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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意莫倾城作者:妖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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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念悄无声息的朝旁侧挪了几步,打量著这座不知建成了多久的悬桥。悬桥上铺设的木板看起来有九成新,应该是最近才翻修过,承重能力还算让人放心。但是──

  他目光移向位於这一侧的捆绑悬桥绳索的两根石柱,石柱风蚀作用明显,有好几处明显剥落痕迹;粗大沈重的麻绳捆系在年代久远的石柱上,绳口略微有几支起毛脱线,随著车驾行驶在悬桥上,绳子也跟著马匹晃动的步伐东摇西摆。

  时近黄昏,自崖底,不知何时渐渐飘起了几缕白雾上来。

  陆小念拉了拉花莫漪的手,二殿下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眺望著大哥的车驾平安走过最後一节悬桥木板。

  花莫漪转过头来,陆小念用口型对他打暗示:──一会你和毕染乘坐车辇,一同过桥。

  花莫漪诧异,眼角余光瞟了眼同样聚精会神目送车辇过桥的毕染,再压低声音:“为何要本公子坐他的车辇?”

  修者眼神落在对岸看不清状况的两根石柱上,再收回来,口唇微动──你们先过,让花示君紧随著车辇骑马过桥,我最後。

  花莫漪还想问什麽,陆小念已将他轻轻往毕染身边一推,花莫漪收势不及,栽了两步差点直接撞上站在毕染左侧的花示君。

  花示君长臂一展,把毕染护在怀里更紧,不悦皱眉:“毛毛躁躁,像什麽样子!”

  二殿下尴尬的瞪了陆小念一眼,硬著头皮道:“大哥,我……我畏高,能让我和染哥儿一并过桥吗?我不想被留在最後……”

  眉峰皱更深:“你会畏高?何时开始的事,本宫竟不知道。”

  “是这悬崖太高了,方才往下探了一眼,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不瞒大哥,我当真有些腿软……”花莫漪信口开河,虽然不知道陆小念打什麽主意,反正死缠烂打看住毕染总不会错。

  毕染水色潋滟的眸微微眯了眯,不等花示君再拒绝,开声道:“无妨,二殿下就同毕染一同乘车好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是啦是啦,大哥你看染哥儿都这麽说了~~”

  花示君将毕染半扶半抱进了车辇,回头对花莫漪道:“上车罢。”

  花莫漪跳上车辇,目光一扫,看见车辇内药物香炉一应俱全,甚至连干粮清水都放了一部分备存,难怪毕染坚持要一个人乘坐,这内部的空间的确不算宽敞。

  赶忙叫住就要准备步下车辇的花示君,道:“──大哥,你也挑一匹骏马,跟在我们身後,一前一後赶紧过了这座桥。”

  花示君以为他还是恐高,希望自己跟在身後,也算是个增添勇气的办法。挑了挑眉,“本宫等车队全部顺利通过後再行不迟。”

  “大哥!”见花示君当真打算殿後,花莫漪不知哪来的演技,哭诉著自身後扑抱到他大哥身上,泪眼汪汪,“大哥,我真的好怕,你跟小漪一起过桥啦……大哥~~~~~”

  二殿下耍赖撒娇的场景难得一见,众侍卫宫婢纷纷行注目礼。

  花示君黑线:“你快松手,本宫允你就是!”

  陆小念目送花莫漪和毕染乘坐第二辆车辇抵达悬桥中央,花示君也骑上了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一勒缰绳,驱使骏马紧跟在车辇之後五步距离。崖底的风愈加吹刮激烈,呼呼作响的风声就在人脸颊边急刮而过,有如鬼神号泣,触耳惊心。

  花莫漪自车辇内探出半个头,视线朝後却被崖底渐渐漫上来的白雾所迷,看不清陆小念站在桥边的清晰身影,只能隐隐绰绰看见一袭红衣。毕染阖眸坐在他对面,并没有睁开眼睛,却像是能够窥探他一举一动和心理情绪:“不用担心,雾霭虽起,他过桥的时间还是  充裕的。”

