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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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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还能借着询问呢?怎么还敢再提呢?
“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韩易之听见自己一面笑着一面说道:“还是恭喜了,未来的大人,若是他日平步青云,可莫要忘记贫贱之交啊。”
“那是当然。”
“呵呵,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就先走了,入夜了,你也早些休息吧。”韩易之拱了拱手,近乎是仓皇地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不问。”
柳彦澈冷冷的声音在韩易之的背后响起,韩易之停下了踉跄的步子,背着彦澈定定地站住,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问。”
“已经,不必了。”
“不必了?”
“那,”韩易之努力吞吐着字句:“本就是不该出现的问题。”
“是吗?不该出现的问题?那么,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难道你不怕恶心到我吗?”
柳彦澈明亮的声音听起来宛如锋利的弯刀,韩易之清晰地觉得有什么一点点插进自己的胸口,刺骨的风立刻顺势钻了进来,顶得他几乎不能站稳。
“对不起。”听到韩易之的道歉,彦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慢慢走到韩易之的身后,一手搭在了韩易之的肩膀上:“对不起,就完了吗?”
韩易之的肩膀一颤,口气努力生硬了起来:“那不过是一时的胡话,若是冒犯了,我再次道歉,请莫要放在心上。”“一时胡话?”“是的。”“莫要放在心上?”“是的。”“一时胡话,莫要放在心上?”柳彦澈朗声笑了,笑得几乎要靠到在韩易之的背上:“韩易之啊韩易之,韩易之啊韩易之,你以为这么说说就可以了吗?就可以了吗?”“若你还不能释怀,那么……”韩易之说着低下了头,柳彦澈的呼吸几乎是挑衅地一下下抚弄着自己的脖颈,韩易之突然觉得胸口被寒风灌满得不能呼吸:“那么,我这个让您恶心的人,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这样是不是就能让您舒服些呢?”
柳彦澈愣了愣,接着退后了几步,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一拳打在了韩易之的背上。毫无准备的韩易之,被这十足气力的一拳打得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半天他才扶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没成想柳彦澈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躲避不及地又一次被打倒在了地上。“你以为这就完了,这就完了?你以为说了这样的话,就能挽回了?”韩易之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良久,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混帐!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韩易之瞪着柳彦澈,往日温和的双眼被不同寻常的狂躁填满了:“那我能怎么样,柳彦澈,你告诉我,我能怎么样?我能如何,我不想说,我从来都不想说,我更从来都不希望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也不想这样,不想去这样想,不想去这样想!”“是的,你不该。”柳彦澈蹲下身子,猛然伸手拉住韩易之的衣领,血红着眼睛象是要看穿眼前那漆黑如墨的双眸:“你不该,你不该存这样的念头,存了就应该把这样的念头捏碎。”“呵呵呵,”韩易之又禁不住笑了:“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吗?你以为我没有吗?柳彦澈,你以为我没有吗?如果我没有认识你,该多好,如果我在此地的朋友只有杨策,浩凡和子轩,该多好,该多好!”忽然间,柳彦澈觉得自己身体的什么地方开始破裂开来,无数滚烫而汹涌的液体在自己的血脉里疯狂地流窜。连抓着韩易之衣领的手也开始抖动:“韩易之,你,韩易之……”“我,真的抱歉,都忘了吧,那些都是不该发生的事情。”说着,韩易之抬眼微微地笑了。看到韩易之这样笑着,柳彦澈咬得牙齿几乎要溢出血来。又是这样的韩易之,又是这样的韩易之,笑得那么安然轻浅,却卑鄙地在他柳彦澈不经意之间顺着缝隙一点点钻进来,一点点在自己不敢言说的角落生根发芽,迅速地长出纠结柔韧地藤蔓,束缚地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就如同相逢时,自己本不该去理会,自己本不需去理会,却仍旧无法不在,无法不在那片海棠树下停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从来就没有可能的东西,为什么要发生?