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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青霄有路,黄金无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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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全无所知。”玄霄怔然,只记得当时确实有一道力量突然闯入,助他施展出了羲和斩。
……凤凰花仙?
“我遇到过她。”云天河将当年花仙赠花与他的事说了一遍。
琼华故地那片凤凰花,有一个小小精灵默默爱着他?生前死后都不曾忘怀,剩下最后一点神识还惦记着他?
茫然震惊,玄霄一时无言。
*
玄霄法力被封,他幻化出的“叶府”失却灵力的支持,轰然一声,无论是断壁残垣,还是残余的房舍,全部都消失了。
孤峰险峻,荒草残枝,满目萧条。
“大哥别急,总有办法解开的,”云天河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慢慢想办法,人多总能想出办法来。嗯,我去找紫英,紫英毕竟是一派长老,认识的人也多,让他也一起想。”
“不必,我没事。”
云天青仍是仔仔细细又给他把了一次脉,目光在玄霄脸上一转:“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动怒。”
玄霄抬眼与他对视,笑道:“我也以为我会动怒。”
云天河原本想让他爹和玄霄都跟他回青鸾峰去,但看玄霄对此地似乎还有所眷恋。再看看他爹,云天河似有所悟,便带着云胡勇气二人先回去了。
洞府被毁,满地乱石,两人只得收拾了东西,暂时转移到附近一座山上。
玄霄重伤初愈,法力受封,此时看着对面的孤峰乱石,心境有些起伏不定。
云天青知道师兄正想着事,便不去打扰他,枕着手臂睡在他身旁的草地上。这一睡便睡了很久,醒来时,天空一片星野灿烂,原来已是深夜。
玄霄依然坐在他的身侧,不观星,依然看着对面的山峰。
黑影幢幢,群山无言。
玄霄回想着他的过去,一片东海困住了他数个甲子,而他留在这山中也有十余年。
九天玄女的神咒困住的是他的身,他的剑,并没有困住他的人。既是如此,他为何始终留在这里,守着这一片山?
为了云天青?
要知道云天青比他更喜欢尘世。
为了清静?
数百年的孤寂也已经够了。
几百年前,佛门禅宗有这么一桩公案,有个名叫道信的小沙弥去拜访三祖僧璨大师,以求解脱之法。
大师却问道信:“谁缚汝?”
他答:“无人缚。”
于是大师笑了:“何求解脱?”
的确。
既然不为人所缚,为何还要求解脱?说起来,能束缚住自己的,无非是自己。
他的过去,他的迷惘,何尝不是一道道枷锁,牢牢将他自己困住。
“师兄在看什么?”云天青伸伸懒腰坐了起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山。”
“好看吗?”
玄霄没有回答,睫毛动了动,星光倒映入他的眼底。
过了许久,他说:“我还是有些事情没能想明白,或许我该入世一行。”
云天青看着玄霄的侧脸,以及他那被雾气沁湿的鬓发,莞尔一笑:“师兄打算离开这里?”
“嗯。”
“打算去哪?若是蓬莱博山,你可得负责带路。”
既是入世,又怎么会去寻什么传说中的仙境?玄霄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陪我?”
