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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道1地狱通信by紫曜日purple day-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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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会痛啊。」不过有什么关系。仇人嘛、给予人权也太奢侈了。

  正因为有这层觉悟与认知,所以之前他随身带着氰酸一类的药品,随时准备被逮还是出了事,就立即自杀。

  「啊……我、不是要复仇。」声音像是硬从什么地方挤出来的,彷佛放太久而干掉的强力胶,吃力又难过。

  「这就有趣了。」阿斯卡的表情就像逮到老鼠尾巴的猫。

  「不用你多管其它事,只要把他带到那里就好,其它的我会负责。」阿久津强调,「不要切他的身体,哪里都不行。」

  「意外地体贴嘛,如果对那群差点失业的不良大叔们也有这种心就好了吧。」

  「你今天特别饶舌啊!」阿久津压低声音,也压低愤怒。

  「请别这么说啊,难得遇上你也有拿我没办法的时候,不趁此回敬的话,会有辱我杀手之名。」

  「你……」阿久律脑后的电线扬起,在半空中咻咻飞舞,模样很像蛇发女妖发怒时的怒发冲冠。

  「而且除了我以外,你也没有别人可以拜托了吧。」阿斯卡轻轻给对方最后一击。

  他跟对方一样,「朋友」都很少。

  电线锐利地朝阿斯卡疾射过来,速度应该有子弹般快了,不过因为是直线移动,小心点的话还是能避开,他挥开手,利用掌侧打歪电线,指尖缠上后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扯过来。

  阿久津发出呜的一声惨叫,果然真的会痛,他的整个身躯被阿斯卡硬拉下椅子,阿斯卡毫不放松地继续扯住,以至于他的后背只能贴在阿斯卡胸前。

  「呐、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痛……」阿久津眯起眼,眼镜歪了一边,几乎要从他的鼻梁上滑落。

  「我现在是没有主人的猎犬,可以自己选择要服从谁,要我服从你,可以。但在那之前,得先让我信任你。」

  「你只要把七海带到地下楼之后就可以了,这样办不到的话算什么专业!」

  「杀手也要懂得明哲保身啊,弄不好的话,我的处境也很危险耶。」阿斯卡在阿久津耳旁低声说,「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需要理由也无所谓,可是我要知道你想做什么。这是条件。」

  阿久津咬着牙齿,显然很不想说。

  「你知道我去勘查的时候碰到谁?高巽喔、那个可疑的大叔耶,光是他出现在那里就可疑得乱七八糟了,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他还说要是惹出麻烦的话,有可能会保不住我,这种状况你还要对我隐瞒吗?」

  阿久津继续咬牙,看来很用力。

  阿斯卡则发出近乎悲伤的声音质疑。

  「我不懂,像你这样的家伙……」他到底了解对方多少?「对人类,到底还抱着什么期待?」

  要是把问题丢回给自己,自己又会怎么回答?

  他跟阿久津在同一位阶,有类似的波长,并且都有理由去……讨厌/不喜欢/抵抗……人。

  那些过去,造就了通往名为现在的未来的他们。

  他们很像。

  「你知道什么?」阿久津低下头,眼镜终于落下,啪地摔在地上。

  「明明就是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的人,居然还替他着想『会不会痛?』『不是要复仇』,偏偏你才不是那种心胸宽大,把左脸一股脑儿凑过去,说『请这边也打一下吧』的这种人。」阿斯卡缓缓放松拉着手里电线的力道,「『你只是对于怀着恨意感到无聊而已。』」

  即使是如此。

  就算如此。

  大费周章地要把过去伤害自己的人带离监视者,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想单独见个面,不必这么麻烦,城隍府的员工每个人都有权利申请,在亡者滞留在这里的期间提出想个别见面的申请就可以了。」

  「你知道啊。」阿久津用舌头啧了声。

  「感谢地下一楼商店街的特等公务员考试参考用品店,里面的书虽不无聊也不有趣,对我这种有将组织章程以及各项规定背起来癖好的人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阿斯卡喜欢看各种条列式的明文规定。

  在不破坏规定的状况下达到目的,这样子会比较有趣,也可以病态地打发时间。

  体制内的漏洞其实千疮百孔,不必多蛀几个,光就目前情况也很够用了,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是那样。

