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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九万里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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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轩眼睛都红了:“你总是说我终究不是练武之人,却也别忘了,若最初不是我请你们来嘉世门中——”
叶修竟是笑了一下,道:“老东家,你还是不明白。这跟在哪儿,入不入门派,成不成势力都无关系。紧要的是手里的剑,身边之人。将虚名看得比人还重要,正是嘉世今日败因。”说罢,他已是伸出手,拿起了盛着小小金牌的楠木盒。
四周先静了一瞬,随即便欢声雷动。常先也不禁用力鼓掌,连着叫好,半晌才忽然觉得,似乎在叶修说那句“身边之人”的时候,朝这边瞥了一眼?他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之前那个在他旁边的黑衣青年已不知何时不见了。
这一厢,那黑衣青年已是离开了演武场,沿着嘉世山庄长长台阶向下走去。阳光一照,竟照得他脸色显出一层不正常蜡黄,若是有识之士见了,便知道那自是精制出来的易容面具。此时演武场中众人还在交谈,山道上原本嘉世弟子也不见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独行,看起来煞是寂寞。偏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声唤:
“小周!”
他打个冷战,下意识停住脚步。却见那人已是沿着台阶向下追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我正想之后去找你,却没想你走得这般快——”
他静立片刻,还是举手摘下面上面具,转身道:“前辈。”——却正是失踪三月的周泽楷。
叶修几步赶到他面前,先上下端详他一遍,才道:“看来还好……你不去找江波涛?”
周泽楷迟疑一下,道:“不急。”
叶修也看出他心里似乎有些事,只摇摇头,却道:
“——前天晚上,是你罢?”
周泽楷望着叶修,一时没了言语。
其实他三日前已是借着虚空术法回来——恰好落进杭州城某间客栈屋子里。开始他天旋地转一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恰好听见隔壁飘来一句言语:“……轮回那边……”
周泽楷忙屏息凝听,却是个略带沙哑声音:“我还以为,你一早已和轮回谈好?”
“我倒是确和轮回最先寄了符书,”——这次响起的,却正是叶修声音,“只是,……这里左右无有外人,我便和你说罢。那事是真的。”
“什么?”另一人怔一晌,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周泽楷真出了事?”
“这事江波涛对外藏得好,对我却没说假话。他知道之前小周来找过我,还特地问了我他和我分开后又去了哪儿。我问了他具体状况,和袭击呼啸的神秘刺客只怕是一码子人。”
“为首也是刺客和盾剑吗?”
“不错。”
隔壁沉默一阵,又听叶修道:“等此间事了,我便去雍州。”
另一人显然大吃一惊:“我却没听说你和轮回城主熟识……你认真要去?”
“开始我也以为,以小周身手不致有什么大事。他虽年轻,武功不下于我,我不信那些刺客能将他逼入何等绝境。然这一过三月,江波涛等人仍没找到他,我却怕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你却指什么?”
“老魏,我不相信你全然没有感觉。最近异兽横行无忌,又出现一宗人魔,连上之前北桥法师远走大理,皆是正道旁落、动乱再生之象。”
“你这话说得,怎地跟大眼越来越像了?”
“他前日符书在这儿,你拿去看。”
那边传来几声纸张翻动声音,片刻后那“老魏”又道:“……这事自然要查。只是后日挑战嘉世,又将如何?若轮回城真的不来,嘉世不动一根儿小指头就能将我等打发了,更别说什么金牌,却教我们回去如何和老板娘交代?”