为什么?”柳彦澈有些狂乱地喃喃自语着松开了韩易之的衣领,却进而掐住了韩易之的脖子:“你为什么不这样就消失呢?就这样消失呢?”韩易之感到那在自己脖颈上柳彦澈冰冷的双手一点点收紧,他没有挣扎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明显地感到了那双手猛然地一抖,力道失却了大半,却依旧不肯松开。“韩易之,韩易之,韩易之……”反复悼念自己名字的是柳彦澈低哑了些许的声音,带着如同铁锈的气息,仿佛要一下下将韩易之这两个字磨碎,压进骨血中。韩易之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柳彦澈惨白的脸上竟然有泪迹,他怔了怔,重重地叹了口气:“彦澈……”话刚起半句,剩下的就被夺了去。柳彦澈象是崩溃了一般地压了过来,将自己的冰冷的嘴唇压在了韩易之的嘴唇上,接着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韩易之的嘴唇,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韩易之忍住疼痛,伸手牢牢交叠地扣住了柳彦澈的双肩,像是要勒断他和自己所有筋骨般抱住了他。他们也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也不晓得这是为了什么,他们只觉得疼,靠得越紧越疼,血的味道也在唇齿间越来越浓重,可是他们却加倍的使劲,谁也不肯放手,就像是要用自己来记住这么疼这么疼的感觉,记住彼此血液的味道。因为,他们知道,当松手的时候,就没有后来了,没有夜半为韩易之指路的柳彦澈,没有笑着摘下柳彦澈发间花瓣的韩易之,没有落月阁中对着韩易之抚掌而笑的柳彦澈,也没有夕月河旁笑语调侃彦澈的韩易之了。当松手的时候,这些都将没有了。柳彦澈知道,韩易之也知道,这一切悄然飞长得情愫从来就不应该有,不应该存在,从来都不该有。只不过,人从来都不能为“不该”这两字作出明智的选择。如果不遇到,是不是件好事,他依旧是飞扬跋扈的他,他依旧是平淡从容的他,就不会遭遇这么多染满了血的痛苦了。“韩易之,我并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今后就忘了这些事吧。有些事我不仅不能,我更加不想。后天,我就要去京城了,要去两个月。你要是在这期间也离开了,那么就此别过。若是我回来时你还在,那么我希望你依旧是你安分守己的韩易之,我也依旧是我柳彦澈。”柳彦澈松开了手,留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韩易之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跌撞着走到那片洒金梅下,坐了下来。整整坐了一夜。
第十三章
京城 吏部尚书府 掩卷阁前
初春的晨风携着一串清脆的鸟鸣悠然地穿过,坐在石桌旁的柳彦澈随意翻着手里的书,不时地抬头注视那些穿叶而行的飞鸟。刚刚开了槐花伴着风零零落下,几瓣细小微白的花朵卷入了书页中。柳彦澈伸手黏起一朵闻了闻,微甜的味道沁入心底,却不知不觉地泛起了清苦。
快有两个月了吧,连着槐花都开了不少了。京城的春日虽要较芩州来得早,但这个时节,府里栽的桃花大约也开盛了吧。柳彦澈微微闭目,那有些透明的淡粉便随即染满了记忆。京城大约不喜桃花的轻佻妖娆,栽得尽是些端庄华贵的品种,柳彦澈走遍了尚书府的各处,也寻不得一枝盈盈的桃花。
大约就是去年此时吧,众人兴师动众地去芩州的琉云山赏桃花,却在登到半山腰时忽遇暴雨。众人都连忙急行而归,自己却因为那个固执的傻子独自和他留了下来,冒着冷雨被那个傻子拖到了山后的溪边。浑身湿透还沾了不少泥土的自己正要骂人,却因为眼前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满山满枝的桃花,因那骤雨狂风,一半被卷于天际,若绝哀舞者腰间的丝绦凄然而舞,一半则落于流水自山颠而下,将泉水染满了桃花幽幽的清苦。
至今还记得,两个头发还在不停滴水狼狈不堪的人,愣愣地望着那片冷雨桃花,久久无语后,白痴一样的相视而笑。
“真的是白痴。”柳彦澈自语着,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却因为合得太急,书页中夹的几页信笺也掉了下来,彦澈急忙弯腰一一捡起。那都是些裁得细长的纸笺,大部分上面都是几个字“夫人一切安好,莫念。”,都是绫晓的字迹。
唯有一张上的字添了几许青涩的飞扬,寥寥两行锋芒毕露。柳彦澈将这张信笺慢慢地攥进手里,眉头紧蹙地来回摸索着上面的字句,这是一个多月前杨策写来的。
他近日风寒之症渐愈,已无大碍。
你意既已决,事已行至此,莫再多做无谓之念!
两个月前,自己就那么走了,就那么依然绝然的走了。坐在去往京城的轻舟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芩州城,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继承于父亲的决绝。
可是,他能够怎么办?他能够怎么做?