  「我还以为光是背怎么用归档程序就让你累得跟狗一样了。」阿久津的喉头咕咕咕响了几声,阿斯卡已经将电线完全松开,改成将他压回椅子上,强迫他面对自己。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能跟美人面对面聊天的滋味还不错,现在他还是得防备何时有电线会发怒地卷过来。

  「那我一定是条聪明的狗吧,时间就像吸水海绵,只要努力挤一挤,总是会有几滴流出来的。」以前他可是在枪林弹雨的中东小国灌木丛里边躲边背俄文会话,因为下次任务会用到,该怎么挤出零星时间学习,别的不会,这个他倒能自夸技术优良。

  「我啊、」阿久津撑着下巴沉默了会儿,「虽然对于徒劳无功的努力很不屑,但本身并不否认努力这件事。」

  「看得出来。」因为阿久津绝对有资格被归类在努力者那一区。但因为很能得要领,才能被称为杰出人士。

  「我,对于自己为什么被杀,完全无法理解;能接受,可是不能理解,退一百步还是不能理解,一万步也不行,根本搞不懂,什么叫作『你太骄傲』,什么叫做『你凭什么』,什么叫做『多不公平』?」阿久津扭动身体调整好怎么坐比较舒适,他大概没被人强压在椅子上过。

  「看得出来。」因为你是不同的生物。

  对方不懂自己招来恨意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存方式就跟野兽一样正确。而他进步的方式只有一种:「封闭」。

  独自一人的档案处,只有自己与计算机。

  只要不与人接触就可以了,野兽张嘴就想咬人,所以解决的方式就是闭嘴。单纯如此。

  生前与死后,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一个人而已。

  「你想弄懂?」阿斯卡问。

  这个问题太简单,连他都可以回答,虽然初见面时只听他说过零碎的片段,不过那样就足够了。阿久津的才能实在很棒,光看他写程序的功力就能知道,但身为人的个性太差,谁都无法忍受之间的落差度,不管是怀着嫉妒还是愤怒,所以才会被杀死,并以一种对方觉得该让本人感受到屈辱的方式。

  那时阿斯卡说,是因为阿久津很漂亮,不过是胡说八道。

  结果那种方式的胡说,反而能被对方所理解。对美丽的人产生欲望,所以想抱他,这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是说因为你太美,自己没有跟你一样的绝世容貌,所以因嫉妒想把你毁容,这样则会产生疑虑。

  阿久津还不会嫉妒,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使得他没有机会学会嫉妒。或者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力所及,所以不会追求额外的东西,也就是说,在研究领域方面他有着非常透彻的自知之明。

  「我永远也弄不懂。」阿久津说。反抗着那些对他而言不必要的情感。

  「所以……?」

  「我要放他走。」阿久津转过头来,对阿斯卡笑,模样就像个孩子。

  「什么!」你在说什么?

  「不是七海的错,只有这点我很清楚。」精确却主观的认定,「所以,我要放他走。」

  「麦克风测试、麦克风测试,一、二、三。」阿斯卡调整被昵称为小蚊子的的迷你耳机,为了通讯方便起见,阿久津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抽厢里找出一些连他这个军事通都自叹不如的设备,无视于他的欣羡眼神,只说「想要的话随便你爱拿什么」。

  另外,阿久津在给阿斯卡变装用的轻度数眼镜侧,各装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摄影机,能跟档案处的计算机联机,便于下指示用。

  「『别玩。』」阿久津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这样感觉好多了,总比声音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好。

  「我无聊啊。」阿斯卡缩在电梯附近,观叶植物的死角,手里捧了一本已经该作废的旧资料,假装读得起劲。各单位都有这种排外呆子的人,不管到哪里都带本书,摆明了就是想自愿成为他人搭讪招呼的拒绝往来户。

