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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劫-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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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之!”
“你喊也没用,你不是想走吗?我先在就带你到我的驻地去!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就看着你了!我看你怎么走!”
“你放开!”
“不可能!”
杨策和薛浩凡循声朝院内看着,在桐花细密的花影中,能看到两个身影正纠缠在一起,看不出是纠打还是拥抱。杨策一时不觉一口气顶上来,连忙拉着薛浩凡往外撤,一边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他们这,不怕被这里的护卫撞见?” 薛浩凡忧虑地看向杨策。
“那两个疯子,此时哪里顾得这些啊?”杨策掏出帕子擦擦自己头上的汗,把声音压得更低:“幸亏我们还没碰上后续的事,不然柳彦澈还能让我们活命?”
“后续?”薛浩凡一问出来,自己就不由掩了嘴。瞧着杨策有些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反而呵呵地笑了,转了话题“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杨策叹了口气,靠着紧闭的门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头仰在微凉的门板上无奈地笑了:“就替他们守着好了。”
“可是,萧齐那边如果不去守着点,他临时变卦怎么办?”
“如果这次计划只有我们,萧齐确实有变卦的可能,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无需担心了,这是十拿十稳的事了。”
“此话怎讲?”薛浩凡边问,边挨着杨策坐下来。
“当然是彦澈啊。”杨策把头靠在薛浩凡肩上,半握住他伸来的手:“这次他来的目的跟我们一样,促萧齐谋反。但他把剩下的都做了,连杀人的事萧齐都无需自行。而若萧齐背信,彦澈肯定会立刻返回平京,诬告他谋害亲父长兄,意图谋反即可。凭借他同萧烨的关系及他朝中的权势,萧烨必信他,而非萧齐。彦澈做这一切之前,就只为萧齐留下这唯一的一条路,他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而萧齐也早已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们也就后顾无忧了。”薛浩凡把话接下来:“彦澈,真是,难为他了啊。”
“正是。”杨策说着,不由地把薛浩凡的手又握了紧些:“彦澈做的太好,也太绝。只是这样,这么重的好意,他却没有想到易之能不能承受得住。他明明知道,易之那个人,根本不是能够踩着他去向上爬的啊!”
“……”薛浩凡没有附和杨策的感叹,默声了一阵,忽然开口道:“你虽然这么说,可是如果你是彦澈,你大约也会这么做的。”
杨策轻轻推了薛浩凡一把:“少拿我跟那个臭小子比。我啊,”说着他的声音苦得如同新沏的浓茶:“我比不上他的。他太狠,太绝,也太可怜。”
“我们就守着他们吧。过了今晚,路会怎么走,谁能知道呢?只是听着他们这么吵吵闹闹的,似乎现在才是假的,我们不过才刚刚看完夕月河的日落,等着晚上的灯节。”
“恩,就这么守着吧,趁这几个时辰,能把梦做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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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之!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给我放开!”
柳彦澈被韩易之抱在怀里,怎么死命的挣,也挣不脱。可是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想落到这个人身上,只是扬着嗓子没有底气地瞎喊叫。
韩易之不再跟他斗嘴,只是拧着眉盯着柳彦澈不放,像是要用双眼就把这人给锁住。
太过分了!
说什么报了仇,就会好好的活着,等着和自己走到一起的那一天?为什么?这么用你的血,铺我脚下的路,你以为我会好过?你个疯子!柳彦澈,你个疯子!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这个疯子!疯子!
仿佛真的被韩易之眼中的愤怒慑住了,柳彦澈不禁停下了挣扎,低下头去。
“你看着我!”
韩易之低喝着,收紧双臂,想要逼柳彦澈抬起头。柳彦澈偏咬着牙,不挣不动。
“你看着我!”