他不过是柳府庶出的次子,不过是个或许才华横溢却背景全无的柳彦澈。若他是杨策,他还能够动这些念头。这种念头在那豪富权贵之家,并不是秘密。喜好男色,豢养宠脔甚至被作为一种公开的爱好。可是那不是他和韩易之,那不成为他和韩易之。况且,就算是那种可笑的关系,他仍旧什么也不能做。
他还站不起来,他的身后还有自己可怜的母亲,仅仅靠着父亲那随时可能不见的宠爱存在的母亲。在偌大的柳府中,他们如此的无依,若父亲一个忽视,他们也不过是连奴才都不如的东西。
他知道,他柳彦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可怜的真相。所以他要争,在能够争的时候争一切最好的,他不能让本就无依无靠的他们在添任何负担了。当年他放弃浩凡的原因,也不过简单如此,他不能让父亲因此而厌恶自己。父亲的重视,这是他唯一的筹码,在他不能站起来之前,保护住母亲的筹码。
而韩易之呢?
是啊,韩易之呢?于他柳彦澈而言,韩易之是什么呢?
柳彦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这个涌上心头的名字抽走了。
韩易之。韩易之。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过就是那平平淡淡的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就这么地扎根到心里头了呢?越是想要拔掉,根扎地反而越深越牢,柔韧地缠绕住了这个锋芒毕露的柳彦澈,不温不火地一点点溶了进来。
柳彦澈真的恨,恨韩易之说出了那句话。如果他不说,他柳彦澈就不用去追究那伴随着名字扎入心头的究竟是什么情愫,他柳彦澈就不用清醒地看到那个三月霜下,落月阁中,夕月河上那个毫无防备的自己,那个赖在韩易之怀里睡着的自己,那个让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夺走了呼吸的自己。
那个真的是自己?那个真的是他柳彦澈?
一阵还带着微寒的风灌进了单薄的袖管里,柳彦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回头往了往身后的掩卷阁,深朱色的楼台含纳了万千书卷,上面一页页该记满了多少无语的纠结,磅礴的史歌,又有多少琐碎故事甚至上不了那昏黄的古卷,湮没在红尘万丈中。
若韩易之不提,若韩易之不言,这些琐碎难言的心绪,对于自己,是否也会如一段划过记忆,却并不重要的轨迹,就这么消散而去了呢?
可是,那个人,他是韩易之啊,韩易之啊。
听说离开后,他不知为何中了风寒,折腾了数十天才慢慢地好起来,却对一切只字不再提起。聪明如杨策,自然知晓其中缘故,先前还写来长信将情况一一道来,但之后仅寄来这封短函就不在提任何他的消息了。
这样也好,这样更好。对于自己这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懦弱之人。当年他输了浩凡,如今他一样要输了韩易之。不同的不过在于前者他输给了杨策,如今他只是输给了自己,依然孑然无立锥之地的自己。
他柳彦澈担不起这样一个韩易之,更配不上这样一个韩易之。可为什么那天自己还是要去吻这个人,要去狠狠地咬这个人,要去记住这个人血的味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卑劣,自己想要让这个人记住,用一个琐碎细小的伤口记住。在吃饭的时候会轻微的疼,喝水的时候会轻微的疼,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去记住的一点点的疼。那个疼的名字叫柳彦澈。
他是恶劣,他是自私,可这就是他柳彦澈。他不能,他不敢,但他还是想要他韩易之记得自己,想起自己会痛,这样他就不敢再想,这样他也就不敢忘记!
