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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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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亮这几句话是很厉害的,不仅我,连罗成都紧张了起来,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动静。确实,今天的事,若是让伍亮先在朝廷面前参上一本,姑父这偏袒内侄杀害军中大将的罪名,是绝逃不了了。但是伍亮这当面说出来实在很不明智,一来姑父身为北平王,不可能因为伍亮这几句话就当场妥协,面子上下不来,二来他等于是提醒了姑父,像今天这种事,正反都可以说,要让朝廷相信自己的说话,只有一个法子,抢先去报告。姑父一家王爷,有最快的马最好的人,要抢伍亮这一步,自然不难。伍亮这番话一说出来,只落得个嘴上快活,其实早已连底牌都被揭了。

姑父发怒了,喝令将伍亮革去先锋之职,乱棒逐出教场。

这场演武最后竟弄得这样的结果,大家都很意外。散场后,我和罗成就去找二哥了。在确定了二哥从上到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以后,我总算彻底放心了。刚要回王府去见姑父,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来了:伍亮被赶出教场后,连自己的住地都没回,直接上马,拿着过去的令箭骗出关,投奔沙陀国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三个赶紧上马,奔王府去找姑父。我本以为姑父定是在书房里,不料小罗成斩钉截铁地把我们带去了姑母的房间。进门一看,嘿!姑父还真的在姑母那里。

姑父也已经知道了伍亮投敌的消息,坐在书桌前只是笑。姑母来拉了我们的手,笑吟吟地告诉我们,先前姑父为了写奏报的事正伤脑筋呢,没想到伍亮倒好心帮了姑父。伍亮这一走,姑父的奏报只消将伍家兄弟报上一个叛变,连二哥和伍魁的比武都不用提了。

我望着姑父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不知不觉竟浮起一丝怯意。都说官场险恶,连姑父这样的人都不得不使心计用手段。我又看看二哥,暗暗叹口气,难怪二哥到现在也不过是个都头,就二哥那性子,这个世道,往上升看来是不可能了,不被撤职就该感谢上苍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有丫鬟端上了点心,姑母便把我们三个领到外间去用点心,留下姑父独自在里间写给朝廷的奏报。

点心很好吃,我对绿豆糕很有兴趣,一口气吃了五六块,嘴里甜得慌,正捧着水杯拼命灌,忽听姑母说了句话,我一惊之下被水狠呛了一口,只能“咳”“咳”地咳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姑母说的是:“太平郎儿,我听你姑父直夸你的锏好。你和成儿本就是姑表至亲,不若互相授了枪法和锏法,你们两人都好,姑母也放心。”

罗成一听姑母这话,立即拍手叫好,他本来就有这个意思,现在更是热切了。我急得咳红了脸,这本来不是坏事,我当然也愿意二哥和罗成的武艺变得更强,可是……我咳得厉害,二哥也过来替我抚着背。我说不出话,只能可劲儿拽着二哥的袖子拉。二哥瞧着我,关切的眼神告诉我他完全误会了我的动作。我拼命地想压住咳嗽,刚刚好了些,急急地想说话。不想二哥见我咳停了,腾出空儿来便去回应姑母的话。只苦了我,还没说出一句话来,眼睁睁地看着二哥答允了姑母,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后的几天,二哥和罗成便经常在后花园里演武。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也一起跟着,我暗下决心,第一要阻止二哥跟罗成盟誓,第二,要保证罗成学会撒手锏二哥学会回马枪。

一连几天事情都很顺利,我成日家盯着,确定二哥和罗成都没有盟过誓。我正得意呢,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天,我却出了问题。

潞州那个拖拖拉拉的蔡知府终于把二哥的锏送来了,姑父的意思,二哥练武要紧的时候,让我去替二哥验一下锏。我那个恨啊!明明算着进度,今天就该是传最后杀招的日子了。谁料想蔡知府人品不咋地,倒真是会挑日子。

我站在那里发呆,把五脏六腑都搜刮尽了也没有想到什么借口推拒。二哥以为我学武心切,便安慰我,让我先过去,等回来的时候他再把今天罗成教的枪法教给我。我心里大急,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偏生姑父遣来的人还要催,说什么潞州的差人还在等着。我实在想不出法子,只有先跟着过去了大殿,一路上大步流星,连跑带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验完了好回去,希望还能赶上最后一招!

