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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五湖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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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意义上来说,依照这种法子炼出的丹药,确可令人死而复生。不过,却终究是镜花水月。”
“那你留着它……”
“此法虽是邪术,但其中所载炼丹之法精妙无匹,予我颇多启发。以前因这文字艰深,无暇细读,便趁今次,好好研读一番。”
尹千觞顿时心中释然:“难怪你指名要来这边,原来还是为着炼药的事情。”四下看看,他说道:“天快黑了,你这里似乎没备什么干粮。我去打猎,否则回头可要饿着了。”
说话间,欧阳忽然搭上他的肩头。引得尹千觞微奇:“有事?”
欧阳眯起眼,缓缓收回手:“无妨,只是想提醒你,我在此山布了些阵势,你小心些。”
“好!要是我被困住了,会大喊救命,那时你可一定要来救我。”尹千觞笑道。
欧阳回以一笑。待到尹千觞出去,他的笑意也随之敛起。
催动灵力,踩住柜底被石块掩住的暗扣。头顶原本石笋倒悬,嶙峋奇异的岩壁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两侧移开。
有人影随之显露出来。
骤眼看去,那上面密密麻麻站了十多个人。无论男女,皆是面色红润,胸膛微有起伏,发丝随着地风微微轻颤,看上去与活人并无二致。他们整齐地站在以石壁凿成的长格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做出除呼吸之外的任何动作。
这场面极其诡异,但欧阳却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许久,才重新发动机关将岩壁合上。
“……倘若将你留在这里,我便不能时常看到你了……”
*
*
*
尹千觞素来喜欢热闹,但与欧阳在一处时,他更愿意安安静静,莫要有外人来打扰。一年里共处的日子只得那么多,他不想还被无关人等分去。
是以这罕有人迹的山谷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每天忙于打猎拾柴,炮制野味,不但不觉清苦,反觉乐在其中。
可惜仍有一事不足:欧阳埋头苦读,竟至废寝忘食。非但一整天都不同他说一句话,有时甚至连吃饭休息都忘了。尹千觞劝了几回不见听,反被欧阳说成是打断他思路。尹千觞抓抓头,只好一见欧阳捧起书就避出去。
这天,尹千觞出来时见时候尚早,心道黄山虽然来过,却只游览了主峰,余者皆未及览胜,不如便趁今日去看看。抱了这个念头,他下了高岩,往前方山峰行去。
黄山胜景天下闻,这边的侧峰虽无甚名典古迹,但峭壑郁垒,枫松间生,五色纷披,灿若图绣。其景致秀美处,比之主峰亦不多让。尹千觞赏玩惊叹,不觉忘了时辰,越走越远。待醒过神来,虽未迷失方向,却也辨不出所在之地是何处。
树荫遮天蔽日,不易分辨时辰。尹千觞望见前方疏阔开朗,赫然是一块平地,索性继续往前走去。准备看看日影,好辨别时辰。
踏上草地,他低头看影子时,不由一愣:地上脚印纷沓,更有一道长长的草折痕迹,似乎曾有什么细长事物从其上拖过,一路没进前方密林。
断定此时应未到午时后,尹千觞思索片刻,决定向前再探。大不了等会儿用腾翔之术回去,应当误不了替欧阳准备午饭。
这边厢,欧阳将秘典翻过几页,忽然想喝茶,起身时忽觉眼前一阵昏眩。他知道这是连日看书、极少活动所致。想到欲速则不达,便收起蓬莱秘典,预备出去走一走,下午回来再看。
这处秘室是他前世自蓬莱国回来后所建,当初营造之时,已将山岩上每一处都探查得烂熟于心。往外走了几步,便觉无趣。料想尹千觞该是又在打猎,心道不如去找他。
欧阳早在尹千觞身上下了冥蝶粉,探得方向,也懒得施展法术,就这么慢慢走去。
心思一旦放空,许多事情便浮了上来。
他虽然未对尹千觞明言自己所看的是蓬莱国秘传焦冥之术,但有一点倒并未欺瞒他:炼化焦冥的法子确能予他一定启发,要是参详透彻,定可于他一直苦苦寻觅、却停滞不前的长生灵丹炼制之法上大有裨益。是以他连日来,全副心神都扑在译读秘典之上,对尹千觞的话置若罔闻。