忽然的一声鸟鸣,将柳彦澈拖出了思绪。他一抬手,鸟儿就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指端。柳彦澈取下信笺,仔细地展开。上面空白一片,什么字也没有。
他一怔,手指微微一抖,信笺落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自古以来,除皇室外,最为成功的标志就是入仕为官飞黄腾达,权即为钱,即为势,从商即便富甲一方也为下品。这也是为何芩州第一商贾柳琰,仍旧将官途做为自己儿子的第一选择。
柳彦澈明白这一点,他也庆幸自己在这次乡试中得中魁首,也庆幸自己兄长的失败。这是非此即彼的战争,不仅自己必须赢,对方也必须输。而这次上京,就是为自己打通那条飞黄腾达之路。
自本朝帝王登基,百姓皆称朝廷为杨柳之廷。原因就是,本朝两大权臣,一姓杨,兵部尚书加封镇北大将军掌虎符,杨冽。而另一位则是姓柳,吏部尚书柳鸿,六部之首。而杨柳两姓亦为国中大姓,故称杨柳之廷。
然,自古一理,一山不容二虎,朝权成了杨冽和柳鸿的党派之争,朝廷中的官员也分成了两派,要求达官显贵之人,首先就要清楚自己究竟要投于何人门下。
按常理说,柳琰家与芩州太守家为姻亲,而杨太守当年则出于今兵部尚书门下,并娶了杨冽的小女儿,因此投靠杨冽理所应当。但是柳琰虽与朝中柳家虽同姓并无亲缘之系,可在他商贾之名鹊起后,用尽一切手段拉拢柳鸿,成为其派系要员之一,这次上京也是带柳彦澈投于其门之下。倒弄得旁人笑他,还真信了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么个说法。
对于父亲的行为,柳彦澈倒是看得明白。朝廷权势,来时快,跨得更快,与其孤注一掷,不如两方皆下赌注,即便一方亏空仍能保自己于不败之地。柳琰与杨太守家的姻亲关系,以为他踩进了一遍的门槛,将自己塞入柳鸿门下,无意是为了另一脚也能稳稳踏入这杨柳之廷。
这次父亲仅带自己一人上京,柳彦澈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最大的机会来了,他必须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这个让他能够出人投递不再依附他人的机会。
但是,独自把母亲留在府中,留在大娘和三娘的虎视眈眈的柳府,柳彦澈真的不放心。他清楚人的嫉妒的恐怖,当娘没有爹的关注,和自己谨小慎微的保护的时候,那些伺机而动的人很可能会做出些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况且,这次自己夺走了自己的哥哥金翰绎的机会,大娘的恨将更添了一层。
可是,没有办法,他需要这一搏。他能做的就是留下了绫晓,嘱咐她寸步不离地跟着薇然夫人,能呆在自己的院子就千万不要出门,一切宴会皆称病不出席,不能让那些窥伺的人逮到机会。并且每隔三日就传书一封报平安。
而若是真的出了事,却不能明写,就寄一封无字信来。
自上京来,柳彦澈可称为鸿运当头。之前夕月河上结识的兄妹正是柳尚书嫡出的次子柳慕和幼女柳灵月,得益于两个人在柳鸿面前的帮衬,柳彦澈甚得尚书赏识,即可行拜师之礼入吏部尚书门下,只要接下来回芩州参加的会试顺利,青云直上的官途就平摊于脚下了。
因不久后,柳慕将接芩州筚州巡务之职,所以进言父亲留下柳琰父子,而后一同去往芩州。这又为柳彦澈打通各方人脉锦上添花。
然后,就剩下十天就要启程返回芩州,这封无字信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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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彦澈几乎没有办法站稳,单手撑在石桌上,俯身慢慢捡起那空白的信笺,仔细地反复看来,一个字也没有。
绫晓一向很是稳重,这也是为什么专门将她留在母亲身边,不到大事发生,绫晓绝对不会轻率地寄出这封信的。
柳彦澈捏着信,觉得浑身上下开始不停的冒冷汗。他不知道那蓄积了多年愤懑的大娘,和那个他少有来往的三娘,究竟会对母亲做出什么事情来,逼得绫晓寄来了这封信。
无字信,无字信!柳彦澈盯着手里的信纸,崩溃到开始不由自主地笑着。是的,笑,他嘲笑他自己当初为何要这样嘱咐绫晓。难道出了事通知了自己,自己就能保住母亲安全了?不能,不能,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拿着这封无字信,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能告诉父亲,单凭这封信他什么也不能证明。即便他能证明……想到这里,柳彦澈突然觉得胃都因为那不能抑制的笑不停的抽疼,即便能证明,父亲会在乎吗?父亲会在乎吗?
他手指抠住了石桌,努力地控制住不停颤抖的身体,拼命梳理好思绪。上一封信是五日前就寄到了,加上路上的时间,那么就是绫晓七日前寄出的。那么出事就是在这七天。七天,七天能够发生多少事情!多少事情!
