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妙]智能帝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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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卡妙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笔直立在那里，就好像这条昏暗肮脏的小巷和雅塔卡玛沙漠、JFK集团大厦或是艾雯博士的琴房没有什么区别，那无时不在的、仿若结界的氛围依然铠甲般地罩在他身上，把他和这个尘俗的世界隔开，使任何想接近他的人都只能退避三舍。
他的脸大半都被笼罩在阴影里，只剩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撒加，在一片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凉凉的光，只有他的纤巧的双唇和那头石青色的长发是柔柔的。
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看着撒加，平淡而自然，没有半点尴尬或是不适。
良久，还是撒加先开口。
“为什么不说话？”他问。
“……等。”
“等什么？”撒加很自然地问，天哪，他还真像一个守财奴一样珍惜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连多一个字都不行。
“等你兴师问罪。”
“……”
撒加笑了，一瞬间，一切疑虑和不快都消失无形。
“原来你也会说笑话的，”他笑着说，“艾尔扎克说的没错，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覆盖着那片美丽冰蓝色的长长睫毛低垂了一下，代替点头。
“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撒加说着把穆先生传给他的照片递了过去，“当天闯进我朋友基地的就是这帮人，你认不认识他们。”
卡妙接过来细细看过，然后递还回去：“不。”
“这就奇怪了，”撒加喃喃地说，“我和艾俄罗斯一路上都很小心，应该没有被跟踪，会是谁干的？”
卡妙不说话。
“在你印象中，会不会有什么人想要陷害你们？”撒加又问。
卡妙摇头。
就在撒加认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出人意料地开口问：“你不怀疑是我做的？”
“不，”撒加笑着摇头，“我既然当初相信你，现在就绝不会怀疑你，我对我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是幻觉吗？一瞬间，撒加似乎看到那两片除了说话之外就不会再动的嘴唇向着两边微微展开了一个浅笑的弧度，转瞬即逝。
当撒加定睛再看，希望能再次看到那抹令人神往的弧度时，他却开口说话了。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撒加回答。
“想知道，跟我来吧。”

于是撒加和卡妙一起坐在了往美国去的飞机上。

他们出发前——
艾尔扎克站在后门口和卡妙默然而对。
“……是你的作风。经你手的事，就要负责到底是吧？”良久，艾尔扎克终于开口说。
卡妙点头不语。
艾尔扎克别开脸，片刻之后又转回脸来对着卡妙。
“联合政府已经从合成人监管部门调出了你的资料，把你列入了非法存在的黑名单，你这次出来得千万小心。”
卡妙点头。
“还有，”艾尔扎克补充道，“你不能用空间走廊了，智能联合会发现的，我替你准备好了一架隐形飞机，你带来的东西我都已经放那上边了，地点写在这上面。驾驶员绝对可靠，你放心吧。”
卡妙接过艾尔扎克递过来的纸片，看了一遍，把它撕了，仍旧点头。
……
卡妙似乎就不太愿意和别人说话。
是不是因为他认识的人类实在有限呢？撒加这样想着，卡妙已经从另一边的机舱里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铁灰色的长斗篷，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一双白皙秀气的手里提着两个降落伞包。
“拿着。”其中一个降落伞包落到撒加怀里。
撒加不解地看着在他对面坐下的卡妙。
“以防万一，”卡妙把另一个降落伞包放在身边，自顾自地戴上手套，“最近合成人反抗组织里的极端分子常用火箭炮轰击过往的飞机。”
“我怎么听你说话不像合成人？”撒加打趣地说。
卡妙看了他一眼：“不遵守妈妈制定的十大定律，他们是合成人当中的败类。”
撒加闻言，心里无故地一沉。
“是吗？”他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他又抬眼看着卡妙，只见对方戴上手套后，还刻意十指交握地紧了紧，一副生怕手套没戴好的样子。
卡妙对外人十分吝惜自己，他不仅少言，就连穿着也是，从不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哪怕是多一寸的肌肤。撒加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那场刀与刀的对战中，他也是这样，全身上下只露出了半张脸和小半截脖子。
真可惜，他的皮肤很美。