  「『要是失败的话,我一毛都不会给你的。』」

  「这是拜托人做事的口气吗?」而且根据统计,他的成功率算是相当高了。阿久津这种口气,简直就是把人给瞧扁了嘛。话虽如此,阿斯卡也不会特别生气就是了。

  「『安静、来了。』」

  耳里传来些微震动的爆音,不知道阿久津撞到什么。

  远远看见身穿黑色西装的领路人,后面跟着五、六个亡者,而其中之一正是七海义诚。

  「希望他的顺序不是第一个。」若是第一个被带去审问,除非半途劫囚,不然绝对不可能把人带走。

  「『他是第三个,我修改了排序程序,你一把他带走,我就把他在这里建文件的资料全部清除。』」

  「嗯。」阿斯卡没再提醒,一旦做这种事情被发现,目标就太好锁定了。

  望着自己生前爱用的G牌海军表计算时机,这是阿斯卡曾经最重视的人给的礼物,里头附着钢丝,他总是定期给滚动条上油,清除钢丝上面附着的血迹与人类皮肤。

  第一个人被带出来了,弯过走廊,消失在尽头。

  「领路人在把人带走前有没有什么开场白?」阿斯卡悄声问。

  「『会说:七海义诚先生,请跟我来。』」

  「遵命。」

  第二个人被带出来了,这次却笔直地往前进入一间有着装饰大门的房间。

  「『我把七海的数据清掉了,现在他是多余的人,你可以去带他了。』」

  「遵命。」公式化应答后,阿斯卡随手将已经不需要的旧数据扔到回收桶,理了下领口与袖口,注意把浏海压到眼前,挺胸往接待处走去。

  果然近看的感觉相当舒适,沙发用的应该是小牛皮,桌子是高级红杉为边,中间镶上贵气的厚玻璃,另一边小桌上的咖啡壶里,咕嘟咕嘟地发出煮滚的声音,可惜所有人都紧张得半死,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挪动脚步去倒一杯来试试味道。

  阿斯卡走到沙发附近,注意到所有亡者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刚刚已经拜见玉照很多次的男人七海轻声说:「轮到你了,七海义诚先生。请跟我来。」

  这种假惺惺的语调还挺好装的嘛,或许他很适合服务业也说不定。

  七海是个乍看之下严谨,并且带点神经质的男人,看对方强装镇定的模样很有趣。七海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指尖紧张地微微颤抖。

  阿斯卡让他跟在身后走,同样进入走廊后弯,当然不能直走进入审判庭,再过去一些有个搬运货物专用的大型货梯,顺利的话,正好一路下去就是地下商场的卸货区。

  「……请、请问……」阿斯卡身后的七海急促地开口了。

  「有什么事吗?」

  「我、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非常具有常识性的疑问,阿斯卡刚来时也是这么问七姑娘。

  「是的,您的确已经死了。」他笃定地回答。

  「可是……现在到底……」七海焦躁地咬着下唇,动作跟阿久津简直如出一辙,不过阿斯卡并不会想要拿刀去抹这个人的唇,对方不具有这样的价值。

  从说话的方式上,七海的确有着研究者的气质,但再怎么说就是个相当普通的人类。

  「等一下您就知道了。」阿斯卡站到货梯旁,按了向下的按钮。

  「……至少、至少让我见我老婆跟儿子最后一面!拜托你,远远地看也无所谓!」七海突然朝阿斯卡扑了过来,害他差点反射性想出手,好不容易忍下来之后,却被对方用力地抓住摇晃着。

  「那是不可能的。」可不可能阿斯卡不知道,不过从接受阿久津的委托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奇怪,大概倾斜了好几度角吧,在现阶段,要自己同情眼前的男人是不可能的。

  大概他本身就缺乏同情心,对自己也一样。一旦展开杀戮,要回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时的自己,也是抱着那样遥不可及的梦回头吧。

  货梯门开,阿斯卡稍微一扯,把七海弄到里面。很幸运里面没人。

  「接下来就要接受审判了,你会害怕吗?七海义诚先生。」阿斯卡故意问。

  「什、什么审判……」

  「『闭嘴,飞鸟。不要随便跟他说话。』」耳边传来阿久津的警告声。他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啊啊、我们会统计您现世做了哪些事,如果好事多过于坏事,那就上天堂;若是坏事多过于好事……那么就下地狱啰。」

  七海先生的额际冒出冷汗。

  「哈、哈啊……开、开玩笑的吧,地狱什么的……如果真的有这种地方的话……」

  「有啊。」阿斯卡说。

  「『飞鸟!』」耳边传来低吼,阿斯卡眯起单眼,好整以暇地注视眼前男人的窘迫。

  电梯很快地来到地下楼,现在并非商家卸货进货的时候,所以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阿斯卡想阿久津应该也已经考虑到这点了吧。

  「出来吧。」阿斯卡率先走出电梯,七海战战兢兢地尾随。

  「辛苦了。」听得出来不悦的声音,看得出来不悦的表情。

  洛提史顿?阿久津?尤坦先生正站在两人面前,而这意味着,七海也看到他了。

  「啊啊啊啊啊啊——!」七海边发出难听的惨叫,转过身去准备冲回电梯里,然而这时电梯已经全部关上,他用力搥着电梯门,终于知道无效后,转而躲到阿斯卡身后,用力扯着他的衣角。

  「唉呀、是旧识吗?」

  七诲义诚不断地发着抖,嘴里喃喃自语,「……阿久津……不是已经死了吗……已经……」

  「因为你也死了啊。」这里是亡者的世界啊。

  为何这人至今都还不怀疑自己跟阿久津是一挂的?