我必须得赶回去,无论如何得赶回去。
柳彦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将信收好,快步走向自己和父亲住的院落。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说明,但是他必须要劝父亲和自己立刻启程回去,回去……
眼前忽然闪过母亲伤神的模样,彦澈觉得一阵头昏,站在原地片刻,一点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可以平静地去见父亲。
“彦澈少爷,彦澈少爷。”
身后突然传来凝霜气喘吁吁地呼喊,柳彦澈转过身看到凝霜向自己跑了过来。
“彦澈少爷……” 到了柳彦澈身边,凝霜才看清他惨白得吓人的脸:“彦澈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彦澈哽了半晌,嘶哑着说道:“有什么事?”
“啊,有人想要见您。”
“我这会没空。”柳彦澈说完迈步要走。
“是韩易之。”
听到这个名字柳彦澈完全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凝霜:“韩易之?”
“是的,韩易之。他昨晚赶到京城的,陪他来的是杨策少爷的小厮,他们好不容易才打点了尚书府的仆人,才将消息递进来的……”
听着凝霜说着,柳彦澈的脸色变得愈来愈古怪,他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凝霜的手:“快带我去见他们!”
“嗯,好,他们递消息来说他们住在尚书府后面的客栈……”
“我知道那里,你帮我把这些收好,我去去就回。”
说罢,柳彦澈将手里书递给凝霜,转身离开了。
“彦澈少爷。”
刚踏进客栈,柳彦澈就听到了薛浩凡熟悉的声音,他抬眼一望,薛浩凡正坐在客栈一层的茶座上,而韩易之,正坐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来了这里!”柳彦澈走过来没有理会薛浩凡,冲着韩易之劈头就问。
韩易之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头看着柳彦澈,低声说道:“彦澈,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已经是尽快赶来了,我们希望你能先得知。”
柳彦澈觉得自己的胃又是一阵抽动,他听到自己断续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不方便说,彦澈你跟我们上来。”说着,韩易之和薛浩凡起身要带彦澈往楼上走。
可是,柳彦澈却没有动弹,他的目光呆滞地看着韩易之,以近乎呢喃的语气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坏事,不是坏事,不能是坏事的……”
韩易之看着柳彦澈,伸过手来,扣住了他冰冷的手指,然后紧紧地攥住:“我们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我们会帮你的,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柳彦澈仰头望着韩易之,清澈的眼睛满满都是不能掩饰的绝望,他回握着韩易之的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娘她不会有事的。”
韩易之咬了咬牙,红着眼圈但仍极力平静地说道:“夫人是出事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不能挽救的地步,杨策和子轩还在尽量地不让事情恶化。我们都会帮你的。”韩易之说着,却发现柳彦澈仍旧站在原地颤抖个不停,于是他一把把柳彦澈拉进了怀里,慢慢带着他往楼梯处走去,一面在他耳边低语到:“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都在这里的,我会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第十五章
彬州 南巷一隅 深夜
柳彦澈低头望了望那溅了一地的鲜血还有那四分五裂的尸身,掏出帕子将手中的束发的簪子擦净,重新用它将散落的头发束好。脸上的割破的伤痕还有些隐痛,但是伸手摸去,却发现血迹正在渐渐消退。
“不错啊,第一次出手,引刃之术就这么娴熟了。”
巷子的阴暗出走出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妇人,满是皱着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一面低声赞许道。
柳彦澈转过身,沉默着鞠了一躬,神情淡然如旧,一双眼睛在月色近乎化为红玉,明透冰冷,似乎刚才的一场血腥的打斗从不曾发生过。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妇人说着带着轻笑的口气:“你大约也是知道的吧,那个被人称作鬼舞的人,前朝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人。”
“你见过她?”
“呵,何止,”妇人笑了,用近乎怨念地口气:“当年这枭的位子本来应当是她的啊。虽然我赢了,而她则莫名其妙地做了他人的替死鬼,但是似乎被记住的只有她。”
“为什么?”