☆、第五十一章  断桥

  第五十一章 断桥

  毕染道:“不用担心,雾霭虽起,他过桥的时间依旧充裕。”

  花莫漪心里却陡然漫过一阵不祥的预感,毕染突如其来给予这样的安慰,反而叫他当场就坐立难安了起来。

  桥身在猛然加剧的风势中不算平稳的摇晃著,坐在车辇上都能感觉到脚底的震荡。眼前白雾渐渐弥漫上来,花莫漪已经只能听到花示君骑马紧跟在车後的隐约马踏声和马匹紧张的打喷嚏的声音,看不清大哥的人影。

  如此近的距离都无法看清楚花示君,更别说远在桥边的陆小念和最後一辆车辇了。

  花莫漪探在车窗外的头迟迟不肯收回来,徒劳无功的瞪大眼眸,在迷雾里竭力想看清陆小念。

  “二殿下似乎很著紧那位姑娘。”毕染将眼眸半睁,注目在花莫漪背对自己的身影上,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慢慢收紧。

  花莫漪全然没有防备的背对於他,倘若这个时候,他猛然击出一掌,花莫漪有九成可能会直接从车内栽出桥外,坠入万丈深渊。深渊里怪石嶙峋,深不见底,如果花莫漪毫无准备的掉下去,断无生还可能。

  但是──

  “也不算很要紧啦,只是本公子既然把她带了出来,当然就要平平安安给她带回去。”花莫漪嘟哝著,“不然让人知道,说本公子连保护一个女人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沦为全天下笑柄。”

  “二殿下多虑了,只是过一座桥罢了。”毕染微笑著,听著车後花示君紧赶慢赶驱马跟上的声音,慢慢松了收紧的手指。

  ──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花示君就跟随在身後不远处。花妖国第一皇子若援手,花莫漪绝命的可能性又要降低,同时他还会无可避免的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底下。

  如果花示君不跟随得这麽紧,桥上风大,白雾又浓,毕染至少有把握能在别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花莫漪打落车辇,再找借口推诿。

  以花莫漪的简单无心机,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缜密的安排;因此,那名眉目间英气难掩的女戏子,脂粉涂抹得五官都看不清楚,果然就是──

  毕染往车辇壁上靠了靠,半阖的眸子里掠过尖锐利芒。

  ──我不寻你为手下复仇,你竟然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怨我。

  车辇平稳抵达悬桥对面,花示君骑著的骏马後蹄也离了悬桥的木板。车驾还未停稳,花莫漪迫不及待的从车驾里蹦了出来,抬眼看见桥对岸已经掩蔽在浓密的白雾中,悬桥的桥身也只看得清两三成了。

  此时天色也开始发暗,日头偏移得很厉害,光线渐渐淡了。

  花示君下马,回身看到半空中悬桥若有若无的形状,也皱起了眉头:“发信号给对面,让他们赶紧将车辇和人都带过来。”

  “是!”

  桥对岸还有最後一辆车辇和六名宫侍、三名侍婢,以及陆小念。

  花莫漪跑到最靠近桥边的地方张望,心头不祥的预感跟著渐趋遮掩的白雾一般越来越浓,焦躁得恨不得沿著悬桥跑回去。

  花示君冲花莫漪喝道:“小漪,回来!”恼火地走过去,攥过二弟手心往回走:“悬崖底下风大,视野不清,你万一踏错一步摔下去,本宫又要去哪里打捞你!”

  花莫漪想挣扎:“大哥,我视力很好,我知道自己站得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

  “本宫说不准就是不准!”

