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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青霄有路,黄金无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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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山下的百余人齐齐一阵欢呼,原来是头戴鬼面具,假扮鬼怪的人已被击倒,所有的人都拿着手里的干戈不断拍打着木盾,向着天空欢呼。
  鬼怪已经除去,灾难远离了他们,此后的一年必定又是一个好年。
  傩人们再次高声唱起了祭歌,周围的人群也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响,直抵云霄。
  
  少年望着山下的人群,脸上虽有笑意,眉宇间却难掩一抹哀伤之色。
  他低声说道:“唯天乍福,神则各之;唯天乍妖,神则惠之。可惜……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
  
  他说得实在太小声,玄霄隐约只捕捉到几个字,不明所以。眼一扫,忽然发现少年的脚渐渐变得透明,自下而上开始消失。
  “你……”
  少年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要走了。嗯……按你们人间的说法,我要死了。”
  “……”
  他又望着山下的人,眼中尽是不舍,缓声说道:“从许多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庇护他们,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但是每年的今天,他们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们还记得我。”
  
  云天青看着他不断消失的身体,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少年摇摇头,说道:“有,但我不愿那样做。无血无泪,无心无情,那样活着,同庙宇中的泥塑神像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你满怀不舍?”玄霄问。
  “红尘世界,千般可爱,如何舍得?只是有些事情有违道心,永不可妥协。”
  
  “过路人,无需为我当心。道无终始,物有死生。死亡本是自然,神明也就是活得久一些罢了,哪里会有永生不死的存在?”
  即便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舍人间,无限眷恋,这人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
  玄霄一时觉得有些难过,叹道:“何必强颜欢笑?”
  “不舍是真,劝慰也是真,两者皆出自我的本心,如何是强颜欢笑?”少年看着他,目光似探究似琢磨,“反倒是你,行路人,你的本心又在何处?”
  
  本心?
  玄霄忽然回想起许多年以前,初入琼华时的那段日子。
  少年意气风发,长剑所指,降妖除魔,三年来死在他手中的妖魔便有无数。
  琼华以剑道参仙道,玄霄入门三年,御剑万里而行,却不曾见过半个仙人。
  
  有时他也会怀疑起仙人的存在。
  或许儿时听说过的那些仙人护世的故事都是假的,又或许神明早已遗弃了凡间的人,他们这样苦苦追寻,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琼华派拜奉九天玄女,传说中,这位神女曾授黄帝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一遁甲六壬步斗之术,助他大破蚩尤。
  每次踏入琼华山门,便能看到那尊巨大的玄女雕像,白玉雕成,头顶苍穹,神圣不可逼视。
  
  琼华立派千年之久,却从不曾听过玄女降下神谕,第一次在她的信众眼前现身,便是代天降罪。
  这就是他们拜奉的神明!
  一生追逐,苦苦所求的就是为了成为这样的所在?想来真是可笑!
  
        
浮灯
  昔年他被禁锢于东海深渊中,抬头不见半点天光,侧耳四下寂然无声。孤独是滋生无边魔障的温床,过往旧事在记忆中静静沉淀,酵化,甚至扭曲,如跗骨之俎一般蚕食他仅存的神智。
  孤独自心中生,却又无处不在,即便是再冷静自持的人,在它面前迟早都会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到最后连灵魂都会被它吞噬得一干二净。
  
  心境备受困扰之际,玄霄不止一次想着,他半生修道,一身修为不逊神魔,这般苦修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能成仙,又是为了修成怎样的仙?
  九天玄女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榜样。
  
  飞升失败之时,他想既然不能成仙,成魔未尝不可。因此以命立誓,说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魔。
  想来,善与圣对立的那一边,便该是魔了吧?
  可直到最后时刻,他还在帮着云天河想该如何射落坠落凡间的琼华派。
  或许神魔于他,都是无缘的。
  
  又有一日,一个自称草右仙君的家伙晃着一柄蝙蝠扇闯进了深海。
  玄霄还记得当时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是:“这里这么暗,你为何不掌灯?”
  东海千丈深渊,幽深苦寂永不见天日之地,他居然问一个被囚其中的人为何不掌灯?
  真荒唐!这是玄霄当时唯一的想法。
  
