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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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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后面的人又喊了一声。

“听见了。”我慢悠悠地答了一句,一边把没吃完的干粮包包好,放回包裹里,给单雄信个面子,转过了身去,对那几个人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于你们于我都是有利的。”

“你说什么?!”那几个人果然不干了,“哇呀呀”叫着就喊了起来。

我扳着手指头给他们讲道理:“你们看,第一,我刚吃了饭,饭后马上进行剧烈运动是要得盲肠炎的,第二,我这是家传的锏法,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不是我的对手,第三,你们那总瓢把子跟我二哥是老交情了,他要知道你们这会儿在这劫我的路,定会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人都是一愣,瞪着我上下一通打量,先前说话那儿到底是胆儿大,把那句话问了出来:“你……你是谁?”

“我就是……”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丛树后头忽地又窜出一个人来,嚷嚷着就朝我过来了:“秦姑娘!”

我一看,这方脑袋大眼睛的,不是李如珪吗!

“如珪哥哥!”我抱拳打了个招呼。

李如珪不及跟我多说,先就冲他手下那伙人一顿吼:“你们疯了是不是!八哥让你们这阵子不要干那活儿,你们偏要干不说,也不看看人!劫到秦姑娘头上了!若八哥知道这事儿,有你们好瞧的!”

那几个人被李如珪吼得直发抖,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来这里竟是少华山的地盘……我怎么……又走到他这里来了呢……

“秦……秦姑娘?……”又是先前那个胆儿最大的人,这会儿哆嗦着开了口,“秦二哥的……妹子……?”

“可不就是的!”李如珪又是一声吼,打断了那人断断续续的问话。

“是秦姑娘!”那几个人哀号了一声,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找理由:

“秦姑娘,我们不知道……”

“秦姑娘,总瓢把子也没有信来,不知道秦姑娘上我们这里来了”

“秦姑娘,求你一定不要告诉老大啊!”

……

老大……是他……

“秦姑娘,”是李如珪,他已替我带了踏雪玉兔驹,走到我身前道,“我带你上山去吧。”

我愣了愣,嘴里已不自觉地轻声拒绝:“不……不……”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这样去见王伯当……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将来我也全没有主意……

“秦姑娘不是来看八哥的吗?”李如珪瞪着一双铜铃眼,惊讶地看我。

“我……我……”我一边结结巴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找个借口搪塞。可偏偏脑子里已是一团乱,想到的尽是最为蹩脚的借口,“我……要回家……二哥……有事……怕赶不及……”

我这边还在搜肠刮肚地说着,李如珪却早不再理睬我,自顾自地带着踏雪玉兔驹就朝山上走去,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秦姑娘既来了,我们怎么能不做个东道。况且……”

这一声况且只说了一半就断了,却让我的心没来由地揪了起来,我已隐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况且什么?”见李如珪不再说话,我不由心下着急,只得强自镇定,问道。

“况且……”李如珪一点都不体谅我焦急的心情,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吞吞吐吐,“况且……八哥的情形……”我的心跳了起来,果然是和他有关吗……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等下文,却不料,好不容易盼来的竟是李如珪这样一句话,“反正,秦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早已情不自禁地跟着李如珪往山上走,心里着急,实在是憋不住了,不觉一句迭一句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病了?还是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李如珪扭头瞧了瞧我,面上已没有了方才见到我时的欣喜,只剩了一脸黯然:“也不是病,我们找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一切都好……只是,这几个月来,八哥总是吃得很少,晚上也不见他睡,偶尔睡了,总是略过得一刻就会醒。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了好几个大夫,有名儿的都被我们架来了,可人人都看不出毛病,也没人敢开药。只有一个说是心有郁结,无药可救。”他的步子顿了顿,低头道,“这‘郁结’究竟是什么……若是无药可救,那八哥岂不是……”

我没等李如珪说完,脚下只是紧赶着步子,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快些!快些!再快些!我一定要见他……

第五十二章

少华秦瑶醉芳心 竹舍王勇吐真情

我们一路到了少华山寨的聚义厅,齐国远已得着了消息迎了出来。可是王伯当,李如珪和齐国远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人影。

“是到顶峰上去了吧?”齐国远小声对李如珪说。

“顶峰?”两人声音虽轻,我已听到了,急着问道。

齐国远瞧了我一眼,道:“便是这少华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原来无名,后来八哥给它取名木桃峰。”