  花莫漪给花示君强制拖得远离了桥边,两人拉扯的当下,谁也没留意到毕染也悄无声息下了车辇,两根手指微勾,一道凌厉的真气自指尖射出,直直冲向桥边拴著悬桥的两根粗大绳索。

  轻微的嗤啦声被崖底倒灌上来的风声掩过,在场没有一人听见。

  接到对岸花示君派人放出的信号,留下的宫侍头领一挥手,最後一辆车辇谨慎小心的踏上动摇不已的悬桥。

  此时的悬桥已经全数浸没在白雾中,渐趋黯淡的太阳光线更是让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变得更加模糊难辨,一行人踏在悬桥上,如同踏在云遮雾绕的云海深处,压根看不清自己脚底。车辇和跟在後面的步行者之间间隔著一大段距离,既是出於桥身承重的安全考虑,也  是怕临时发生什麽变故,不至於全军覆没。

  陆小念刻意拖延,留在了最後。他耳力极好,分辨著越来越远的车轮声已然接近对岸那一头,宫侍和宫婢们也走到了差不多桥中心的距离。

  修者便也抬脚,轻而谨慎的踏上悬桥。

  可是方一落脚,在咆哮而凌厉的风声中,在车轮渐渐的!辘声,修者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细微得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古怪声音。

  “嗤──”轻微的,绳子松落的响声。

  “嗤噗──”又是一声,这次听得明晰无误,绝对不会弄错了。

  这种声音来得太奇特,太突兀,陆小念陡然惊出一身冷汗,竟是脚底都开始冒出了寒意。

  车辇走到了快接近桥头的地方,忽然间整座悬桥,向著左侧狠狠一偏!

  桥上所有人顿时失去了重心,站立不稳,纷纷向著桥身偏转的方向滑倒过去。

  蒙上双眼的四匹骏马激烈的嘶鸣起来,宫侍们惊恐的大喊,宫婢们带著泣音的尖叫刹那间混成一片,在悬空的桥上纷乱的响彻。

  “!!!!”花莫漪瞳孔骤然紧缩,猛然抓紧花示君手臂,“他们在叫!发生什麽事了!!发生什麽事了!!!”又猛然松手,回身就要冲进白雾里。

  花示君反手拖住他,这回不得不用了十分力气才能抓住拔腿就想往悬桥奔过去的花莫漪:“等等!”

  桥身晃动得更厉害,在一片马嘶人叫的恐慌中,拴住悬桥的一侧绳索已然摇摇欲坠,就要从石柱上滑落开去。陆小念在最後一个,他刚刚走到桥身三分之一处,纵然修炼再深也难以穿透迷雾看清对岸情景,但此时正在发生何事,和即将演变成怎样的後果,却是心  如明镜。

  修者再无犹豫,双掌运起充沛佛气,牢牢攥住松垮的左侧桥绳。

  清圣而雄浑的佛气源源不绝灌入桥绳之中,沿著偏移严重的绳索直接导向桥头拴住绳索的石柱而去,一时间无形的真气顷刻化作有形的实体,附著在断裂的绳索那头,勉强延缓住了岌岌可危的绳索剥落的速度。

  倾斜得几近要翻转过来的悬桥猛然一抖,稳住了片刻,受惊的马匹和宫侍、婢女们趁著这短暂的奇迹,连滚带爬的抵达了对岸。最後一名宫侍踏上坚硬地面的刹那间,勉强维系住平衡的桥身再无法承担重量,左侧桥绳骤然一松,再无挽回的猛然倾颓而落。

  花莫漪终於凭著一身蛮力甩脱了紧紧抓住自己的花示君,奔向惊魂未定的人群:“发生何事??!!!”

  “桥、桥断了……”为首的宫侍仍在心悸不已,说起方才命悬一线时脸色死白死白,没能双腿一软跪坐下地还多亏了平日训练有素,“走到一半,忽然桥绳断裂──”

  “他呢?”花莫漪眼神四处一扫,所有人都在,却独独少了那袭抢眼红色。

  “她?”宫侍茫然片刻,啊的回身,大惊失色,“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坚持要走在最後,她、她……”

  花莫漪眼前陡然一黑,双耳剧烈轰鸣起来,此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都听见了那座悬桥绳索迸裂的惊心声音,和接下来传来的整个桥身断裂,在白雾中狠狠撞向对面山壁的轰天巨响。

