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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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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年前的春了呢?竟然有些记不得了。屈指想去慢慢数来,刚握起手掌,浓重的睡意就迎面袭来,便任由着遣倦的思绪随着染着苦香的春风渐渐散去。
“不知为何,琉云山的桃树四月芳菲季一过,就只能结出极小极苦的果实。那么美的一树树碧叶桃花,却连香气都透着苦涩。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呢?韩易之?”问话的人着一身漫染墨竹的素色衫子,立在层层桃花绿柳间。一阵风过,纤细的身影几乎要被那浓密的桃枝柳桠掩去。明媚的春光,在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中层层沉淀。
能够睡去真好,这样就可以无所顾忌得去思念,去把那短暂的曾经一遍遍得度过。自己疾步上前,伸手牵住了那垂落的袖摆,怕一个不小心,眼前的人就被这琉云山的花神偷偷拐走了。他皱着眉看着被拉紧的袖子,好半天才猛地甩开了自己的手,板着脸地背过身子去。以为他恼了,却瞧见那白净的面孔也染上一抹浅浅的红。
是在害羞吗?这么捉摸着,又兀自拉了他的袖摆。“又不是小女子,老是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没有再甩开自己,但那张利嘴还是不饶人了。“……怕你这么好看,会被这桃花神拐跑了啊。”“你!”那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真是稍微一激就蹦起来的性格,可是自己却总是喜欢这么去抓那条小猫尾巴。笑眯眯地看着他,知道这个只是嗓门大的人确实是对自己的胡言乱语没辙的。
果然,在那张利嘴回应之前,脸上的红润早就更上了一层,明透透的让人生了想咬一口的念想。
“哼,不,我才懒得跟你斗嘴呢!”嘟囔着扭过头去:“明明拐我的是你这个笨蛋。”
啊,是啊。明明是自己硬拉他来的。一场暴雨,别人都离去了,只有他被自己拖着留下看,看那最后一季的春桃。雨后的琉云山美得不似人间。从山顶的山壁流泻的瀑布,倚山势成了九折,一路带走了近半山的落花。于是,在薄薄清雾间,那流淌的山瀑,竟化作了九折桃花瀑布。
所以,才将他留了下来。一半是,想让他看看这一年前自己无意发现的景致,而另一半……
“都是你,让我刚刚被淋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他埋怨的样子,自己的笑意却刚浓了。喜欢他埋怨的样子,喜欢他恼怒的样子,喜欢他无理取闹的样子,喜欢他嚣张跋扈的样子。这个人有太多太多的优点,可却是他那些扎人扎得心口都疼的毛病让自己难以不去牵挂。
“再那里傻笑个什么!别老盯着我看!”
啪!额头就被打了下,样子很凶,可是从来都不疼。
“觉得你好看,当然要盯着看了。”
“……”
看着那么个牙尖嘴利的人,碰到自己就没办法的样子,心里就又陷下去了一块。讨厌别人说他好看,可是遇到自己的话,却总只是背过身脸微红起来。
“彦澈啊……”
“干嘛!”
“彦澈啊……”
“干嘛啊!”
“彦澈啊……”
彦澈啊,我喜欢你啊。彦澈啊,我喜欢你。
彦澈啊,我们一起走吧。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呢?
当年的话,被留了下来,还有心底那个人,久久地被留了下来,却再没有机会再说一次了。是不是若是那一次,花神将他偷走也是好的呢?至少有那一山的碧桃花陪他一季又一季,不再被那万丈红尘侵扰。
而自己呢?自己啊,就选一折清瀑旁住下,穷己一生做那守花之人,也是好的吧。至少知道,有那无尽春光伴他左右。
耳边,雨声逐渐清晰了起来。这满山的春桃想是再也留不住了吧。
碧山远,春水落尽桃花雨
桃花雨,别后难胜,子规莫啼
醉中几许离人眼
执手欲诉梦惊残
梦惊残,秉烛极目,明月依旧
下卷 第六章
试问一生中,有多少次机会,当你梦醒的那一刻,你发现梦境竟然成真了呢?