但这却不过是原因之一。
铅汞、坎离、水火、阴阳……在熟悉的术语中,他渐渐找回心内宁定。若说一开始还有为暂时收束心神,不去多想尹千觞与他所中之毒究竟有何干系的心思,待到后来,他已是真真正正沉迷其间。
学之一道,博大精深,即便是他,也不敢妄言已无可读之书、可学之物。况且,造物有常,循其脉络,自知变化。不若人心,反覆不定。
收起秘典再回到人事,欧阳心神已不如初时纷乱,但却依然难下决断。
拾捌
欧阳找到尹千觞时,那人正躲在一棵树后,朝前探头探脑。
见状,欧阳将本已轻巧的步子放得更轻,收敛气息,悄然来到尹千觞身后。
但那人却是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反手在他臂上捏了一下,又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两人一同向前看去,只见十数丈开外,又是一块树木稀疏的空地。秋草苍翠,使得上面两个紫衫白衣的少年人越发显眼。
本来两处相距甚远,但修行之人耳聪目明,言语虽不听得十分真切,但也能听清八九成。
“……回去。”个子稍高些的少年说道。
脑后绑了一条长辫的少年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高个少年微微提高了声音:“师尊如何行事,不是你我干涉得的。我擅自带你出来,已是犯了规矩,趁早回去,尚来得及。”
“……若师尊发觉,我只说是我再三要求师兄带我出来。师兄被迫无奈,是以如此。”
“胡闹!你以为我是怕被责罚?”高个少年偏头看了看远处云萦雾绕的山峰,语气不觉温柔了些:“师尊每年大节时都要来这青鸾峰,今年虽回来得晚了些,当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师尊之能,还有什么事难得住他?定是被琐事绊住了。”
“师兄,中秋至今,已有近二十日。去年此时,师尊早在十日前便回来了。其间反常之处,你我皆知。否则师兄又怎会被我一说就带我出来?”
“……”
沉默半晌,高个少年近前,捉起长辫少年发间的残叶:“还痛么?”
长辫少年摇摇头,说道:“我第一次乘剑飞行,落地时手忙脚乱,自己摔倒,怪不得师兄。”
“我也是第一次御剑带人,没想到一路稳当,却在最后收刹不住,害师弟重重摔下。”他颇为抱歉地说着,一面伸出手去,似乎是想安抚地摸摸师弟的头。却在最后一刻改变方向,势若迅雷,手刀砍上长辫少年的后颈。
托住倒下的人,他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倘若真有古怪,又如何能让你冒险?师弟……你六年来未得下山半步,虽不见你说,但我知你心中必然不乐。今趟便算我私心作祟,后面的事,却与你无关了。”
他将少年打横抱起,口中默诵,腰畔长剑自动飞出,在空中划了个半弧,瞬间暴涨变大数倍,落到他脚下。
“起!”少年一声轻咤,飞剑随即拔高,越林向天疾射而出。
欧阳心不在焉。自踏入这林子以来,他便感到胸中有种若有似无的悸动,像是在追寻着什么,又像在呼唤谁。
是多心了吧?他不甚在意地想着。待到高个少年将长辫少年抱起,身形一换,原本是背对着他们的长辫少年,正好与欧阳打了个照面。
虽是惊鸿一瞥,欧阳心中却如遭重击,连手也难以置信地微微颤抖起来。
少年清秀的脸上,眉间分明一点朱砂。
“这就走了?枉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宝藏秘谋什么的,才来到这隐秘地方。这一路追踪的功夫都白费了。”看多了唐传奇的尹千觞不胜惋惜地说道。话音未落,他便见欧阳翻腕结印,使的赫然是腾翔之术。
“少恭?少恭?”见呼之不应,尹千觞满腹疑惑,也施展法术,跟随他一道腾空而行。
很快,他便发现,欧阳是追踪前面御剑飞行的两名少年而去。
尹千觞刚要发问,疾掠之间,突然也看清了被抱着的少年眉心赤痕。
他心中剧震,顿时不再说话,更加专注地隐匿行藏,同欧阳一起遥遥缀在飞剑之后。
约摸过得小半个时辰,云团中逐渐显出一点顶峰。远远望去,便觉其上屋宇华美,气象宏大。再细细一看,整座山峦之上隐有流光四溢,一看即知,是被灵光护住。
御剑少年毫无阻碍地进入灵光之中,山门也于此时缓缓开启。刚只开了一条缝,便有一个双髻垂辫的女孩急急奔出,迎向他俩:“你们去了哪里,陵越师兄!啊?!屠苏师兄怎么了?”