他永远都是这样严谨规矩、一丝不苟，无论是穿着上还是言行上，比起真正的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难怪，他是第一代合成人。
就一代合成人来说，他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只能到此为止了？这就是他两年来费尽心思寻找他的目的吗？
卡妙低着头，略略弯着腰，正在整理他的长靴，右耳上那枚红宝石耳坠随着鬓边一缕柔滑的长发微微颤动，看上去竟有说不出的诱人。他似乎感到了撒加正看着他，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撒加不自然地笑笑，别过脸去。
此后直到飞机平安着陆，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天已经黑了，他们在一片荒野里步行一段路后，在一家汽车出租站租了一辆车，驱车继续前进，最后在一座遍布着钢筋建筑、灯火通明却又给人一种极晦暗感觉的城市前停了下来。
撒加的方向感极好，虽然他一直没问要去哪里，但飞机从里约？热内卢起飞后一直往西北方向飞行，他们在来这个城市的途中还能看见海，估计现在他们应该来到了美国加里佛尼亚的某个城市，应该是洛杉矶吧？这个名为“天使之城”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了赌鬼、骗子、亡命徒和瘾君子的乐园。
入口处守着几个士兵，远远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见有车过来，立即有了精神，挺枪直立。
“停下停下，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士兵叫住他们，“要进城，有通行证吗？”
卡妙一言不发地把车窗摇下，从衣袋里掏出两张早就准备好的通行证递了出去。
和通行证一起递出去的，还有一叠钞票。
士兵会意地接过通行证和钞票，又往车窗里瞟了一眼，一抹暖昧又无耻的笑爬上脸来。
“哎呀呀，还真没看出来，细皮嫩肉，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还敢往这里来！”他把两张通行证拿在手里掂着，“小子，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这儿龙蛇混杂，搞不好怎么给人玩过了都不知道。”
卡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不理睬。
那个士兵更放肆了，他一只手托着下巴，斜眼瞟着卡妙：“怎么不说话？难不成真的是个娘们儿？没关系！只要你识相，大爷我会关照你的。”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伸了出来，作出一副索要通行证的样子。
那士兵见状，淫笑着伸手去拉，却对上了一双比冰还冷、比刀锋还凌厉的眼睛，他浑身打了个哆嗦，陡然停住了。
“……臭小子！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那士兵左右看看同伴，显然是觉得自己丢了脸，猛地举起枪！
撒加皱皱眉头，立即下车。
“兄弟，”他一闪身已经来到那士兵面前，把他的枪口拉向一边，“用不着这样吧？”
“你是哪里来的？要你管闲事？”那士兵不打算买帐，使出吃奶的劲想调转枪口对着撒加，可枪管就像在撒加手里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啊！您是撒加先生！”一旁另一个士兵突然叫出声来，紧接着迎上去，“真对不起，这小子刚来的，不懂事！”
对于联合政府的士兵里还有认识他的，撒加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可他没让这点情绪流露出来。
刚才那个惹事的士兵却完全坠进了五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您这次来洛杉矶有什么公干啊？是受了政府还是哪家大财团的委托？还是……”那个认得他的士兵向他弯腰笑着，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其他士兵像是受了他的影响，也开始点头哈腰起来，其中也包括刚才要动粗的士兵。
这里果然是洛杉矶吗？撒加淡淡一笑，不愿和他们多说废话。
“我和我的搭挡要进城，给个方便吧？”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那士兵说着向身后做了个手势，路障便打开了，“撒加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我们兄弟几个随时效劳！”
“谢了。”撒加说着接过通行证，回到车上，卡妙随即启动引擎。
车开离了岗哨，那些士兵还在远远地挥着手……
就这样，他们在城门口折腾一番才进了去。

……
灯红酒绿、五光十色却昏暗迷乱的街道上，成群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麻木地相拥，嬉闹声、叫嚷声和喘息声混和着廉价香水、汗水、酒精等糜烂的气味充斥在这个堕落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地亲吻着不知多少个异性和同性，相互淫乱着，相互注射着毒品寻求快感，不少人就在这过度的寻欢作乐中倒下，再也没有起来，其他人对此视而不见，踩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着他们的欢宴。