“……”
“彦澈。看着我。”
韩易之放软了声音,这反倒揪住了柳彦澈的心口,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抬起了头。
斗不过的,跟这个人,自己从来是没有上风的时候的。柳彦澈想着,眼睛弯得更似新月,徒劳去敛那眼底被泄露的思念。
怎么会不想看你?怎么会不想见你?可是,看了见了,又能如何?若是一直这么熬着,还能顶住,可是就那么一眼,自己筑了那么久的铜墙铁壁,就得跟自己一起,被那股吃人的思念撕咬个粉身碎骨。
“易之,你,变得不多。可惜,我已经不见了。”
“彦澈,你为什么会……”
“你是问这脸吧?这伤疤原本只有使那损命的招数时才有,自从……”柳彦澈停了停,又接着说下去:“自从杀了李晋,这满脸的疤就再也不退了。大约是该到了我偿命的时候了。”
凉风的步履滑过二人的衣角,就一路上了天幕,百无聊赖地在安静的夜色中,一点点撕扯着云絮,戏弄着残月,引得它在云中起起落落。于是,紫桐的花影也就跟着兜兜转转,树下的两人呆呆地立着,长袖盈满从花隙淌下的月光。
“易之,放我走吧。”
柳彦澈这么说着,韩易之竟真的放了手。柳彦澈有些没料到地向后跌了几步,才站住。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韩易之,终究有些期艾地吭了一声,像笑也似叹地转了身去。
“今天,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就当做从来不认识柳彦澈这个人。”韩易之说着从层层叠叠的衣衫中掏出了那个锦袋:“你就算是为我死了,那也是你的事!我从今日起,只叫萧靖,一个从来都不认识你的,萧靖!”
柳彦澈转过去的身躯慢慢弯下去,他有些喘不上来气似的扶着双膝,然而他不过是笑得弯了腰。好一阵,他慢慢止了笑,站起身接着向门口走去,边道:“若你,你觉得这样好,随你。”
他还没再多走一步,去路就被飞身而来的人挡住了。那人不由分说擒住了他的双臂,炽热的唇就压在了他抖个不住的嘴唇上。柳彦澈要躲,但身子被钳着根本动不了。韩易之不给他留任何退让的机会,深深地吻住了那还有些冰冷的唇。柳彦澈努力往后仰着身子,可是根本躲不开。韩易之的吻很软,可是柳彦澈只觉得疼,疼的眼中泪光再次泛起,映得都是那满树紫桐。
好半天,在柳彦澈以为就这么被窒息而死之前,韩易之才稍稍松开了柳彦澈。他黑眸低垂,之前眼中所有的冷冽都早已化成了碧山中一池春涧,水光粼粼。
柳彦澈觉得自己就这么被惑住了,明明知道那里面长满了会缠死人水草藤蔓,他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地踏进去了。柳彦澈把手绕住韩易之的脖颈,重新吻住了他。
韩易之笑了,莹莹的光闪在他的眼角。
“这个时候,我一定是疯了,疯了。”
柳彦澈只听到了这么一句,他轻咬着韩易之的唇,把那些字句一一吞掉。
……………………………我是酝酿 写很烂的分隔线…………………………………………………………………………………………
月逐渐升至天顶,顺着细密的琐窗,淌进了屋内,带着琐窗朵朵连环的影子,落在了那垂落银帐上,映出了里面人影交叠。
“易,易之……”
柳彦澈被抓着腰,半个身子几乎要向后折断。衣衫被扯了一地,只有条软绫松垮垮地挡在腰间。白皙的身子上,道道陈年或是新近的伤痕都被吻得面目全非。
“别,别……”
柳彦澈半闭着红肿的双眼,满脸是汗,抖着身子想要并住被架得大开的双腿。韩易之见状,忽然松开了扣在他腰间的手,柳彦澈仰身陷进了满床绫罗中。接着韩易之俯身贴上去,把架在自己腰两侧的腿撑得更开了些,然后重新把手探了那条软绫下。
“易之!”