后面的情形,欧阳已没有耐心再看下去。
凝伫云端,他表情十分奇特。像是想欢喜大笑,却犹有几分不敢相信:“‘灵力隔绝’……这样大手笔的结界,世上又有几人能破?难怪以瑾娘一人之力,多年来遍寻不得。原来是藏在这里了……但他们是怎么扯上干系的?而那一半魂到底、到底……难道就在他身上?!”
旁边尹千觞看他面色不定,忙问道:“少恭,那少年是你要找的人么?”
“十有八九。”欧阳抚上胸口,闭目回想。先时的悸动,难道就是因为冥冥中感应到了另一半魂魄么?
尹千觞不知他心事,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面上显得比欧阳还要高兴:“少恭,另一半魂魄要怎么才能取回来?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此非久留之地,我们回去慢慢说。”
说是回去再说,但回到岩屋后,欧阳只是静坐出神,并不说话。
尹千觞等得不耐烦,想要追问,转念想到之前的事,怕贸然出声,打断欧阳沉思,只得依然避出去。
这一避便避到晚上。
两人如常一般并榻而眠。听到身旁匀净的呼吸声,尹千觞终是忍不住问道:“少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许久许久,久到他都以为对方睡着了,欧阳才慢慢说道:“还未想好。千觞放心,一旦决定,我必告诉你。”
得他允诺,尹千觞不疑有他:“好,万事还有我,你千万莫一个人担着。”片刻之后,听他鼻息,显是已经睡着了。
欧阳目光炯炯,望着黑暗的屋顶,毫无睡意。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尹千觞与他中毒有莫大干系。但沿路试探便可知:若真是他有意下手,那只猫就不会死,否则任谁都要起疑心。况且,尹千觞真要害他,早就害了,何必用如此曲折迂回的法子?
但是,那只猫却分明死了。
思来想去,只得一个解释:那人既是女娲使者,背负重大使命而来,除了同自己拼命外,多半会有其他后招,譬如秘术控制之类。保证能够在出现意外时,也能有挽回之机。
这无疑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但令欧阳辗转难眠的不是这些,而是另一种可能:设或此事不是女娲谋划,而是尹千觞——不,该是以前,当那人还是手持法仗,用冰冷华丽的面具与凡夫俗子隔开界限的巫咸之时,一手策划的呢?
——说不定,他的失却记忆也是谋划的一环。让自己完全失去戒心后,再不动声色地下手。即便不自知,也能达成目的。
一念及此,欧阳慢慢蜷起身体,心脏也不受控制地传来尖锐的刺痛感。重新寻回半身的喜悦早已不知去向。
曾经的过往俱都在此时一一从眼底掠过。
观风弄雪,赏花饮酒,把臂同游,纵情声色……那人说永不负他时的定笃,说他最重要时的坚毅……寒夜相拥的温暖,阳春静坐的对视……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他再用一次探魂术,多花些时间,将尹千觞长久以来的记忆统统看过,那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想到这点,欧阳立即起身。但看着沉睡的尹千觞,他伸出的手迟迟未能结出完整的法印。
——倘若真的确认这人确是怀有预谋,那他又待如何?