因为他们没有明天。
这个城市也没有明天。

卡妙和撒加就穿插在这人群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前一后。卡妙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撒加一声不响地跟着，他没有问要去哪里，和前方这人相处他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问，况且现在最好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他们这样的两个人出现在这艳俗的人群中本身就很惹人注目。
不断地有几只手、几副身体像是极度饥渴的人见了一片绿洲般，带着一些懵懂、又带着一些不知所谓地往他们身上粘过来，撒加还好，一挥手就把它们拨开了，可对于看似柔弱的卡妙，那些淫兴正浓的醉汉和色鬼却更加放肆。
对这一切，卡妙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他行走在这样的人群中，昂着头，身子依旧挺得笔直，一步也不停，对那些于他来说近于羞辱的动作，他只是时不时地侧身避过。他严格地遵守着合成人十大定律之二：不得随意对人类使用暴力。
……又一个不知好歹家伙的冲到他们面前背对着卡妙扒下裤子，对着他翘起屁股：“宝贝儿！亲亲我的屁股，我就给你双倍的钱！划算吧？”
周围的人群迅速地集结在一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哈哈大笑起来！
撒加没再多想，冲上去一脚把那个无耻的家伙踢出老远，拉上卡妙就跑！
身后传来一些人的嚷嚷和杂乱的脚步声，一定有人追来了，撒加不去管这些，只是拉着卡妙的手不停地住前跑，要是凭他们的实力，任谁都可以三拳两脚把那帮人打发了，可他清楚，卡妙只会在确认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才会出手，在这时候，保护他是自己的责任！
他不能让那帮人的脏手再碰卡妙一下！就是碰一下他的衣服也不行！那是对他的亵渎！
他们借着人群的掩护，跑进了一条昏暗的窄巷。
窄巷里有一条缝隙，撒加拉着卡妙一下子躲了进去。
……缝隙很窄，只够他们面对面紧贴着站在一起。
撒加喘息着，不由得笑了。
这大概是我们这辈子逃得最窝囊的一次了。
他原本想这么说，可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话不必说，对他面前的这个人来说尤其不必。
……撒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他猛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近。
这个比冰还冷的人，身边不是有一层结界一般的氛围把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隔绝在外么？
可是他却拉着他的手跑出了那么长一段路，现在还和他紧挨着、面对面站在一起。自己，已经打破他的结界，来到了他身边么？
他的脖子突然感到了一股细柔的、温暖的气息，来自对面那人，带着一丝似有还无、混合着淡淡蜂蜜味的薄荷香。
那气息平缓而规律，面前那人微微地垂着头，一片细软如丝的额发随着那气息在他的下颌和脖子轻轻滑动，撒加只觉得那里一阵酥麻微痒，被他变得极度敏感的神经瞬间传到全身上下每一根末稍，再由每一根末稍神经电流般地直传入大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那被他的额发和气息轻抚过的皮肤下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似乎都开始急速膨胀，几乎就要爆开来，让那出自自己身体里肮脏的血液溅那洁净的人一身！
卡妙只比撒加矮几公分，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高度，要是他抬起头，撒加再往前凑上几寸，嘴唇就能碰到他的额头，要是他的头再抬起来一点，撒加的头再往下沉几分，就能……
对于吻来说，那不是一个极好的角度么？
撒加狂乱地想，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胸膛对面那颗心是不是跳得和自己的一样快。
卡妙抬起了头。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时的冷淡据傲、也卸下了平日里的戒备和凌厉，而是充满了迷惘和困惑，甚至还带着一丝恍惚，一副身在梦中，神游天外的表情。
撒加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来，从他面前，自上而下地拂过，动作轻柔而仔细，却又是坚定的。
除了面前的人外，没人看得到此时撒加的表情有多么温柔，他唇边带着能够包容一切的微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手滑过面前人的视线时那张如同孩子般困惑的脸揭幕一般地出现在自己的眼里、烙在自己的心里。
他，能保护他么？
