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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妖异志作者:夏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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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广大,颇有烟波浩淼之势,十分壮观。
曲江沿岸修建了许多行宫别院,不仅有芙蓉苑,慈恩寺,还有以食闻名的杏园,更有供皇家观赏有望的紫云楼。每年一到春天,曲江边上赏春人群络绎不绝。
果然,一路上人群大多往同一个方向而行。不多久就到了曲江池旁,水岸两边刚冒出新绿的嫩草,沿河垂柳,草木之间,海棠花,迎春花,桃花都开始绽放,花红柳绿,好一片盎然春意。
抬头望天空一看,碧蓝的天空中也熙熙攘攘,许多人家都买来了风筝。制成花燕子模样的纸风筝,只要稍微跑动两步,就能轻易的放飞起来。在曲江池旁,三三两两的文人聚在一起,半晃着脑袋喝酒吟诗,似乎已经被春意熏醉。不远处稍大一点的平坦地面围满了人,人群中不时发出欢呼声,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玩蹴鞠。
而那些官宦人家的郎君娘子,则是文雅的多,他们到稍微远离人群一点的地方,用帷幕隔出一块空间,摆上桌椅,饮酒行歌。有人被其间传出的丝竹雅乐吸引,想一窥究竟,但只能看到随风舞动的柔软帷幕。在隔绝视线围城的小小天气里,是另一番的欢乐景象。
李瑾平时交友甚广,曲江一半还没走完,已陆陆续续碰到许多人。
“这不是李郎君吗?来来来,吃酒吃酒。”游玩途中,总是会有领着酒壶的人突然窜到他们面前,不由分说拉着李瑾就是举杯。
李瑾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生疏的表情,别人拉他喝酒,他就爽快的喝下去。段容西站在一旁,望着李瑾仰头喝酒时上下滑动的喉头,有些明白李瑾在平康坊受欢迎的原因了。正在他微微出神时,李瑾把手中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笑道:“好酒,段兄也尝尝。”
“来来来。”冒出来的那人随即把酒杯倒满。
段容西看了一眼李瑾,也仰头把酒喝完,“好酒。”他说。
听到段容西这么说,李瑾和友人又大笑起来。
被李瑾拉着到处闲逛,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豪迈粗犷的习武之人,娇柔艳丽的平康名妓……不断有人寻上前来,不多久,段容西就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他放慢了脚步,跟在依然看起来精力十足的李瑾身后。
虽然平时也有饮酒,不过像今天这般乱来,恐怕还是第一次吧。段容西望着眼前倜傥的身影,脑中模糊的想。
不过,偶尔这么一回,忘记其他的事情,及时行乐,或许也不错吧。脑中正胡乱的想着,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下来。“段兄。”李瑾回过头。
“?”
“没想到曲江能碰到的熟人这么多,再这么下去,我恐怕要醉倒在这曲江池里。”李瑾笑眯眯的搭上段容西的肩膀,“不如我们出城,去终南山樊川。”
“你不是要行乐?”段容西看了李瑾一眼。他的意思是既然李瑾是要踏春游玩,那么和众人玩耍似乎是更加符合李瑾的方式。
李瑾明白段容西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和他人游玩,哪天都可以。和段兄游玩,却是机会难得。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
段容西没有说话。随着李瑾一同往城外而去。
终南山也是人们踏青的好去处。为了避免再被旁人打扰,李瑾特意挑了偏僻的道路行走。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什么人。
两人游玩尽兴,喝了许多酒。喝到后来,都醉得开始胡言乱语。
“段兄,今天可是尽兴,尽兴!”李瑾红着脸,搂着段容西的肩膀,大声说道。
段容西也同样红着脸,点头回应。
“哈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李瑾满足的哈哈大笑。
两人胡言乱语了许久,到了后来,连怎么睡过去的都记不清楚了。
☆、寒食夜…2
段容西站起身来。李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段容西在地上躺着睡了这么久,但是他的身上一片落叶也没有沾到。