多年后的韩易之站在越州城的城楼上,手执着兵符,俯视着城楼下等待他将令的军士们,却一度失神了起来。这是自己身后的那些人所梦想的,如今已经大半成真了。可是对于自己来说,梦境成真,似乎只有那么一次。一睁开双眼,那个人站在千瓣飞花中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穿着一袭黑衣,站在自己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比起当年,他要高了些,要瘦了些,神情平静而冷漠。可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然后,就再也不能思考了。想要张口去喊,声音却消失了。想要起身去拉住他,气力也不见了。只能那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站在自己眼前或是茫茫梦境中的人。眼睛干涩得要裂开似的,却仍执意不肯落泪,把一旦视线被模糊了,他就要消失了。
“傻瓜。”
看着自己这副样子,眼前的人终于吐出了久违的那两个字,原本冰冷的眼生透出了几许悲凉的无奈,和他的呼唤一样的无奈。“彦澈。”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他的名字,僵硬的手指瞬间也有了知觉,缓慢地抬起,然后猛得扯住了他黑色的袖管:“彦澈!”
“为什么,真的是你这个傻瓜呢……”低低地用近乎悲恸的声线再度呼喊,接着就把他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一点空隙都不留,要勒死他一般地抱住。用脸摩挲着那冰冷的面颊,嗅到了那湿润的发间透出雨水的气息,发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在外面待了多久?他为什么会出现。疑问是有的。可是韩易之一个也不想问,因为他不在乎。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言语上,当你可以将心底的人紧紧拥住的时候。“为什么真的是你,韩易之,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不能稍稍晚些呢?为什么呢……”
耳边传来彦澈苦涩而莫名的叹息,韩易之听不懂,也不打算听懂。他还活着,彦澈他还活着,他就在自己怀里,自己怀里是一个活生生的柳彦澈。只要知道这些,对于韩易之就足够了,其他一切比起这一刻都虚妄得可笑。
韩易之稍稍地松开了点手臂,盯着那熟悉的眸子,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双眼模糊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将双目慢慢合上,一边把唇温柔地贴了上去。吻他白皙的额头,吻他纤巧的鼻尖,吻他瘦削的脸颊,吻他颤抖的睫毛。一切都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些分别的光阴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最后,一点点含住了他冰冷的唇,温柔却又带着蹂躏的气势,把那柔软的舌尖逼到无路可退,抵死纠缠,夺走他所有的气息。贴着自己的胸膛因为难以呼吸而剧烈的起伏,可是就是不能放手。只有切切实实地再度拥有,才会发现别离的时光是多么的漫长。压在心底的思念和恐惧都在重逢的瞬间爆发了出来。快五年了,快五年了。五年中,想象着他可能的遭遇,他可能的惨痛,想象着他可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掉。而有时,会扭曲掉真的希望他死掉好了,如果他在受苦,在煎熬,还不如死掉轻松些。这样自己也可以陪着他离开了。这么想着,揽着他的双臂就加中了力道,亲吻的唇也嗜血般地狂躁起来。就这样死掉好了,就这样死掉好了。什么国仇家恨,什么血洗沉冤,那些东西顿时都飘渺而荒谬。只有怀里的人才是真实的,就这么杀了他吧。不能保住他不受世事的摧残,那么不如杀死他,就这么杀了他吧。然后他就永远属于自己了。他就只是韩易之的柳彦澈了。在被黑暗的念头吞没前,韩易之就忽然被推开了。在未及有所反应前,那推开自己的人忽然再次上前,将自己紧紧的抱住。他用削瘦的身骨抵着自己,低声道:“不要以为只有你疼,韩易之,不要以为难过的,疼得只有你自己!”说着,他侧过脸,一口咬住了韩易之的唇。咬得很重,韩易之能感到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很疼,可是韩易之却感觉不到了,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自己的怨恨。就像当年一样,他逼迫着自己用伤口的疼来记住他,记住他柳彦澈。“为什么是你啊,为什么,真的是你啊。”低泣被哽咽塞得一抽一顿,韩易之感到自己的脸庞都被泪水沁透了。他使劲把手臂绕在了柳彦澈背部,如同安抚孩子一般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我一直在求,不要是你,不要是你。可是我忘记了,我柳彦澈是一个,要倒霉到死的人啊!”“……”“你要让我怎么办,韩易之,你要让我怎么办啊……”“……”韩易之不明所以地看着柳彦澈,好半天,轻声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彦澈,你在问的时候其实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吧。不然你应该是困惑,而不是痛苦了吧。”
“……”