柳彦澈惊呼一声,就在也说不出话来,随着韩易之手上的动作难 耐地扭着身子,不知该是求饶还是逃开。
“……易之,易之,别,别……”
柳彦澈觉得自己快疯了,双手死攥着单被,泪光顺着脸颊直淌,沾湿了身下黑发凌乱。韩易之终究觉得欺负得可以了,收回了手。柳彦澈身子一僵,抬眼去看他。韩易之吻了吻他的额头,接着手再度扣住了柳彦澈腰。
“啊……啊……”
呻 吟从柳彦澈的喉咙一点点泻出来,他尽量地放松自己,却还是被撑得额头突突地发涨。他慌忙地去抓韩易之的手臂,却被韩易之反握住了手,一把抱了起来。
“不行啊……”
顿时,柳彦澈被顶 得几乎喊出来,他抱住韩易之滚 烫的身子,近乎绝望地摇着头:“别,别动,我不行,不行……”
然而,这次赢的,依旧是韩易之。柳彦澈只觉得被顶得只能喘,身子却一阵重似一阵地酥麻,他根本跟不上节奏,只有抱着那熟悉的肩膀随波逐流。
“易之……易之……”
韩易之侧过头,深深吻住了柳彦澈,暂时夺取了那醉人的呻 吟。柳彦澈只觉得眼前似乎都黑,他摸索着抚着韩易之的脸颊,努力想去回应他的吻,却又被身下的一阵撞 击折腾得溃不成军。不等他再调整,韩易之又低下头,轻轻啃上了他胸前的凸 起,用齿把那里啃咬得殷红一片。
柳彦澈仰着脖子,叫都叫不出来。韩易之单手把他的一条腿抬得高了些,将柳彦澈重新压回床褥。姿势变化,引得柳彦澈体内一阵酥痒,身子不由地一缩。韩易之微咬了咬牙,接着低声笑了,一手架住柳彦澈的腿,顿了片刻,身子稍往后一退,接着重新狠命地顶了起来。柳彦澈只觉得床都在晃,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得了,只是一遍遍叫着这个人的名字。
“易之……易之……韩易之……”
下卷 第三十三章
“易之,我要走了。”幔帐低垂,纤长手指从里面伸出来,就立刻被另一手握住拉了回去。“我说过的,你走不得。”低叹一声,带着点苦涩的笑意,折在帐子上流水般的月光跟着晃了晃,露出一枝子桐花玲珑的影子,盈盈落在帐中人肩颈上。帐中的柳彦澈跌坐在韩易之怀里,身上缎服半敞,露出的肌肤如羊脂玉般透着隐隐的沉光,衬着无数暗红的伤疤,透着股妖异的美。瞧见了那枝子桐花,韩易之便轻轻吻了上去。柳彦澈半闭的长睫跟着抖了抖,回握着韩易之带茧的手,平和地再次说道:“易之,放我走吧。”“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当你我大仇得报,如果我们还活着,你就跟我走。”“我没有忘,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柳彦澈仰头看向韩易之:“你还有未竟之事。”一语出,手指立刻被收得有些发疼。柳彦澈无奈地摇摇头,长眉弯如新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你的事还未成,我就不能跟你走。”“彦澈,你非要如此吗?非要用你的命给我铺路吗?”柳彦澈本就是个别扭的性子,越是在这种时刻,尤其是对着韩易之,更要发作一番。他眉目一扬:“就是,非要如此。”韩易之长出一口气,接着正色道:“那么,我也绝不会放你走。我要你活着,跟着我一起活着!”听他这么说,柳彦澈低下头去,眼睛在深夜中亮得仿佛窑中赤红的琉璃:“就算你现在不放我走,你以为我们会如何?”“……”“你以为,在别人眼中,我们算什么?”“彦澈,”对着柳彦澈厉声地质疑,韩易之放倒放缓了语气,只是字字更加郑重:“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别人如何看我们,当年没有,现在也一样不会。”“哈哈,当年没有,现在不会,那么将来呢?”柳彦澈冷笑着甩开了韩易之的手,将散开的衣服拢好,一把扯开幔帐,迎着清冷的月色,脸上道道伤疤顿时变得充血般殷红,凄声讥笑着:“你不想想,我是谁?我是萧烨台面上的宠臣,禁脔,我是枭的鬼舞,我是杀了你无数追随者的刽子手,我是害死了你无数忠臣良将的柳彦澈!