段容西朝着四周看了看。古木参天,长草茂盛,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昏暗。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繁茂枝丫间的天空仿佛笼罩了一层灰云,显得混沌不清。
“看天色,恐怕已经是酉时了吧。”这是李瑾也站起身来,站到段容西旁边。
黄昏沉郁,树林里十分安静,晚风穿林而过,一时间十分寂静。正因如此,从远处而来的悠悠暮鼓钟声,清晰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糟糕。听着一层接着一层传来的暮鼓声,李瑾心中暗叫道。他回过脸去看段容西,对方的脸色果然有些冷。“暮鼓声响起,长安城是要宵禁了,段兄,我们怕是在宵禁之前赶不及回去了。”
段容西瞥了他一眼,开口:“我知道。”
虽然赶不回长安城,但也不能就在这荒山野地过夜。“终南山脚临近长安城的地方,修建了许多别院,或许去到那里,能暂时借宿一晚,总之先离开山林再说吧。”李瑾如此说道。
但两人找了一圈,发现来时所骑的马匹不见了。“恐怕是我们喝醉酒时胡乱系在哪处了。”这下子,李瑾开始苦笑起来。
——没有办法了,看来只能步行离开。
他们来时是为了踏青,又正值正午阳光明媚,郁郁葱葱的终南山景致看在眼里,使人心旷神怡。可是现在已近傍晚,他们心急离开,再秀丽的风景也无心欣赏了。然而环顾四周,参天的大树占据了所有的视线,树干背阴处长着墨绿色的青苔,摸上去潮湿滑腻;原本就纵横交错的枝丫间还有藤枝缠绕,愈加遮蔽了视线。而脚下漫过膝盖的长草,更是连四下里的情况也摸不透。
天空,地面,所有的一切都被周围浓密的树林遮蔽起来。视线里除了树,还是树。
望着旁边不发一语走在他身边的人,李瑾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有点后悔提议来樊川踏青了。
山林比想象中还要大,无论怎么往前走,眼前的景致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天色越来越暗,从树丫间泄露下来的天光也越来越少,山林间几乎黑暗一片,勉强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前方几丈远的地方。
“啧。”李瑾用手分开挡在面前的藤条,不小心被藤上的倒刺扎中,他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段兄小心。”眼见段容西也要伸手拂开藤条,李瑾提醒道。
所有的树木都隐在黑暗之中,形成令人压抑的巨大黑影,无论走在哪里,都觉得眼前的树木似曾相识,李瑾不禁开始焦躁起来:“见鬼,樊川真的有这么大吗?”
而身边的段容西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紧紧盯着某处,“那里——”他伸出手指了指。
李瑾顺着段容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黑黝黝的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漂浮着一点昏黄的亮光。尽管那点亮光十分幽微,但是在这无人的黑暗山间里,尤为显眼。
那是烛火的灯光。
有烛火就意味着有人家。“太好了。”李瑾不禁一喜。在这黑暗笼罩的山林间徘徊良久,心中焦躁难安的情绪逐渐升腾而起。忽然而见的这一点亮光,如一阵清风,将心中积郁的急躁一扫而光,欣喜之情猛然而起。
“我们去那边看看。”
于是两人在黑幽幽的山林间,朝着视线里唯一的一点亮光,举步艰难的走去。
“笃笃笃。”李瑾叩响了木门,“请问有人在家吗?。”在等待主人应答的短暂时间里,他朝着周围看了看。这是一间坐落在林间深处的小屋,借着从白色窗户纸透出的灯光,可以看出小屋的外墙是用泥土切成的。毫无任何装饰可言的屋檐,只是比树林间那些长草深处稍微整齐一点的屋前空地,这一切都使得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某个在山中打猎的猎户居所。
因此,当木门打开,从屋中探出的那张脸出现在李瑾面前时,他愣住了。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她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头发都包裹在头巾之中,只有从耳垂两侧落下的几缕,能够一窥那乌黑的青丝。堕马髻,小山眉,胭脂唇,鹅蛋脸,还有那从衣襟之中显现出来的白皙的脖颈——女子有着非同一般艳丽的容貌。
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女子带着迷惑和惊疑的眼神在李瑾和段容西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才犹豫着开口道:“两位……?”
李瑾这才回过神来,礼貌的笑道:“我们出来郊游,迷了路,想要借宿一晚,不知这位娘子可否行个方便?”