他该如何……自处?是杀了他抹却一切过往,还是、还是……
欧阳慢慢闭上眼睛,想到的是那天他刚刚意识到尹千觞也会中毒时,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如深冬重雪。
一旦确认,过往情谊是否也会变成漫天白雪?冰冷无暇,无喜无悲,亦无生趣。
——与其清醒地痛苦,不如糊涂地快乐。
欧阳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白这句话所带来的彻骨寒意。
“千觞……”他伏下去,与那人额头相抵,状若呢喃:“你令我很是为难,我不喜欢这样。既然我无法……那么……”
欧阳神情一寸一寸变得冰冷,没有再说下去。他几乎是痛恨着这样懦弱的自己,却依然没有确定的勇气。
——既然我无法下狠手,那么,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我只有将你当做变数,远远隔绝开来。
拾玖
西域小镇,桑落酒居。
酒家善酿桑落酒,故而以酒为名,而桑落酒之名又袭自桑落河。据说西域母马,饮此河水者皆乳汁甜美,用乳汁与葡萄一同酿成的酒,便呼为桑落酒。前人曾有诗曰: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酒家虽处西域,掌柜的却是中土人士,一应陈设乃至喜好,依然是天朝样式,颇为风雅。这日,酒居重新抿刷完墙壁。掌柜正同伙计商量着该挂哪位名家的字画时,却听座中有人长笑起身:“与其膺品,不如真迹。与其雕古,不如述今。”说罢,顺手拿起柜台上的毛笔,饱醮墨汁,当场在墙壁上笔走龙蛇。
这人在小镇上待了颇有一段日子,自称从江南而来。掌柜的见他与自己同乡,在一堆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中格外亲切。兼之这人见识颇广,谈吐不凡。故而只要他来,会账时都颇为照顾,引得这人来得更勤了。
当下见他这般自说自话,不等主人点头便自顾自动了上手,非但掌柜的目瞪口呆,其他客人和伙计们也全都看傻了眼。
一时间,酒居内只有毛笔落在墙壁上发出的刷刷声。
这时,却听窗外扑棱棱一声,飞进来一只尖喙黄羽的鸟儿,绕着那人转了一圈,落在他肩头上。见状,那人脸色一变,当即掷了笔,转身便走。众人阻拦不及,竟眼睁睁看着他去了。
待反应过来,掌柜的又气又心疼,刚要叫工匠来重新刷过,却在抬起头时愣住了。
醉来石上披襟卧
觉后林间掉臂行
每到夜深雪霁处
蟾光影里啸剑声
狂草如飞,七言若剑,飞虹流光,豪气夺人。
可惜,却尚缺一联。
掌柜的呆呆看了半晌,如梦初醒,急急吩咐道:“快,快去将那人找回来!”
“啊?”受掌柜常年熏陶,也认得些天朝诗句的小伙计会错了意,惋惜地说:“我瞧着这字龙飞凤舞,挺有气势的,写在这儿也不跌咱们店的份。你老又何苦要叫他回来赔钱重刷?”
“少废话!连你也晓得好,我能不知道?”掌柜的急得只差没跳脚,“你们赶紧将那位客人找回来,千万记得要客气些,我还要请他写完哪!”
“啊?哦!”
但等伙计们追出去时,那名布衣散发,潇洒不羁的青年早已不见踪影。
*
*
*
夜,江都昌平客栈。
目送百里屠苏与风晴雪出去后,欧阳返身回房。
两年来明察细访,欧阳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屠苏便是当年的韩云溪,自己那一半魂魄便是被封在他体内。只是这小子阴差阳错之下被天墉城执剑长老救走,故而自己才遍寻不得。再有今日瑾娘亲开天眼批命,这把握已是十成十。使得欧阳越对屠苏上心着意。
他本打算为着日间瑾娘卜算之果,与屠苏长谈一番,安慰几句,但现在看来,已有人替他做了。
也好,省却他再费功夫。且趁此闲余,将接下来的事情再理一理。
雷严近来动作颇大,先是一举夺下掌门之位,继而将不受他拉拢的长老一并屠戮干净。雷严虽未向欧阳下狠手,却也是撕破脸面,将他软禁起来,并强迫他炼制一些药性极为霸道的丹药。
幸好他深知雷严性子,早已留好退路,得以带着寂桐一同脱身。
但玉横却是取回魂魄时必不可少之物,欧阳还得设法将其夺回。
一者玉横,一者将百里屠苏身上的魂魄封印,都亟待解决。
问题多多,好在除却玉横被雷严弄成碎片,需多费些功夫外,其余事情尚在他掌握之中。虽然他不曾耳提面命,但众人却无不按照他的意思,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
唯一不妥的,或许只有一个人。