  草右仙君尤其健谈,用另一个更为不敬的词来形容便是,唠叨。
  天南地北,掌故风俗,无不可谈。
  即便玄霄不搭话,他一个人照样滔滔不绝。
  
  对于他的到来,玄霄并不抵触,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丝期待。
  不管他说什么都不重要,至少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是玄霄所能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物。
  
  仙君不但健谈,也爱打机锋,话里话外总带着那么一点玄机。
  一日他又是一番侃侃而谈,临去之时忽然问道:“你说这里为什么没有光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挑着一盏小巧灯笼,仙君每次来访皆是如此,一盏灯笼照亮前路,亦照亮这方幽深海域。
  只是他一走,这里便会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世界。
  
  玄霄手腕一翻,掌心火焰跃动,甚为罕见地开了口:“你若怕黑,这簇火焰送你。”
  火光一闪,飘飘悠悠来到仙君面前。
  “多谢!”仙君笑着伸手接过,“世间有谁不惧怕黑暗?若无人点起火光,何不自己动手。”
  火焰跃动,又回到了玄霄掌中,化作一朵红莲,在他手中舒展开放。
  
  他似乎知道玄霄心有困惑,有意要开导他,但仙君从不点透。
  玄霄明白,他这是在等着自己开悟。
  
  恰如此时此刻这个貌似少年的神明突然问起他的本心。
  
  *
  
  少年安静地坐在巨石上,清澈的眼睛正望着玄霄。
  见玄霄没有回答,他垂下了眼帘,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说起来真是失礼,初次见面,便让你们见到这样的我。”
  此时他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消失,而且还在不断向上蔓延着。
  玄霄嘴唇微动,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话临到嘴边,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傩舞既罢,山脚下的人群逐渐散去,城外恢复寂静,松林中传来阵阵蝉鸣。
  少年的神力不断崩塌消散,身形虚化,躯体已变成了半透明,此时对他来说,任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很困难。
  
  他还是维持着翘首望向远处贺城的姿势,喃喃道:“最后一次了,明年这个时候……明年这个时候……”
  云天青与玄霄对视一眼,于无声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云天青走到少年旁边,说道:“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儿子,他年幼时我没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把他一个人放在深山里。”
  少年缓缓看向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不是没有为他的将来担心过,只是我觉得,他迟早都会离开我这个父亲,一个人努力生活下去,区别只在于早晚。”
  “是这样吗?”少年目光悠悠,投向远处那一方城池,“我有些明白了……多谢你!”
  
  松林高大浓密,挡去了不少光线,少年的身形已十分稀薄,渐渐不可辨认。山风一吹,他残存的身影骤然化作点点微光,如萤火一般,柔和得让人心安。
  “唯天乍福,神则各之;唯天乍妖,神则惠之。”
  即便有多少不舍,如何留恋着这个尘世,终究还是无法留住天命的脚步。
  
  萤火绕着玄霄和云天青周身飞了一周,盘旋飞向天际,终渐散去。
  夺天地灵气而生的神明,最终仍是重新归于天地之间,彼此两不相欠。
  
  *
  
  贺城虽然没有祭鬼的风俗,但是受佛教影响,此地同许多地方一样,众人会在夜晚到来之后,聚集于水边放河灯。
  河灯多是制作成莲花形状,七月十五夜,河上千盏莲灯,浅浅绛色托着一点柔和火光,随着江流缓缓漂流而下。
  
  据称河灯能够引导逝去的亲人亡灵踏上前往冥川的归途,不至于迷失路径,徘徊人间,误了轮回之期。
  云天青俯身捞起河中一盏浮灯,看了一阵,又放回河中。
  “师兄,传说中银河与大海相通,来往其间的船叫做浮槎。每年八月,便可乘此天舟往来于两地之间。你说,如果乘着浮槎,行驶到那银河之中,放眼望去,满河星宿是否如同眼前这一河浮灯?”
  玄霄静静望着水中倒映着的那一轮圆月,没有接话。
  
  云天青又接着说:“如果真有机会,我倒是想去看一看的。就像以前一样,听说昆仑有剑仙,便一个人提着剑闯上仙山,天一仙径的路可不好走,剑仙……似乎也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即便是这样,能亲眼看一看也是好的。”
  “是吗?”玄霄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神情。
  “玄霄,你当年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了师父,跟着他上山的?”
  