“你的样子,就和五年前的我一样。其实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个‘该’是在太难了,所以才会不甘,才会怨恨的。”“韩易之……”“不过没有关系,”韩易之抬手将柳彦澈的手扣住,歪头微微笑了:“只要是你决定的,你就去做好了。你会怎么做,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都会去帮你的。”“……”“你,其实是来杀我的吧。”
韩易之一语;柳彦澈的脸霎时白了,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韩易之。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感觉到的就是杀气,还摸到了你袖管里的那柄寒气极重的匕首。我就在想,你大概,是来杀我的吧。”看着自己的栗红的双眼,在昏暗的室内泛起了绛红的光。被这么看着,韩易之蓦然间觉得似乎在很久很久前,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中生长着。日日相对,夜夜相伴,直到一日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了。若是不得不分开,那倒不如,死在他的手里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也是好的啊。“没有关系的,真的。彦澈,没有关系。”说着他把彦澈的手拉过来,贴住自己的脖颈,让他感受着自己一跃一跃的脉搏:“如果这是你该做的,如果这是能帮到你的,你就动手吧。”窗外雨声仍旧不住,击打着青瓦,窗楞,最后消失在大地之中。丧失了视觉,听觉嗅觉就格外的敏感。空气里夹杂着他仓促的呼吸,夹杂着桃花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即便很久之后再度想起,那些声音与味道还是清晰无比。并不是觉得他不会那么做,才说这样的话。而是觉得,如果这样能够给彼此解脱也是好的。帮到他,并同是让自己解脱,从那没办法计算的未来中解脱。“韩易之,你不要太自私了。”
回应自己的,确实如此愤恨的一声低吼。是的,自己是自私的,其实自己还可以更自私一点,抱住他,然后告诉他再也不放手了。不让他去复什么仇,自己也将其他的置之脑后,将九泉下的哭泣的亡魂,将生者的怨恨一并辜负。如果可以活得那么自私有什么不好,又什么不好!这么想着,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将那个满脸泪痕的人纳入了眼帘。“韩易之,你是发过誓的,”那人手执着寒光熠熠的匕首,咬牙切齿地低泣着:“如果你随便死了,我柳彦澈就死无葬身之地!”“彦澈……”看着那人滑落的泪,心里面就全部塌陷了。刚努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却一道寒光闪过,接着发现眼前人的脸颊被溅满了鲜血。自己有些不解的想要伸手去擦去那些血迹,却发现身子已经僵直地动不了了,低头一看,胸口处正插着刚才的那把匕首。“不要,怪我。”彦澈说着,一把抽出匕首并回手推翻了旁边的茶桌。一桌的碗碟摔了粉碎,也打破了被雨声掩护下的静谧。“别……”猛然想到了楼下的琴音姐和李晋,想要拦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滑落。接着就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片沉默中,琴音随身的软剑划亮了阴暗的夜色。“不要啊!”
这是自己唯一能喊出的声音了。而眼中最后的场景,是那嶙峋的身子被长剑穿透的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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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眼前也因为过度失血变得一片空明。韩易之只能抓着床沿,竭力地喊着:“琴音姐,李晋,住手,住手啊!”
可是屋内刀兵相接的铿锵早将那微弱的喊声淹没了。绵密的雨声夹杂着桌椅被掀翻,盘盏粉碎的声音。韩易之伸手不停地想要摸索着,但是胸口的撕裂的疼痛让他寸步都动弹不得。
“住手,你们快,住手啊!”
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闪着微光的空白,连声音也被从口中不断涌出的血堵得再也发不出来了。韩易之绝望地用手击打着一边的床沿,希望能够引起他们一点点注意,让他们停手。虽然,连他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哐啷,随着几声兵刃被击飞的声音,屋内的打斗声渐渐息止。
“柳彦澈,你已无兵刃,又有伤在身,谅你曾是易之的朋友,你最好束手就擒,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声音是琴音的。
“束手就擒?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还用不着你饶。”耳畔是彦澈嗜血的笑声,接着整个屋子就被他低沉的念咒声萦绕。“不好,引刃之术,晋儿快保护少主!”
“不愧曾是枭的人,有见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我要杀的人,必死!”
虽然眼前仍旧模糊,但是被琴音和李晋遮挡住的韩易之仍旧敏锐地感到有股冰冷的剑气猛得袭来,带着索命的杀意。韩易之顿时慌了,反手想要护住琴音和李晋。
“彦澈,不要啊!”