叶修沉默良久,才道:“我们已尽人事,剩下但听天命而已。”
两人又东拉西扯几句,老魏便道了告辞。周泽楷连忙闪身出了客房躲在院中花木之下,却正看见隔壁透出灯光,只要再走一步,便看得见叶修影子。
他亦想去找叶修,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以及在虚空种种见闻,又想叫他不必为挑战担心。可偏偏那日长老所说的话犹然在耳。周泽楷从不知道轮回与官府关系,亦不知道轮回背后种种故事——他周泽楷一人,却真能代表轮回做出决定?更何况在襄州那日,便已是知道嘉世轮回站在同一立场,却又叫他如何——
周泽楷静静在院子里立了许久,直到叶修房间里灯光灭了才准备离开。可最后,他却仍是鬼使神差、溜进叶修屋子看了一眼。
男人已是上床睡了,枕边静卧着那一柄千机伞。窗纸上透过淡淡灯光之中,周泽楷只听见自己心跳声音,扑通扑通响得厉害。
但男人忽然就张开眼睛看他,叫道:
“小周。”
周泽楷也不知怎么,瞬间转身逃了——直是将他高明轻功发挥了个十成十,真个来无影去无踪了。他自欺欺人,想若是逃得这般快,怕是叶修也只以为自己做梦吧?——可是现在,叶修只拦在他面前,似是看穿他窘迫,只嘴角勾一抹笑,又重复道:“是你罢,小周。”
周泽楷只觉脸颊发热,含糊点了下头。
“……我开始也不确定,你呼吸声太轻,我也听不出有人在隔壁……”叶修说着,又看了看周泽楷,“你可是担心轮回在此事中的立场?我与江波涛谈过,他说,不论轮回之前怎样,现在都是唯你马首是瞻的。”
周泽楷有些惊讶,睁大了眼睛看他。叶修直笑起来:“周大城主,你以为‘西北轮回一剑绝’只说来好听的吗?你毕竟是轮回城主,这绝不是什么事情可以轻易改变的。”
周泽楷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竟钻了牛角尖,更是不好意思,道:“多谢前辈。”
叶修又问:“你竟是去了哪儿?三月都没有一点音讯。我试着写符书给你,都传递不到。”
“去了虚空。”周泽楷道,正想对叶修说在虚空见闻,又忽然想起此间挑战刚完,忙道,“前辈,我们还要回去吧?”
“你竟找到虚空双鬼?”叶修挑眉,“正巧,之前我也与老韩大眼他们说起那事情,小周你随我来。”
说着,竟是一把拉起周泽楷手,返身向上走去。
周泽楷开始吓了一跳,却在走了几步之后,慢慢将手指合拢起来。叶修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就像说了句“在这儿呢”。
“……我回来了,前辈。”
周泽楷低声道。
叶修“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才道:
“欢迎回来。”
第18章 北游第七(上)
【北游第七】
塞上秋来风景异。
在江南地界只那么一两分的秋意,随着一路向北,就成了仲秋:四周山上黄栌一时都红遍了,点缀在黄叶青柏之间,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却见一片碧云天黄叶地中,自驿道上“踢踢踏踏”来了两匹马,上面骑手皆做武者装束,两辔并行,一路朝北而去了。
这两人自然便是周泽楷和叶修。
那日嘉世挑战事了,叶修却不急整理兴欣诸事,先将诸位掌门都请到一起,道:“多谢诸位给我捧这个人场,托各位的福,我们今年又能在华山顶上见面了。”
“去去去去我们才不是为了见你来的呢。”黄少天直接就说,“要说为了苏妹子还差不多,你那张老脸都见烦了好吗?”
韩文清一贯皱着眉头,道:“有事便说。”
“不愧是老韩真了解我,”叶修道,“今天主要是为了想和大家确认一下,最近异兽出没是否增多了。”
这问题一出,所有人脸色顿时肃然。轮回江波涛首先便道:“从去年起,异兽怕是已多了小有一倍。便算是轮回地处偏远,本也不至如此。”
“蓝雨也仿若。”喻文州道,同时还不忘瞥了一眼身后那个一直一言不发之人,“不止数量上,要对付他们所费工夫也是越来越多了。”
“我烟雨楼收拾异兽收拾得少,手上却是接了不少奇怪的单子。”楚云秀若有所思,“诸如死者返生,走火入魔……可惜大多都变成了疯子或魔物,均积重难返,只得杀了。”
叶修又看了看韩文清和肖时钦:“想来两位也有所察觉?”