  “为了什么?”玄霄轻轻一笑,“倒是与你相似,只不过你上山寻仙,寻的是仙人的踪影,而我,寻的是仙人的神力。”
  “那你现在算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
  玄霄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夜色渐深,鬼节之夜鲜有人在外徘徊,于是二人携手回了客栈,各自安歇睡下。
  子夜过后,玄霄忽然感到一阵心慌,翻身一看,云天青竟不在身侧。三更半夜的,他这是去了哪里?
  四下找寻了一番,仍不见云天青的踪影,玄霄心中不安愈发强烈,来不及多想,连忙御剑朝青鸾峰去。
  
  所幸贺城距离青鸾峰并不远,御剑而行,不过是眨眼便至。
  只见峰顶小屋木门大开,里外皆是一片凌乱,屋中的火堆上还烤着大块的肉,没有翻动,已被烤成一团焦炭。
  云天青似乎不曾回来过,遍寻各处,也不见云天河的踪迹,他身边的两个小朋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玄霄踱步查看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以天河的功力,谁也不可能轻易之间就将他带走。他的心思也不差,谎言蛊惑于他无用。
  突然间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者,被抓走的是天河他的那两个小家伙?
  勇气是五毒兽,天生带毒,而且能洞察人心,如果想抓他引天河现身,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么说来,被抓走的应该是那只叫云胡的小狐狸?
  
  仔细查找了一番,玄霄果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接连几串凌乱的脚步,更是齐齐指向峰下无边莽林。玄霄急追而去,一跃没入山林之中。
  林中古木参天,藤蔓女萝缠绕,雾气弥漫,挡去星月的光芒。森林里不知是哪一种植物开了花,散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异香。玄霄只觉这香味驱之不散,烦人得很,只好屏住气息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玄霄才从这场浓雾中脱身而出,眼前突现一片开阔,清冷月光照亮前方。中央立着一个十字型木桩,木桩上缚着一个人,周身鲜血淋漓,胸口插着一把剑,显然已经死去。
  玄霄近前一看,当即心神大乱,全然无法接受眼前所见,踉跄倒退数步,随后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为什么会是天河?
  
  仔细一看,他胸口插着的竟是羲和?玄霄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有许多时日不曾唤醒羲和,为何羲和会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脱离他的控制,杀害了天河?
  是谁做的?会是谁?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玄霄回头一看,便看到脸色惨白的云天青提着宝剑一步步朝他走来。
  “是你杀了天河?”他问。
  “天青?我来时,天河已经……”
  “你杀了他?”
  云天青的情绪几近崩溃,根本听不进玄霄的任何解释。
  玄霄近前欲拉他的手,突见一道雪亮剑光劈面而来,玄霄连忙连移数步避开:“天青,你冷静些!” 
  
  剑光凌厉,不曾停止,云天青手一扬,又是数道剑气前后左右将玄霄困在其中。
  玄霄法力被封,身上还有神咒未解,面对全力运剑,咄咄逼人的云天青,根本没有还击制止的余力,只能一味躲避。即便如此,十余招之后,玄霄已身中数剑,血染衣襟。
  
  云天青不容他有一丝喘息的片刻,杀招随后便至。
  玄霄不得不召唤羲和,暗红剑影微微颤动,随即自云天河的尸身上拔出,飞掠至玄霄面前,架下云天青这惊天一剑。
  两剑相抵时,无数火花炸裂,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铿锵嘶鸣,剑气卷起无数尘沙。
  
  玄霄法力被封,操控羲和时便有些费力,再过几招,渐渐有些脱力不敌,连忙以剑撑地支撑住,血沿着他的手腕不断流下,染红了地面。
  玄霄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他心烦意乱至极,只觉面前的云天青根本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云天青。偏偏在这种时候,那股异香始终徘徊不散,萦绕鼻端,玄霄愈发恼火,气息渐渐缭乱,阳火趁机侵入灵台识海,绯色火焰如妖艳魔姬起舞,乱人心智。
  
        
负命
  
  玄霄无力压制体内阳炎的吞噬,也不想压制,甚至恨不得让这把火烧得再大一些,再旺一些,最好将他和眼前这个人一并烧个干净,同归于寂静虚无。
  心念一动,冲天烈焰无端燃起,团团将两人围住。
  烈火焚身,何尝不痛?玄霄却觉得欣慰,甚至狂喜。
  
  无尽火焰就此铺开,妖娆炙热,玄霄站在其中,望着眼前的云天青。熟悉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温暖眷恋,只有冷漠杀意,是玄霄从不曾见过的云天青。
  玄霄忽然有些想笑。
  云天青,就这样与你结束掉这一切又有何不可?
  