妇人上前了几步,定定地看着柳彦澈,似要把那双明透的眼睛望穿:“因为她那双眼睛啊。杀了那么多人,化作了地狱修罗一般的样子,却仍旧有那么清澈的眼睛,连任何情愫与欲望都看不见。不为了欲望而杀人,似乎只为了杀戮而杀戮,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吧。”
听妇人这么说,柳彦澈的目光却掺进了几许惘然,他抬手轻轻拭去手上刚溅到的黏腻的血液,低声道:“那我们必然是不同,我是有所求的。”
“是吗?那或许更好些,总比爱上这血的味道要更好些。”妇人移开了目光,望着深不见底的巷子:“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处理的,你先回去修养些时日吧,引刃之术太耗损了,暂时就不要行动了。”
“是。”录彦澈再次弯腰行礼,待他抬头时妇人已经不见了影踪。忽然,一阵夜风不经意地拐进了巷子中,悄然扯住起柳彦澈染满了鲜血的衣袖,如怨魂般纠结不散。
“爱上血液的味道,是吗?”柳彦澈笑了,栗色的双眸里闪过无数漩涡般的暗涌。而他的眼前所有的背景,都瞬息被打上了朱红的底色。
柳彦澈抬手遮住了双眼,但那涌动的颜色仍旧挥之不去。
红色啊,红色,似乎从见到它的那天起,它就紧紧跟随着自己了,染透了自己的双眼,融进了自己的骨肉,带着血的味道,带着……
想到这里,柳彦澈忽然不能自已地咳嗽起来,一下下都穿透喉咙地疼着。
是啊,不仅带着血的味道,还带着母亲的味道,母亲最喜欢的白海棠的味道,满满的填满了每一寸的鼻息。
故事仍旧要回到那些年前,无字信寄来之后的时日。
柳彦澈每每站在时间的此段,回望那段岁月,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慨叹,一些东西,因为记得太过的刻骨铭心,反而比一些琐碎的记忆更容易被磨蚀,因为里面含了太多不敢留存的痛,太多汹涌的恨,于是被该清晰的记忆反而被一遍遍的染上各种各样的情绪,再度整理时,早已面目全非。
已经不能再重新记起他是怎么离开那家客栈的,他又是如何去见的父亲,他们一行人如何行色匆匆地赶回了芩州。
那段记忆似乎被什么粗糙的利器一点点的扣掉了,但他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父亲的眼神,那自以为被背叛,自以为被欺骗,没有一点情分的眼神。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什么爱,什么义,几手劣质的花招,几句挑拨的言语,就打碎了。不仅碎了,那留下的碎片,还能要了很多仍旧痴心的傻子的命。
而,自己的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听韩易之跟自己娓娓道来时,柳彦澈都不仅要赞叹大娘手腕的毒辣。他晓得大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对一个已经不得宠的妾室的嫉恨出此计策。
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利益。大哥这次落选,而自己则一路直上青云,柳府庞大的财权和人脉由此一变,落在自己头上的机会就高了许多。且自己入的是吏部尚书门下,对于大娘娘家的权势也从侧面成为了一种威胁。大娘在动手前,必然是想过了各种利弊,终于下此狠招。
方法很简单,诬陷。对付妾室,最老套却最有用的一招,诬陷她与人私通。开头的铺垫很巧妙,先是有人谣传似乎半夜在府里见到了贼,四处盘问,许多人都说看到了。然而,问到彦澈娘这处,却说没有看到。其实后者才是实话,然而在有人故意笼络大家说谎时,反而说真话的人却引起了怀疑。
为什么我们都看见了,独薇然夫人没有?或者,其实她也是看到的,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说谎了?
简单的提问啊,然后陷阱就一点点显露出来了。先是某个在薇然夫人园中打扫的小厮忽然说好几个人也看见了,可是薇然夫人却拿银子打发了他们不许说。接着就有了更多的传言,更多的人开始站出来为大娘致命的计策说着自己的“证言”。
终于,在“证据指引”下,竟然逮住了个承认了与薇然夫人私通的人。此人原来为柳府早年开除了的轿夫。
而这还不是最终的一步。因家丑不可外扬,大娘私下派人询问了此人,最后竟得知了个天大的消息。此人与薇然夫人私通已有多年了,大多乘柳琰不在府中之时。
“多年”。多厉害的一个多年啊。讲给柳琰听,他能做什么反应呢?当然就是柳彦澈了,柳彦澈这个儿子是不是他柳琰的啊!会不会自己替个轿夫白白养了多年的儿子啊?
这才是最厉害的一步,杀人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于是,他柳彦澈就是这个不得不斩的后患!
他和爹爹的马车刚抵达柳府,他就被爹爹派人以“旅途劳累需要修养”的借口带回了自己住的院落,除了派凝霜服侍着自己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柳彦澈只记得自己不停地求,不停地对着爹爹的背影求,求得让他见自己的娘一面,求爹要相信娘,相信那个可怜的却深深爱乐他那么多年的女子。他从来没有那么狼狈,从来没有那么卑微过,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恳求,磕到额头血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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