  「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阿久津没有特别看七海,而是冷淡地对阿斯卡说,「你回去整理档案吧,现在八成又进来不少了。」

  「这可不行。」阿斯卡一把将七海从背后拖出来,他已经不大叫了,反而露出戒慎恐惧的眼神,「要我让这种家伙跟你独处,门儿都没有。」

  「你,你们到底……」七海不断咽着唾沫,虽然阿斯卡自知自己也很可疑,但显然对方比较怕阿久津。不过是因为罪恶感使然,还是其它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

  阿久津才要说话,阿斯卡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锋锐的姬柘榴,拇指推开刀鞘,唰唰唰地在七海的右脸上连划三道。

  红色液体马上就溢了出来,七海张着嘴,介于考虑放声大叫与忍耐之间。阿斯卡玩弄刀柄,让姬柘榴在指间流畅地转了两圈,最后抵在对方颈边。

  「最好闭嘴,不然我会让你叫都叫不出来。」

  阿斯卡轻声威胁。这套手段他早已玩得烂熟,就算本来再有骨气,这一吓也能叫他噤声。

  「飞、鸟!」突然阿斯卡的小腿处被用力踹了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阿久津下的手。

  有点痛。

  「要当跟屁虫就随你,别让我看到血。」阿久津紧紧地拧起眉,抬眼看了七海脸上的伤势,最后背过身,自顾自地往偏僻的员工通路方向走,并确信阿斯卡会逼七海跟上。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七海义诚深吸了口气,对两人喊。

  很遗憾,这个问题阿斯卡无法回答,因为阿久津并没有告诉他。

  「好久不见了,一起去喝杯咖啡怎么样?」阿久津回头对七海微笑,与对阿斯卡笑的时候感觉截然不同,他无法确切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

  有点不爽。

  那个只懂得与机器相亲相爱的阿久津,居然也有像人类的微笑。

  也许他打从根本地觉得,阿久津不应该这么像人类。

  「别胡说八道了!你很恨我吧!我可是杀了你的人,而且,还……」七海自暴自弃地低吼,除了另外两人外,空无一人的通道上,回荡着他狼狈的声音。

  「你的行为的确令我困扰。」阿久津只是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回复了平时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我讨厌浪费时间的事,与其想办法要让我感到屈辱,还不如把你自己的研究做好。」

  阿久津脚步确实地往前走动着,看来的确是有个确切的目的地。而且,他对自己为何遭到怨恨,虽不理解,却有自知之明。

  阿斯卡偷偷用已经罩上鞘的姬柘榴用力地戳了七海的背脊两次,逼他走快点。

  「……你就是这种态度……就是这种态度令人讨厌!你知道研究室的人都怎么说你吗?我也——」

  「我并未因为用来杀时间的情绪发言而感到不快,你也不用在意。」阿久津回答。

  「问题不在这里!」七海因为被戳了所以脚步踉跄。

  「『连锁病毒』……我记得,那时候你们是这么说的吧?我是连锁病毒,因为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我的才能逼得发狂,所以才在还没感染前,先下手为强。」

  这条员工走道非常长,还有几条呈现直角的岔路,没有标示,一切只能依靠阿久津牌导航系统。

  七海没有回话,代表默认了。

  阿斯卡望着阿久津的背影,他还是一样,穿着技术员的白色长袍,脑后垂挂了四条电线,偶尔会看到六条,或是更多。

  又转过一个墙角,眼前出现的是台相当气派的大电梯,与城隍府里常见的那种有菱形花纹图案的电梯不同,这边是整面亮得能当镜子照的银色门,上面的数字灯旁甚至还有与门同色的常春藤雕刻。

