着有点酸,你又不教书,眼红什么劲?”
  解雨臣笑得很有深意:“我不是教书的,我爸是教书的,还带着金融系,我跟张起灵年纪又差不远,干得事儿可差多了,每次回家都要被数落,我听都听烦了。”
  吴邪默默听下去,解雨臣一通苦水倒完,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膈应他,我前一阵听说个事儿——你知道张起灵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吴邪心里打了个突,他长久以来都只习惯于关注张起灵这个人,这样就已经目不暇接,哪里还有心思去追查张起灵背后的细枝末节,不过哪怕不关心,他也不愿意漏掉一点相关信息,于是竖起耳朵。
  解雨臣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张启山知道吧。”
  这位是S市的父母官,吴邪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仔细回想一会,突然觉得不对,解雨臣却不等他——
  “那是张起灵他爸。”
  “……”
  吴邪从来不知道解雨臣有这么八卦。
  “他双亲都是事业型的,根本顾不上管孩子,听说张起灵没几岁就被扔到国外去了,从小没见过爹妈,只见过保姆。”
  “……”
  “等人都长定型了不想回来了,家里人又想起来了,死活安排把人接回国,打算好好补偿。”
  “校领导都知道,谁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所以你看,这是靠关系得来的好处,听说张起灵申十佳的材料都不是自己写的,我能服气吗。”
  吴邪被这串信息压住胸口,趴姿再给不了他踏实感,只能翻身朝天,消化良久才松脱出来,他回味良久,打从心底不赞同解雨臣说的话,不过解雨臣太少说人是非,而且还这么声情并茂,吴邪觉得不对,于是扭头过去,心中犹疑不定,问:
  “你是不是故意的?”
  解雨臣比他这个蹩脚演员优秀多了,面不改色道:“哪里,我在说心事给你听。”
  吴邪拿他没有办法,翻身背对解雨臣,回想之前酒店那次,他觉得眼熟的那个人,仔细回忆起来似乎真是张大人。
  不过这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吴邪丝毫不觉得张起灵有品格问题,他足够优秀,多好的家境也只是锦上添花,当然,这些跟他同样没有任何关系。
  解雨臣温温和和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问出今天的第三次:
  “你有什么心事。”
  
  “……”
  “……有一本绝版书,我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一直惦记,已经很久了——”吴邪想了想,语气中带着自嘲道,“我从没这么好学过,一有空就坐地铁去博物馆,每次透过玻璃窗看一眼都觉得很幸福,跟饿了很久后吃了一顿饱饭似的,有一天书突然被放到图书馆可以借阅了,我高兴得要命,起早贪黑地排队,苦苦等号,”吴邪睁着眼睛,慢慢道,“没想到拿到手发现没法儿看。”
  “你怎么知道没法儿看。”
  吴邪滚了半圈重新趴好:“人是用古拉丁文写的,语种已绝种。”
  解雨臣跟着沉默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吴邪昏昏欲睡,忽然听解雨臣又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吴邪沉默一会,轻描淡写地道;“不怎么办,不看就不看,就让我一直惦记着呗,谁让我是现代人,活该看不了,再说一本书而已,小事。”
  他又想出来一个说明程度的绝佳比喻,用来告诉解雨臣,也说服自己:
  “像蚂蚁的鸡巴砍三刀那样小,你看有多小。”
  “……”
  解雨臣支起上半身,凑了过去,眼尖瞧见吴邪眼角发红,顿了顿,心头火起,告诉他:“如果是我,我就不这么干——”
  “既然知道没法让人看,为什么还拿出来借阅,耍人好玩?有冤报冤,如果到了我手上,我就一张一张,给他撕干净。”
  “你下不了手,我来给你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23…24