带我走?你手下那些人岂能容我?”“……”“知道吗?史书上,我这种人只有一种形容,就是祸国殃民。而跟祸国殃民之人在一起,必然是昏君!”柳彦澈回头,目光灼灼地瞪着韩易之:“你现在不后悔,可当万千臣民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昏君时,你能不悔?当你的亲人朋友,苦口婆心规劝你的时候,你能不后悔?”“……”“说什么用我的命换你君临天下?哈哈哈!笑话!”柳彦澈依旧笑着,只是眼睛已经被强忍的泪光模糊:“我柳彦澈是什么人?我没那么伟大!但我也觉不会让自己廉价到,让你有一日后悔选了我!我做这些,就是要让你对我有欠,你欠我一个天下!我要让你还不起,我不会让你后悔选了我!”韩易之听着,听着,却终究抿着唇不由笑了。他伸手捧住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下下吻着柳彦澈的眼角,直到里面的泪水徐徐滑落。“骗子。”柳彦澈眉头一挑:“你说什么?”“我说你是骗子,刚才那么长篇大论的,不过是在骗人。”韩易之额头抵着柳彦澈的额头,檀色眸子轻易摄住了柳彦澈眼中所有张扬锐利:“你刚说了,你是谁,你是柳彦澈。若我真是个轻易就怨天尤人的无能懦弱之辈,你会选我?”“易之……”“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我这个人,从来要的就不多,但是一旦决定要什么,我也不会放手,更不会一旦得到就弃如敝履。这一点,如果你都不知晓,我们折腾了这么些年,便也是白费了。”韩易之说着,吻了吻柳彦澈微颤的唇:“承君一诺,纵身死,亦不悔。你无需以天下相换,因为,那从来也不是我想要的。”怔仲间,更夫的梆子声响起,惊破了静谧的夜,鸟儿扑棱棱地从枝头飞出,花影跟着剧烈地摇晃了一阵,方止住,重新归入残梦中。“好,既然你这么说,”柳彦澈也伸手捧住韩易之的脸颊:“那你就放我走。”“彦澈……”“空口无凭,你现在虽是这么说,毕竟你还未天下在手,说得再多也是空话。”说着,柳彦澈退回身子,回手将另一半幔帐也扯开,接着起身双脚踏进鞋中。韩易之伸手要去抓他的衣襟,却被他用眼神制住了。“易之,无论如何,我现在是不会跟你走的。我说过,我是柳彦澈,独一无二的柳彦澈,我不会去做藏在你背后的人,更不会成为众人眼中,一个以颜色侍主的禁脔。这种角色,我做够了。而且,那也不成就你我。因为,我不是你韩易之的,但你韩易之是我柳彦澈的!”“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现在,放我回去。因为,如果我现在跟你走了,那么我不过是个将终身依附于你,凭借你宠爱活着的人罢了。我柳彦澈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必然要走。而你,”柳彦澈理了理衣袖,背身站在琐窗绰绰影中,嫣然一笑,纵然面容已悔,依旧摄人心魄。“韩易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夺得这曾属于你父亲的天下,还所有孤魂野鬼一个心愿。然后,我要你当着全天下人之面,选我,选我柳彦澈。当着全天下人之面,告诉他们,就算要让你河山拱手,你也要选我柳彦澈!”…………………………………………………………………………………………………………………………………………………………………………………………
朱色木门吱扭一声开了,相依靠在门板上浅睡的两人没防备,差点向后仰过去。韩易之一惊,连忙伸手扶住:“杨策,浩凡,你们怎么睡在这里?”
“啊,啊,是啊。”薛浩凡搂着还有些迷糊的杨策站起身,支吾地笑了:“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韩易之左眉一挑,也就会意了:“辛苦你们了,守了一夜吗?”