“这……”女子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眼见天色已晚,这山林之间实在是无处可去,拜托了。”李瑾后退几步深深作了一个揖,脸上浮现出恰当好处的诚挚而恳切的笑容。他的样子看起来温恭而礼貌,不由的就让人产生好感。
女子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点头。
“多谢。”得到女子的同意,李瑾又规规矩矩的作了一个揖。
进到屋里,女子一个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房间。李瑾和段容西站在厅堂之中,四下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不知用过多久看起来发亮的矮桌,几张矮凳,东西少的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过在屋子的墙边一角,却摆了几盆花。略微蜷曲的花瓣层层叠叠,变成大团大团的鲜艳红色,艳而不俗,柔而不媚,正是那被已故女王所喜爱的花朵,牡丹。
看牡丹的样子,似乎还是相当名贵的品种。李瑾咦了一声,想要凑近前去观看。
“两位郎君,水。”女子端着喝水的器具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
“多谢。”李瑾止住脚步,转身对着女子道谢。段容西已经先一步端着器皿喝起水来。
在两人默默喝水的时候,女子突然开口问道:“两位郎君是来自哪里?”她的脸半陷进昏黄灯光的阴影里,使得她的表情有些莫测。
“长安城。”回答的是段容西。他抬起脸,脸上表情淡漠。
李瑾有些奇怪的看了段容西一眼,他原本以为段容西不会理睬这位女子。没想到段容西主动接下了对方的话,这还真是少见的行为。
“长安城…”女子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能请郎君帮妾身一个忙吗?”她如此说道,抬起眼帘,轻咬着嘴唇的样子仿佛在做着某种决定。
“妾身原本住在永宁坊”顿了顿,女子开始叙述起来,“早些年家中大人靠着祖上的积蓄在东市开了店铺,因此家中一直还算富硕,妾身又是家中独女,阿耶阿娘自然是宠爱有加。”
女子的目光落向墙角的牡丹花。昏黄的烛火下,那些色彩浓烈而鲜艳的牡丹花的影子映进女子的眼眸之中。
“待到妾身适嫁之时,家中大人为妾身挑选良缘。可是妾身任性,埋着大人与一名科考考生互通情意,奈何考生家境贫寒,大人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也只怪当年妾身年岁尚小,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因此做起事情来不顾后果。”女子说着,忽然扯起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来,“妾身认定阿耶阿娘不会同意妾身与考生的事,所以趁着夜色与考生私奔而去。”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寞落的表情。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半陷入阴影之中。
李瑾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未施粉黛仍旧显得艳丽的女子。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场景:深深的夜色中,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少女,快步奔走在小巷间,她的脸上带着既兴奋又期待的神情,如同第一次飞出笼子的金丝雀,带着对未来满满的自信和憧憬。
然而,似乎未来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妾身和书生结为夫妇,可是在那之后仅仅过了几年的时间,书生在一场大病中去世,独留妾身一人。”隐隐有泪光在女子眼中闪现,女子叙述的声音越来越低。
“妾身心中挂念爹娘,但是又无颜回去。只能每日在这里,祈求菩萨保佑妾身父母安康。”
“妾身修得家书一封,希望两位郎君能帮妾身送过去。妾身感激不尽。”女子说着,后退几步,盈盈鞠礼。她下巴低垂,脸颊两侧的两缕头发滑落下来。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恐怕都无法拒绝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子的请求。
因此,李瑾上前一步,扶起女子,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女子在给予了家书之后,便心满意足的回到里面的房间。在山林间寻路良久,李瑾和段容西也早已累了,在那之后不多久,两人也沉沉睡去。
寂静的山林间,只有夜色越来越浓重。
睡到半夜的时候,李瑾忽然被一阵怪异的声音吵醒。
“呼哧——呼哧——”带着痛苦和压抑的粗粝喘息低沉的回荡在头顶上空。不同于人类特有的声音,那喘息仿佛是兽类发出的一般。
李瑾被这野兽一般的喘息声激的睡意全无,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夜里安静到诡异的程度,越是仔细聆听,越是发现,除了那怪异喘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风吹拂山林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夜间动物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寻常。
李瑾的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坐了起来,无意中一瞥,发现女子所在里屋亮着烛火。而把他从梦中惊醒的怪异声音,似乎就是从女子的房中发出的。
李瑾心中一动,想要起身查看,刚有所动作,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李瑾回头。
“段兄。”
是段容西。他不知是何时醒来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惺忪的睡意,表情平静,目光沉着。
段容西作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伸手指指,示意李瑾跟着他。虽然不了解情况,李瑾还是点点头,跟着段容西蹑脚走到女子里屋的门边。
里屋的门确切的说是一层布帘。泛着陈旧黄色的布帘,倒映着一个影子。
被烛火拉的狭长扭曲的影子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人的形状。那人双手深深的插进了头发里,胸向前挺着,腰扭向另外一侧,有什么东西从被裙子包裹的下半身凸起出来。影子呈现着扭曲怪异的姿势保持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
就在李瑾想要进一步探查的时候,忽然“咿——”一声,细长而尖锐的声音从里屋响了起来,声音尖细似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破。
李瑾被这声音一震,手一动,碰到了布帘。
“不好。”在旁边的段容西暗叫一声,脸色变了。
像是要印证段容西的话一样,刚才还静止不动的影子动了起来,双手高高向上举了起来,细瘦干长的手臂,如牛一样大小的头颅,像是布满了尖刺的轮廓——那绝对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样子。
那是,怪物的模样。
里屋的怪物像是感知到了李瑾和段容西的存在。朝着门口冲了过来。
——怎么办?