  
  水到渠成
  
  23
  
  吴邪没把这句“给你出气”放在心上,感情的事怎么能拿来将心比心,他听完一笑就过了。
  回家后,吴邪接到王盟的电话,他已经和出版社联系过几次,大致谈妥下来,准备在书店辟出一个单独的书架,专门放置合作单位的书籍。出版社财大气粗,第一批货已经调运过来,只等他们明天接收。
  邮箱里有第一批货的书单,吴邪扫了一眼,口水都要淌下来,心道咱现在也是有正经货源、大靠山的人了。
  不过明后两天又该是一通好忙,吴邪给潘子打了电话寻求援助,不巧潘子正跟着吴三省在外地开会,表示爱莫能助。吴邪刚挂上电话,手机又欢快地震起来。解雨臣说忘了把在外地买的礼物给他,明天给他送过来。吴邪顺水推舟,准备压榨发小的剩余价值。
  
  第二天,出版社的大货车停到店门口,非常威武。书店只是运送的多个地点之一,他们还要跑别家,吴邪另请了几个人帮忙卸货,书架当场就在做,解雨臣拿着书单一一核对清点,王盟则在整理分类上架的书册。
  吴邪两头跑,汗如雨下,热得脱水,签单的时候觉得头晕,擦了擦汗,没有在意,转头让王盟给两拨人买水,大热的天,谁也不好受。
  店里乱得可以,简直没法下脚,解雨臣跟书记一样把椅子占了,吴邪等做书架的工夫,跑到外面的树荫下面休息,正脸对着店门,一直注意里面的动静。
  张起灵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车主坐在里面,注视着小老板的背影。
  张起灵待了有一段时间,之前一直有卡车挡住视线,只偶尔能在车尾见着人伸脖子看货,给送货的工人递水,好脾气地笑。
  现在没了障碍物,张起灵也只能看到吴邪的背面。吴邪蹲在树下,大狗似的,不知道有没有热得吐舌头。要是正面从他身前走过,张起灵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必定忍不了要停住脚步,摸摸他的脸,给他喂水喝,跟他亲昵,然后牵起他的手,把人带回家。
  张起灵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激荡、撞出回音。
  四周景物摆设被太阳照得失色,只有一个人依旧亮眼,好像被柔光温和地包围,并不强烈,却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出鲜活的颜色。周围的人事物这么多,张起灵眼里只有他。
  
  不久书架做好了,吴邪付完钱,伸伸懒腰进门。上架这种琐碎的事两个人足够,解雨臣核对完书单,没有事情做了,看他们忙活一会,就准备离开。吴邪谢过他,让王盟送人出去,嘱咐他送完人顺便给自己买几包烟回来。
  解雨臣蹙眉看他,觉得自己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凶猛的烟味:“我记得你抽烟抽得不凶。”
  “没错,没错,”吴邪点头如捣蒜,嘴里敷衍道:“不过最近在写稿,没什么灵感,抽两根尝尝味道。”
  解雨臣盯他一会,叹了口气:“你几时听我管就好了。”说着往外走,出了门让王盟留步,他的车就停在对面。
  解雨臣穿过马路,顺着一溜停车位往前走。路过一辆车,驾驶座车窗开着,解雨臣不经意往里扫了一眼,很是愣了一愣,里面坐的人不是个生面孔。
  解雨臣停了半步,继续往前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回头去看马路对面,书店的玻璃门也是半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钻进车里。
  他能理解张起灵不是同志,不能接受这样一段感情,但站在吴邪这边,他当然不客观,难免要偏激,毕竟哪个乐见发小辛苦暗恋这么多年,到头来一无所获,被打击如斯。何况听吴邪的语气,似乎一切都已经没了可能,解雨臣气不过,自然要想想办法,替发小出气。
  只不过现在看来,也许那本绝版书也并不是不想给人研读,只是机缘难寻得,有缘人更难找。
  花花世界,万千如过眼烟云,长久执着于一物的二愣子也快死绝了,跟绝版书着实是良配。
  解雨臣把车倒出来,使劲握了握方向盘,深呼吸一口,叹出一句唱词,款款朝来路靠了过去。
  砰。
  