“是啊,”杨策也渐渐清醒了:“你们闹得那么厉害,是打算让王府的守军看戏不成?”
韩易之笑笑,没有说话。杨策有点纳闷地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韩易之,接着探头看了看他身后,意味深长道:“哦,看来不仅我们辛苦了一夜啊?彦澈还在睡啊?”
“他走了。”
“啊?”杨策有点懊恼自己失言的调侃,但还是问道:“你怎么让他走了呢?”
韩易之遥望着黎明青朗的天空,双手负在背后,慨然而笑:“他是柳彦澈,他要走,谁能留得住他?”
“此言差矣,别人或许不行,但韩易之必然留得住他。”
韩易之回头看着杨策:“你说的对。我定然会留住他!”
“那你们……”韩易之的回答,让杨策更是不解了。韩易之一摆手:“这个先放下别提,我们去见萧齐吧,今日之事,还必须再详尽商议,以防生变。”“好。”杨策和薛浩凡说着,便走在前面带路。韩易之稍停了停脚步,回看了看院中的紫桐,一夜过去,似乎又有不少花苞借着煦暖的东风悄然绽放。他凝神看着,片刻,怅然笑着,便转身闭门而去。我定然是要留下你的,纵然河山拱手,或遭万人唾骂,我也会留下你,柳彦澈!
下卷 第三十四章
傍晚,朝廷派出的讨伐之军,刚刚行至碧霞山,探查了地形后,决定全军就地扎营修整。一连行军数日的兵士们总算得以喘口气,纷纷跟着长官指挥搭帐生火。伴着炊烟袅袅升起,烤煮食物的香气四溢而出,本是人迹罕至的碧霞山脚,徒然增了一份热闹的人气。兵士们席地而坐,大口吞咽着并不算丰盛的食物,晒得黝黑的脸皱起道道笑纹,一面同身边的战友低声聊着远去的家乡。听着那略带疲累的喃喃笑语,几乎以为这不过是一支远行将要归家的商队,殊不知,多少人终将成为沙场上白骨累累。
忽然,在将士黑灰军服的底色中,侵入了一抹明丽的青,就好似雾蒙蒙的寂冬中,遗落了一支初春的绿柳。那抹青不温不火,徐徐切入底色中,于是黑灰两色立刻向侧排开,恭敬地为其留出道路来。
“见过大人。”守在帅帐前的一名军士见来人,连忙行礼,但脸上丝毫不掩鄙夷之色。
柳彦澈微微一笑,不待通报,便打帘入帐。那军士本想要阻拦,却还是停下了,侧脸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你来了。”柳慕正坐在帐中,抬头瞧着柳彦澈。
柳彦澈依旧笑容和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摇了摇头,接着便兀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柳慕眉心一紧:“你喉咙还没好?就如此说不得话?”
柳彦澈点点头,接着为了证明柳慕的问话似的,无声地咳了几下。柳慕把手里的兵书往桌案上一放,冲帐外道:“来人啊!”
听柳慕吩咐,帐外立刻有人打帘进来:“在。参见元帅,参见大人。”
“吩咐伙房,按我上次给的单子,烹好了茶,奉上来。”
“是。”
吩咐完兵士,柳慕便重新埋头于手中的书卷,不在说话。柳彦澈有些纳罕地看了看他,但碍于不能说话,只得默声坐着,心头暗自盘算着柳慕叫自己过来的原因。
不消半刻,兵士就把烹好的热茶端来了。柳彦澈掀开杯盖,看着里面起起伏伏的桑叶和白菊,低头抿了一口。茶一入口,杏仁的清香就在口中散开。桑菊杏仁茶,润喉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行军中还有这么细致的功夫烹茶……
柳彦澈合上杯盖,颇有深意地注视着柳慕。但柳慕并未抬头,也没有动自己眼前的茶,只是看着兵书道:“我这次找你来,是……”
“报!”
柳慕的话被夹着马啸的呼声打断,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帐中,朝地上一跪,便道:“禀元帅!叛军已经占领了桐州城!”