“嗯,我陪你。”
“既是如此,去哪里并不重要。”
红尘
云天青闻言一怔,疑惑地看向玄霄,见他神色如常,淡然与他对视,眸光澹澹。
以玄霄的性格来说,在身受重伤之际被白辛趁机封掉全部的法力,他应该当即怒火狂烧才对。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打了白辛一掌而已,脸上虽有怒色,但云天青知道,他并没有动真怒。
云天青不住感慨,师兄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
不过有这样的变化,倒也不坏。
“既是如此,凡事都由我来安排。”云天青笑着说。
玄霄没有反对。
天明之时,两人稍微收拾了行囊,诸如各色药物、换洗衣物以及清水之类,统统往乾坤袋一丢,随即并肩离开了武陵源。
两人一路东行,毫无目的地乱走,逢山则登,遇水则涉,每日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前行,日落时或幕天席地,或踏着月色夜行。
有时遇到作乱的妖物邪修,或是剪径的山贼,两人也不介意当一回侠士,替天行道,出手稍加惩戒一番。
这样的生活,让云天青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与玄霄奉师命下山历练的那段时光。
人生真是奇妙,几许悲欢离合,多少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转回去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玄霄目光温煦许多,话也多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说十句回一句的冷面师兄。
连日来,两人山中漫步,偶尔路过小镇山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
一场山雨过后,山路泥泞难以前行,云天青灵机一动,随手摘下一片枫叶,化作一叶扁舟,然后与玄霄登上小舟,顺流而下。
溪流蜿蜒,但见两岸青山相对出,山岚缭绕,倦鸟回巢。
云天青在船头半躺着,手里拎着一枝茂密的树枝遮住夏日的阳光,虽是躺着,却不安分睡觉,两只眼睛从树枝的缝隙处看了出去,山景水色,以及玄霄的表情一一收拢进眼底。
“师兄你看,”他伸手一指迎面而来的两座山峰,“这两座山一样高矮,像不像你我二人?嗯,这一边的是你,那边的是我。”
玄霄看他一眼,敛起眼中嫌弃的目光,反问道:“你多大了?”
“师兄,你该赞我是童心未泯才是!”云天青坐直起身,朝玄霄凑了过去,眼睛异常明亮,似乎真的在等待他的称赞。
玄霄的目光在他浑身上下打了个转,笑道:“童心未泯是吗?是不是还想变成娃娃的模样跟我要糖?”
云天青一愣,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师兄,你对童心未泯的理解很有偏差,身为师弟,我必须给你好好解释一下。”
“……”
对于云天青来说,逗玄霄是每日必备的事,他是反驳是无语都好,云天青都觉得分外有趣。
日子过得悠闲,云天青偶尔也会想到某些别的事情,比如那些莫名其妙的神仙。
玄霄的功力被封,白藏感应不大他的气息,想必短时间内都不会出现。
白辛说会阻止他入魔,但此人言辞闪烁,不能指望,他说的话更不可全信。
所以凶神白藏始终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剑。
然而,他们眼下还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即便玄霄与他全盛之时联手,也不是白藏的对手。
……罢了,多思无益!
难得天气这么好,玄霄的心情也不错,云天青才不愿意想那些事情。
他爱来不来,真遇上了,再说!
这般想着,云天青又躺回到船头去,一时不留神,宽大的衣袖便沿着船身垂了下去,浸到溪水里,顿时湿了一大片,而他还不曾发觉。
玄霄偶然看到了,本想出言提醒,想了想,伸出手去,越过云天青的身体抓住他搁在船侧的那只手,捞起袖子拧干了,再细心地展开,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云天青枕着另外一只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玄霄做着这一切,趁机握住他的手。
“做什么?”玄霄不解,却没有甩开。
云天青笑道:“师兄,你现在的模样,用夙莘师妹的说法就是,你越来越像是一个好男人了!”嗯,还是会疼人的那一种,最后半句云天青没有说出来。
见玄霄不回应,云天青伸手推推玄霄,说道:“师兄,你好歹也反驳一下,一声不吭的,岂不就是默认了?”
玄霄还是沉默,云天青见了,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云天青的世界里,玄霄就像一块巨大的山峰横贯在他人生的每一处,他绕也绕不开,躲也躲不掉。
可说到底,他自己却是连绕和躲都不愿意的,嬉皮笑脸迎了上去,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
偏偏这个人……这个人的性情也跟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你说他全是如此,丝毫不解半点风情,倒也不对,他也是会解一点风情的。哪怕是在最克制守礼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知道邀师妹共赏繁花,可是再进一步,恐怕他就是什么都不懂了。
琼华东海一别数百年,重逢时,云天青曾有一瞬觉得玄霄是懂的,他什么都懂,却一直停留在原地,是在等他先开口,还是在迟疑些什么?
这十来年里,云天青不时也试探过。
说有所得,或是毫无所得,都不大对,因为云天青自己也不知道试探出了什么。
生生世世山盟海誓,云天青可以张口就来。可对着玄霄,云天青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呆头鹅,至于玄霄,那可不是像,简直就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点靠近,又怕他抗拒,所以显得格外笨拙。
踌躇不前的,或许不止是玄霄一个,云天青忍不住就笑了。
玄霄看着他脸上古怪的笑意,不由问道:“无缘无故,在笑什么?”