  “砰──!!!!”几乎是天崩地裂的骇人声响。

  花莫漪心口猛然一痛,一口气半天提不上来,只觉得脚底虚浮。

  他踉跄著猛然向前走了两步,一声尖叫哽在喉口就要冲口而出:“陆──”

  却见半山腰一道锦红人影如掠空长鹰,半空腾挪而起,原来陆小念在悬桥坠落刹那电光火石的双足蓄力,豁出全部真力扶摇直冲向对岸悬壁,竟是九死一生,给他险险的疾扑到了悬崖裸露出来的一块山石之上。他侧头避过随著桥身塌落滚下的乱石,再积蓄真气,  翻身而上,有惊无险的平安落在了所有人眼前。

  红影足尖点地,纱衣长摆,在凄冷的夜风中吹扬得猎猎作响。

  “!!!!!!!!”花莫漪哽住喉口的声音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猛子扎进了陆小念怀里。

  花示君用活见鬼的眼神瞪视著这名身手利落快捷得简直如同鬼神附体的红衣戏子,毫不怀疑“她”自崖底拔空跃上的那个动作,高难度得恐怕放眼全花妖国,找不出第二个能够完成的人。

  桥身无故断裂是一惊,但这名戏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矫健利落得竟连他都会瞠目结舌,这才是真正叫人惊骇万分的问题。

  花莫漪狠狠扑进陆小念怀中,手指颤抖著攥紧修者衣袖,死死不放,陆小念抱著他,透过衣裳都能感觉到花妖浑身剧烈的颤抖。他无法开声安慰,只能紧紧揽住他腰身,此际却听得脚步声靠近,花示君低沈而肃重的声音就在耳畔冷冷响起:“真是叫人惊豔的绝佳身  手。”

  陆小念缓缓抬起头,花示君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牢牢攫住他面容不放:

  “你到底是什麽人?”

☆、第五十二章  芒刺

  第五十二章 芒刺

  夜色沈了下来,月华逐渐自山头洒下亮色。桥边惊魂未定的人马原地不动的站著,来不及松缓的气氛,在花示君那句尖锐的问话出口後,愈加紧绷。

  花示君牢牢逼视陆小念,眸底寒光冷冽。

  花莫漪小心翼翼松开攥住陆小念衣袖的手,转过身来挡在花示君和陆小念之间。强作镇定,色若春花的微笑:“大哥,你在说什麽?她是‘奴儿’,是我前几日收入房中的戏子啊。”

  “寻常戏子,能有这般武格身手?”花示君跨前一步,就要去捉陆小念双肩。

  花莫漪侧身一拦,面上虽然还含笑,眼神却绷紧起来:“大哥,‘她’是我的人。”

  花示君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视线微闪,注视著花莫漪难得正色的模样。

  花莫漪与不怒自威的大哥对视,不闪不避,微昂著头,重复一遍:“花莫漪以性命担保他。”

  “区区一名戏子,你倒是沈溺得飞快。”花示君冷冷道,“忘记那个姓陆的小子了?”

  陆小念不为人知的快速眨了眨眼,夜色中看见花莫漪耳根微微泛红,咳嗽著争辩:“本、本公子对她的感情和那小子不一样。”

  生怕身後的陆小念听到更加不利於自己的话语,花莫漪急著打破目前窘境,“大哥,方才白雾笼罩,天色又暗,或许大哥没有看清,奴儿是紧跟著最後一名侍婢身後的。虽然桥身崩塌,她失足往下坠落了几尺,所幸双手捉住了崖边岩石,才得以踩踏著凸出之处翻身  而上,死里逃生。她原本离崖边就很近,要逃生没有大哥以为的那麽困难。”

  “是这样?”花示君威慑目光扫过那名据说是最後一名踏实地面的侍婢。

  桥身坍塌时侍婢慌得差一点就要晕厥过去,没命的跑向生天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前面是什麽人後面是什麽人。

  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注过来,而二殿下平素温和美貌的面上滑过各种各样精彩纷呈的表情,眼底打著硕大两字“说是!”紧迫盯牢自己不放──

  侍婢鬼使神差的点头,再自然不过的冲口而出:“是……禀大殿下,是二殿下所说没错……”

  花莫漪立刻抓紧机会:“看,大哥,我说的是实话。奴儿只是个身手比一般女子甚至比一般宫侍要灵活一些的戏子,自幼习剑,反应灵敏,就只有这样罢了。相较之下,拴住这座悬桥的绳索为何会无故断裂──”

  转目向一旁石柱看去,花示君不由也跟著将目光调转,“大哥不认为才是真正蹊跷所在?”