但欧阳刻意不去多想。偶然掠过,也只对自己说:不过是件跑腿报信的事情,谅来那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二载光阴转瞬即逝。这其间他专注于夺回魂魄之事,极少有闲暇想起什么人。
只是偶尔夜中惊醒不成寐时,会有一种深刻的孤寂感萦绕心间,挥之不去。不过,这感觉便如夜雾一般,夜半来,天明去。晨曦一照,随即消散。
但,也许只是暂时隐没,因为它总会于下一个夜晚归来。
这时的欧阳并未料到,自己千算万算,仍是漏了一着。或许换谁也想不到,追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竟会挑这个时候向他下手。
*
*
*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时移事迁,昔年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成鬼窟,今日更又多添几名鬼丁。
多年来行走江湖,尹千觞并非一昧良善之辈,令敌人重伤乃致残废之事,他没少做过。但若说杀人,这还是头一遭。
他却并不后悔。
即便欧阳已传信与他,说明自己无恙,要他照旧按原计划行事,他还是不能不担心。
两年前欧阳说要专心炼制止痛祛病的丹药,再徐图魂魄之事。自此以后,二人再没见过。
以往至多隔上三四个月,欧阳便会召符传书,与尹千觞约定在何处见面。但这两年间书信往来,除了互报平安、说依然忙于炼丹之外,再未提起见面之事。
——救命丹药,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炼出来的?他耗费心神炼药,自己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
每回抑制不住想去看他时,尹千觞总这么安慰自己。欧阳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无论做什么决定,总是有道理的。自己既然在炼药上替不了他,那末就帮他做些别的事好了。
尹千觞遂来到昆仑山下,慢慢打听天墉城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修仙门派,来头大,法力深,硬拼不行,硬抢不过,只有拿出功夫慢慢磨,寻隙再做打算。
他在山下盘桓一年有余,倒也偷得几回空子,随着送东西的商家一道上过山。可惜都只在山门前站了一会儿,连仪门都没得进就被打发下来。莫说那长辫朱砂痣的少年,就连同负责采办的弟子,也没能搭上话。
正当尹千觞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江湖帮派来探探路时,欧阳的传信到了。
原来,他这些功夫都白费了。欧阳早已同那少年结识,并请他过去襄助。
换了别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丧气,但于尹千觞而言,这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尚未高兴多久,欧阳便出事了。
青玉坛……雷严……擦拭着染血的重剑,尹千觞神情是少见的冰冷肃杀。
他懒得再找什么借口。近乎厚脸皮一般,自说自话同屠苏一行凑到一块儿。一行人中,只有那个叫风晴雪的小姑娘对他和颜悦色,余者要么冷淡,要么戒备,要么看不顺眼。他也毫不在意,表面装得嘻皮笑脸,心中却无比焦虑,时时记挂着欧阳。
终于寻到雷严所在之处,亲眼见得青玉坛强掳幼童,挟持欧阳,欲为残暴之事,众人都是既惊且怒。尹千觞犹甚。看到两年未见的欧阳被法阵禁锢于高台一侧,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时,他简直恨不得立即往雷严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欧阳的丹药实在厉害,单是几名妖化弟子,便强横无匹。勉强挡下攻势后,居然又来一个妖化的雷严,更是凶悍。尹千觞一面抵挡,一面在心中苦笑:早知道也让欧阳炼瓶不会妖化的丹药给自己多好。
接下来他才明白,这药不单会令人妖化,还能要命,还是没有的好。
——其实雷严说得没错,少恭的手段,仍是未变……
屠苏反常的惊呼,打断了尹千觞的游移思绪。
“这个笑声……笑声……我、我听过!”屠苏俊颜苍白,拔剑在手,直指雷严:“你!是否曾经去过南疆?!乌蒙灵谷!你曾经到过那里?!”
