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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作者:莲兮莲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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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或许可以帮你。”
迦南皱着眉头看向萨洛,却发现后者一副不容拒绝的气势,是跟海洹的冰冷不同,也跟他清秀典雅的外貌截然相反的一种霸道气场。
迦南迟疑着捡起那块石头。那是一块相当大的琥珀,黄澄澄的色泽,好像是松树滴下的眼泪一般透彻。很难想象这么一大滴的松脂是被一颗什么样的树分泌出来的,更特别的是,在这块奇大无比的琥珀中间,包裹着一只拥有着特殊的翠绿色翅膀的蝴蝶。那蝴蝶的时光被永恒凝固了,她还保持着舒张翅膀的姿势,只有脚上显示出挣动的痕迹。美丽的蝶翼上优柔的绿光中点着一颗眼睛一般的银色花纹,看久了竟让人产生一种那双“眼睛”是活物的错觉,进而目眩神迷,整个人都有点儿入魔般的恍惚。
迦南连忙转开视线,手臂伸直,好像想要逃离自己手中的东西一样,“这是什么东西!”
“琥珀啊。”
“我当然知道是琥珀,你从哪弄来的?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们巫师都会拥有一颗灵石吧?”萨洛说,“青夷也说故,等捉到了第一只灵兽后,我们就要开始着手寻找属于自己的灵石用来做法杖了。”
迦南举起琥珀,“你的意思是,要给我这块石头当灵石?”
“没错。”萨洛在迦南对面的树根上坐下,随意摘了一块红色的蘑菇玩着,“这琥珀是羽人的圣树建木上结的。建木是羽人的传说中位于天地中心的天梯,连结着神界、人间和地狱。而这蝴蝶名叫碧羽蝶,别名叫嫘祖之眼。因为当年大荒神化身为黄帝之妻嫘祖降世的时候除了饲养蚕,还养过这种蝴蝶,她们的翅膀上覆盖着一种有巫力的粉末,人若是看到她们飞过就会丢了魂魄,成为任人操控的傀儡。但是由于她们是大荒神饲养的,所以一开始是被当做神物崇拜的,但是后来魔神蚩尤利用她们创造了幻术和夺魂术后,她们就成了邪恶的象征。蚩尤被黄帝杀死后,这种蝴蝶也被捕杀殆尽。这琥珀里的大概是最后一只了。”
迦南从没听说什么嫘祖之眼,但是蚩尤黄帝什么的他自然知道。大荒的信仰中,创造了世界的神明是大荒神,大荒神创造了东方天帝伏羲,西方天帝少昊,南方天帝女娲和北方天帝颛顼。之后伏羲创造了仙人,少昊创造了羽人,女娲造出了人类,而颛顼则庇佑着鲛人,这便是大荒之上最主要
的四个种族。然而仙人居住于无上神界,鲜少在人间路面,而鲛人深居海底,虽然也时常上岸来与人类交流贸易,但大部分都不会出现在陆地上,所以陆地上最主要的种族便只剩下人类和羽人。蚩尤是少昊天帝的属臣蓐收与其姊乱伦诞下的魔神,传说他有三头六臂,口中会喷火,曾经将整个大荒变成了炼狱,连四方天帝也无法除掉他。
当时唯一在苦苦撑持着与蚩尤对抗的就是黄帝轩辕,也就是上古时代轩辕国的创建者。传说他是东方天帝伏羲的转世,拥有举世无双的美丽容貌。而他的妻子嫘祖传说是大荒神化身而成。大荒神在人间的塑像一般都是男体,但也时常有女体塑像,那便是以嫘祖的形象为参照。皇帝与蚩尤大战十年,始终无法取胜。后来在涿鹿之野决战前夕,大荒神牺牲了自己的神体,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十二缕神识,其中的十一个神识被散入大荒各处,唯有在大荒遇到危难时才会出世。而余下的一个便是大荒神的本体,跃入铸剑池中,铸成了唯一一把可以杀死蚩尤的神剑屠魔剑。后来黄帝用这把剑成功诛杀蚩尤,并将其灵魂封印在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后来蚩尤曾经有一次冲破了黄帝的封印,但终究还是被大荒神的第三神识重新封印。
迦南看过很多大荒神女体的画像,确实周围总是会被画上很多飞舞的蝴蝶,想来就是这琥珀里的这种了。可是现在想来一些古老的描绘诛杀蚩尤场景的壁画上,那青面獠牙的魔神周围也飞舞着很多这样的蝴蝶,只不过翅膀上都沾着血。真是奇怪,一样东西可以同时用来代表圣洁和肮脏,那么到底是它本身拥有这两种对立的特质,还是只是人们强加给它们的意义?