木桃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是诗经中的句子。这“木桃”二字,便是取自此吗……还有琼瑶……是我的名字……

“从这里去顶峰要怎么走?”我不想再耽搁,只是直接了当地问道。

齐国远伸出手指给我看,可一看我准备自己上山,他忙忙地就来阻止,嘴里急道:“秦姑娘,你现在不能上去,昨日刚下过雨,山上路滑,摔了伤了可不得了。”

我冲他笑了笑,毫无停步的意思,只说了一句:“他既上去了,我也定要上去。”

齐国远没有说错,这一路上尽是光秃秃的山石,又没个可以抓的扶的,我一步一挪地小心走着,脚下还没命地打滑。好不容易爬上了几座小山峰,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

我手脚并用,连衣服上都蹭着了昨日的泥水,颇为狼狈。眼看就要近顶峰了,忽然一阵山风袭来,卷起细碎的砂石,我赶忙低下头,展开袖子挡在面前。风呼啦啦地直灌进我的袖子里,好一刻才渐渐止了。我放下袖子,抬头往上看——一袭白衣,映着西斜的太阳,仿佛是玉一般的莹润光泽,袖口袍摆还缀着耀目的金边。一时间,我竟似被这炫目的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只隐约瞧见一团光影中,一张和那件袍子一般苍白的面容转向了我,略怔了怔,旋即展颜一笑,笑容很轻很淡,但却是那般温暖:

“你回来了,瑶瑶。”

那一刻,我再也没有法子抑制自己内心的猛烈震颤。“回”……他用的这一个字,竟让我骤然之间心生感激,感谢上苍,他没有将我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他一直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

“勇哥哥!”我大喊了一声,扑在他的怀里哭泣。泪水打湿了他的白袍,我身上的泥水沾染了一尘不染的雪白,他本来像是高高在上翩然欲飞的仙人,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凡间,就在我的身边,用他的手替我抹去泪水。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不快,也就像那泪水一样,在他的指尖,轻弹而去,在山石上撞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来了就好……”他的语声竟是罕见地有了一丝恍惚的朦胧,余音无知无觉地被拖长,只随着这山风淡淡缭绕。清澈、空明的声音,纵使是山间的清泉,也当自愧不如。

“勇哥哥……”我倚在他的怀里,捧起他的手放在脸颊旁摩挲。然而,触手一片冰冷,让我的心不由一跳。

“勇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急急地问道。

他不以为意地淡然笑了笑,也不回答我的话,只是将手缩了回去,指尖滑过我的脸颊,微微用力,轻轻一按,那冰凉清冷的触感便留在了我的脸上,久久也不曾退去。

“你在这山上……多久了?……”即使隔着白袍,我也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也和他的手一样,是冰凉的。山上风大,也没个遮挡,他穿的这袍子又是这样单薄,我已控制不住地心痛。

“也没多久。”他只是看着我,眉眼间俱是笑意。我从他的目光中读出那一份满足,心早已是化了……

“你又作践自己,自己的身子自己反倒不知道当心……”我已忍不住有些嗔怪。

“我站在这里,有时候会想,瑶瑶就和这山一样,我自以为了解她,其实,她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变化。”他伸手替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忽地弯下身子,凑近我的耳边,他的脸颊几乎贴上了我的,我听到他悄声说,“瑶瑶,我以后也会试图去理解你,好吗?”

“勇哥哥!”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我想,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一路下山,他一直都牵着我的手不曾放开,我先还走得小心翼翼,到后来,已是大踏步地在山石上跳跃。反正……有他在身边,我的脚下打滑时,他的手总会及时给我支撑,我站不稳的时候,也会有他,将手伸到我的腰间托扶。有他在身边,纵使是群山峻岭,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回到聚义厅,齐国远和李如珪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一直不曾离开。一见到我们回来,两人已是大踏步地迎了上来。

“八哥!”王伯当在贾柳店结义的兄弟中排名第八,齐李二人比他年小,便不再称他“王三哥”,而改称“八哥”。

“八哥,你和秦姑娘……”李如珪一向心实,一张口,一句话已漏出了大半。

齐国远狠狠地踢了李如珪一脚,嘻嘻地直冲我笑:“秦姑娘来了,八哥的脸上就有了笑了,咱两个可有好几个月没瞧见八哥笑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道:“两位哥哥,你们是二哥的结义弟兄,又是……”我朝身边的王伯当瞥了一眼,面上已是微微烧了起来,“又是……他的好兄弟……就别再叫我‘姑娘’了。”

齐国远愣了愣,还没说话,李如珪已抢着嚷了起来:“那可该叫你什么好呢!”