  花示君沈吟著,这名戏子的真实身份,尚有推敲和质疑的空间;花莫漪很明显是想转移话题。但调查悬桥脱落之因,亦是正事。

  扫了眼从头至尾一语不发,藏在一堆浓厚胭脂之下因而显得满脸无辜又茫然的陆小念,花示君决定看在花莫漪拼命卫护她的份上,暂且按下心头疑云,待到得行宫中再仔细盘问不迟。

  他走到石柱旁边,花莫漪和陆小念也跟了过去,三人不约而同看见石柱一侧一道浅浅的刻痕。借著月光,看得清楚那道痕迹非常之新,痕迹所在的位置,正是桥绳绷落散开之处。

  这道崭新的痕迹,绝非天长日久的风蚀或外力所致,很明显是人为因素,而且,正是他们这些人中间,有人在暗处做了手脚。

  意识到这点的花示君和花莫漪心头同时一凛,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这本是在陆小念预料之中的情景。

  不比他二人惊骇,年轻修者面色微沈,修长手指暗暗攥紧又松。

  没想到毕染竟是残毒至此,只为替自己畅通逃脱之门,竟全然不惜牺牲後面十数人的性命。

  看来这一局,就算是为了那些蒙在鼓中,险些沦为莫名亡魂的人们,他陆小念也已经不能不对毕染奉陪到底了。

  “染哥儿呢?”花莫漪忽然问。

  花示君一愣,下意识应道:“他自是在车辇中休息。”

  却不妨轻柔而略带清冷的声音自身後传来,“我在这里。”三人回身,看见毕染披著羽白长氅,唇色微白,在已然有了些凉意的夜风中微微发著抖。

  赤足自山间冰冷寒意的地面上朝他们走来,毕染放柔了声音,歉疚道:“方才等候的时候,我在车辇内困倦,小寐了一番……竟是不知发生如此可怕之事。”清冽眼神略看不看的滑过陆小念,眼底冷芒一闪即逝,“大家都还平安无事罢?”

  他身形本就清瘦,披著长氅越发显得肩膀单薄,身体孱弱。花示君丢下花莫漪迎上前去,不由分说将人打横自地上抱起。

  “他们无事。你总这般赤足行走,换你有事才对。”

  毕染没怎麽用心的随意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抗拒,任由花示君抱著他往车辇行去。

  花莫漪又仔细看了看石柱上诡异痕迹,忽然重重冷哼一声。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花莫漪一把抓过陆小念的手,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将修者手心攥得死紧,像是唯恐松开一点,这人便会重新坠入到不见天日的崖底一般。

  经历了一场严重惊吓的人明显比当事者本人还要生气,二殿下压低了声音,万分恼火的道,“本宫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在第一处行宫就要揪出他的真面目来!”

  陆小念好笑的看著他气得脸色都涨红的表情,“你不用先确认他身上到底有没有我所说的路观图?”

  “不必,我相信你!”斩钉截铁,把人抓得更紧,“你没看到他方才看你的表情?大哥是被蒙蔽了眼睛,那麽明显的杀意他都察觉不出来,这个大皇子真是当得窝囊!”