韩文清哼了一声,肖时钦点了点头:“虽不至一倍之巨,总是比之前多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转了头盯着一开始便一言不发的王杰希。蜀山符修点了点头:“我中草堂亦做了些许调查,却是地脉波动、阴阳二气不得平衡,其势比之前更巨。若要说——只怕便像是天下动乱初起之时。”
此话一出,韩文清脸色已经黑了一层,眉头更是皱得死紧:“天下动乱初起?那些异兽还要成群地来吗?”
周泽楷这时也难得道:“我去了虚空。”——这里事情,他都于刚才和江波涛大致说了,此时也由江波涛将虚空双鬼所言、阴阳二气失衡之事道了出来。
“若如此,只怕眼下情况,只会更糟。”喻文州听完,道。
“阴阳二气失衡……”张新杰沉吟一晌,问王杰希,“王堂主,对这异象由何而生,你可有头绪?”
王杰希那对大小眼缓缓环视诸人,最终仍是摇了摇头。
“若是不能治本,怕是就只能继续应战了。”肖时钦道。
“是的。此时最佳,便是我等诸人,都将那无谓争执名利都放在一边,”叶修难得摆了一副正经面孔,“先将这一劫度过去了才算。”
这厢众人商议定了,也就到了饭点。兴欣既有魏琛叶修这种老油条,自然早已布置好筵席,招呼诸人开宴。这酒桌上话题可就轻松起来了,楚云秀先抢了苏沐橙边上位置,两人鸽子似的唧唧咕咕说着小话,不时笑起来,一众男人也不知她们在笑什么。黄少天则上了桌后嘴就没闲过,一会儿和魏琛一会儿和叶修斗嘴,若不是喻文州给他布菜提醒他吃饭,怕是黄少天直到下了桌都不知道今天上过什么菜。另一边喻文州张新杰肖时钦又都好奇虚空之事,只寻了周泽楷不住探问,只把素来寡言的轮回城主急的脸都红了。反而是中草堂主王杰希,一直在边上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叶修过去,和他低声说起话来。
另一边众小辈也开了一桌,反而气氛却有点僵硬。高英杰正和乔一帆坐个对面,两人互相看着,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包子倒是一贯咋咋呼呼,可惜没了罗辑和他搭档,剩下一个稳重的安文逸一个不说话的莫凡也没办法营造出往常热闹气氛。唐柔吃到一半,已经和轮回杜明出去跑去切磋了;剩下烟雨舒氏姐妹花更是矜持,只开始寒暄几句便自己闷下头去吃饭了。
最后还是包子玩命在桌子下面捅安文逸:“喂,我说,小乔和这、”他忘记人家名字,想一下才道,“这小道士是不是有仇?”
“我怎么知道?”安文逸无语。
“猜一猜嘛。”包子又压低声音,“——若真是有仇,我们一会儿也好帮小乔去盖麻袋。”
安文逸实在被他缠得没辙,来回看了乔一帆和高英杰一会儿,才道:“我看他们俩没什么仇。”
“真的啊?”包子将信将疑地说,总算低头吃饭了。安文逸心里想,虽然不是仇家,只怕是对冤家。——当然,这句话肯定不能对包子说就是了,不然还不知道这小流氓要怎么飞板砖呢。
一顿饭只吃到月上中霄,众人才各自道别了,之后也有准备在此休整一二日的,也有准备当即便走的,彼此拱手之时只道“华山上见”。周泽楷自然随江波涛坐马车回转下榻客栈,路上江波涛总算逮到机会好好和自家城主谈了一番,中心意思便是“不要乱跑”。周泽楷知道自己一去三月之后又拖延不回实在给人增添不少麻烦,也低了头规规矩矩道歉:“辛苦你。”
“城主言过了。”江波涛忙道,“只是,下次若城主再有犹疑,请一定与我等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周泽楷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江波涛又道:“今天观战,城主觉得孙翔如何?”