我抿嘴笑道:“若是两位哥哥不嫌弃,就叫小瑶一声妹子吧。”

齐国远的面上有了几分为难,道:“这不行,你还是朝廷的杨花公主呢,不能这么失礼。”

一听到“杨花公主”,我的心又有些乱了,赶忙截断齐国远的话,道:“瞧国远哥哥说的,什么礼不礼的,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客套。哥哥若不依我,小瑶可是要生气的!”

听我这样一说,齐国远低了头,略想了想,便向我笑着叫了一声:“秦妹妹。”

我笑了,这个称呼倒是既亲近,也不曾失礼,忙点头应好。李如珪已极不寻常地静了半晌,这会儿看到难题解决了,他不由满脸喜色,也随着叫了我一声“秦妹妹”。我一一应了,就连王伯当也点头笑赞。四个人这才进了聚义厅,齐国远和李如珪当先在两侧的椅子上坐下,王伯当走上去,正中坐了,我便靠在他的椅边,仍旧由他牵着我的手。

大家说了些别后的事,娘的寿筵结束后,贾柳店众兄弟便各各散了,单雄信和小谢弟弟回了潞州,魏征和徐茂功回了他们的东岳庙,王伯当和齐李二人则回了少华山。

“只有老兄弟,没有回翼州,还留在历城。”齐国远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的,小罗成的名字竟这样不经意地从他的嘴里吐出。

我心里一紧,不自觉地往王伯当的椅子后头缩了缩。我害怕他又会发怒,不料他只是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向齐国远笑道:“老兄弟和二哥是姑表至亲,大老远来一次,秦伯母必是不舍得让他就会去,定要留他多住一阵子。”

齐国远点头道:“八哥说得是。”

我有些诧异地看他,他的眼里没有一丝隐怒,仍是那样平和如常地微笑着。他已经不介意了吗……

李如珪并不在乎小罗成的事,早急急向我问着山西的景致,我很高兴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便把这一路上好玩好看的娓娓道来,说起皇宫的恢弘,晋阳宫的精致,齐李二人听得专注,王伯当也是含笑听着。可我不知怎么的,一看到他的笑,心下就有些慌乱了起来,我越发绘声绘色得讲得起劲,借满脸的笑掩饰心底的纷乱。我说到老杨林,说到杨广,说到李渊和李世民,甚至说到吉儿,可是,却下意识地把一个人给遗漏了……那个我把他留在晋阳宫,独自跑回来的人,那个在重伤如此虚弱的时候,还会记得我没带行囊的人……我只单单没有提起他……

“说起来,那日我们去长安也见过皇帝老儿。”李如珪嘻嘻哈哈地道。

“你还说呢!那次都是因为你莽撞,险些闹出事来!”齐国远挥起拳头砸在李如珪的肩上,恨恨道。

“怎么怪起我来了!”李如珪委屈地瞪大眼睛,喊叫起来,“是谁说的那姑娘太可怜,那公子欺人太甚?!”说着,人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齐国远针锋相对,一些儿也不肯让,也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刚要开口,王伯当已出声制止了:“两位兄弟,都是过去许久的事了,那日我们都是不平,也怪不得李兄弟,此事就别再提了。”

经王伯当这一说,那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势才缓和了下来。我在一旁看着,心说难怪王伯当到了这少华山就总是不得空,这两人的火爆脾气,要没有王伯当在,这山上非翻天了不可。

“说起来,那日我们瞧见的那个……叫什么将军的……竟连二哥都险些不是他的对手。”齐国远不说了,李如珪自己倒又提了起来。

“是天宝将军!”齐国远双臂抱胸,轻蔑地瞧了李如珪一眼。

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御赐“无敌”金牌,敕封“天宝将军”……我还是……听到了他的名字……

“他也是宇文家的人,宇文成都,宇文化及次子,皇城有名的大将。”王伯当沉思着,缓缓道。

我不得不强烈克制自己,可我的手心也已是隐隐冒汗了。偏偏齐国远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失态,反倒向我问道:“秦妹妹,你也见过他吧?”