迦南说,“既然这种蝴蝶是邪物,应该是被禁止使用的吧?”
“没错,这是邪物,准确的说是曾经被封印过的邪物。”萨洛说得漫不经心。
“啊?!”迦南大叫一声,一把将琥珀丢在地上,“你他妈害我啊?!”
巫咸族中十大禁条之三,不准使用任何封禁邪物施放巫术。十大禁条中有任何一项被违反了,都是被封印巫力驱逐出族的下场。
“冷静冷静。”萨洛用一种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冲他摆摆手,“先听我说完行吗?这种蝴蝶已经灭绝了两万多年,早就没人知道了。我敢保证就算你堂堂正正在巫咸面前拿出这块琥珀,也没人看得出来它是封禁邪物。”
“那你怎么知道?而且这种邪恶的东西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别忘了我可是通读了巫咸族所有书籍的‘神童’。”萨洛说着,冲他露齿一笑,“而且我们家族世代都在守护巫咸族的镇魔塔,
那塔里镇着成百上千个这种封禁邪物,总之我自有我的办法拿到。”
镇魔塔就在巫咸族最南边,一处高耸的山侧。那是一座岿然的十五层浮屠塔,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扇塔门,由巫咸族巫力最强的萨氏家族守护。由于萨洛为人一向低调,迦南几乎忘了他是萨氏的继承人了。
可是监守自盗这种事……他不由得开始担心巫咸族的未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了巫咸族的未来这种漫无边际的事?
萨洛继续说道,“这东西是两万年前被封印的,也就是蚩尤刚刚被诛灭的时候。时至今日就连巫典上也没有关于它的记载,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就算如此,我拿着一个封禁邪物能做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萨洛微微歪着头,“迦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只不过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你的能力而已。要知道,并不是召唤不到普通的灵兽就说明你没有当巫师的资质,这世上有一些人的能力必须用不一样的方式被发掘。”
迦南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些人的能力就像是这些封禁邪物一样,需要被‘解封’,然后才能一鸣惊人。我可以告诉你,鹿鸣不是池中物。他虽然现在看起来笨笨的,但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能和海洹比肩的人物。”萨洛说着,深深地看入迦南的眼睛,“你想要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么?”
迦南不语,定定地看着地上腐烂的断木。
“这块琥珀还没有被解封,但是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命,与它产生共鸣,你的‘封印’便可以和它一起被解开。”萨洛说完,站起身来,轻轻掸落袍子上的灰尘,“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它,随你了。”
萨洛转身欲离开时,迦南问了句,“你为什么帮我?我不是你的朋友。”
萨洛只回给他半个笑眯眯的侧面,“因为我也不爽鹿鸣很久了。”
☆、第 7 章
迦南带着那块琥珀从窗户爬进自己的屋子,找了个木盒把它收了起来放在床下,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藏在被子里,几分钟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把一个封禁邪物放在身上,要是在以前迦南肯定觉得自己疯了。但是现在眼看着连巫师都当不成了,他的胆子也格外地大了起来。
反正再坏能坏到哪里呢?顶多被逐出巫咸族罢了。他父亲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儿子,他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意外。
但是他还是迟迟没有动用那块石头。
一个学期结束了,第二个学期又开始了,期间迦南每天都会趁着放假或是放学后大家都回家了的时段自己去林子里捕捉灵兽。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成功。其他的学徒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役使灵兽了,他便将青夷讲的理论和方法都仔仔细细记在笔记本上,然而由于他连一只灵兽也没有,当大家开始修炼的时候,他便只能在一旁默默翻看自己的笔记。
他开始翻看各种巫典书籍,想要查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召唤不到灵兽。他不相信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当不了巫师的说法。既然迦蓝是巫师,自己的生母也是巫师,没有道理他会成不了巫师。
连鹿鸣都能做到的,凭什么他做不到?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读完了十多本厚厚的巫书,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正当快要绝望之际,却在古卷堂地下室里的一本几乎快要散了架的巫书,书名是《论巫力与遗传》。他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却惊讶地发现这本书果真提到了巫力是如何在人体贮存流动,如何被激发。也提到了为什么有些人能成为巫师而有些人不能。作者署名十五,但好像是手写上去的名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迦南如获至宝,将那本书揣在怀里,偷偷带出了古卷堂。夜间他点着豆油灯,逐字逐句地研读着。书中说道,巫力其实相当于鲛人的神力和羽人的灵力,同一种力量被不同的种族赋予了不同的名字。既然每一个鲛人和每一个羽人都拥有神力和灵力,那么每一个人类也都应该拥有不同程度的巫力,然而唯有人类这个种族,并非所有人都会使用这种能力。因此,这并不代表能使用巫力的人天生就具备特殊的力量,也不代表使用不了巫力的人永远成不了巫师。
迦南被完全吸引住了,他一夜未睡,竟将整本书完完整整看了一遍。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修炼场。鹿鸣照旧跟他打招呼,但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颓废!”