啪!随着柳慕的一掌,桌案应声碎成两截,上面堆垒的兵书跟着茶壶茶杯纷纷落地。柳彦澈端着自己的那杯茶轻巧地脚一点地,带着身下的椅子往后挪了几寸,躲开了飞溅的茶水。接着重新坐好,继续品着手中的香茗。
“你,再说一遍?”柳慕压着气息,对探子道。
“桐州城被叛军所占!”探子说着,豆大的汗珠混着满面尘土一起滚落。
“八王爷呢?”
“据报,八王爷及其长子昨夜被叛军刺客所杀,其次子萧齐今晨带领全城将士向叛军投诚!”
“被刺客所杀?”
“是!”
“究竟是……”盛怒中柳慕忽然停止质询探子,慢慢地转头看向正坐在帐角,悠然品茶的柳彦澈。柳彦澈似乎觉察到了柳慕的目光,便抬起头,弯着墨玉色的眼睛礼貌地笑了笑。
柳慕顿时愣住了。
自军队出发后,柳彦澈就再次患了风寒,一路上都待在马车中。这几日稍好了些,能出来走走,但是喉咙还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军务繁忙,自己一直没去探望,直视派了所有的随军大夫去守着,时时向自己汇报境况……
柳慕的手慢慢地攥了起来,转身走到柳彦澈跟前,死死地盯着那双微笑的眸子。突然间,他猛地挥起手臂,朝柳彦澈脸上扇去。
柳彦澈脸一转,刚刚好躲过,只是手中的茶没拿稳,跟着动作翻了出去。他连忙伸手要接,谁知柳慕竟迅速伸手先接住了那碗茶。
柳彦澈再次朝柳慕做了个“多谢”的口型,想要接过茶碗。谁想柳慕竟扬起手,整盏热茶朝柳彦澈泼过来。这次来不及防备,滚烫的热茶正泼了他一脸,连跪在一侧的探子都不由喊出了声,可柳彦澈只是立刻低下头,任满脸茶水滴滴答答地淌着。
“滚出去!”柳慕指着帐外对探子道。
“……是。”探子犹犹豫豫瞧了眼柳彦澈和柳慕,便急忙出了军帐。
“抬起头来!”
听到柳慕的命令,柳彦澈肩头抖了抖,但还是抬起了头。虽然被滚烫的茶泼到,可那如玉的脸上,一点烫伤的痕迹都没有,只是添了几道悚人的皱褶。接着随着几不可闻的些许噼啪声,柳彦澈脸上的皱褶开始越来越多。而后啪的一声,整张面皮竟皱成一团,掉在了地上。
再看去,帐角坐着的,是一身青缎儒服的柳子轩,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这茶还是太烫了。”他抬手擦了擦溅到发上的茶水:“不过这么仔细烹的茶,元帅也未免过于舍得。”
柳慕咬着牙,狠狠地闭了闭眼,耳边犹如鼓擂,一时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被揭穿了的柳子轩倒是神色如常,整了整被泼上茶水的衣服,泰然道:“既然元帅已经知道了,就听凭发落吧。”
“那个刺客,就是柳彦澈?”
“这个,我还不好说。我不过是从命之人,我家大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无需向我报备的。”
“很好,很好。”柳慕从牙缝里挤出了丝冷笑,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子轩:“既然如此,我似乎也没必要问你,柳彦澈现在究竟在哪里了?”
“元帅果然同情达理。”
瞧着那有些相似的眉目,以及可恨的事不关己的笑容,柳慕不由地把手指握得咯咯作响。他,柳慕是谁?自小打滚于权势斗争,家族纷争,什么没看过?什么不是在他的掌控中?连堂堂杨氏一族,也被他干净利落地斩草除根了。谁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他?
只是这个人,这个人!
柳慕狠狠地一抖衣袖,对柳子轩道:“滚出去!”