云天青叹了口气,又抓着玄霄的手,拍了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着师兄你啊!”
玄霄不解:“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可想的?”
“正因为就在眼前,才要想。”
玄霄望着远处青山,薄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玄霄,”云天青缓缓地说,“我现在心里在想一个人,还有一件事情,其实这个人还有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见玄霄神色平静如初,毫无所动,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我也明白,我不说,那人自然不知道的。即便我说了,也未必……”
“支支吾吾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玄霄听得有些不耐烦,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低头一看,与云天青目光一触,语调却顿时缓和下来。
他本想问云天青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话到嘴边,不知为何,还是改了口:“天青,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好,不需要点破。”
仿佛怕云天青还不理解,玄霄伸出食指,指了指云天青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抿唇不语,错开目光继续遥望群山。
云天青愣住了,看着暮色中玄霄的轮廓,心中又是惊又是喜,随后开出了一朵花来,随风摇摆着,扭着纤细的花杆,无比欢喜。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随风飘飘荡荡飞到了高处,止不住地笑着,笑声远远传了开去,然后那物又缓缓落了下来,落到地面,终于熨帖了,安稳了。
云天青换了个姿势,听着身畔溪水缓缓流淌的声音,渐渐睡着了。
*
即便点破了那一层,两人相处时依然没有什么大变化。
又一日,云天青认真地看着玄霄:“师兄,既然是要入世,我们可不能继续在山里转着。”
“你欲如何?”
“不在红尘里打滚一番,又怎能算是入世?哪里人多,我们便去哪里。”
红尘世界,最繁华的一处不外江南。
不日,两人便到了江南的某个小城。江南多水路,云天青便租了一艘小船,与玄霄一同泛舟。
途经一段水面时,两人发现两岸尽是秦楼楚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站在楼上招揽客人,水面上不时还会花船朝他们靠过来,遍身绮罗的歌女抱着琵琶站在船头,柔声问他们是否要听小曲。
云天青摆手婉拒,回头看着玄霄,笑道:“要是过去我把你带到这来,你多半只会甩下一句
‘成何体统’,然后拂袖而去,半个月都不理人。”
玄霄想了想,答道:“也不是。”
“难道你还可以换另外一句?”
“云天青!”
云天青击掌笑道:“就是这句!”
“嬉皮笑脸,无聊。”玄霄转而望向船外,斜倚着船舷,不再理会云天青的胡话。不远处有歌女拨弄着琵琶,柔媚小调隔着水面传了过来,和着嘈杂人声,听不大真切。
云天青一个人说了一会儿,觉得玄霄一副装聋扮哑的模样,不止无聊,简直无趣,忍不住整个人凑了过去,一手轻托着玄霄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沉浮
玄霄眸光清洌,不偏不倚直视回去,水光潋滟,映入他的眼底。
云天青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唇瓣,柔软温暖的触感,就不知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玄霄不曾料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亲密举动,一时有些失神,强作镇静移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淡笑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师兄,书中有云:五色令盲,五音令聋,五味令爽。倘若为了维持灵台清明,不惹魔障,不辨五色,不知五音,不尝五味,岂不是本末倒置?”
玄霄抓住他的手腕,让某人的“魔爪”远离他:“你这是诡辩!”看似淡定悠然,然而那慌忙垂下的眼神还是暴露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云天青看在眼里,顺势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想放开,嘴角弯弯:“师兄,看久了还真觉得,你真是越看越顺眼。”
“你也不差。”
“哈!玄霄师兄也会有这么说话的一天,我云某人真是功力不浅!”
“你是指,近墨者黑?”