却不料,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尽如人意。我赶着验完了锏,正要往回跑,姑母又差人来找我了。原来今天有制衣匠送来新料子,姑母好意,要我也去挑几块做新衣服。

我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这事儿拒得么?很快就自己摇头,拒不得。姑母疼我,我若是以什么有的没的借口拒了,岂不是寒了姑母的心。也罢,既是拒不得,也就只好先走这一遭,下头的事再想办法。

谁料想,这一去,竟直弄到天晚了才结束。姑母心细,不许我马虎了事,定要般般件件都周到了才肯作罢。等一切妥当了,我赶着跑出来,一看头上漫天的星斗,真正是欲哭无泪……

我先跑到后花园,不出所料,这里早没了二哥和罗成的身影。跑了几步,碰见有人,随手拽过一个家丁,便问二哥和罗成。家丁告诉我,二哥午间就被姑父叫走,去了营里,小罗成骑着马出去了,家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转身冲入了马厩,二哥在营中我是找不得的,便决定出去碰碰运气,找找小罗成。

我把马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马厩的墙上挂着两三块黑布,我想了想,伸手扯了下来,往怀里一揣,打马出门了。

                  第二十八章

秦瑶设计讨枪锏 秦琼兼程奔乡里

我沿着大路跑,在一个岔道拐上了一条林荫小路。前阵子我和罗成常常结伴出门去玩,他喜欢去哪儿我心里约略有个数。行了一阵,果然在路旁的林子里听到了熟悉的马嘶声。

我从路上下来,拉着马躲在树后头看,一眼瞧见罗成拿了两根树枝在练锏法。我肚里好笑,心说这孩子怎么自家后花园不待,跑到这黑漆漆的林子里练锏。肯定是二哥走了以后他一个人无聊跑出来玩的,结果半路又放不下新学的锏法,拿两根树枝也好练得起劲的。

我用手把地上的草拨了拨,弄平整些,席地坐了下来准备打持久战,我要看看小罗成今天学了些什么,到底二哥有没有把撒手锏传给他。

我就这么趴在树后头看了半天,所幸今天月亮好,我还能看清罗成的人影。虽然模糊是模糊了点,但是凭我对秦家锏的熟悉,基本上眼一瞄就能判断他使的是哪一招。

罗成一边练,我一边数,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第三十六招过后,罗成立即又接了秦家锏的起手式白鹤亮翅。果真没有撒手锏……我心里一沉,还不敢轻举妄动,关照自己不要着急,再看一遍,或许罗成第一遍没使出来呢。我一路看一路数,三十五……三十六……仍旧是三十六!

罗成还在勤奋地练着,我心里却已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难受,二哥到底还是没有把撒手锏传给罗成……虽说仔细想来,二哥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自古来有哪个人不珍惜自己的家传宝贝,那家传武艺,更有人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传授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武学一道,若连自己的底都泄了去,也就多了一分战败甚至战死的可能性。可是,知道二哥对小罗成有所保留,我仍然觉得难过……

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几块黑布,盘算了一回,便动手把黑布蒙在脸上,只露出眼睛,掂了掂手里的锏,就这个样子,肯定得被认出来。我拿起另一块黑布,一圈一圈地缠在我的右手锏上,左手锏则被我插在鞍袋里藏好。一切准备妥当,我跨上马背,用足力气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冲了出去。

大晚上的有人蒙着脸冒冒失失地冲出来,我本来预计罗成会很吃惊的,没想到这个家伙只愣了愣,随后竟漫开了一脸的笑,居然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本想喊一套开山词壮壮底气,但又怕话说多了罗成会认出我的声音,只好沙哑着简略了:“买路钱!”

“买路钱?”罗成看着我的样子显得很老实,“但是这里不是路。”

“咿——”我一时语塞。好吧……“买林钱!”

“我没带钱……”罗成忽闪着眼睛看我,看上去很有些懊恼。

“没钱?”我脑子里拼命地转,没钱怎么办呢怎么办……“没钱你就拿命来吧!”我提着锏冲了上去,一边感叹响马真是不好当,好不容易逮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他居然还没带钱……

罗成嘻嘻地笑了,一边拿枪一边回了我一句:“命我还是有的。”

我提着锏的手都抖了,心说我若是响马,饿死也不来找罗成这样的……

“霹雳乓啷”“砰砰乓”!