“我……”我生怕犹豫不决的迟疑会引人怀疑,急忙开了口,才说了一个字,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是见过……”情急之下,我只能实说,可说了这一句,便再没了后文。

齐国远和李如珪本来都看着我,见我这样说了半截子的话,不免面上有了失望之色。

“怎么了?他可是不好吗?”王伯当也注意到了我的失常,问道。

“不是的!”我一听到说宇文成都不好,一句否定竟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答得太快、太直,齐国远的脸色竟有些变了,一时四人都无话,只有李如珪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脸不解。

“我……我……”我嗫嚅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伯当忽地笑了笑,淡然道:“既是瑶瑶说了好,那便是好的,当日我们匆匆一见,也是无从判断。”

我本来心下又是惶恐又是不安,突然听他这样一说,我不觉呆呆地看着他,他没有气怒,也没有追问我,这几乎让我不敢相信……

“瑶瑶,今天你刚到,也累了吧。”他站起身,低头看着我的脸,唇边虽只有一丝浅浅的笑,但那双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柔情,“我刚让人收拾了房间,我送你过去吧。”

我还在惊诧中,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李如珪兴奋地嚷着要跟我们同去,被齐国远踹了一脚,拉走了。我跟着王伯当,出了聚义厅一路行去,这里竟已是一番与往昔全然不同的景象。几年前,我和王伯当偶然在这少华山上住的时候,这里是一片乱石迭起杂草丛生的模样,山寨中的路都是在乱石堆中窄窄地辟出一条略为平整些的石地。可现在,这里却大是不同了,小径用山上随处可见的碎石子铺平整了,又用粘土填实,脚踩下去,软硬兼有,那种嘎吱嘎吱的细碎响声,反倒衬着这山路越发静谧。两旁的杂草也被除去了,换了成片的竹林。竹,不用说,一定是他的手笔了。我不觉抬头看了看他,他走在前面,替我拨开丛生到小路上的竹叶,山路微有不平,他就会侧身等在路旁,伸出手来小心地护着我。我只是低着头,踩着他的足印,走他走过的路,那也是一种幸福。

不一刻,我们便到了一所独立的小院前。王伯当走在前头,当先推开了院门。院子里几间小屋,都是用翠竹建成的,院子外头种着成片的竹林,可这小院里种的却是梅花。虽然不是开花的时节,可左近四围仍是溢着一种淡雅的幽香,仿佛那梅,不仅开出花来是香的,便是这这茎叶细枝,也是浸染着香意的。走进屋去,一溜摆设,全不用红木紫檀那样的实硬木,只用胡杨、松木一类的木材,也不上漆,只把面上略刨平了,留着天然的纹路。那一种木香,便从这些小器具的肌理中渗透出来,闻着只让人觉得,沁得身心都是舒坦的。略走得两步,屋后的窗子半开着,为防有小虫沙尘,外头笼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地掩着几枝细嫩的幼竹。原来前头未曾种得竹子,倒在院子后头疏疏地种了些,山风阵阵,把那竹子摇得娑啰啰地轻响,那影子便落在窗外头的纱帐上,真正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

“瑶瑶……”他拉着我在软椅上坐下,轻轻地唤我的名字。

我靠在他的怀里,半闭上眼睛,鼻翼间满是清清淡淡的香,也不知是院子里的梅香,竹香,还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或者各样都有,交汇在一起,竟是越发细腻柔和。

“我爱你……”我悄没声儿地说了一句大俗的话,却是此刻唯一盛满我心田的词句。

“我知道。”我感觉到他在我的额边轻轻地吹气,“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早应该知道你的心。是我的错,瑶瑶……”

“勇哥哥……”我轻声哭泣,我不怕他会误解,他一定知道,这是最为幸福的泪……

“让我看看,这么久不见,可有变了?”他带笑抚着我的肩,把我略推远了些,上下看我。

我伸手抹着眼泪,也笑道:“我才没有。倒是你,瘦了……”我一边说,一边已是心疼。他瘦多了……本来就是清俊的脸,现在越发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下巴都有些尖了。我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道,“怎么瘦了这许多,如珪哥哥说,你都不肯好好吃东西。”

他笑了,眼睛只是看着我:“这山寨里的东西,哪有你做得好吃。”

我一听他这话,禁不住地雀跃,喜道:“真的?你喜欢吃我做的菜?”