  你又何尝不是容易被感情蒙蔽,三言两语就轻信一个全国通缉在逃犯……修者抿起唇角,眼神柔和看著义愤填膺的二殿下,但至少,我绝不会负你。

  ***************

  在驿站短暂打尖,换了几匹马後,赶在晚膳前抵达了第一处行宫。行宫布置得简约而一应俱全,亭台楼阁、院落厢房与宫里相差不大,只是由於格局排布的原因,彼此间落住的寝房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毕染一进行宫,便推说身子不舒服,先行回了自己的寝房休息。

  花莫漪哪里肯这麽轻易放过他干休,巴巴的就跟在御医身後进去。

  进去的时候,看见毕染正斜躺在软榻上,随行御医手指搭脉,给这位金贵的大太子妃诊断胎气。花示君外袍未换,站在榻前等御医结果。

  听见门响,回头看见花莫漪,大殿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会就要用晚膳了,你不去梳洗换衣,跟著进来作甚?”

  “染哥儿不是说一会要让奴儿在席间跳舞献艺?”花莫漪灵光一闪,随手拈来毕染的话当托词,“我来问问染哥儿想看哪一出折子戏,让她好生准备准备。”

  “那也无须急於一时,现在御医在此,待看过诊再决定。”

  花示君明显是下逐客令,可是花莫漪心头有火,就是赖著不走。

  “另外有一事,”慢腾腾的说,“方才跟近身宫侍们都挨个确认了一遍,悬桥断下的那个时刻,在这边桥头的只有染哥儿、大哥、我和先前过桥的两名侍卫,再无外人──”

  毕染原本阖著的眼皮微一动,正在搭脉的御医察觉到他体内脉象隐约开始紊乱,不由一惊:“大太子妃……”

  花示君道:“你想说什麽?”

  “小漪就想问问染哥儿,可有留意到什麽不寻常之处?譬如,有谁靠近过桥柱?”

  竭力想要收敛话语中的敌意,但是花莫漪目光灼灼,一径死死盯牢了毕染不放,眼神中的怀疑和诘问不言而喻,连一旁的御医都不自觉流下了冷汗。

  毕染闭上眼,又慢慢睁开,跟花莫漪对视时眸子深处极快的闪过杀机,杀机隐没後嘴角慢慢牵出微笑。他看了看花示君,再慢慢道:“很遗憾,二殿下,毕染当时正在车辇内假寐,确然没有留意到任何诡谲之处。在桥边吹了许久凉风,现在毕染倦得很,不知可否请  二殿下待毕染稍作休憩後,再来共同探讨各处疑团?”

  御医大概是不想再在这样你来我往话中有话的威逼气压中继续待下去,诚惶诚恐的收回手,跟脸色同样沈得像块黑铁的花示君禀报:“大殿下,大太子妃受了些凉,晚膳最好就别出房门去用了,唤人拿些暖粥过来,合著保胎药物一并服下较好。”

  “那怎麽行,”花莫漪恶狠狠的抢话,“奴儿为了讨染哥儿欢心,已经在沐浴更衣,要准备一场倾尽全力的剑舞表演给染哥儿看。若是主角不出席,这剑舞终究少了兴致。”

  “小漪,你逾矩了。”花示君脸色更沈,面上已渐渐有了不悦,“听听你说的是什麽话?毕染是你大嫂,现下他怀有身孕,你却要他来迁就你新招的小妾?”

  “方才染哥儿在车辇上,不是已经小寐休息了一番吗?不然我让奴儿到房中来如何?”

  “无须如此大费周章。”毕染微笑著,自榻上抬起身子,“既然二殿下诚意相邀,毕染也不好拂了二殿下好意。”询问的看向花示君,“我就在宴席上喝些御医嘱咐的汤粥药物也无妨,大不了早些退席便是。”

  花示君眉峰拧得很紧:“你不必勉强。”

  话虽如此,但口吻中却不自觉流露出支持花莫漪的意思。

  毕染与他朝夕相处十年,虽说不上旦夕同枕共席,却能够从花示君这次难以察觉的犹豫动摇中聪明的判断出,大殿下心中对自己,大抵也是蒙了一层淡淡疑云了,因此才会放纵花莫漪这样横冲直撞的刁难自己。

  他告诉自己,离边境线尚远,时机未至,决不能行迹败露,功亏一篑。

  含笑道:“不勉强。只是我要稍作换洗,你们先去一步罢。”

☆、第五十三章  行宫生变

  第五十三章 行宫生变

  毕染答应在晚膳时跟所有人一同出席,花莫漪视之为揭穿他真面目的第一步,意气风发的回到自己房中,边梳洗换装边跟陆小念炫耀自己巧舌如簧。

  “大哥原本是不肯他出席的,是本公子咄咄逼人,一再抛出疑点,才逼得毕染不得不应承。”二殿下开心的揪著他袖口,喋喋不休,“一会你便如我们先前约定的那般,用长剑挑开他衣袖,将手臂上的图形暴露给所有人看,当场让他原形毕露!”