“好,我是墨。”
两人一路游玩,几日后便来到了太湖边。太湖水面开阔,云天青改而租了一条精巧画舫,付足了工钱,便笑呵呵地将一干船工请下船,拉着玄霄游湖去了。
这一路上云天青的安排,玄霄全无异议,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此时云天青弄了一条海船,说要出海寻宝,他也照样会舍命陪君子。
画舫沿着湖岸缓缓向前驶去,云天青在船中准备了不少酒水吃食,布置妥当后,便拉着玄霄对面坐下。
云天青把一壶蜜酒丢到玄霄怀里,他手里还抱着好几壶,一坐下去,也不管玄霄如何,自己倒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表情甚是惬意满足。
他这个人一向是喜爱饮酒多过于劝酒,此时最爱的蜜酒就在手中,哪还有心思去劝别人喝酒?玄霄知道他向来如此,也不多话,随手揭开了壶盖。
湖光水色,美酒佳肴在前,画舫之中两人对饮,偶尔再说上几句话,悠然且自得。
忽然一阵清亮的笑声传来,两人闻声看去,便看到湖畔有长长的木桥伸向湖心,几个妙龄少女正在水边浣衣。
几人中一个身穿湖水色衣裙的少女尤其活泼,洗衣服的同时还不忘玩耍,弯着身子不停向另外几个少女泼水。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丫头便遭了大难,全身上下都是水,只好连连讨饶:“落苏姐姐,可饶了我吧!”
待船行得近些,云天青看清那名少女的模样,心中一惊,收回眼神时,恰好迎上玄霄的目光。
“夙莘?”他问。
“嗯,是她。”
轮回转世,面目已变,但他们都知道,那就是夙莘。
只见几个少女联手反击,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落苏大战全胜,骄傲地高高昂起了下巴,满脸都是狡黠笑意。
少女们被她泼得满身是水,见她笑得这么欠揍,接二连三扮了个鬼脸鄙视回去。
落苏倒是矜持起来,不去理会她们的作怪,捞出木盆里的衣服洗了起来,缓缓说:“一个个都学会偷懒啦?这样可不行,这么懒的大姑娘,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她这么一说,少女们羞的羞,恼的恼,有好几个跺着脚朝她冲过来要拧她一把,落苏灵巧地一一避开了。少女们正拿她没办法,突然其中一个少女伸手一指:“看!那边是谁来了?”
一个高大的青年缓缓朝着湖边走来,眉眼清俊,只是脸上毫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滞,总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
少女们一见他来,轰然笑开了,其中一个嘴快的抢先说道:“落苏姐姐当然不怕嫁不出去,人家早有大木头了!”
落苏不搭理她们,快步走上去:“不是告诉过你别跟着我出来吗?”
来人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扁担和水桶,示意她自己是出来挑水的,又拿着一朵新摘下的紫色鸢尾递了过去。
少女们又是一阵哗然。
落苏登时羞红了脸,旁边早有调皮的女孩子抢先夺过青年手里的鸢尾,不顾落苏是羞是恼,径自替她簪到发髻上。
少女们连连拍手叫好,显然很乐于见到这个刚刚欺负过她们的同伴羞成一个小红脸。
落苏一把将花扯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气极了,叉着腰对青年瞪眼,青年却只是憨厚地笑着。少女们还在起哄,落苏急得跳脚,只好咬牙推着那人往外走,口中骂道:“笨死了!挑水该往上游走,这边是我们洗衣服的。走啊!还不走……”
“是偃师之术?”玄霄忽然问道。
“嗯。”青年出现的时候,云天青也认出来了,偃师奇技果真名不虚传。
他曾听云天河讲过,说夙莘师妹行走江湖时,身边跟着一个木头人,夙莘叫他冷毅,还把他当做相公看。
凡物皆有灵,数百年过去,木头人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木头人,时光赋予其灵性,甚至魂智。
想那夙莘百岁归去之后,没有立刻轮回,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佛家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可三千世界,若无情爱,岂不寂寞?
是以智者曰:“以大智慧观之,痴又何妨?”
云天青望着岸边的一行人,拎着半壶酒,半晌没有说话。画舫的速度并不快,岸边的景致一点点地后退,人和声渐渐不见不闻,岸边芦苇萋萋。
故人相逢,相识却又不识。
或许重逢只此一次,此后山长水远,不复相见。
“仙人从不执着。”
云天青忽然想起某位殿君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嘴角一弯便笑了:“师兄,有人曾说,仙人从不执着,那人呢?”
“你何时太上忘情?”