  吴邪靠在书架旁边闭目养神。
  王盟撞门进来,手里捧的烟盒全掉到地上,他也不管,指着外面大叫:
  “老老老老、老板,撞撞撞、撞车了!”
  “嗯?”吴邪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不悦道:“我说,你是不是跟老痒学得结巴了,说话这么不利索。”
  王盟面如土色,继续结巴:“不不不不是!是那、个老老老师!!”
  “小花?!”吴邪变了脸色,踢开跟前的书箱,开始往外跑。
  王盟跟在后面,艰难地回忆,总算想起那个姓:“张、张!是张!”
  吴邪刚推开门,这时猛得刹住车,回过头来,简直不可置信,只在王盟身上顿了一瞬,立即发足狂奔。
  
  马路对面,两辆车已经分开了。
  解雨臣打偏方向盘,把侧停的车往里一撞,成功报废了那辆车的右侧车前灯,后座的一侧车门凹进去一块,车头那边倒没什么事。
  周围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驻足围观。张起灵皱紧眉头,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目光沉沉投过来,看向解雨臣。
  解雨臣自知做了坏事,装也要装出惭愧的模样。走上前先去仔细看了张起灵的车,正要掏手机打电话,就看见吴邪从对面跑了过来,站定后说话也顾不上,喘得不成样子。
  张起灵离他很近,也顾不上看别的,先把人扶稳。吴邪哈呼哈呼喘了一会,站直了去看他,劈头盖脸逼问:“有事没有?!”问得又急又冲,气咻咻地,十足护犊子。初高中的学生看到自己兄弟被围了,把人救下来,上去问话也就是这种问法,气急败坏问完就要捋袖子给人报仇去了。
  张起灵摇头。
  解雨臣绕过去叫人,吴邪这才把目光转向他,愕然道:“小花?”
  原来是现在才看到他,如果是别人估计要挨揍了。解雨臣无奈苦笑,先给张起灵赔礼道歉,语气里诚意十足,表示车子的修理费用全由自己来付,望张老师海涵,说完苦大仇深地看了看表,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家里有点急事,今天的话,时间实在不够了。”边抬起头。
  吴邪被他看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去看张起灵,干巴巴道:“张老师,太抱歉了,小花他绝对不是有心的,你看这样行不行,他有事先走,我叫人来拖车,跟你一起去修车行。”
  这在张起灵眼中,简直是敌方要用皇帝换小卒来当人质。
  解雨臣含笑退场。
  