那股剑气,就在韩易之喊出声的这一刻,骤然消失了。在恍惚中,韩易之的眼睛总算清晰了些,就在他努力望向柳彦澈时,他愣住了。
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地狱的鬼刹。熟悉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已经看不出任何一寸完好的肌肤了,唯有鲜红的血顺着脸颊不停地滴淌。在累累伤痕中,连那双栗色的眼睛也变成了两道裂谷般的伤口,翻涌着不息的幽怨。这一刻,站在所有人眼前的,只是一个鬼,用自己的每一滴血交织出诅咒,诅咒所有可以呼吸的生命。
他,他是谁?是谁?
我的彦澈,我的彦澈呢?看着韩易之煞白的面孔,柳彦澈唇角的擦出一抹轻蔑的笑意:“看到了?这个才是我,我说过柳彦澈已经死了。只是可惜了,没拿得了你的命!”接着,他凌空一跃,便翻出了窗口,消失在了雨幕中。
“晋儿,穷寇莫追。他被引刃之术反噬,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恢复了。”琴音拦下李晋,一边小心地将韩易之扶起来。她仔细地审视着韩易之的伤口,好半天才松了口气道:“还好心脉没被太伤到,晋儿,你先下去稳住下面的人马,然后拿伤药上来。”“不要,”韩易之扯住了琴音:“不要去追杀他。”
琴音看了眼李晋,默示着让他听从韩易之的话,接着让韩易之在床上躺好。
“琴音姐,刚才,为什么彦澈……”
“如果你是要问你当年的朋友为什么要来杀你,我不知道。如果你是要问他那脸伤痕的原因,那个就是引刃之术。”
“枭的秘术?”
“是的。”琴音点点头:“这是枭最高级的杀手才能习的秘术,也只有把命全都交给枭的人才敢学这种折寿的杀人术。他们划破自己的脸颊,用自己的血来施咒。引刃之术可以将周围的空气化成锋利的剑气,然后驱使剑气将对方在眨眼间斩个粉碎。这是最适合暗杀的战术了,可以在不带任何令对方起疑的兵刃的情况下,仅凭一根足以划破面孔的指甲,就能将其碎尸万段。”说着,琴音长叹了一声:“那些曾经划破的伤痕,只有在用引刃之术的时候才会出现。看他的情况,早已是血债累累了。用此术者,将自折其寿,那样的一个孩子,还有多少时日呢?”琴音的声音落进韩易之的耳中,重重地击起了阵阵嗡鸣。胃里骤然泛起一阵阵恶心,连带着口中也蔓延开酸腐的气息,感觉到了什么的韩易之猛地推开床边的琴音。方才吃的食物都被吐了出来,空荡胃却还不停地翻腾。直到看到了绿色的胆汁,才缓和下来。神志因为虚脱而恍惚起来,有人问话也难以做出什么反应。只知道有人让自己漱了口,为自己擦净身体,上药包扎好了伤口。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身边的人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温和地说道:“都收拾好了,少主你先倒下休息吧,三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前,我会来给你换药的。”“谢谢,”韩易之勉力点着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刚刚说他被引刃之术反噬,是什么意思?”“少主你没看出来吗?那孩子的引刃之术已经是上乘了,他若真的驱使剑气,我们或许都不一定能躲过。可是,他刚刚却将运行了一半的剑气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此咒一出是必要伤人性命的,他那样做必会自伤,看他的样子筋脉应是大伤,所以我才……”琴音的话还没完,韩易之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本还惨白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他瞪大了泛着血丝的双眼看了看琴音,极其阴沉道:“我出去一下,你们谁也别拦,谁也不许跟来!”语毕,他就快步出了房间,只留下那扇被狠狠撞开的门,吱吱呀呀地来回摆荡。
下卷 第七章
“彦澈!彦澈!彦澈!”
在绵密的雨幕之间,韩易之急速的奔跑着。受伤的身体已经施展不出轻功了,他只能不断地加快脚下的步子,拼了命地跑。
彦澈,彦澈。
我要找到他,我要追上他。
浓沉的夜色让眼睛失去了应有的功能,连绵的雨声也掩住了可以追寻的声响。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坚信着自己能够找到那个人,抓住他,就再也不放手了。
为什么要犹豫!刚刚的一瞬间,自己为什么要露出那样质疑的神情!不论他是谁,他成为什么,他只要活着,他都是我韩易之的柳彦澈!