“喜欢。”他微微蹙了蹙眉,报出了一连串这个年代的人应是闻所未闻的吃食,“肉松、蛋糕……”

我咯咯地笑:“你都还记得那些名字!”

他忽然收了笑,认真地看我:“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

我仰起脸来,皱眉目测他的脸形,坚决道:“还有呢!我要给你做寿司、饭团、汉堡包、比萨、饼干……要把你喂得胖胖的!像我以前一样!”

他也笑了起来:“瑶瑶以前很胖吗?”

“啊!”我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嘴,一时忘形,竟把上辈子的事也说了出来,我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胡乱圆过去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现在呢?”他悄声问我。

“现在……有你……”

我阖上双眼,感觉到他柔软温暖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额上……

第五十三章

少华山下心莫安 山东城外意难平

在少华山的日子,是恬静而闲适的。从山东回来以后,王伯当就严令手下,任何来往行人客商都不许劫,所以少华山,便基本上成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关于不许劫路的事,王伯当没有多说,但听齐国远和李如珪的意思,似乎是单雄信一总的命令。我不知道贾柳店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徐茂功提议四十六英雄结义,绝不会仅仅只是兄弟交情那么简单。我忽地记起几年前,我和二哥还在二贤庄时,他对我说起过必须要做的事。他们在计划着什么,山东举义,怕是不远了。

尽管有些预感到这样平静的日子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可有他在身边,我还是尽情地享受着这份安静淡然的快乐。他会牵着我的手,带我看遍少华山的险山峻岭。回到山寨,我就变着方儿地做各样吃食,古今中外,只要我能想到的,我都尽量做出来。他总是吃得很少,可如果是我做的,他便会多吃上几口。我喜欢托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他吃,他吃起来文雅极了,我总是要感叹:上辈子听说书的,说到绿林豪杰,总要说人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真该让那些个人来看看少华山的绿林头儿,非把他们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不可……

那一日,天气很好,一早起来,王伯当便说带我去山下走走。我很高兴,少华山附近有许多我和他的回忆,我还真有些想再看看当日他养伤的那个小宅院。

下得山来,他似乎也是一样的心思,驾着马就往从前的那座小镇子小跑而去。我嘻嘻哈哈地跟着他,学着他的样子,在马上坐得笔直,却是一会儿就累了。不觉叹了口气,这个人,真正的名门之后,骑马、吃饭、写字、看书……那架势,总是看着就贵气,就雅致。我虽也是将门,可从小国破家亡,许多事娘虽也说过一两句,可到底疏忽了好些。

近了镇子,忽然见着好些人,多是女子,扶老携幼地沿着小道往山那头走去。我看着好奇,禁不住停下马来,拉住一个老大娘问她:“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老大娘瞧了我一眼,又瞧瞧王伯当,和善地笑了起来,道:“姑娘不是本镇的人吧?”

我点点头,有些害羞地朝王伯当溜了一眼,轻声道:“我是来看他的。”

老大娘微微一怔,眯缝着眼又瞧了一回王伯当,低头凑近我,压低声音道:“好!好!姑娘好眼光,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长得也好,对姑娘也好吧?”

我不太习惯听一个陌生人对我的事儿评头论足,不觉有些忸怩。看这大娘笑得颇有几分羡意,我又不禁得意,终于还是点了下头,小声应了一句:“嗯……”

老大娘神秘地朝我挤挤眼,道:“那姑娘更应该去一趟了。”

我奇怪道:“大娘说的是哪里?”

老大娘答道:“姑娘刚才不时问我们去哪里吗?我们啊,是去贞女娘娘庙,贞女娘娘灵得很,有少女求个如意郎君啊,新妇求个平安幸福的,都能得贞女娘娘护佑。就连我们人老了,也想去给儿女们求个签儿,孩子们好了,我们也就定心了。”

“贞女娘娘庙?”我更奇怪了,几年前,我和王伯当到这里来的时候,可从没听见过有这样一座庙啊,我不禁疑惑地朝王伯当瞥了一眼,想着问问他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伯当瞧见了我的目光,大约他也奇怪我和那老大娘怎么谈了这许久,便也下了马,走了过来。