他，能给他想要的么？
……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紧挨在一起站着，也许很久，也许只有一瞬。
谁都不在乎有多久，时间对他们来说已不再重要。所谓“刹那间的永恒”，或许就是如此吧？所以撒加多年后仍然记得这也许很短又也许很长的一段。
那一刻，他们都离开了这肮脏昏暗的小巷，去到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去到过的地方……

而把他们拉回现实的，是一阵整齐而沉重的步伐。

撒加听出来了，那脚步声是出自于厚硬沉重的军靴，他下意识地按住卡妙，自己向外稍稍探出头去。
只一眼，他就缩了回来。
“是智能联合的佣兵部队，”他俯在卡妙耳边轻声说，“看样子起码50多人。”
所有的迷惑一下子从卡妙眼中一扫而空，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等等，”撒加按住他，“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会离开的，我们在这里躲一会儿。”
卡妙没有说话，点点头。
……
撒加的判断没有错，佣兵部队很快就离开了，他们这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奇怪，”撒加说，“智能联合的佣兵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联合政府已经把洛杉矶移交给他们了？”
卡妙点头，显然是同意他的分析：“来的绝不会只有这么些人，我们动作得快点。”

最后，他们在一座由一块油腻腻的破帆布遮顶，由几根腐烂的木棒随便撑起的破烂民居前停下。那破帐篷一样的民居旁，一堆烂木箱上，坐着一个面色青白、瘦如骷髅、老是弓着身子的人。他也许年纪并不是太大，可样子看上去比垂暮老人还要衰弱颓废。
看得出来，这人吸毒，而且毒瘾已经很深了。
当他看到卡妙和撒加时，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冷笑，可眼中放出的却是充满渴求的灼热光芒，好像那让他沉迷的东西又送上门来了。
“嘿……嘿嘿，”他的喉咙里发出就像是久未使用、已经生锈的一台机器突然被开动时所发出的声音，“连你这个当头头的都亲自出动了，看来是这事情是惹大了。”
卡妙不语，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叠钞票递过去。
那双连眼白都已经泛青的眼睛突然烧成了红色，他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从卡妙手里把那叠钞票抢了过去，大姆指在舌头沾了点口水，熟练地点了起来，数了两遍后还随手挑出两张扯一扯、晃一晃，映着那微弱的灯光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卡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丑态，直到他把那叠厚厚的钞票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
“你也看到了吧，政府已经让智能联合的佣兵部队进驻了，这两天开始交接。你和你那帮兄弟的资料已经从合成人监管部门调了出来，可是上黑名单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且是政府和智能联合两边的。兄弟，你这次的乱子惹得真不小啊！嘿嘿嘿，你要是不出手，矛盾永远是智能联合和艾亚哥斯那个蠢货的。反正智能联合就是唯一能制造合成人的大企业啊，艾雯博士的研究本来就是被他们买断了的，你何必这么沉不住气呢？让他们从艾亚哥斯那里得到一点翻新的资料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两边的矛头全指向你了，你把艾亚哥斯那份资料销毁了吧？现在他们就只有来找你了。”
“前几天去澳洲袭击艾亚哥斯的妹妹的，是什么人？”卡妙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后，淡淡地问。
“智能联合的新产品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那枯瘦的怪人不停地嘿嘿笑着，“他们正在开发新一代的合成人，准备进行大批量生产，组织一批合成人军队哩！”
“合成人军队？”撒加瞪大了双眼。
“嘿嘿嘿，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就是天性好战的生物，你以为能耐得了多少年的和平啊？现在那所谓的联合政府正在闹内讧哩，指不定多久就会打起来了！一旦分裂成功，智能联合的合成人军队和新武器就能卖个好价钱，顺便还能向美洲扩张，这个洛杉矶城不就是他们开始扩张的大本营吗？”
撒加是不知道这个怪人说的话可信度有多少，可如果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枯瘦的怪人仍旧嘿嘿怪笑，“智能联合的计划一旦实行，打起仗来，死的就只是合成人而已，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很残酷，可也不假，撒加不由得看了身旁的卡妙一眼。
卡妙还是平静如昔。
“那些换代产品，”他突然问出一个不搭调的问题，“是不是还没有注册？”