李瑾转头想要询问段容西。只见对方眼里露出两个字:快跑。于是李瑾想都没想,反射性的朝着大门拔腿奔去,段容西奔跑的速度并不亚于他,两人转眼就奔到了门外。
“碰——!”才刚奔离小屋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身巨响。那是木门被破坏的声音,怪物跟着追了出来。
“段兄,那是什么东西?”李瑾一边奔跑,一边问道。他扯开挡在眼前的枝条,在暗无星光的山林间凭着直觉狂奔。
“大概是魔物。”段容西简短的回答,奔跑的速度也不满。
“凭借段兄的本事,难道没有办法除了它?”
“凭借你的本事,难道不能砍了它?”段容西反问。
李瑾不讲话了。因为是踏青出行,他并没有带武器,恐怕段容西也是一样,没有带相应的物品吧。
“那现在除了逃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死心,李瑾又问道。
“嗯。”段容西断了他的念想。
黑夜像是沉入水底的沙,惊不起半点波澜,无论往哪边看,都是一片漆黑。身后,呼哧呼哧粗粝的呼吸声一直没有停过。
“趴下。”段容西忽然喊了一声,李瑾停下脚步,应声趴在地上。
“哗啦——”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擦着他们的头顶快速的飞过去,卷起一阵风。
李瑾不敢动弹。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受了怪物呼出的湿热的气息。
“咿——”怪物长叫着,往着远方飞去。
静等了很久,直到怪物咿咿的声音完全听不到,李瑾才喘了一口长气,“它是飞走了吗?”他从地上爬起来。
“大概。”段容西答道。
☆、寒食夜…3
在深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李瑾和段容西也睡不安稳。天才刚有些蒙蒙亮,两人就借着晨曦赶路。
明明在昨夜怎么走都只是在打转,仿佛要迷失在其中的山林,在天亮之后,只是走了没多久就出去了。
宽阔的大道出现在眼前,道路两边的草木上凝结着露水,晶莹的露水反射着橘红色的晨光。李瑾望着眼前熠熠生辉的景象,只觉得昨晚经历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境。
容貌艳丽的女子,盛开在墙角的名品牡丹,以及那倒映在布帘上怪物扭曲的影子,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嘶…”
李瑾寻声望去,路边两匹雪白的马正咀嚼着青草,正是他们的马。
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宵禁才刚刚解除不久。朱雀大街上,行人还寥寥无几。
“段兄可要随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必了。”段容西摇头,凝眼望着长长的朱雀大街发呆。
“好吧。那我先去找点吃的,晚些时候再去通玄院找你。”
“恩。”段容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和李瑾告别之后,段容西就沿着朱雀大街策马慢行。他摸了摸胸口,把某样东西从衣襟的夹层里拿出来。是昨晚女子交给他们的家书。
段容西打算前往永宁坊。
“妾身家门前有棵桃树,是耶娘在妾身出生时种下的,如今想来应该长得粗壮了。”段容西回忆起女子说这个话时泛起的温柔笑容。像是回忆起年少美好的时光露出了少女般娇羞的神情。
门前有和女子差不多年龄的桃树原本就没几家,段容西只不过稍作打听,就找到了女子的家。
“哦,是朱家吧。他家小娘子十几年前跟着人跑啦,可怜了家里的两位长辈,整天以泪洗面,哎,作孽哟。”有稍微了解情况的人这么叹息着说道,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地方,“喏,门前有那棵枯死桃树的那家就是朱家了。”
段容西道了谢,牵着马朝那里而去。
灰褐色的枝干耸立着,干枯的树枝上零星挂着枯叶,只是被风轻轻一吹,便落了下来。屋檐上有青草从缝隙间长出来,茂盛的草丛迎着风招展。大门已经被晒得开裂,露出长长的黑色缝隙。
段容西凝眼着眼前这座宅院。尽管看起来比普通人家大了许多,但却呈现出一种衰败没落的景象来。
段容西打开木门,朝着院子里张望。院子里倒是显得干净,地面上打扫得干干净净。
“有人在吗?”段容西出声喊道。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有人在吗?我是受你家小娘子之托来送家书的。”
依然没有回应。
段容西静静伫立了一会,见没人回答,准备离去。