我要输了。这并不意外,我还没打就知道我打不过罗成的,用双手露出嘴巴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用单手只露出眼睛,那就更不可能了。

眼见罗成一枪刺来,我急吼吼地赶紧用了绝招,裹着黑布的右手锏脱手飞出。到了这个时候,我也管不了其他了,一伸手把左手锏也抽了出来,又是一记撒手锏,两锏连环封住了罗成的去路。我一探手接住了回来的右手锏,又一次直向撒手,直奔罗成的后背而去。小罗成肯定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连他都慌了神,一催坐骑,往下避了开去。我心头暗喜,跟在他后面不放松,眼看就要追到了,我“唰”地将右手锏撒了手,自己要紧翻下马背,只用单手勾着马脖子,借马身做自己的屏障。我的右手锏带着风地就奔罗成去了,到底是罗成,才接了几下撒手锏,竟然已摸着了门路。头一偏,让过了我的右手锏,紧接着一记回马枪就冲着落后一步的我来了。幸好我早有防备,在马脖子上挂着就为躲他这一枪。他一刺未中,我依稀瞧见他脸色有些白了,又或许是这大晚上月光的缘故。我没工夫再多想,回马枪和撒手锏都使了出来,我得赶紧投降,要不然搞不好被罗成误伤,那就实在太不划算了。

我翻身坐回马背,伸手一扯脸上的黑布,装作开怀地大笑道:“小罗成!你看我是谁!”

罗成本在前头跑,听我这一喊,他“叭”地住了马,折回来时连闪电白龙驹的步子都透着几分犹豫。

“是……你……?”

“是我是我!”我要紧先明确自己的身份,免得他冲上来不问清楚就先给我一枪,我可没把握挡住他那招梅花七蕊,“表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哪!小瑶在府里遍寻你不着,想你大概会在这里。”有求于人,嘴上也得甜着点儿。

“我出来玩……”小罗成答得快,却没话往下接,大概这会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说出来玩,却拿着两根树枝挥来挥去的。愣了会儿,又发狠道:“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还不声不响的。这枪锏不长眼的,万一伤了谁可怎么办!”

我“嘿嘿”一笑,拉着马缰靠了过去,软声道:“表哥,小瑶这不是没事儿嘛。”半是道歉半是讨饶地说了这一句,就赶紧切入正题,“表哥,你刚才那一招是什么呀?好厉害!”

“回马枪。”罗成答得爽快,我倒是一愣,偷眼瞧了瞧小罗成,心说他是不是惊糊涂了,回马枪三个字就这么告诉了我……

“是回马枪啊!”我继续装傻,“那表哥今日教给二哥了吗?小瑶也要学!”

“这……”罗成一犹豫,我就吃准了,唉,二哥没把撒手锏教给罗成,果然小罗成也没把回马枪教给二哥,这兄弟俩啊……

“嗯?”罗成不往下说,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他过门,定要追问到底。

“是这样的……午间表哥让爹叫去了,也没来得及跟表哥说回马枪。”罗成期期艾艾地说着。我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但看他这不好意思的样子,罢了罢了,原谅他了。

“那表哥,明日表哥一定要跟我和二哥说这回马枪呀!”我装着雀跃,兴高采烈地撺掇。

“好。”小罗成看看我,终于是应了,我的心这才算放下了一半。至于那另一半……

“表哥,你看小瑶的撒手锏用得还好吧?”我一边说,一边暗下决心,这还有一半,也得要努力!

“撒手锏?”罗成显然没听过这个名词,这孩子说狡猾时很狡猾,连他爹都敢骗,可有的时候,又实在是老实得可爱。

我点点头,掂了掂手里的锏,有些得意:“嗯!就是秦家锏的绝招呀!说起来,小瑶用这招,可比二哥还熟!”我把我的锏递到罗成面前,给他讲了那个纺锤形双锏的故事,最后道,“二哥今日还没把这招教给表哥吧?这招确是不好练,等明天,小瑶和二哥一起给表哥讲这招吧!”

小罗成听到有新招可学,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点着头连声地应。我一瞧天已经很晚了,便和小罗成一起,一面说笑,一面回到了王府。

第二天见着了二哥,我装做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似的,拉着二哥兴奋地把昨晚的事告诉给了他,最后说:“二哥!表哥的回马枪真是太厉害了!要不是小瑶用撒手锏,没准就回不来了!”

二哥一听这话,脸都紧张地绷住了,一双手使劲地扣着我的肩膀,哑声道:“小丫,你怎么这么胡闹呢!枪锏是玩闹的吗?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教我们怎么办呢?表弟心里会过得去吗?”