“是,元帅。”
看着那淡青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柳慕愤恨地转身,抄起那人坐过的靠椅,狠狠朝地上一砸。而后,接连是能抓到的东西物件,无一幸免,都被徒手砸了个支离破碎。帐外的兵士本要进来回事,但刚掀帘,就被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好一阵过去,已是砸无可砸了,柳慕才渐渐停下来,手上布满了被碎瓷木屑划出的细碎伤口。他将手背过身后,狠狠一握,刺痛就顺着身体一路窜进心头,愤恨得发红的双眼竟泛着有些强忍的湿意。
精于筹谋,冷静自若。这是所有人对自己的评价。而惯于冷静理智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知道,任何愤怒或情绪,都是不必要的,且是会影响最后的胜局的不利因素。只有绝对地将自己抽出世事,才能精心盘算,就算是技不如人,败了也不至于没了东山再起的退路。他柳慕从不屑于意气用事,信奉得也是能屈能伸,可胜得起,亦输得起的道理。
只是,这一次,这一次……
“柳彦澈,这是你逼我的!”
我柳慕可以输给你一次两次,可是你这么玩弄我于鼓掌间未免可恨!韩易之,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本事,让你做到这般地步!
同归于尽,这种我最不欣赏的战术,试一试其实也没什么不可!
柳慕从一地狼籍中走出来,抬手抽出挂在帐侧的长剑,手指轻轻擦过那寒光熠熠的利刃,一滴血从指间流到剑上,一路滑过肩身。倒映在剑上的面庞虽然模糊,但是可以看清那有些扭曲的嘴角正笑得开怀。
如果这是韩易之的血,柳彦澈,你会如何呢?
你还会笑得一派悠然吗?你还敢这么嚣张无忌地踩在我的头上吗?
这一次,我柳慕输不得,所以你必然一败涂地!
下卷 第三十五章
此日起,柳慕的军队并未再向桐州进发。柳慕一面向朝廷报信,请求加强军力;另一面,他引军进驻碧霞山西面的云城。
云城,顾名思义,乃云间之城,横埂于碧霞山上。由于碧霞山乃通往平京的必由之路,且云间城耸于高处,若要居高突袭入侵的叛军,此城必是首选。因此,居于云城的人口大半是朝廷驻军,其余的多为往来运送贩卖物资的商贩,或是世代居于山中的猎户。
但是由于碧霞山地貌崎岖,且有羌河蜿蜒其间,形成了多条适于进攻的道路,守军很难全面防备入侵的叛军,若想在交战中,只守不攻,也是极难的。攻难守亦难,便正是云城。选择此地,众人是做了多番筹谋的。萧烨也一再将手下精兵良将派来支援兵力。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过了碧霞山,此后去往平京,不过数百里,且是平原一片,再无可以阻挡叛军攻势之地了。天下大局,在此一役。……………………………………………………………………………………………………………………………………………………………………………………………………………“云城,真乃云间之城啊。”清晨,整座云城还睡在薄薄的晨雾中,靠近山崖峭壁一侧的城墙上,出现一行人。打头的人装束格外扎眼,隔着山雾也能看见那明蓝的薄缎外袍,繁复的金线绣秋蕊漫上了里衬的雪色长衫,攒珠玉带闪着熠熠的光。那人握着柄折扇,一步三摇地打量着城墙两侧的风景,样子很是悠哉。在他身后跟的是一整队兵士,都未携带任何兵器,各个崩着脸。兵士中,有两个人一起抬着个黑檀茶桌,两人抬着太师椅,其余的人不是手中端着风炉,茶壶,就是端着水果,茶点,甚至还有人端着几笼热气腾腾的粉蒸包。若不是他们一身的铠甲,必然是以为那家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带着家仆来郊外踏青闲游来了。但凡他们行径之处,守在城墙上守卫脸色都顿时变得青得有些发紫。“来来来,就放在这里,放这里刚刚好。”那人走到了城墙的一段,环顾了下周遭,收了步子,折扇一挥道:“把桌椅放好,果品放上去。然后,风炉点上,烹茶。”“是。”不消片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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