  玄霄虎口已经崩裂,血沿着手腕不断流下。寒光闪动,错身而过的瞬间,彼此又是各中了对方一剑。
  或许是失血过多,玄霄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剑风迎面而来,是对方杀招又至。玄霄半阖着眼,隔着血光火焰看着他,却已无力抵挡,抑或是无心抵挡。
  此生唯不愿与他按剑相对。
  
  剑锋劈面而来的一瞬,恍惚间,玄霄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声音远远自天外而来,竟是分外熟悉,无论是声音还是声音的主人。
  神识中忽有一瞬清明,如无边火焰中开出了一朵红莲。
  不对!
  这不是他!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云天青!
  
  心念一转,眼前所见即刻变得清晰起来,诸多破绽和疑虑随之一一看入眼中。
  从一开始,这个地方就透露着种种不正常,是他太大意了,竟到此刻才有所察觉!
  先是伪造天河的死乱他神智,再是扮作云天青的模样乱他心神,此计实在诛心,但还不够完美!
  
  玄霄不悦皱眉:“假扮他来诓我,该死!”
  随之格剑挡下对方剑招,将“云天青”逼退几步,化守为攻,出手再无需任何顾虑,步步紧逼,
  手腕一抖,便是迅疾十余剑。
  密不透风的攻势,“云天青”渐渐乱了阵脚。
  玄霄寻到一丝破绽,羲和剑如电般疾去,刺入那人的心口。
  
  “云天青”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愕然睁大了双眼,看着没入胸口的剑,再看看玄霄,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变故,缓缓仰面倒下。
  火焰“轰”的一声窜高了数丈,“云天青”倒下的瞬间,身躯在火焰中迅速灰化,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蝴蝶飞走。
  明知眼前此人并非真正的云天青,可当他仰面倒下,逐渐消失不见时,玄霄依然觉得心中一痛,几乎难以呼吸。
  
  火光熄灭,玄霄一身都是血,疲惫至极,缓缓跌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只想从此睡去,不再思考。
  天外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多余的东西在四周干扰,一字字都清晰传入了他的耳中:
  “玄霄!”
  ——是谁在叫我?
  
  “玄霄!”
  ——是谁?
  
  “玄霄!醒醒!”
  ——是你?
  
  面前似有微风拂过,四周景色随之坍塌散落,如潮水般退去。
  玄霄睁开眼睛,入眼便看到云天青的脸,他神色有些紧张,正不停摇着他的肩膀。
  “……你?”玄霄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发白,直到确认他的确是真实存在着的,这才松开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
  
  见他醒来,云天青这才松出了一口气,展眉一笑,叹道:“你啊,要是再不醒,可别怪我去拿水来泼你?”
  “我睡得很沉?”玄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向警觉,何况修行至此,日落而息只是出于习惯,早已不再是需要。
  无缘无故遭遇梦魇,看来有些蹊跷。
  
  玄霄左右四顾,屋中一灯如豆,布置简单,依然是贺城客栈里的那个小小房间。低头一看,床边地上乱糟糟抛洒了好些符纸的碎片,玄霄捻起一张,道:“鸣钟符?”
  “可不是,想不到我也有对你用这东西的一天,世事果真无常!”云天青笑着,用手替玄霄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长发,又问,“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险些连这符也没能让你醒过来?”
  