我低下头不吭声,我怎么会不知道危险呢……罗家的回马枪自从被人发明出来,就从没听说落过空。昨天晚上,要不是我用撒手锏,又加着一直在防备回马枪,我也肯定是逃不过的。可是……为了二哥和小罗成……我坚定地抬起头,目光触着二哥的时候又盈上了满满的笑:“二哥,你看我不是没事嘛!而且今天就可以学表哥的回马枪了!”

二哥无奈地摆摆手,看我笑得开心,他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能学到罗家枪的杀招,二哥一定也是很高兴的,我开心地想着。

这一天,我们在后花园里待了一整天,我和二哥把撒手锏教给了罗成,又学了回马枪,我还学了前一天拉下的那几招枪法。这下圆满了!我腆着肚子得意地想。自己想了一回,又忽地有些心虚,我千方百计地将两人拉在一块儿,内心里莫不是存着改变历史的念头?莫不是想着这样他们就不会应誓,就不会有那样可怕的后果了?从小到大,我都是那样浑浑噩噩地混过来了,没去多想什么历史,可到了今天,我才好像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如果按照历史的进程,二哥会死的……小罗成也是英年早逝……看着身边那两个鲜活的生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那样痛苦地死去,我的心里就像有什么堵着,难受极了,原来提前知道未来也是一种不幸……忽然听到小罗成爽朗的笑声,我知道是因为学会了撒手锏,他很是高兴。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若说只靠这样就能改变历史上他们的将来,我心里也是不信。可是,我既来到了这里,知道了这些事儿,这些人又是我的至亲至爱,那我就定要想方设法替他们避过那些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但我知道我要尽力去做,到我死时,有这样一个“尽力”,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可以挺直腰板,不至事后懊悔。

过后的几天很是平静,本来以为伍亮投奔了沙陀国后必定会有一番动作,可许久都不见沙陀国的人来翼州界内捣乱,想来上一次大战,沙陀国也是吓怕了,至少也能安分一阵子了。

二哥在军中有了职衔,小罗成也常常被他爹抓去跟着学政务公事,只有我,天天没事儿闲晃悠,日子过得虽然舒坦,但我有了心事,也时常觉得空虚。

突然有一天,姑父让人来把我叫了去,我到了姑父的书房一看,二哥和小罗成也在那里。二哥和我一样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姑父叫我们是所为何事。

姑父递给我们一张纸,二哥一看脸色就有些变。我疑惑地瞅他一眼,上前接了,只见那纸上写着:“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孤鸟宿寒林。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我一看那字迹,原来竟是二哥写的。这一刻,我的心绪再难平静,二哥的思乡情切,于我,也是一样的。

姑父缓缓站起,叹了口气,道:“贤侄,今日实与你说了吧,老夫见你人才出众,又是内兄独子,本欲将你留在翼州,待得贤侄建下功业,便向朝廷保奏。到那时,贤侄也得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想来大哥在天有灵,也是心安。”姑父说到这里,便又叹口气,目光扫向我手中的纸笺,颇有些落寞,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姑父顿了顿,便又再说道,“然今见贤侄此诗,方知你一直心念的是故土。又加你表弟说,若他在外不归,也自会心心念念故里,在外虽好,也不能似家中,有满心牵挂之人。老夫想来也确如此,如今我年过半百,只有这一儿,他在我跟前我尚自不能放心,若他出外久了,也定是思念甚苦。”姑父住了话,走过来,拍了拍二哥的肩,又朝我看了一眼,垂头低声道,“贤侄,你既有此心思,老夫也不久留你了,明日你便收拾收拾,见过了你姑母,就带小瑶回山东去吧。”

姑父说到后来,连语声也都有些哽咽,我心里难过,闪躲着目光,却恰巧扫过小罗成。他的头也低着,面上也是一番凝重。我突地想起他早先说过的话,他也是希望我和二哥留下的,那天我无心提起想要回家,他甚至大发雷霆。可今天,听姑父的话,他分明是在姑父面前替我和二哥说了话的,劝姑父体谅我们,让我们回家。这么一想,我对小罗成越发感念,又加着心里本就有些戚戚,只觉得眼眶就湿了。

三天后,二哥把军中的事交代好了,我也收拾妥当,终于要启程了。姑父、姑母和小罗成都来送我们。姑母忍着泪,强装笑颜给我们送行,姑父一遍一遍地说着珍重,只有小罗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骑马跟着我们,一连把我们送出了十几里还是不肯回去。看看天色,小罗成再不回去,晚上都到不了王府了,二哥便去劝他。才说了几句,我就见小罗成的眼睛红了,我赶忙上前挡下二哥,单把小罗成拉到一边,扯出一块帕子递给他,装作生气似的,语气生硬地道:“喂,小罗成,我就这一块帕子,你要是再哭鼻子抹泪的,我可没有多的给你。”

这话的作用真是立竿见影,只见罗成脖子一梗身子一挺,大声道:“谁哭鼻子了!”