迦南冲他笑笑,“失眠。”
鹿鸣露出同情的目光,似乎明了他在为什么而失眠一样,用安慰的语气说着,“不要急
,晚上放学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抓灵兽。”
迦南很想脱了鞋往那张在他看来分外自以为是的面孔上抽过去。他以为他捉到了灵兽就有资格怜悯同情他么?!但是迦南面上还是笑着,点点头,“我没事,你不用陪我。”
“咱们是好兄弟嘛!我当然要陪你。你要是不当巫师了,我也跟你一起退学!”
听着如此的豪言壮语,迦南知道鹿鸣是认真的。鹿鸣一直是个单纯重义气的少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似乎总是缀澈了漫天的星芒,令人看着就充满了希望。
可他还是嫉妒他,憎恨他。
“别说傻话了。当召唤巫师不一直是你的梦想么。”迦南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表情。
鹿鸣大大咧咧地一把搂住迦南的肩膀,“那也是你的梦想啊!我们说好了,将来一起当大巫!”
“……可是只有一个人能当上巫谢啊。”
“咱们就给他开个先例呗!”
迦南笑着摇摇头。大巫的什么的,对他来说早已是如前生般遥远的梦想了。如此灿烂的梦想,估计也只有鹿鸣这样简单的人能够一直坚信着吧。
登上玄龟车的时候,迦南看到了海洹和萨洛两人。海洹看了一眼鹿鸣就上了车,而萨洛则对他笑笑,挥了挥手,然后又跟鹿鸣打了声招呼。
“那个叫萨洛的怎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觉不觉得他很阴险?”鹿鸣低声在迦南耳边说道。
迦南不置可否,“笑还不好嘛?跟海洹不是正好互补?”
“感觉他最近总是跟你打招呼找你说话什么的,我觉得你还是离他远点儿吧。谁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迦南心里冷哼一声,是啊,远离所有人,他便只有鹿鸣一个“朋友”了。毕竟他不像鹿鸣,可以跟谁都当铁哥们。
玄龟车离开港口,驶入巫溪,一路游向密林。车厢里窗户都打开了,河面上清凉的风穿梭来去,初升的朝阳染红了一江碧水,几只野鹤漫步在河边的沼泽里,一派安然景象。
过了一会儿,海洹忽然走过来跟鹿鸣说,“我有话跟你说。”
鹿鸣表情很怪,有点不情愿,却又有几分期待般的别扭样子。
海洹没有等他回答,兀自走向了车厢比较僻静的角落。鹿鸣踌躇了一会儿,看了迦南一眼,“我过去一下啊。”然后也起身走了过去。
迦南看着他们两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什么,海洹冷凝的面容上,竟然现出了几分类似温柔的神色,而鹿鸣的脸蛋竟然隐约泛红,似乎有些……害羞?
迦南不得不在脑中想象他们在说什么。这些日子鹿鸣和海洹似乎私下里时常有来往,虽然都是从只言片语中泄露的,但他相
信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海洹苍白的面容,心中隐隐作痛。
好讨厌……两个人都好讨厌……
“心里不舒服了?”低缓流入耳道的气息,令得迦南打了个冷战。他一回头,却不知萨洛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
两个人距离太近,迦南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你有事么?”