“师兄呢?”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落了西山,夜幕渐暗。画舫顺水而行,无意中来到一片藕花旁边,就此停了下来。湖面上聚起了大片的水雾,稀薄而朦胧,很快便将小小的画舫笼罩其中。
画舫中的两人几壶蜜酒下肚,都有了些醉意。
夜晚的凉风送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与船中蜜酒的醇香混合到一起,纠缠盘绕,渐渐不可分辨。
玄霄依然坐在云天青的对面,乌发垂肩,眼睛因为酒意而带了一点水光。他看着云天青,看着看着便轻轻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有你在,我想太上忘情,难矣!”
“玄霄,你?”笑意自云天青眼中一点一点浮现,埋在心中深处的念想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云天青轻声道:“师兄,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他伸手去握玄霄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愿再放开,与他默默对视,彼此皆无声。
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
一时淅淅沥沥,是雨滴落在船篷上的声音,天边乌云已经等候太久,大雨即将落下。
初始只是细细密密,是江南三月惯有的绵绵细雨,又过了些时候,雨势渐大,大滴的雨水落在船蓬上,声势颇为浩大,仿佛有万顷的湖水,在顷刻之间自天幕倾泻而下。
随着风雨来临,太湖上渐渐起了风浪,湖水拍打摇晃着,小小画舫随之载沉载浮。
滂沱的雨声遮掩了一切,满天的密云挡去星辰月光,挂在船头的那一盏灯也被风雨吹灭。
风雨瓢泼,天地间一片风雨交加。
不管怎样,他也在这里,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在这里。
真好。
又不知何时,大雨终于停下,四下重新恢复寂静,偶来几声蛙鸣,更添了一份静谧。云天青起身推开小船的窗户,仰头望去,乌云已经散去,一轮满月皓然当空。
祭歌
皎皎的月光自雕花窗棂洒入,照亮了整个船舱。
玄霄枕着手臂,侧身躺在船舱里的一张长塌上,半阖着眼眸。云天青正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满身都是银白的月色。他看着那轮朗月,唇边有一丝浅浅的笑意:“这场雨下得真久,现在终于肯停了。”
玄霄没有接话,他看到云天青随后探身出了窗外,回身时手中多了一朵红色莲花,随风颤颤,开得恰到好处。
方才那样大的风雨,竟不曾将它打落!
云天青拿着那朵红莲献宝似地凑到玄霄跟前,轻声诵道:“香荃桡兮木兰舟,澹容与兮怅夷犹。东西随叶隐,上下逐波浮。已见双鱼能比目,应笑鸳鸯会白头。师兄,你可曾听过这篇荷花赋?”
“不曾。”玄霄如实相告。
云天青拨弄着莲瓣,抖落花上的雨水,又取来一个空酒坛,将莲花插好,摆到了窗前,满意地笑了笑。
玄霄被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小儿女情态弄得有些失笑,他朝云天青伸出手去,把他拉到塌上,两人并肩躺着。
刚刚停歇的夜雨将暑气一荡而去,是以这一夜并无闷热之感,反而还有些凉爽。
云天青偏着头看他,笑了笑,伸手拢住他的头发,替他掖到耳后去,顺势把他整个人都圈入怀中,在他的耳边低声问:“师兄,你说再过几百年,我们会在哪里?”
“现在就想着几百年后的事情?”