“这位郎君留步。”段容西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段容西回头。只见有个身材矮小的老人屋子里蹒跚着走出来。
“我儿…郎君是带我儿的消息来的吗?”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而来,脚步因为着急而有些踉跄。
“老丈人,不急。”怕老人跌倒,段容西上前扶住,声音柔和的说道。
“我儿…我儿…”老人如同枯树般的手紧紧抓着段容西,目光急切。
“这是小娘子交给我的家书。”段容西一手扶着老人,一手掏出家书。
老人急切的接过去,颤颤葳葳打开,才只看了几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进到屋里,老人的情绪才算平稳了些。他用手指揩了揩眼角流出的眼泪,请段容西坐下。
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屋里显得有些阴冷。窗户上糊着的纸已经发黄,有些地方破了洞,风从破洞里吹进来,屋子里更冷了几分。
“老夫很晚才得了个女儿。”老人摩挲着手中的信纸,“原本打算帮她说门好亲事,让她下半辈子有个好依靠。没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就跟着个人跑了。”
“还以为这孩子没过几年就会回来,没想到在那之后十年,这孩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唯一的寄托没有了,老夫也没有心思做买卖了,如郎君所见,家里已经不成样子啦。”老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眼角堆满皱纹。
“不过…”老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手里紧拽着的书信上,笑容满足,“如今知道我儿安康就足够啦,老夫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咳咳…”从阴冷的屋子深处传出一两声模糊的咳嗽。
老人像是突然醒悟一般猛的抬头朝里屋看。屋子深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那是我的妻子。”见段容西望着自己,老人解释道,“每年到开春就会这样咳嗽。”
“啊,对了,忘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了。”老人拽着信纸,还没等段容西说什么,就站起来走进了屋里深处。
厅堂里只剩下段容西一个人。他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视线停在了厅堂一角。那里悬挂着一幅画像。画上的少女额上贴着花钿,梳着螺髻,穿着红黄齐襦高腰裙。她站在牡丹花丛中,捏花而笑。少女的容貌没有被牡丹的花姿压下去,反而在牡丹花的映衬下更显得艳丽娇羞。
——那正是昨晚遇到的女子。
阴暗的屋子里光线都显得恹恹无神,只有那幅画,色彩鲜艳得仿佛刚完成一般,仿佛有种颜色要滴落的错觉。
屋里深处模糊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厅堂中一片寂静。
段容西等了好一会,老人的身影才从屋子深处的黑暗中慢慢浮躁出来。
“让郎君久等。”老人的手上拿着一支镏金镶玉的发簪,将它交到段容西手上。“老夫要照顾家中妻子,没办法出远门,还得劳烦郎君再跑一趟,把这发簪交给我儿,告诉她家中耶娘一切都好,让她好好过日子。”
段容西点点头算是答应。
“多谢,多谢郎君了。”老人连连道谢,恨不得作深揖。
*****
重新出城去往樊川比游玩花得时间短了许多。走到樊川附近的山林,段容西停了下来。他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林,缓缓说道:“我是替你爹娘而来,他们有东西要交给你。”
话音刚落,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在山林间出现,段容西沿着小道走进去。
春天的山林显得青翠欲滴,满眼都是鲜绿的团块。山林特有的寂静间,偶尔能听见鸟兽奔跑而过的声音。
只走了没多久,段容西就看见了那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房子。容貌艳丽的女子伫立在门口,见到段容西盈盈一拜,“段郎君。”
段容西把发簪递给女子。女子接过发簪,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耶,娘…”她的声音哽咽了,泫然欲泣的模样。