  玄霄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他,梦中的事情他不想提,永远都不想提,即便那只是一场梦,醒来即散,杳然无痕。
  抬眼一看,见云天青脸色有些发白,即便他掩饰得极好,依然能从他的眉梢眼角看到一丝尚未消失的焦虑与不安,玄霄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莫非你也做噩梦了?”
  “我脸上写字了,还是你学会算命?”云天青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既然已经被看穿了,也再不隐瞒,道,“我梦见有人假扮你,要来杀我。”
  
  这般相似的梦境?玄霄继续问道:“然后,你认出来了?”问了之后,又觉得这一句问得有些多余,倘若他没有认出来,又怎么能先一步脱出梦境?
  云天青拿手指绕着玄霄垂在身前的长发,道:“扮作别人我不好做,可扮的是你,即便再像,岂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玄霄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喃喃道:“这事未免太巧了!”
  云天青手里的小动作也跟着一顿。
  一个人遭逢梦魇可能是纯属偶然,但如果两个人同时遇上,而且梦境如此神似,那只可能是人为了!
  
  玄霄披衣而起,将房中各处都检查了一遍,一桌一椅皆是凡物,毫无异状。云天青见他如此,便也起身四处查看,转一遭,云天青来到窗边。
  “师兄,你过来。”
  玄霄回头一看,见云天青一把推开了半阖着的窗扉,夜风阵阵,异香浮动。
  尚未走到窗边,玄霄就闻到了这个味道,与梦中所闻竟是全然无二。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掠出窗外,踏着月色追去,不久便在数丈外的槐树底下找到了一只香炉。炉中残香尚未燃完,暗香如缕,还夹着一丝微弱的妖气。
  云天青仔细端详道:”除了香炉,周围并无妖气。”
  ”单单只是焚个香摆个炉,随便一个凡间稚童足以胜任。”说着,玄霄掏出了一枚铃铛,以指虚划符咒,一时间铃声叮当作响。玄霄手一松,铃铛立刻脱手而出,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去,两人纵身便追。
  
  自离开武陵郡之后,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过不少祸害人间的小妖,或惩或杀,不能说完全没有结过怨。然而这些妖物里边,能够操控梦境的,一个都没有。
  而记忆之中,唯一与凡人的梦境有关的,只有出自幻瞑界的梦貘一族。
  
  仔细一算,似乎又到了幻瞑界每十九年一次降临人间的时候。
  玄霄暗自哂笑,看来对方是来寻仇的!
  可是,用这样偷偷摸摸的办法来寻仇,是梦貘族无人了,还是小看了他?
  
  “嘣”的一声,寻妖而去的铃铛突然在半途中震碎了,散成一堆碎片,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玄霄一时讶然,脚下速度加快了几分,云天青也紧随其后。
  铃铛碎掉的地方,在贺城外的一处山岗上,岗下是一片密林,树木高大,月光半隐半现。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这片森林。
  “有血腥味!”玄霄出声提醒。
  两人循着这点味道再度追去,最终在森林深处发现一头几乎垂死的梦貘。
  只见他仰面倒在血泊中,白色的长发遮去了他的面目,但头上的尖角,以及手腕上的暗红色妖纹,无一不在表明着他的身份。
  
  云天青蹲下身,拨开覆在他脸上的头发,露出清秀雅致的一张脸。云天青看着有些眼熟,仿佛是见过的,便抬头问:“师兄,你可认识他?”
  玄霄在记忆深处寻找了一遍,终于回想起来,答道:”将军归邪,此妖面目与他相仿,但不是他。”
  归邪是他亲手所杀,那时玄霄出手从不留余地,归邪死得彻底,决无复活的可能。
  
  即便他遭逢奇遇,有幸再度回到人间,前来寻找玄霄复仇,也只会是面对面死战到底。
  像这种背地里暗下黑手的做法,这位妖族将军恐怕不屑为之。
  
  “即便不是他,也该是相关之人,”云天青解开这头梦貘胸前的衣物,心口上狰狞毕露的一道伤口,几乎斩断了他的心脉。
  云天青又道:“其实又何必想,等醒了仔细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掌心运起真气,覆在他的心口上,为他疗伤。
  玄霄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曾阻拦。
  
  半个多时辰之后,这头梦貘的胸口终于不再流血,伤势渐渐稳住。
  云天青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飞快画了一道符,口中念道:“魂兮归来!”
  梦貘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云天青,目光一时有些迷茫,眼珠继续转动,看到另一边负手而立的玄霄,他双目霍然一睁,仇恨的怒火瞬间点燃。
  
  看他这副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天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引回他的注意:“你叫什么?”
  他怒视着两人,始终没有回答。
  玄霄没有耐心等他开口,直接问道:“归邪是你何人?”
  听到这个名字,归央浑身一震,嘶声竭力怒吼出来:“玄霄!你有何资格……提及我兄长的名讳?”
  玄霄不怒反笑:“原来是归邪的手足。真听话,问什么说什么。”说着便将那只香炉扔在地上,香炉滚了一圈,滚到了归央的脚边。
  
  “你的同伙是谁?”
  