怪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说对了，由于这个计划是暗中进行的，而且还在实验阶段，所以没必要也不能注册，毕竟这种事还不能让联合政府知道。据我所知，这些新产品虽然还在试验阶段，可就质量来说，远比以前的任何一代都更优秀。”
说完，他又加上一句：“当然，怎么样也不如你优秀。”
这话似乎有所指，但是当着怪人的面撒加没有说出口。

“刚才那怪人所说的质量，是指综合素质吗？”一路上，撒加问。
“本来是的，”卡妙回答，“可自二代后期起，所谓‘质量’越来越倾向战斗力。”
“说句你可能不喜欢的话，”撒加半认真地说，“智能联合从开始制造合成人时，重的就是合成人代替人类厮杀的本事。”
“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同意，”卡妙淡淡地说，“我们是由人类制造的，就只能终生为人类服务，这是事实。”
这话说得撒加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他没有表露出来。
“艾雯博士终生为智能联合工作，现在他们要为难你，你怎么办？”他想了想，问。
卡妙转过脸看着撒加：“我很清楚他们在妈妈生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在妈妈去世后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使全世界为了自身利益任意奴驭我们的同类，甚至让我们毫不知情地自相残杀，他们是罪魁祸首。”
撒加没有吱声，其实他很想提醒卡妙：他敬若神明的“妈妈”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卡妙接着说，“妈妈不同，她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异类看待，她对我们比对她自己的亲骨肉还亲。”
这又能说明什么？当一个人想利用另一个人时也会和颜悦色地给足对方甜头吃！撒加对此很不屑，不过他不想和卡妙争吵。卡妙的言行举止中很少流露出任何与情绪相关的痕迹，可今天有些不同，应该是受了合成人军队这一消息的刺激。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划破了笼罩着这个城市的喧闹——
一瞬间，混乱的城市变得出奇地安静。
下一秒，街道上迷乱的人群里有几处忽地迸发出尖叫和吵嚷，有的人开始四下里逃窜，有的人开始到处找地方躲藏，而大多数人则是选择了安安静静地抱着头蹲下身，如同监狱里遇上狱警来巡察的囚犯。
……随着天空中传来的广播声，昏沉沉的夜色被几道由远及近的、刺眼的白光分割成碎片，一艘联合政府旗下的巡逻飞艇不慌不忙、缓缓地开了过来。
广播仍在继续。
废话很多，大意是为了防止合成人反抗分子对这个城市的渗入，从今天开始定时的全城扫描改为不定时，请各位居民谅解并予以合作……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扫描？这个词首先让撒加想到了加隆提到过的合成人扫描射线，没想到政府和军方这么快就投入了使用。
飞艇慢悠悠地、居高临下地从下方那黑压压的人群顶上飞过，白光扫过人群中的每一个角落，一点不漏。
卡妙对着那行驶缓慢的飞艇抬起头，刹那间眼中已放出凶光！
那是撒加从未见过的。
他们四周的人已开始跟着蹲下了，可卡妙仍旧站得笔直，左手已经条件反射地伸入斗篷下——那是掏枪的动作！
撒加记得，卡妙右边的枪套里是一把在不久前才升级为0。655口径的以色列军用手枪“沙漠之鹰”，这种枪在三次大战前就已经被誉为“袖珍炮”，足可见其威力，尤其现在加大了口径，又使用了改良后的玛格鲁姆子弹，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要是能打中油箱，一枪击毁这艘庞然大物不是问题。撒加没见过卡妙开枪，可一看他的眼睛就能预测到：这一枪必中！
卡妙是合成人，且已经被智能联合及政府列入了黑名单，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大批人类甚至同类的围捕！
他要行使他的自卫权了。
他疯了吗？撒加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过去，一手抓住卡妙想掏枪的那只手，一手握住他单薄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地！
身下的双肩剧烈地挣扎了几下，但撒加按住他的力量实在太大，很快他就停了下来，掏枪的手也从斗篷下收了回来，脱出撒加抓住他的那只手，顺着撒加在按倒他时为了护住他而从他肩后绕过来环抱住他的臂膀滑过，落在地面上微微撑起身。
卡妙原本只想给自己稍稍腾出点辗转的空间，可上方立即传来一股更大的力量，差点又把他给压了回去，好在这股力量及时地收住了。他感到上方那个强壮又矫健的男人正用自己的身体覆在他的身上，替他挡住扫描射线。他的双肩宽阔，手臂强而有力，胸膛结实而温暖，以一种几近拥抱的姿势护着他，把他的整个人都围进了他的身体……那铁石一般的心肠瞬间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这个人类比他强，第一次交手时他就知道，可那一次，在他可以一刀结果他的性命时，他竟然没有下手，还一次又一次地适时保护他。为什么？就算他不当猎人了，他依然是个人类，他为什么……