“真是冷淡啊。”萨洛浅褐色的瞳孔映出他由于刚才心里的秘密被揭穿而显得有几分惊慌的脸,“之前给你的东西,还没有用吗?”
迦南抿抿嘴唇,“还没想好要怎么用……”
“真是固执啊……”萨洛微微挑起眉头,“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说完他便站起身,回去自己原来的座位上了。
那天放学之后,青夷要迦南留一下,说是有话要跟他说。
迦南忐忑地坐在软垫上,青夷关上修炼场的大门,然后缓步走到他面前,坐下来。带着几分魅色的眼睛深深凝视着他。
迦南有不好的预感。
“迦南,你是个好学生,也很努力。”
这话一开头,迦南就猜到了青夷接下来会说什么。
“师父,请再给我一段时间!”迦南慌忙说道,“我想我已经有进展了!”
青夷叹了口气,看着少年急切的样子,心中不忍,却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毕竟这一次她已经给了他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了。眼看一年都要过了,迦南连最简单的狌狌都还没有抓到,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会连其他学徒的进度一起拖慢。
“迦南,不当巫师不代表你就是个失败者。你不要太执着了。”青夷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再这样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迦南眉头紧紧皱起,鼻头发红,手死死攥起。
“师父……我可以的……每个人都有巫力的,我查过资料,巫力就跟鲛人的神力和羽人的灵力一样,每个人都有的。既然有巫力就一定有办法的……请再给我一段时间……”
“我已经给了你一学期的时间了。”青夷有些不耐起来,她原本就是个急性子,迦南如此不开窍已经令她有些火大了,“就算每个人都有巫力,但巫力也分多少,也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迦南,不要再浪费时间,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很多种活法可以选择,一条路走不通就要换一条,像你这样钻牛角尖只不过是给自己也给别人找麻烦罢了。”
给别人找麻烦么……他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即便如此还是被人这样说?迦南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了麻烦。
“明天不用来上学了。你父亲那边,我会亲自上门去解释。”青夷说完,就站起身离开了,只剩下迦南一个人茫
然地坐在修炼场里。已经入冬了,虽然巫咸族这里四季如春,到了冬日天也黑得早了些,只剩下一缕金红色的霞光从山影后溢出来,从明净的窗户中透射而过。满地的树影婆娑,宛如散落满地的寂寥。
迦南呆坐了一会儿,像个失了魂的木头人。然后他动了动手,把那块琥珀从兜里拿了出来。
如果用了它,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一旦被发现,不但再也当不了巫师,连家也失去了。
迦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拿定了主意。
他背起书包,快步走出修炼场。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的青夷看着他经过窗口,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只当他已经放弃了。微微叹了口气,便关上了窗。
迦南看她的窗户关上了,便转变了自己的方向,向林木深处走去。
他照旧来到那颗无花果树下,这些日子来他每日都会来这里捕捉灵兽,所以法阵都是现成的。巨大的树荫遮蔽了仅存的余光,唯有点点的萤火虫在树冠和草丛间托着幽咽的蓝色光线飞过,宛如漫天弥散的星斗。就着萤火虫的微光,他双手托着那块琥珀,举到与额头齐平的地方。据说额头那里是灵魂与自然界相连的地方,因此将灵石举在额头附近,可以增强灵魂与另外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充斥着鬼神灵力的世界的联系。
他用着这样的姿势进入冥想状态。意识逐渐沉淀,最初是一直盘绕心中的烦躁愤怒和悲伤渐次消散,然后记忆逐步模糊溶解。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片无边的碧海,温暖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浸没了他全身上下。头发随着海潮飘舞,四肢不再需要任何力量,就这样仿佛被遗弃一般一直下沉着,头顶那属于人世、属于我执的粼动光芒越来越遥远。身下庞然无际的黑暗里,仿佛传来远古海妖的歌声,渺渺茫茫,荡涤一切灵魂上残存的尘埃。
一时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张开了,眼前模糊的碧色忽然逐渐分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无穷无尽的宇宙。他忘记了自身的存在,他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那片宇宙,没有尽头,存在而又不存在着。这大概就是人出生时最初的感觉,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眼见的一切都是自身的一部分。是饥饿和痛苦的感觉令人意识到自己并非这个世界,而是被这个世界掌控的,喜怒哀乐都不由自身的可悲个体,自此才开始有了自我的意识,才开始明白“我”不过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中的一个。
多么可悲,“我”竟然是以痛苦为基础架构的。
恍惚中,迦南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像是找不到家的小猫一样瑟瑟发抖。他皮肤被冻得青紫,脸上生着一双清澈碧绿
的眸子,只不过此刻目光涣散,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少年的面容看着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熟悉。