段容西把老人的话和女子复述了一遍,女子边听眼泪边从眼角滑落下来。
“其实当初夫君早亡,妾身伤心欲绝,于是不久便追随夫君而去。如今妾身是鬼魂之身。”
段容西点点头。昨晚见到女子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女子身上所带的鬼气,然而尽管鬼气森森,却并无害人之意。
“妾身咽气之时忽然想到耶娘。想家中大人尽心抚养我,好不容易妾身长大成人,却没等到妾身尽孝道。妾身心中实在是有愧耶娘。”
“许是妾身心中牵念,妾身死后,幽魂在这人世间飘荡,无法遁入轮回。浑浑噩噩一晃多年,然而时日久了,妾身心智渐失,即将沦为恶鬼。”
女子艳丽的容貌微妙的扭曲起来——眼珠变红,嘴巴往两侧裂开,牙齿逐渐长长,变成尖尖的獠牙,脸上的青筋逐渐暴突出来,皮肤也变得灰白。
恶鬼的脸森然而现。
女子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像是在经历某种酷刑。
段容西伸出手指按在女子眉间,轻声念着咒语。轻缓低柔的咒语像是缓缓流淌的水,逐渐进入到女子体内。
女子痛苦的喘息平缓了下来,胸口起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露出来。
女子的容貌又恢复了正常。
“妾身原本以为会这样变更恶鬼,那样的话就真的是对不起耶娘的养育之恩了。”
“如今你心愿已了,可以往生而去了。”段容西淡淡说道。
女子的身上浮现出淡淡的白芒,山林间的风吹过来,女子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
尽管容貌变得模糊,段容西仍旧能感受到女子安心而恬淡的笑容。于是,段容西也微微笑了起来。
“谢谢。”女子的身影消散在风中。
山林间绿意涌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从树隙间照下来,林间的小屋在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刻也消失殆尽。静静出现在段容西面前的,是两个长满了青草的坟头,坟头一边,几簇牡丹开得鲜艳。
回到长安城里时已经接近黄昏。远处的天空似乎要燃烧起来一般呈现深深的红色。
“段兄。”李瑾从一旁骑着马出来,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看起来休息了一天,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他朝着段容西打招呼,“我刚从通玄院出来,刚想着你去哪里了,这么巧就见着了。”
段容西没有答话。
看见段容西的方向并不是往通玄院而去,李瑾好奇而问:“段兄这是要去哪?”
“永宁坊。”
“永宁坊?”李瑾愣了愣,浮现出略微讶异的神色。那里不是……想了想,他复而笑道:“我正好无事,不如伴段兄一起?”
段容西点点头。
李瑾跟在段容西身后,只见对方熟门熟路的朝着永宁坊走去。进入坊间,便走到一户人家面前。那户人家的门前有棵枯死的桃树,被太阳晒得灰白的大门裂开了黑色的长缝,看起来摇摇欲坠。虽然门户看起来比普通人家大很多,却透着一股没落衰败的气息。
段容西没有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门内院子荒草丛生,半人高的长草遮蔽了视线,勉强能看见房子黝黑敞开的门口。火红的夕阳覆盖在破了大洞被杂草占领的屋顶上,有一种肃穆的静谧。
李瑾默默想,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然而段容西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正好瞥见门口有人好奇的张望,李瑾赶紧过去,拉住人询问:“这位大娘,请问这户人家是?”
虽然眼带狐疑,不过大娘还是一边眉开眼笑的盯着李瑾俊逸的容貌,一边叨叨开口:“哎呀,这户人家啊。十几年前他家有个小娘子跟着人跑人,就留着两个老的在家。家里两个老人想念女儿啊,没几年就走了。说起来也真是作孽啊……你说对吧,小郎君。”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了李瑾的脸几眼。
“原来如此……啊,多谢大娘。”
李瑾重新回到荒草丛生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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