  24
  
  车子没出大毛病,找车保嫌麻烦,要去的维修站就在街口,不用特意找人来拖车。张起灵考量片刻,决定直接开车过去。
  吴邪自然要跟着钻进车里,不过副驾驶那一侧的车灯坏了,安全起见,张起灵让他坐到后面。
  吴邪依言照办,张起灵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发动车子,离开事故发生地点。
  一路无话。吴邪在脸上呼噜一把,把汗抹了,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干涩得不舒服。
  等到了地方,维修站的师傅过来围着看了一圈,跟他们谈妥之后,要了钥匙,让助手把车开进去。
  吴邪跟着去瞧,摸摸口袋,动作一滞,张嘴就吐了句脏话。
  在店里的时候,他为了干活方便,把手机钥匙钱包一气儿放在柜台抽屉里,刚刚出门太急忘了拿,现在身无长物,想乞讨都少个碗,要付钱更是毫无办法。
  早知道之前应该先把解雨臣的卡摸过来。
  张起灵自然没打算让他付钱,刷过卡拿了单子走回来,钱的事一句没提,带着他往外走,边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饭。
  吃饭更没钱了。吴邪很惭愧,做不出别的表情,只好苦笑,抓了抓脑袋,使劲摇头。他今天累坏了,想回家好好睡一觉,至于修车钱,即使对张起灵很不好意思,也只能之后再给他送来。
  张起灵皱起眉,看他嘴唇发白,脸却很红,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脸一下黑了:“你在发烧。”
  张起灵手掌的温度稍低,吴邪不自觉要贪恋,听完一时没回过神,愣了愣,自己也摸了摸,然后舔舔干涩的嘴唇,颓然“哦”了一声,再没别的表示,开始左顾右盼,想办法回家:“张老师,能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张起灵把手机递给他,吴邪总算记得店里的公用电话,给王盟拨了过去,让他把东西送到宿舍楼门卫室,等自己到家去取。
  吴邪把手机递回去,张起灵接过,察觉他手心温度更是滚烫。“在附近找药店,买了药再打车回去。”
  吴邪很是厌弃地摇头,张起灵却弃怀柔政策不用、直接不采纳他的意见了,开始拉着他沿街边走。
  药店一时半会找不到,吴邪被太阳晒得更头疼,心里烦躁不堪,走了一段,没能忍住,一把甩开了张起灵的手。张起灵回头看他,吴邪又条件反射般地露怯,把脏话吞回去,换成一声焦躁的大叫,对他吼道:“我要?尿!”
  “……”
  这附近没有公共厕所,也没有开封菜,只能找间饭馆解决。
  吴邪站在斗前,默默褪下拉链掏出鸟,一边放水一边回想,自己刚刚说的到底是撒尿,还是呲尿,还是尿尿。
  不管哪个都不体面,他绝对是烧得脑子不清楚了,才会在大街上胡言乱语。
  偏偏张起灵听完也没什么诧异的表情,很淡定地道:“带你去尿。”
  吴邪一手捂住额头,霎时觉得天地无光。
  张起灵推门进来,见还没完事,也不避讳,告诉吴邪,他在外面点了菜,现在找地方去买药,让吴邪出去自己找地方坐,等他回来。
  他已经走近了,吴邪僵硬地把着鸟,尿完了也没动,侧头看张起灵,眉毛皱得很紧,特别烦躁,他想自己确实脑子糊涂,有一瞬间居然想喊“你他妈饶了我行不行”。
  搞得好像张起灵才是纠缠不放、不能释怀的一方。
  吴邪打了个冷战,收回视线:“麻烦你了。”然后在张起灵的注视下,极其镇定地甩了甩鸟,再把自己的器物放回内裤,拉好拉链,走到旁边洗手。
  
  饭后他们打车回家,出租车在校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
  本来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过多年前校长被学生从宿舍打车到校区来上课的行为惹怒,将命令下死了,全天二十四小时不让出租车进出校门,老师在车上也不让,几年过去了,居然还是这样严格,真是难得,有时候规定比感情更难守住。
  吴邪骂骂咧咧下了车。
  从正门到教师宿舍楼,靠腿要走近半个小时,吴邪憋着一喉管气走了一段,张起灵默然不语跟在旁边,见吴邪魂飞天外,路也不看,好意提醒道:“小心撞到头。”
  吴邪如梦初醒,晃晃脑袋回过神来,眼前却没有电线杆,惊觉张起灵刚刚是在调侃他,不由瞪大眼睛,生出脚踩云端一样的不真实感:“……”
  张起灵眼里有些笑意,让他看路,吴邪烟瘾犯了,心里发痒,舌尖更痒。
  大作家更着急回家,闷头走路,与此同时,也深切体会到了那些酸不溜秋的情诗里,愿意为了心上人的一个笑去摘星星的心情。
  