  那枚铃铛是玄霄前不久才炼就的小玩意,能凭借微弱气息进行追踪。
  只是祭炼时间尚短,附上去的咒法还不算完美,对方的气息一有变化,铃铛便会在途中自行崩碎。
  梦貘小妖身上的伤不是修道之人所为,那便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对方不止一人,见计划失败,猎物反而成了猎人,便有人选择了弃卒保车。
  这梦貘小妖便是那只卒子。
  
  *
  
  小妖名叫归央,此时他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坐起来,只能仰面躺在地上,自下往上瞪着他的敌人。
  这个人数百年前领着一群道士攻打进了幻瞑界,杀了他的兄长以及无数的族人,留下满地尸骨,旋即扬长而去。
  如今有罪的人却以审问者的姿态出现,站在他的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梦貘族性情温顺,一贯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当年之事,最后的结局是琼华派陨落大地,就此泯然世间,有罪的人也得到了惩罚。
  两百多年前,婵幽大人从沉眠中醒来,她和少主都说幻瞑界与琼华的恩怨到此为止。
  归央心里也清楚,在那场大战里,梦貘族遭到重创,元气大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死去的族民已经太多,忘记仇恨,让梦貘族重新振兴起来才是他们要走的路。
  
  可是,哥哥的死怎么办?
  他们说罪人已经得到严惩,死者足以安息,可是这个人,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居然重新得到了自由!日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可我的大哥呢,我的大哥归邪又在哪里?
  
        
逢魔
  归央重伤卧在地上,一身血污,疲惫不堪,眼睛里却是怒火高炽。
  无论云天青两人再问他什么,他都紧咬着牙根,不吭一声,显然已是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装聋作哑?”玄霄俯身看着他,见他仍不出声,目光又落在那只被他掷落地面的香炉上,寻常可见的材质,没有什么特别的,那问题便是出在那半根尚未燃完的线香上。 
  梦貘族的确是擅于调制香料。 
  
  见玄霄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云天青便建议道:“他伤得很重,短时间内动弹不了,我们在周围找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玄霄颔首道:“好。” 
  云天青又说:“分开找快一些,你往东,我往西。”
  
  两人左右分开,借着朦胧月色拨开茂密的枝叶长草,在附近林地里仔细搜索。虫鸣声逐渐,一声接着一声,意味着林中的危险已经远去。 
  云天青走走停停,目光穿过无边夜色,找了一圈,依然毫无所得,梦貘妖的同伙仿佛是凭空失踪了。
  云天青喃喃道:“总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归央是胸前中了一招,而且明显是外力所伤,并非术法失败之后的反噬,周围也没有扭打过的痕迹。除了弃卒保车,云天青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如果说这是归央自己的苦肉计,想要借此骗过他们,再趁机做点什么,那这个计策未免也太蠢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开杀,就地斩草除根?
  云天青觉得,他们必定是忽略了什么,便和玄霄打了个招呼,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他这一走,归央附近便只剩下他和玄霄两个。
  归央手脚皆难以动弹,只剩下一双眼珠能转动,便一直牢牢盯着玄霄看,眼中泛着冷冷寒光。 
  觉察到他的目光,玄霄看了回去,与他对视,道:“都成了弃子,还要护着他,你倒是重情重义。” 
  却见归央从喉底滚出一串冷笑,道:“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告诉你。”
  玄霄不怒反笑:“现在倒是愿意说话了。” 
  
  归央哼了一声,道:“玄霄,你可记得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牺牲了所有同门的性命,想不到……咳咳……想不到如今还有人愿意原谅你,留在你身边。被关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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