雷严的表情十分奇特,即使他整张脸已扭曲得不似人形,也依然能看出惊惧不信:“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对峙的屠苏与雷严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乌蒙灵谷”四字时,尹千觞蓦然间变得与屠苏一般脸色苍白。力战时也未曾脱力失手的重剑,几乎直坠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5W多字了,自我表扬一下=V=
廿
诸事既毕,回到安陆美美睡了一觉,方兰生重又生龙活虎。见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儿,便撺掇着欧阳一起出去转转。说难得来一回,总不能连风土人情都不晓得,就这么走了。
不想还未走过半条街,前来道谢搭话的人就有十几个。初时方兰生还喜孜孜地应着,只觉终于做了一回传奇里的英雄大侠,颇为自许。待到次数多了,便觉得消受不起。拉着欧阳刚要回客栈,却被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拦下:“两位便是救了孩子的侠士吧?”
“是啊……”方兰生答得有气无力,以为又是一个来表达崇敬感谢之意的。
没想到那书生自报姓名后说道:“几位侠士壮举,堪称义薄云天。小生无以为报,特就今日诸位英雄事迹赋诗一首,还望两位斧正。”说着,取出一张纸笺,毕恭毕敬呈到二人面前。
方半生对写诗最是头大,但最爱品评别人的,当下便接过来同欧阳一起看了。
淡绿的戎葵笺上,一笔清逸端丽的褚楷,尚未细看,便令人有雅致风流之感。
方兰生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字!”随即念诵出声,“花界倾颓事已迁,浩歌长望意茫然。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好、好!好个花界倾颓事已迁!”
得到夸奖,那许姓书生殊无欢喜之色,作揖道:“小生看两位通身书香卷气,想来定是饱学之士,劳烦还请替我指出不足之处。说来不怕两位笑话,先生同窗,皆说我文章学问已到火候。但我参加两回乡试,却皆是落第。我苦思许久,因想到或许是周围之人顾虑我言面,是以宽言相慰……此番还请两位勿要顾忌,直言相告。小生感激不尽。”
“哦……”方兰生摸摸头,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啊……对了,你刚才说,这诗是为我们救了孩子这事儿写的?”
他隐隐捉到一点头绪,看到许书生点头时,灵光一现,大声道:“我明白你为什么屡试不第了!这根本就文不对题嘛!”
这时,他感觉到衣角被欧阳轻轻扯了一下,顿时醒悟自己把话说得太直白了,赶紧补救:“我是说……呃,你这诗确实挺好的。不过,似乎和今天的事没多大关系……当然,我不是说要你对我们歌功颂德什么的,只是、只是,这诗的确跟我们不搭调。”
许书生若有所得,道了谢高高兴兴走了。见他走远,欧阳微微摇头:“小兰,你这莽撞的毛病实在该注意了,否则一个不小心,净是得罪人。”
方兰生自知理亏:“好好,我记着了。这人不也没生气吗……”他一心想转移话题,瞥眼见街角转过个人来,散发布衣,手里还提着个酒坛,正是尹千觞。眼前一亮,顿生捉弄之心,便招手叫他。
尹千觞本不待过去,但见欧阳也在,脚下一顿,终是过来:“何事?”
“你看看这个。”方兰生将刚才的诗递给他,假惺惺说道:“有人特地为我们做的诗,我同少恭已经看完了,你也品评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他说得很是客气,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趁机削他一顿,看这酒鬼以后还敢不敢再滥用诗经。
尹千觞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看完,随口说道:“事实变迁,连求长生的庙宇道冠也变成废墟,唯有四时恒在,不因尧存,不因桀亡。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欧阳原本在旁含笑听着,却不想尹千觞会这么说。顿时记起日间在始皇陵、两人彼此装作互不相识时,方兰生对他说的一句:“听说和晴雪的大哥长得挺像。”
此言本可一笑置之,但之后独处,却连尹千觞也来替那小姑娘求情开脱。更何况,现在又神色萧索地说出这番话来,倒像是已经记起一切,却不愿就此翻脸,只借机来嘲讽自己:所欲所谋,皆是妄想。
欧阳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陡然掀起波澜。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若在平日,尹千觞早该发现他的异样。但偏偏他自己近来也是心事重重,乍眼看了那诗,也未留心,便随口将感慨说了出来。谁知道正撞着欧阳心病。
方兰生分毫不知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心事,见尹千觞居然答得头头是道,看来肚内很有些真材实学的样子,只得愿赌服输。但嘴上还是要硬气一下的:“想不到酒鬼也会读书,真是看不出来。”
正嘟囔着,忽然远远看到襄玲,登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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