“别那么冲动，”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心，一切有我。”
卡妙不再动了，闭上双眼。他知道撒加说的是实话，扫描射线无法隔着一个人的身体找出他的存在，只要就这样不动，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
他忽地又睁开了眼睛！警报声？是合成人警报？难道……
他想抬头，可撒加按往了他的头：“没事，不是冲你来的，别动。”
尖锐的警报几乎响彻整个街区，卡妙不顾一切地抬起头往后看去，只见巡逻飞艇上放出的扫描射线定定地指向人群中的一角，那密集的人群被割开，分割线朝着西边更黑暗的地段快速延展而去！
来自飞艇上的广播还在继续，不过内容已经变成了：“注意！注意！在D12区发现了9个手拿日本太刀的黑衣合成人，现已向D14区方向逃窜，有迹象表明他们是合成人反叛分子，所有的驻扎部队及智能联合的佣兵部队请立即进行围捕，请城内居民注意安全并予以配合，不要打开任何发射扰频电波的仪器，如发现有其它有相似外形特征的合成人，请立即拨市政安全号码477……”
手拿日本太刀的黑衣合成人？
撒加一心护着卡妙，可广播他还是听清了，他一低头，正好对上卡妙的目光，想也不想地，他们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卡妙掏出两个耳机，其中一个递给撒加，另一个自己戴上。
“给我接通数据管理员，”打开耳机后，他对着耳机上的微型话筒说，“……冰河，马上给我接通洛杉矶政府驻军的专用合成人频道！”
很快，撒加的耳机里就传来了和刚才广播相同的声音，向城里的政府军和智能联合的佣兵部队提示目标的动向，以及在各个不同区域的部队赶往目标所在地的最佳路线。
撒加冲着卡妙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几乎同时起跑！
……
对自己的行动力，撒加从来是很有自信的，可身旁这个人一点也不比他慢，后来，他索性稍稍放慢了速度，让卡妙跑在他前方，自己在他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跟着。天上的巡逻飞艇还在，万一扫描射线查到了这里，他还可以帮他挡住。扫描射线最大的缺点是穿透力不强，此外，它只对合成人身上的条形码起反应，直觉告诉他，卡妙身上的条形码是在背后。如果……他还可以再一次护住他。
……一阵刺耳的杂音从耳机里传来，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于是两人停了下来。
“冰河，怎么回事？”卡妙对着话筒问。
片刻后，卡妙转过脸来对他说，“我们这边没问题，是政府军那边的频道被干扰了。”
撒加没有说话，往上指了指，卡妙会意，跟着他从旁边一幢最高的民居旁的安全梯上到了楼顶天台。
……“那边！”借着至高点，撒加很快找到了目标，他向着距离他们不到500米的一处暗巷一指，两人便匆匆赶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飘来，撒加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本来应该是近乎漆黑的暗巷，已经被染红了。
被人的鲜血染红了。
周围没有其他来增援的政府军或者佣兵部队，他们的动作并不慢，可还是迟了，他们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一个智能联合的佣兵小队已经被全歼，血流遍地，死状极惨，有的被一刀劈成两半，有的被铁棒打得脑浆迸裂，有的被钉在墙上，断气多时还反射性地抽搐着……9个手拿太刀、穿黑衣的人分散在暗巷的各个角落，或者以十分悠闲的姿势站着；或者蹲在一旁的安全梯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或者吸着烟，来个屠杀之后的放松；又或者，见有些佣兵还在抽搐，走上去想补一刀……
刀已经举起——
刀举起，枪响！
枪响过后，举刀人眉心多了一个弹孔，倒下。
其他8个人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抽出腰间的枪！
可就在他们开枪之前，手中的枪已经脱手飞出！撒加每一枪都不落空，每一枪都刚好把对方的枪打掉。
只剩一个，只剩一个人手里还有枪，他愣了愣，举起枪想要再次射击，可只听又一声枪响，他手中的枪也随之脱手飞出！
这次是卡妙放下了手中的“沙漠之鹰”。
“‘巨炮’AWX2080，十五年前生产的精装版，”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穿透力强、火力集中、手感好，缺点是装弹量太少，一把只能上4发子弹。它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杀人武器，不像是你用的。”
“那你呢？”撒加微微笑着，“你也不像是会用大口径‘沙漠之鹰’的人。”
“枪法不错。”卡妙看着撒加，还是不说多余的话。
“你也不赖。”撒加这句话确是真心的，他们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说话间，他已经抽出腰间的短刀，另抽出一柄宽而长的合金刀刃，装在短刀上，短刀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