老大娘已兴致勃勃地跟我解释起来:“贞女娘娘就是我们这儿的人,几年前,她丈夫死了,没有银子,她就在这官道边上跪着,卖身葬夫。后来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公子,给了她些银子,贞女娘娘葬了夫君,就在那墓碑上一头碰死了。我们感念娘娘,就大家集资给她建了祠,隔三差五地来拜祭拜祭。先前也没想过求娘娘保佑,就是有几个年轻人,领着自己的郎君去拜过娘娘,那后来的日子,个个儿都是蜜里调油,美的那就别提了!邻里看着羡慕,也都去求求贞女娘娘,娘娘人好心善,去求她的人人都得她显了灵,高兴的什么似的。没上几月,贞女娘娘庙香火不断,连几十里外头的人,都特地跑来求娘娘。”

老大娘说得起劲,我却已呆了。贞女娘娘……我想起那个在客栈哭着求掌柜的收留她受伤夫君的妇人,想起那对只能到深山老林求医问药的苦命夫妻,想起那个终是在山上伤重不治而亡的男子,还有在官道边上跪在尘土里的妇人。

原来贞女娘娘,就是当年赵嗣道的妻子,那个苦命的女人。没想到她……竟自尽了……是因为王伯当说的那几句话吗……老大娘还说是“好心的公子”,可若她知道,贞女娘娘的死便是因为这位公子说了几句重话,她还会这么说吗……

我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很是沉重。老大娘正说得起劲的时候,这时又劝我道:“姑娘,一定要去贞女娘娘庙求娘娘护佑!保你以后跟那位公子小日子和和美美,早日抱上大胖孩子!”

我还没有回答,王伯当已笑着开了口:“大娘,谢谢你了,我们会去的。”

我一愣,转头看他,他打算去吗?

老大娘见鼓说有了效用,高兴得什么似的,笑着就走了。我还呆站着,忽听王伯当在我耳边道:“怎么了,还愣着?上马,我们就跟着她们一起去吧。”

“真的要去吗?”我还是犹豫着。

“当然。”王伯当翻身上马,一边道,“赵嗣道也曾是我少华山的弟兄,当年我们又有过一面之交,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

他已这样说了,我便也随着上了马,可心里仍是难过。当年,是因为我们,这位赵夫人才起了“死”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在官道上遇见我们,听王伯当说了那几句话,也许赵夫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王伯当已走在了前头,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句话终究是没能问出来:这样去……不会觉得愧疚吗……

我们随着那些女子一路走去,贞女娘娘庙并不远,就在镇子口上。走近一看,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庙,样子很简陋,可里头香烟缭绕,就连门口的梯级上都有人放着香烛,显然,那位老大娘没有说错,贞女娘娘庙的香火很是旺盛。

我们随着人群一路进去,正殿里有一尊泥像,虽然有些粗糙,但看那样子,分明就是那位“卖身葬夫”的妇人。来的女子有独自一人跪在蒲团上拜祝的,也有和心上人一起双双在泥像前跪倒,低声地说着什么,不时向对方看上一眼,传递一个浅笑。

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王伯当忽然牵起我的手,站到了泥像前,低着头像是默默地在念着什么。我仰头看那泥像,不知是故意做成如此,还是因着泥像时间久了,色调有些暗,使这泥像的脸看上去很是忧伤。我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心里止不住地想,如果那天她不是遇见我们,她现在不会是一尊泥像,也不会这样悲伤了吧……

我想得伤心,不由得向她拜了下去,起身时微一侧目,竟看见王伯当也拜了下去。我吃了一惊,王伯当那样骄傲的人,竟会拜一个已死去的平凡女子,我还真没有想到。是因为他的心里也盛着愧疚吗?他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竟断送了一条生命,是有些懊悔了吧……

出了贞女娘娘庙,我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求了什么?”为什么拜她的话,我终是问不出口,只好这样道。

他笑了笑,回答:“那位大娘说是灵验的话,多半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有瑶瑶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还有什么要求的?”

他说得恳切,我高兴起来,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也拜了?”

王伯当看了我一眼,面上肃穆了起来,郑重道:“像她那样守妇德的女子,当得王某一拜。”

我听了他这句话,满腔的欢喜都在瞬间没了踪迹,他不是因为对赵夫人愧疚,不是因为怜惜那样的一条生命就这样陨落,而是……赞扬她的所作所为……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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