  宿舍楼保安室的门卫跟校门口的大叔比起来毫不逊色,报上名字和手机号码还不够,吴邪耐着头疼,拨电话过去让王盟认定自己的身份,才终于拿到了细软,走时附上一通感谢。
  “回去要做什么。”张起灵按下到五楼的按键。
  吴邪半个身子贴在冰凉的电梯沿壁,打了个寒战,有气无力地回:“洗澡睡觉。”
  张起灵提起他拿着药的手腕,像医生对待生病小孩似的,沉声说:“这个记不记得。”
  吴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碰触,老实点头,张起灵收回手,等电梯到了楼层,冷不丁又道:“生活习惯一塌糊涂,不能听信你的保证。”
  吴邪甩甩头,表示这绝对是天大的冤枉,他努力了半个月,现在已经小有成果,生活比寺院里严守戒规的和尚还规律,只是还没给张老师验收过而已。
  张起灵伸手抵住吴邪的后心,推着人往家门走,吴邪昏了头,恍惚觉得后背像在被哪里来的劫匪用抢抵着,打了个哆嗦,不敢抵抗,乖乖把人领进家。
  胖子在自己房间里做事,听到客厅的动静,知道是吴邪回来了,加快速度打完最后一段,把文档保存好,跑出去慰问大作家。
  吴邪正坐在沙发上晃脑袋,一张脸烧得通红,跟喝醉了似的晕头转向,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胖子一看就觉得不好,快步走过去,上前先探他额头,比照自己的温度,大叫道:“我的二舅老爷,你脸上能煮蛋了!快收拾下,带你去医院。”
  “……这什么,小感冒。”吴邪愁苦于他大题小做,说话没好气,搞得他跟几岁小姑娘似的娇气,他感冒药不想吃,倒是中意一颗蹬腿闭眼丸,吃完好省事让他睡。
  张起灵在厨房倒了水,端着往客厅走。
  “张老师……”胖子看他从厨房走出来,脑子没转过弯,看了看他,又低头去看吴邪。
  张起灵走过来,把杯子和药一股脑塞到吴邪手里,看着胖子,绷着脸道:“吴邪烧得厉害。”
  听起来是在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胖子连忙点头,张口又要道谢,不过张起灵已经转过视线,再不看他,也没落座,站在沙发旁皱眉看着吴邪吃药,面容冷漠,目光却好像有温度,护崽似的。胖子跟受了凉似的抖了抖,意识到这里轮不到他说感谢。
  吴邪头都大了,坏念头与病痛相辅相成,咕噜冒着泡出来耀武扬威。吴邪想骂街也提不起精神,吞完水,猛地站起来,盯着张起灵,在脑子里想象自己对这个人口吐恶言的样子,边老实汇报:
  “我吃完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点点头:“明天也按时吃。”
  吴邪脑子一热,不服管教,梗着脖子道:“我明天就好了,就不用吃!”
  张起灵面无表情,用沉默表达□□。
  吴邪焦躁得很,再没忍住,张嘴骂了一句脏话,瞪起眼睛。
  两个人跟争锋相对似的杵着,张起灵看他一会,淡淡陈述道:“你在生气。”
  “……”吴邪被戳中痛处,无言以对。他这时脑子不太清醒,只保有一丝神智,觉得这样的对话和相处不对劲,在心中恼恨眼前的张起灵,是让自己变得又娘又矫情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借病撒泼。吴邪莫名其妙气得要死,极欲扑上前撕咬泄愤,把一腔怒火全撒给他。
  张起灵仍旧不动声色,目不转睛看着他:“你在生什么气。”
  吴邪眉心直跳,开始呼哧呼哧喘。
  “……”胖子站在一旁,看戏似的,面部神经抽搐不止,眼见吴邪气闷不已,再被张起灵这么一句一句堵下去,只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张老师,小吴这是病得糊涂了,心情不好,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咱别跟病人较劲。”
  较着劲的两个人齐齐转头来看他。
  吴邪一个激灵,晃了晃神,冷静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塌下来,对张起灵说:“胖子说得对,我刚刚脑子不清楚,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今天本来是要陪你修车的,结果还让你奔波这么久,实在抱歉。”
  “……”
  气氛好像缓和下来了,胖子松了松气,张起灵却不感激他,皱眉看完吴邪,往这边望过来一眼。胖子从中读不出一星半点正面情绪,被这一眼看得有如乌云压顶,在心里喊了一声“糟糕”,难不成是弄巧成拙。
  胖子哪能明白当中的关节,除了当事人,谁也不能帮他解读,张起灵费心引导半天,他一句话就又把吴邪那副客气样逼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