漫山的桃枝突兀横亘而出,勾散了韩易之的束发,扯下了他的羽冠,划破了他的脸,又撕扯着他的衣衫。仿佛是那妒怨的花神要阻拦他的去路。
不可以,谁也不能夺走他。谁也夺不走他。
那漫长的前生似乎在这个夜晚复苏了。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那双凝视的眼睛,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看到颜色那么浓烈的孤独,所以才会出现,所以才会想要去陪伴。不能说话,不能拥抱,只能相望,在漫长的时光中,在悲欢离合间,相望。
可是,还是觉得幸福。
曾经说他是个祸害,此刻才发现,自己才是他的劫数。从数千年前那一望,自己就成了他生命里难逃的劫。只是,对不起了,我不要放手。就在那九折瀑布的一折间,韩易之看到,虬枝交错的榕树下掩映着一个模糊的暗影。他慢慢地停住了惶急的步子,努力地想要辨认。此刻,雨已止了,暗如泪渍的一勾月显了身形。借着稍许的光亮,韩易之逐渐看清了那满脸刀伤的面孔。烈火般的双眸微微闭着,胸口一起一伏,如睡着般平稳地呼吸着。韩易之一步步走近,而后弯腰,用手掌贴住他的心口。触感带着潮冷的黏腻,衣服都被血浸透了,琴音姐那一剑真的不轻。思索着,韩易之回手用沾着彦澈血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白色的纱布上也满是凝结的暗红。因为执着,因为纠缠,因为不该为了让自己出现而盗取彼岸花的精魂,因为不该为了陪伴孤独的残魂擅自跳进轮回井中,所以才被惩罚的。对不对?你爱我吗?我,不知道。你呢?我,也不知道。在那千百年的相守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不知道爱不爱的原因,在于他们是都不懂的什么是爱。澈在问询了无数亡魂后,苦笑着对自己说,原来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爱。只是在眼底有一股浓烈而阴郁的鬼火在不停的燃烧,不能马上致命,却熬煎的你求死都不能。
“我们大概并不爱彼此。”韩易之低语着,舔了舔那带血的唇:“我们拥有的是执念罢了。”
执念,就是被掐死的爱。因为惩罚,因为机缘,也因为彼此的笨拙和命数的恶意,被活生生掐死的爱变成了执念。
所以,有人可以忘情,有人可以弃爱。我却放不开你,因为你是我的执念,伤疤一样残酷的执念。
被吻着的人醒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韩易之刹那觉得双眼仿佛被灼伤了一样,钻心的疼痛。但他没有住手,反而粗暴地压住了那抵抗的肢体。他直视那被伤疤交错的脸,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是看着他,看着那冤鬼用命诅咒的,丑陋的脸。
终于,身下的人崩溃了,嘴角伪装的冷笑一点点碎裂,跟随着的嘶哑的怒吼,悲恸地划破琉云山的静谧。
“是啊,你看见了!恶心吧,这就是我!丑陋吧!这就是我!
“相信你也听她讲了吧,我杀了人。我杀了好多人,甚至还有妇人和孩子!他们哭着向我求饶,可是我仍旧下手了!”
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已经不是人了!”
声嘶力竭的哭嚎化作了弯刀,一下下切进韩易之的身体。韩易之依旧钳制着他,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杀过人,很多人。有的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少年,刀子捅过去的时候,连他的肠子都带出来了,可他却没能马上死,而是尖叫着打滚。我只能再补上一刀。那一整天,我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那个孩子的尖叫。”
“在战场上,命是不值钱的。哦,不,应该说人头才是值钱的。你也会看到刚及笙的青年,笑嘻嘻地拎着血淋淋的头,告诉你,真好,他可以拿赏钱给妹妹买双新鞋了。而那时候,你能做的,竟然只是陪他一起高兴。”
“如果你不是人,那么我和你一样。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还要活着,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复仇。我也一样是个刽子手,屠戮了不知多少人的子女。那个时候,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东西,就只剩下你了。”
“为什么要活着,因为我还没有再见到你。所以我不能死,因为我答应了你!”
说着,韩易之松开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段被锦带束住的黑发,塞进了柳彦澈的手里:“就因为我答应了你,要和你结发!”