我翻着眼睛瞅他,拿着那块帕子在他眼前晃:“那,这块帕子我可拿回去了,反正你也用不着。”

罗成脸一红,伸手从我手里拽下了那块帕子,也不拿来擦,只团在掌心。

“你回去吧。”我小声对他说,“不久以后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罗成抬起迷惑的眼睛看我,问道:“不久以后?你怎么会知道?”

我满有把握地冲他点点头,嘻嘻笑着:“我呀,就是知道!”

好不容易把罗成哄回了家,我和二哥便一路星夜兼程往回赶。到了潞州,二哥便要去二贤庄看单雄信。我嘴上不说,心里直在打鼓,有一个暗暗的希冀弄得我心痒难耐。我只能叹气,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在二贤庄见到王伯当啊!

到了二贤庄,单雄信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了二哥,他那一脸的笑容,我看得出,真是出自真心,没有半分装假。我等他们先叙了话才好意思开口,问单雄信道:“王公子和谢公子可在潞州?小瑶多日不见他俩,很是想念。”

单雄信半眯着眼睛看我,嘴边的笑我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在他总算回答了我:“真是对不住了,要让秦姑娘失望了。王贤弟仍在少华山和齐、李二位兄弟在一起,谢贤弟近日不在潞州,出门办事去了。”说完还冲我挤了挤眼睛。

他这一番动作,都是背着二哥做的,二哥没瞧见,我却看得一清二楚。本来王伯当和小谢弟弟都不在,我实在很是失望,但这会儿又瞧见单雄信这一连串奇怪举动,心里不禁疑惑:难道单雄信已经知道了我和王伯当的事吗?……

我揣着心思惴惴,一头担心单雄信把这事告诉二哥,我还没做好让二哥知道的心理准备,一头又好像在盼望着什么,仿佛我自己无法启口的事,倒希望借着单雄信的口说了,那我也不必再为难……

我这边心事重重,单雄信却早已放下了这话茬,下人送来了厚厚一叠信笺,单雄信亲自接了交给二哥,郑重道:“二哥,弟本当留二哥小住,然自从二哥去燕山,令堂有家书十三封至此。前十二封是令堂手书,最后一封却是嫂夫人的手迹,乃是说令堂重病,催二哥回家的。就是二哥这次不来,弟也正欲遣人去给二哥送去。”

娘病了!单雄信说了这一大通,我听得最明白的就是这一句。二哥最是孝顺,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冲出门,就要上马回家。单雄信急急追了出来,喊道:“二哥,弟还有一件事!”说着,他一个手势,便有下人牵出了一匹马来。我一看,禁不住开心地大喊大叫起来,正是二哥的黄骠马!在翼州时,潞州的差人只送来了瓦面金装锏,却说黄骠马已经作价卖了。原来,竟是单雄信买了,养在府里等二哥回来。

二哥也很高兴,他和单雄信如此交情,当年单雄信厚赠二百两黄金,二哥都不曾言谢,今天为了黄骠马,二哥冲单雄信深作一揖,道了一声谢。

单雄信送我们出了潞州,这一路上,二哥骑黄骠马,我的坐骑也是姑父王府的好马,我们两骑马真可说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用最快的速度赶赴山东,赶赴历城,赶回阔别已久的家。

                  第二十九章

秦瑶再悲秦安兄 秦琼初入节度府

仗着两骑马的脚力,我和二哥没多久就赶回了历城,沿着专诸巷一路往家赶,不料竟从巷头一直找到巷尾,愣是没找到自己家。

我停了马,跟二哥面面相觑地发呆,顺着巷子兜回来,打定主意再找一遍。张大妈家、李大婶家、曹大叔家……对了,这不是我们家对门的刘大爷家吗?我停下步子,站在刘大爷家往他家对门打量。本来那里是我家,几间草房,木板门和一个小院子。可是现在看过去,那真是不得了了!本该是我家的那院子,已经把隔壁原来小程家的院子一起合并了,什么草房、木板门……全都消失不见了,现在那里是新砌的好几栋飞檐楼房,门是橡木实心的,门口一对石狮子,正威武地瞪着我瞧,好像在说:“认识我吧?认识我吧?你不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

我张大嘴巴收不回去,就保持着这样木噔的样子朝二哥转过脸去。二哥显然也有点不知所以,犹豫了一下子,终于还是上前去拍门。我跟在二哥后头凑过去,即使这不是我们家,也得问清楚那我们家搬去哪里了。

“秦安,有人敲门,你去看一下吧。”

厚实的门里头传出声音,这下,我的嘴张得险些连累下巴都脱臼了。这是……嫂子的声音!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门开了,熟悉的声音照旧的温和宽厚:“是谁啊?”