也不知怎么的,迦南感觉自己进入了那少年的身体。说是进入了,他却又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透过当事人的眼睛在看着这世界,感受着他近乎麻木的痛苦。
折磨少年最甚的其实并非寒冷,而是饥饿。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胃疼得到后来已经麻木,却剩下一股空洞的寒冷令人害怕。少年害怕极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在冰天雪地中无人问津,就这样消失在这天地间,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存在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无法想象,也正因为无法想象,才害怕的要命。
这时,一只莹润白皙的手忽然伸到他面前。那只手十分饱满,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在往上是一截淡绿色的袖子,袖口上绣着精美的蝴蝶纹样。
而最吸引人的,是那手上拿着的热气腾腾的馒头,雪白的表面上点着一颗朱红的点,香气几乎要令他疯狂。
他一把抓过那馒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软软的,带着丝丝缕缕的甘甜,那热气沿着食道散播。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全身的感官似乎都消失了,所有的思绪也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嘴,一张可以吃到东西的嘴,追寻这这世上最原始的冲动。
由于吃得太快,他噎到了,痛苦地咳嗽着。这时那只手又体贴地将一袋水壶凑到他口边,另一股温柔的力量轻拍他的背脊。他好不容易就着水将堵塞在食道中的馒头咽下去,意识这才慢慢清晰起来。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一道浅碧色的披风落到他的肩膀上,噬咬着他皮肤的寒冷于是也被阻隔了,那带着清甜香味的气息萦绕着他,令他愣愣地看向给予他帮助的人。
那是一个一身绿衣的女人,秀美的面容面对着他,黑色的眼中凝结的是浓浓的怜惜。
那一刻,迦南感觉那张明明只是中上之姿的秀致面容美丽到倾国倾城,她的笑颜仿佛银月一般散发着朦胧迷人的光辉。
难以描摹的温暖感觉海潮一般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心脏和灵魂。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只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就不再觉得寒冷和饥饿,就不再会有孤独和恐惧。那征服灵魂一般的快乐和温暖,似乎就是幸福的感觉了吧。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面前被打开,被剖析。他忽然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了。他看到前方一团银色如月光般美丽夺目的光华,那强大的力量震撼着他的心灵。但是他完全没有退缩,他此刻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他无所不能,世间一切都应
当在他面前臣服。
他无所畏惧。
于是他高声吟唱咒语,双手在空中画出咒符,一道绚丽夺目的天罗地网从他手间迸射而出,迅速扩大,几乎笼罩了整片天空。那团巨大的银白光芒愤怒无比,拼尽全力冲撞着那七彩宝网,但无论如何挣扎,那宝网只有越缠越紧。
此时迦南面上竟露出与他性格不符的邪魅笑容,额头上甚至有一道诡异的黑色花纹顺着眼角蜿蜒下来,双眼中散发出碧绿的光芒。只见他将手指放到唇齿间咬破,缓步走入法阵中间。他的衣袍和长发被强烈的气流席卷而起,阔袖在风中鼓动如同翅膀。他走到那白色的巨兽前,不知从身体何处散发出的悍然霸气竟令那巨兽有一瞬间的怔忡。趁着这个空档,迦南用血在它额头上画下了契约的符文。
血液染红白色皮毛的一瞬间,那巨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几近撕心裂肺,仿佛是绝望的呐喊。
就在那一瞬间,迦南倏然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第 8 章
迦南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他感觉头疼欲裂,好像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可是仔细一想又什么也没有。他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经历了另一种人生,不过一醒来那梦便迅速模糊暗淡,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却忽然像弹簧一样坐了起来。昏倒前最后一刻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从脑海深处渐渐明晰,他记得他貌似给一个什么灵兽下了血契。
他连忙望向法阵的方向,然后就彻底傻了眼。
圆形的法阵中间,卧着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狐狸。迦南从没见过这么大却又这么美丽的狐狸。它的身体足有强壮的雄狮般大小,仿若霜雪覆盖的皮毛上流过优柔的月光,散着一层清幽的寒气。而那强健的肌肉似乎饱含庞然的力量,静静蛰伏在美丽的皮毛之下。尖尖的脸上一双银蓝色的眼眸,美丽仿佛洒满星光的海面,此刻正静静望着他,看不出表情。而它的额间有一道血红色的痕迹,大约是被下了血契的地方,由咒符和迦南的血液凝华而成。而最为显眼的,却是他身后如丝绸般铺展的九条长尾,看上去宛如孔雀的翎羽般华丽。
它纹丝不动地趴在法阵中心,似乎被什么力量束缚着。
迦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难道就是巫典上记载的,常在青丘山上出没的九尾狐么?!