说着,韩易之手指重新扣住了那放着断发的手掌,开始有些发狠地一下下亲吻着那脸上的血痕,把那每一道旧伤都吻破,直到唇舌里都满是血腥的味道。柳彦澈疼的面完全都扭曲了,却终于放弃了挣扎,反手搂住了韩易之的脖子。
“可是,只有这结发,还不够!”韩易之忽然抽出了手掌说道。感到身下的人猛得一抖,他立刻重新扣住了柳彦澈柔韧的腰,嘴贴在那有点凉意的耳朵:“我不要它,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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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繁复,多少故事只因为错过二字就失却了发生的理由,又有多少因果缘于一个不该的眺望而化作了在劫难逃。
漆黑的长发若素缎般流淌了一地,汗湿的手指在呻吟中紧紧地握住了那同样还残留着血迹的臂膀。
不想放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开这个人。在迷乱的喘息中,柳彦澈半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双眼因为残留的泪迹而泛起氤氲。他勾住韩易之的脖颈,把自己更加贴近那被纱布裹紧的胸膛,吻住了韩易之的唇。
“你还真的是想杀了我啊,受伤之人也下得了手。我被你们的人伤成这样,你还敢出手这么狠?”
韩易之笑了,伸手环起了柳彦澈的腰,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对于那半含挑衅的抱怨,不回嘴,不吱声,只是温柔地一下下梳理着彦澈那因自己而散乱的发丝。
他喜欢这样,能听他讲话就好,能够用手碰到他就够了。在解开他一身墨色长服,看到他躺在自己身下的那一刻,韩易之就明了自己收不了手了。第一次发现;这个锋利坚韧的人,会含着泪向自己求饶,而那满脸因为情欲腾升的红晕却又在向自己恳求更多。知道这一切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看得见的时候,理智对于自己来说就变成虚妄的词语。
他不想放开手,更不想再离开他寸步。搂着他似乎才能看得清未来,在青碧的湖泊边,他微笑着和自己一起倾听暮鼓晨钟。喊他彦澈,跟他拌嘴,看他半是羞恼半是埋怨的神情,听他大声嚷嚷地喊自己韩易之。
他从来都不希望成为萧靖,更对那权倾天下的未来没有过向往。也许在母亲为他更改名字的一刻,自己也被更改了。自己只求一点点,却到最后变成了个手握黄金万两,却饮不得一袭清泉的人。
“你的伤,会不会有事?”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晚了点吧,”柳彦澈微微眯着眼睛打了哈气,把身子往韩易之怀里又蜷了蜷,鼻尖轻触着那汗湿的胸膛,嘴角再次溢出轻笑一阵。“笑什么?”韩易之低头看怀里的人,捏了捏那抽动的鼻子。
“不觉得我们可笑吗?”
“嗯?可笑?”
可笑吗?还确实如此。两个浑身血污的人,披头散发地搂抱着坐在还淌着雨滴的树下,铺在身下的衣衫也满是泥渍了。除了狼狈不堪,大概没有别的词汇来描述了吧。
耳边传来低低的虫鸣声,在雨过的深夜听来更外凄清,卷来的丝丝轻风昏杂着春桃清苦的气息,可呼吸的时刻却觉得舌根都在隐隐的发甜。
“我一直以为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如此了。”
言尽于此,也无须再说了。抬头极目,月从云端跃出,苍凉地俯瞰着人世的嬉笑怒骂,悲欢离合。被雨水血水汗水浸透的身体在清凉的月华下一点点舒展,仿佛变成了彼此的树,又似乎使彼此的藤蔓,纠结着扎进对方的身体,占据彼此灵魂全部的角落。
千万年前,我问过你,什么叫爱。你说,你不知道,而我也没有解释的词汇。而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去问答了。
下卷 第八章
“如果不是你这一身的伤,我还真难以想象你会失手。”
“臣知罪,请陛下处罚。”
“处罚,”萧烨烦恼似的用指节扣打着翡翠座屏,挑眉盯着跪在眼前的柳彦澈:“你要朕怎么罚你呢?啊,我的爱卿?”
低回的长音索魂般萦绕在殿堂上,柳彦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把头压得更低了。
“是说,你刺杀前朝太子之子不成,所以降罪?”
“……”
“这样似乎不妥吧,你是杀手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岂不可惜?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呢?”
“……”
看着柳彦澈低头不回答,萧烨缓缓起身,从书案后走到了柳彦澈身前,伸出食指猛得一勾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
“不如这样说吧,你在伺候的技术太差,得罪了朕?这样不仅满足了那些人的臆测,还很是有趣吧?”
柳彦澈垂下双目看着地面:“请圣上,龙意天裁。”
“龙意天裁?”萧烨笑着一把掐住了柳彦澈的喉咙,满意地看着那白皙的脖颈因为自己的力道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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