  「这里是哪里?」阿斯卡问。

  「十王厅底下。」阿久津说,「跟城隍府是相连的,刚刚走的是便道,一般就算传公文,也会从上面的正门。」

  阿斯卡负责按下电梯按钮,这里的电梯速度快得不象话,至少是比城隍府的快多了,本来还停在十二楼的灯号,居然在几秒内就降到地下一楼来。

  紧接着,门无声无息地滑开,里面没有人。从正对面的大镜子里,映照出阿久津精工陶瓷艺品般细致的脸孔、鲜艳紫色的髪丝、血色流失的粉色嘴唇;七海失措,却拚了命强装镇定,恼怒又因为遭到威胁而莫可奈何的模样;以及浏海盖下、鼻梁上一副笨拙的黑框眼镜,连本人都无法得知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的自己。

  阿久津伸指按了十楼。对了、电梯里也跟城隍府不同,墙壁上贴有标示每一层楼的内容。十楼是……转轮殿。十王厅总共十殿,明文是最高楼层,再上去就不是能任意进入的地方,就跟城隍府地下一楼之下的神秘地带意义相同。

  阿斯卡知道这个地方,同样是从导览书上知悉。而瞬间,他也知道了阿久津在打什么算盘。

  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佩服那家伙的乱来程度。

  几乎未感觉电梯有上升的震动,只有上方的灯号闪烁,十楼到了。

  阿久津率先走了出去,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只是七海义诚,就连阿斯卡也不禁张大了嘴。

  这里是……咖啡厅。

  怎么看都是间高雅宽敞的咖啡厅!

  天花板相当高,间隔吊着使气氛优雅的艺术灯饰,贵气十足的灰白大理石地板,舒适宽敞又柔软的暗红沙发,时髦感十足、中间镶嵌着贝壳沙画的玻璃方桌,展示柜里则摆着各种咖啡豆,虹吸式咖啡机与磨豆器,就放在进门右侧颠眼的位置,这里似乎能够让客人亲自选择豆子后,自己动手磨与泡。

  客人不算太多,三三两两地分布坐着,有的在谈话,有的独自翻看书籍。

  与阿斯卡想象中的转轮殿有相当大的落差(再怎么料事如神,也没想到会看见咖啡厅)。之前还以为阿久津说要跟七海喝杯咖啡的事,是在开玩笑。

  「靠窗可以看到冥河。」阿久津这么说着,径自走向里侧的靠窗位子,大方地坐下了。

  为了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阿斯卡让七海义诚坐到阿久津对面,自己则在他旁边监视。

  「欢迎光临……啊、阿久津先生,您好。」

  并未拿着目录过来的青年侍者似乎认识阿久津,他穿着干净并烫出线条的白衬衫、深褐色领结与长围裙的色调相同。胸前别的金色名牌上写着「冥界十王厅 导魂师 孟苍」。

  就连识别证看起来都比城隍府豪华,但怎么看就像个普通咖啡厅的侍者,导魂师则是阿斯卡完全不知其所然的职业。

  「要点些什么?」孟苍眯着本来就细细的眼睛询问。

  「一杯蓝山,两颗方糖。我跟菜鸟喝水。」

  咖啡是点给七海喝的,阿斯卡只有水。虽然他对咖啡没有特别偏好,难得来这里,其实应该尝一口到底味道如何,但既然阿久津都已经率先要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研究室的人……还好吧?」阿久津支着下颔,瞅着七海先生。

  阿斯卡注意到七海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握得死紧。

  「长泽副教授他……接手你的研究,不过……不太顺利……今年提出的论文,在发表会上被德国学者狠狠地嘲弄了一顿……」

  阿久津轻笑出来,「用不着勉强也无所谓,他做不到的。」

  七海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那种事情……不试试看的话……」

  「不要浪费时间在做不到的事情上啊,连我的论文都无法看懂的他,还妄想接手本人的研究,不是很可笑吗?」

  阿斯卡真的可以理解阿久津为什么会被怨恨,真的。

  一会儿,孟苍先生给他们送来了饮料,香气四溢的蓝山咖啡被放到七海面前,而白开水的豪华度也不遑多让,不但吸管弯曲的部分卷得很可爱,杯缘还插了颗透红的腌渍樱桃,水中漂浮着几许气泡与柠檬果粒。