  陆小念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被忽视。

  毕染曾亲口告诉过他,因为有孕的关系,他以自身功力修为已然无法压制那幅刻印在肌肤上的山水图浮现;这麽短的时间内,毕染应当也来不及找到其他方式掩饰图案,否则他不会这麽急於逃出花妖国。借舞剑之机挑开他衣物,理论上应该是能够看见他身上图案  无误的。

  但毕染既然早有戒心,在悬桥边甚至想置他於死地以防出逃计划败露,难道这麽明显的可趁之机,毕染会不加以防范麽?

  难道那个一心只在报仇雪恨的冷情男子,会甘愿坐以待毙?

  “你在发什麽呆?”花莫漪伸手在出神的人面前晃,兴高采烈,“快做做准备,啊,对了,将你那脸难看的胭脂卸下一些,本公子看著难受。”

  他到底年纪尚轻,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而陆小念虽然在外界走南闯北,毕竟也还刚过弱冠之年,连师门最後的试炼都还未完全通过,未及出师。两人都是初出茅庐,江湖阅历都不算深厚,心计加起来大概都抵不过陆小念的爹亲陆子疏一半。

  因此陆小念心头虽然隐隐有著不安,但这股子不安终究看不见摸不著,他寻思了许久,没个头绪,也就索性丢开不去管了。

  花莫漪又道:“为防止你失手,本公子一会就紧贴著毕染坐,让他无处可逃。”

  ************

  行宫虽小,阵势全。守宫的主事为莅临的大皇子、大皇妃和二皇子竭尽所能准备了最好的膳食,尽管入席只有寥寥数人,席面上却依然琳琅满目,大到飞禽走兽小到水果糕点一应俱全,在这偏僻的城外也算得上恪尽全力了。

  花示君与花莫漪坐下片刻,行宫主事殷勤的将各式吃食一一介绍了遍,有些奇珍在宫里竟也是用得少的。

  花示君筷箸点著碗内膳食,眉心却拧得成个川字,心神压根不在用膳上。

  花莫漪陪著他坐在一旁,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也总在往厅外瞟,等待毕染出现、揭穿他真面目的紧张时刻来临。他的目光不时还与坐在桌子对面的陆小念相遇,陆小念重新涂抹了一遍胭脂,这回眉目清朗了许多,若是有心人细看,是能分辨得出他原本容貌来的  。

  但是他躲在宫灯阴影里,又皆大部分时间垂首侧面,花示君也就不会去仔细端详。

  两人同样心怀鬼胎,视线交遇时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绷紧了弦。

  脚步声自厅外传来,花莫漪像被踩著尾巴的猫一般全身寒毛竖起,迫不及待的跳起身。

  毕染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素雅银白,不知是否衣著关系,衬得脸色竟也苍白如雪。他慢慢从门口走入,脚步略微虚浮,垂缩在长长衣袖里的手指尖轻微的发著颤。

  他走得极慢极慢,似乎赤裸的足尖不适应大厅铺垫的青石砖面传来的寒意,细长柳眉痛苦的颦起,又刻意放松。

  陆小念抬起头,看见毕染雪白雪白的脸,愣了愣。

  花莫漪待他到了眼前,热情的将他一把拉坐下:“来来来,染哥儿,这里留有位子,赏脸跟本公子坐在一起罢!”

  他硬是把毕染和花示君隔开,自己坐在两夫夫中间。

  花示君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麽,只看了毕染一眼,将温热的鱼汤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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