“大哥!!!!!!”我平地窜起三尺高,扑过去抱住门里那人的脖子,使劲!使劲!使劲扣住!

“小……瑶……”大哥的脖子被我环住,呼吸都困难,勉强说出来的话仍然可以听出热切的惊喜。

“大哥!”二哥也奔了过来,一只手把我从大哥的脖子上捉了下来,另一只手握住了大哥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一起。我在一旁看着,伸长脖子,把自己的双手也覆了上去。三个人的手合在一起,我又想哭,又想笑,到最后只好弄得又哭又笑,就着大哥的襟子擦眼泪,心里只翻来覆去地滚着一句话:终于回来了!终于又见到大哥了!

“大哥,娘怎么样?”二哥没来得及问这房子问这院子,第一句话便是问娘。

听到二哥问起娘,大哥的面上显然沉重了许多,并不回答二哥的话,只说:“二弟和小瑶回来了,就都好了。”

我没太明白大哥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大哥和二哥往屋里赶,将要进屋时,在门口碰见了端着药碗的嫂子。

“弟妹,你看是谁回来了?”大哥含着笑对嫂子说。

“相公!”嫂子扔了手里的盘子,洒了满碗的药,一下子扑到二哥的怀里,连发髻都散了。

二哥松开了我的手,双臂揽住嫂子,轻轻地拍抚着,柔声安慰嫂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站在旁边呆呆地看,嫂子过门后,跟二哥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俩如此亲密。忽地想起在潞州的时候二哥跟我说的话,夫妻之间,或许真的就是那么回事,难怪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又有说婚姻跟爱情无关,看来是有些道理。就像二哥跟嫂子,在一起过日子,照顾家,照顾娘,还说什么好不好呢……

我在发呆,大哥却已上前捡起了嫂子泼翻的药碗,收拾好了,自己端了下去。我本想跟着过去帮忙,可到底心里记挂着娘,想早些看到娘,便留了下来,跟着二哥和嫂子进了屋。

刚一进屋子,我只觉得光线很暗。大概是为了让病中的娘能够好好休息,嫂子把窗帘都拉上了。屋子的里边,靠墙有一张庞大的床,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雕花的床架,看上去很是豪华。

“娘睡了。”嫂子指指那张床,对二哥和我说。

二哥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我索性蹬掉了鞋子,这样可以彻底地保证不出一点儿声。

挨到了床前,一看那床上躺着的人影,我心里顿时又酸又苦,痛得连腰都挺不直了。那……是娘吗……怎么瘦成这样了……在那样一张大床上,益发显得娘瘦……我和二哥离开这些日子,怎么娘就病成这样了……我的心里满是自责,早知道如此,即使二哥走不开,我也该先回来看看娘……

“媳妇。”娘在叫嫂子,低弱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越发觉得心酸。

“娘,媳妇在此!”嫂子赶紧上前应道。

“媳妇,先前我怎么听到我那太平郎儿的声音,想是他在外遇了不测,那游魂回家来了吧……”娘带着哭音,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大段。

听到这里,二哥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跪在娘的床前,哭道:“娘!是孩儿回来了!孩儿不孝,累得娘受苦!”

嫂子见二哥跪下了,便也跟着跪在娘的床前,附声道:“娘,是真的,是真的,相公回来了!是相公回来了!”

我见二哥和嫂子这样,心里难受得揪成了一团,跟着二哥跪在他身后,只是抹泪,哭得说不出话来。

娘终于明白过来,是真的二哥回来了,她颤颤巍巍地从床上起来,一把抱住二哥,又一伸手兜住了我,大哭了起来。二哥一边哭一边劝,好不容易四个人都止了泪,我再看娘,先前娘的脸病得失了色,看上去憔悴不堪,可现在,虽然仍是瘦削,但娘的脸上已分明地显出了神采,和刚才病弱的样子已是大不相同。

房门外有人敲了敲,大哥端着重新熬的药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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