九尾狐……那可是妖级的灵兽啊……
怎么可能……这真的是他召唤出来的么?
迦南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试探性地往法阵里迈了一步。那九尾狐见他有动作,忽然抬起头来,此时一道五色罗网在它身上闪现一下,又消隐下去。
五色罗网……那是只有最出色的召唤师才能用出来的巫术……他又是怎么做到的?迦南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刚才施术的人真的是自己么?
迦南咽了口唾沫,继续向着九尾狐走去。灵兽看着他逐步接近,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迦南站在它面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九尾狐的头颅。可谁知它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仿佛即将发怒的咕噜声。迦南手一抖,赶紧收了回去。
“你……你是妖吗?”迦南问道。
九尾狐没有回答。
迦南继续问,“如果你是妖的话,请你化成人形跟我说话好吗?”
九尾狐只是默默看着他。
迦南想,估计这只九尾狐还不到妖的道行,说不定是仙兽吧。毕竟以他的能力,就算蝴蝶琥珀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唤出来一只妖啊……
可就算是仙兽,也超出他的预想太多了……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想捉只狌狌来着……
可九尾狐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呢?不是应该在青丘山吗?
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一阵狂喜已经把他吞没了。他不仅成功捉到了灵兽,而且还是个九尾狐!!!
他一下子想起青夷说得在捉到灵兽后要先确立自己的威信,于是连忙挺直胸膛,抬起下颚,笨拙地想要做出一副霸气的表情,只可惜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
“我叫迦南,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主人。我将命名你为……”他背书一样说出这段话,可是到了起名字的地方就卡住了。
叫什么好呢……
迦南看着九尾狐那流瀑般迤逦的长尾,宛如霜华泄地一般,便说道,“就叫你阿霜吧?”说完他还颇有几分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起的名字颇为朗朗上口,可是九尾狐看他那个表情……是在鄙视他么……
青夷说过,被下了血契的灵兽便不能再攻击自己的主人,否则会遭受宛如粉身碎骨般的痛苦,除非是在主人命令的情况下。对于被奴役的灵兽来说,必须不遗余力地执行一切主人的命令,甚至包括自杀或亲手杀死主人。
既然契约已经订立,迦南便不怕它会攻击自己。但是在他扯掉五色罗网之前,还是用商量的口气跟九尾狐说,“那个……我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别怕啊,也别咬人什么的。我可是你主人……”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咒符,贴在九尾狐身上,然后低声吟唱咒语。那咒符哗然一声燃起,之后五色罗网流光溢彩地闪烁了一下,便逐渐消散了。
九尾狐低吼一声,强健的身躯站立而起。九条长尾长练般舞动在空中,月华流转过它全身。迦南已经被他的那种霸道的美丽彻底折服了。
然而九尾狐伸展了一下身体,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迦南连忙跑到它面前挡住它,“哎哎哎,你要去哪?”
九尾狐冷冷地盯着他,目光里有着敌意和几分厌恶。
迦南一下子软了。他搜肠刮肚,也不记得青夷有教过如果自己的灵兽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
“额……你……你先别走好不好……我还得带你去见我们师父……不然我就当不成巫师了……”
九尾狐充耳不闻,好像看不见他似的绕过他往林子深处走去。迦南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喂,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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