  阿斯卡就着吸管饮了,是非常爽口的微甜,看来就连柠檬果粒都是装饰用的,实际上是甜苏打气泡水。

  七海把糖丢到咖啡里搅拌后,小口喝着看来很烫的液体。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的人生会比现在幸福吗?」阿久津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饮料杯缘的嫣红果实摘下,就像在诱惑谁一样,先用小巧的舌尖舔了下后放入口中。

  七海低下头。

  阿斯卡想,要是换自己处在七海的立场,大概也会低下头吧。

  明明是痛恨到要杀了的对象,却仍旧被吸引,真切地被吸引着。

  「…………………………………………………………………是。」

  这是经过用力思考后所得到的答案。

  所以才有杀伤力。

  因为七海义诚仍旧低着头,所以并未看到阿久津这时的表情。阿斯卡的上司先是歪着头,眼神向上飘了会儿,姣好的唇往上翘起,笑了,是苦笑,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非常糟糕的笑容。

  「我的樱桃也给你吧。」阿斯卡把自己的饮料杯推到阿久津面前。

  洛提史顿?阿久津?尤坦还没学会嫉妒,因为他过得太顺利,但就算如此,他仍旧有那粗线条的喜好,以及精密考虑过后的厌恶。

  阿久津安静却毫不客气地把下属供上的安慰品吃掉了,表情也很快地恢复一点都不可爱的原状,阿斯卡想,刚才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七海义诚这个男人大概永远都无法拜见了吧。

  永远地——

  他们彼此没有再交谈,各自慢慢地把自己面前的饮料喝干,阿久津自己的喝完了之后还不够,伸手过去拿阿斯卡剩下的半杯,阿斯卡很宽宏大量地任由对方去。

  「义诚。」阿久津从座位上站起来,叫了七海先生的名字。

  七海颤了下,抬头望着他。

  「来吧,带你参观有趣的地方。」阿久津这么说着,转身往后方的席位走去。阿斯卡监视着七海,让他跟上。

  没想到,通过最后面的席位,绕过毛玻璃制的大屏风后,居然有这么了不起的室内布景。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个非常壮观的中国式水车……不、是齿轮,虽然有着水车的外型,却一个又一个地在边缘细微地嵌合、堆栈,反复转动着。

  巨大齿轮以一种唯我独尊的姿态耸立在空间正中央,不符合任何一种被工学所承认的固定方式,一连串地往上嵌住,旋转,发出规律的鼓动声。这装饰甚至穿出了本来就相当高耸的天花板,那气势会令人不禁联想,也许这惊人的齿轮会不断延伸至天际吧?

  「这个叫做转轮台。」阿久津说。

  阿斯卡顺着对方的视线,低下头,发现齿轮底下有一圈半透明、并附着几滴水珠的地板。本来还以为是特殊玻璃所造成的效果,但注意到上边慢慢透出几许烟雾,才确定那真的是层薄冰。

  「这、真是……太奇特了。」转轮台雄伟的姿态,让本来紧张兮兮的七海不禁也先将怨怼放在一旁,走上前去尽情欣赏这在现世绝对看不到的艺术品。

  「底下有条赤河,因为颜色很可怕,所以被地板遮去了部分,这里是已经经过审判的亡灵,重新回归人世的地点。」阿久津的语调变得平板,就像与阿斯卡初次相遇时,那同样的说话方式。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了,我找了个与你现世相近的家庭环境,有足够的金钱让你能够出国进修……」阿久津的手缓慢沉重地放上七海义诚的右边肩膀。

  阿斯卡看见七海的额际与颈项上冒出细小汗珠。

  他很怕阿久津的碰触,但目前看来,那副模样比较像因为背负重物而动弹不得。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如果你能因此而高兴的话……」

  阿久津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轻轻抬起膝盖,弓起拥有美丽曲线的单腿,用力地——踹了下去!

  七海踉跄地往前扑跌,在脚踏上那层薄冰后,身躯立即往下陷落,他吃惊地大叫出声,然而那惨呼却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阿久津低下头,愣愣地注视着那个被七海体重压出的冰洞,往前踏了半步,却受到阻挠,因为阿斯卡一把抓住他脑后的电线往后拖。

  对方回首,恼怒地瞪着阿斯卡,却咬着下唇,摆出不知所措的模样。

  「别去。」阿斯卡说。

  那便是转生,未经过审判就转生,阿久津尽全力的温柔,就是这么破天荒的做法。

  杀人者罪孽深重,本该进入地狱道。

  「……反正……」他很小声的嗫嚅着什么,「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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