  25
  
  张起灵板着脸嘱咐完有事打电话,转身就走。吴邪跟胖子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气力不支,挥挥手表示战败。
  这一天折腾过了头,吴邪精疲力竭,即使天要塌了,他也要先睡一觉,等缓过神来再去应付。
  胖子心里有东西呼之欲出,现在的确很想问些话,不过依吴邪的身体状况,再问就是折腾他,看吴邪一头虚汗,T恤后面湿了一大块,怕他脱水,端起杯子重新倒满,给他送进房间。
  吴邪道过谢,随手打开空调,粗略洗干净一身,回到床上,卷起夏凉被,脑袋一偏,跟被人一把拧断了脖子似的,半秒挣扎都没有,直接死睡过去。
  他没能睡太久,半夜被自己身上的高温烧醒了,两只手臂像快被烧得脱皮似的,又痒又疼,额头上的温度更不用说。吴邪满身湿汗,热得烧心,烦躁地在手臂上抓挠两下,骂了声操,到浴室用冷水淋了淋,回来接着躺,结果再没睡着。
  底下垫的东西又潮又黏,吴邪越躺越焦灼,待不下去,一撩被子,跟点燃的炮仗似的一路冲到阳台。
  外面月色正浓,月亮的光华撒得均匀,吴邪盘腿坐在地上,看姿势像是在吸收天地灵气、修炼以求超脱,只是他明显心情不佳,脸皱得很紧,表情也压抑,十足是在熬刑。
  吴邪烧得厉害,脑子里嗡嗡作响,迷乱中习惯性地想到张起灵,立刻像被针刺了一样,脑袋一正。
  床头柜上面,张起灵给吴邪买的药已经摆了不少。他总是淡漠,连偶尔一笑都是心意,吴邪很少期盼张起灵会真的对他产生缠绵的感情,现在也同样消极,不过偶尔会感到迷惑。
  张起灵是病源也是良药,吴邪想戒除更想服食。
  以前没接触到的时候,吴邪很少想到这一步,想到张起灵,只是傻乐一阵就很满足,哪像现在这样,爱得发狂,但也同样恨得牙痒,无时无刻不在矛盾挣扎中煎熬。
  眼前黑过去的前一刻,吴邪做好了一个打算。
  他很满意,觉得这下理应能够安心睡着了,于是放松身体让自己倒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胖子按时起床。这段时间吴邪每天六点多就起来蹦跶,今天这个时候还没有见人,胖子料想这正常得很,病号总得躺一躺,就没有在意,嘴里咬着面包,端了杯水去了吴邪房间。
  床上没人,胖子皱起眉,纳闷这祖宗居然还那么早就起。他扯开喉咙叫了一声,房间内外都没人应答。
  总不会是出门了,胖子往前走了两步,不经意间往阳台上看了一眼,整个人僵在原地,牙关一松,嘴里咬的面包掉到了地上。
  持续高温的夏天,睡在太阳直射的阳台上是什么后果,吴邪睡前显然没有考虑。
  如果不是胖子发现得早,他大概就要晒成人干了。
  胖子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杯子,急急忙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吴邪全不清醒,已经晕过去了,衣服湿得厉害,皮肤发红,躺过的地板上都落了不少汗水。胖子吓得一瞬间没喘上气,摸了摸吴邪的脸,骂出了声,把人拖进卧室,往自己裤子口袋里掏手机。
  他手都抖了几抖,按了两下才拨对电话:“张老师,快、快来搭把手,吴邪得去医院!”
  张起灵来不及换衣服,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直接出了门,看到吴邪被背出来,脸色一变,喉咙滚动几下,面色发沉,非常吓人。
  他上前几步要把人接过来,胖子想说不用,张起灵沉声对他解释:“我的车在修,你来开车。”
  胖子急忙应了一声,他出来得匆忙,车钥匙没带,只能返回去取。
  张起灵背上吴邪,立刻感觉到背后泛起一层冰凉的湿意,肩膀上却是滚烫,他把人往上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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