云天青用手指勾住玄霄的一缕头发,唇边含笑:“嗯,反正睡不着,随便想一想。”
“胡思乱想更睡不着。”
“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
“好好睡!”玄霄移开了他的手,免得他再胡来,翻身躺下,不再理他。
云天青一时失笑:“究竟是谁想岔了?我不过是想让你陪我赏月而已。”
*
两人在太湖一带停留了几日,有趣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便打算离开。这一路都是向东走,从太湖这里再往东继续走,不远便是东海。
对玄霄而言,那方海域并不是多美好的地方。
于是云天青建议不妨向着西南方向去,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云天河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山上过得怎样,此行顺便去青鸾峰看看他也好。
玄霄听他这么说,便也同意了。
云天青去退了画舫,与玄霄两人弃了水路,改而走陆路,一路逢山看山,逢水看水。
几日后,便来到了一个叫贺城的地方。其时恰逢七月中元节,贺城内有一场游神驱鬼的祭祀。
大凡民间的祭祀,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场热闹的庙会,即便是中元鬼节的祭祀也不能例外。
云天青与玄霄进城时,贺城的十字长街早已装扮起来,用五彩花纸和竹架麻绳搭起了各式的彩棚。
十五日一早,四乡八里的百姓都赶到了城里。
云天青拉着玄霄在人群中穿梭着,看到土地神庙前的戏台上,杂耍百戏,锣鼓惊天。
不远处的道士们摆开了道场,设坛打醮替百姓求福禳灾。七月十五中元节,同时也是汉传佛教的盂兰盆节,所以城中寺庙里的僧人们也立了三坛,诵经施食普渡亡灵。
云天青知道玄霄并不喜欢这种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便对他说:“我听客栈老板说,过一会有一场傩戏,他们的队伍会在城里转一圈再出城,到时候城里的人肯定更多,我们何不先出城等着?”
“也行。”
两人并肩出了城,一看才发现城外的人同样不少,显然是跟他们想到一块去了。演傩戏的台子周围早已围满了人,玄霄举目望向四周,示意云天青:“随我来。”
说着,便与云天青登上了附近一座小山。
站在山顶朝下眺望,恰好能将整个台子都收进眼底,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距离确实有些远。
傩戏尚未开始,云天青懒洋洋倚着一株古松坐下,手里拿着一只刚刚在庙会上买的风车,放在嘴边吹着,看着它呼啦啦地转着,很是惬意自得。
玄霄坐在对面另一株树下,静静看着他。
若是以前,或许他已经皱起眉头,然后“成何体统!云天青,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吗”等等一大通话丢过来了。
修道为的是超凡脱俗,摒弃凡间情爱理所应当。只是,丢弃得一干二净,未免太冷清了。
云天青忽然道:“师兄,七月十五,别的地方多是祭奠鬼魂,贺城这里却是驱鬼,你觉不觉得奇怪?”
等了一会,见玄霄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听说,古时这里鬼怪横行,不少百姓因此遇难。直到某年的七月十五,有一个仙人来到此地,出手除掉了鬼怪。贺城的人为了纪念这名仙人,是以每年中元节这天从不祭鬼,只驱鬼。”
“是么?”玄霄似乎没有什么兴致。
傩戏的队伍很快从城里出来,一行百余人都穿着样式十分古老的衣服,披头散发,头上戴着狰狞的面具,手里干戈和拿着雕着兽头的木盾,在戏台上围成了几个镶嵌的圆阵。
没有锣鼓笙箫,也没有管弦丝竹,台上众人踏足作节,齐声唱起了祭歌。最中间有几个人挥舞着木剑,踏着节拍,正与另外几个头戴鬼面具的人作打斗状。
云天青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似乎是某一种相当古老的语言。他们口中的唱词不断重复着,来来回回只有几句,旋律也很简单。
但是这样的祭歌,出自百余人之口,却恍如从天外飘来,古拙玄奥,慑人心神,仿佛天地洪荒时的那一场神鬼大战就在眼前重演。
云天青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歌声,不禁也跟着哼唱起来,转头一看玄霄,见他手指轻扣,敲着节拍。
四目相对,不由相视一笑。
分神之际,两人顿然发现附近还有另一个声音,细细悠悠的,乃是从东面的一棵枯树后面传过来的。
云天青启步绕到树后,便看到一个少年坐在一方大石上,悠然自得地荡着一双赤足,随着远处的歌声轻声吟唱。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素色衣袍,柔软的衣料自他身上垂落,层层叠叠的衣纹如流水一般,一直垂到他的脚边。
少年似乎在那里坐了很久,气息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到了一起,以至于他不出声,玄霄和云天青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少年有所觉察,转过头来,见是他们,似乎有些惊讶,而后稍稍躬身行礼,笑道:“没想到临走之际,还能遇到能看见我的人。”
玄霄打量着他,问道:“……你是谁?”
少年一怔,眨眨眼:“我自然是我了。”
突然,山下的百余人齐齐一阵欢呼,原来是头戴鬼面具,假扮鬼怪的人已被击倒,所有的人都拿着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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