周泽楷回想今日场面,道:“欠历练。资质上佳。”
“我也是这么想。”江波涛道,“如今若是动乱将至,此等人才,却也不好叫他消磨下去。我是觉得,可试着邀他至轮回一试。”
周泽楷想一想,点头应允了。再停一刻,又道:“辛苦。”——这却是考虑到江波涛要去说服孙翔,只怕不知有多麻烦说的。江波涛笑了笑,道:“我倒觉得城主可与他切磋一回。若是将那小子打趴下,想是他也不得不服。”
说话间已经是到了客栈。众人下了车,各自休息不提;接下来连着两三天,轮回诸人都说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周泽楷便被江波涛拖了去四处走动,余下诸人则都跑去游逛采买。
结果,第三日晚上,将将过了四更,周泽楷听见不知哪儿来的小石子敲在自己窗棂上,连着三声便息了。他心里一动,推窗往外开,正见叶修一身斗篷,肩上还背着包裹,见了他,一笑,道:“小周,想不想一起与我去北边?”
周泽楷睁大眼睛看着他,显然是吃了一惊。叶修又道:“我知道北地有个极好的铸剑师,你现在失了荒火,总得找柄相若神兵才好。”
周泽楷定定看他片刻,忽然就笑了,翻身很快收拾起来,不及一刻便已整束停当推门出来,道:“有赖前辈。”
叶修也笑起来,伸手拉了周泽楷的手,一同纵越起身——临走还不忘扬声道:“小江,我便将你家城主借走了,一月即还!”却将院里一片鸡飞狗跳和江波涛一声气急败坏“前辈”都丢在身后。周泽楷跟着他施了轻功一路狂奔,到最后不由放声笑起来。叶修开始只弯着嘴角,后来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两人便像是恶作剧成功小孩一样,直笑到险些岔气才停了步,却已是出城五里开外了。
周泽楷看着叶修,眼神明明白白问着——要去哪里?
叶修举手指了指:“那人行踪不定,只知在关外更北。我们便一路向北罢了。”
于是二人便一路打马北上。此时塞上秋色风味渐浓,两人一路虽赶,景色也着实赏心悦目。他们从雁门出了关,便特地寻了商队一同以过荒漠——商队倒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觉得两人既是习武之人,便能多一份安全保证,稍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也就带他们入队了。
这下跟着商队行动,总不能似之前两人一般行动迅捷。叶修和周泽楷跟在驮货骆驼边上慢慢并辔而行,叶修问:“小周之前去过漠北吗?”
周泽楷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之前在北地习剑。”
周泽楷道:“家师结庐黄山。”
“原来如此。”叶修笑了笑,“我知道你出师不久便为轮回所揽,还以为你自始至终便在北地。”
“前辈,原来……?”
“我小时是南方人,之后在沧州住过一段儿。那时候东走西撞,也和人去过漠北,”叶修说着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糟了。却碰上沙暴。”
周泽楷凝目看去,也发现远方一线烟尘滚滚而来,他不及问,商队亦是乱起来,主事张罗着将牲口笼在一起,人都躲在卧下骆驼后面。只这当儿,天色已是迅速暗了下来,就像是顷刻之间坠入黑夜一般,却看远处黄沙滚滚,竟如一堵城墙一般推了过来。周泽楷正看着,被叶修兜起斗篷当头按下来:“别乱动!”
却是转瞬之间风就近了。无数粗砂细沙为风所携,兜头盖脸劈过来,人们只得手里挽紧牲口的缰绳,用斗篷掩住口鼻。周泽楷正被叶修一手按住几乎是半抱在怀里,极是窘迫,想换个姿势,却被叶修当成他不知沙暴厉害要乱动,反而手上更紧——他两人几乎便是抱在了一起。周泽楷闭上眼,只听见自己心里砰砰直跳——此时时机地点没一处对的,可有一瞬,周泽楷便忽然觉得这沙暴却是来得恰好。
前辈前辈。
叶修叶修。
他在心里慢慢念着平日绝不会出口的对方名字,却在一片昏天黑地之中,想起数年之前在武林盟庭中那个晚上,又想起自叶修离了嘉世以来,他去找叶修所发生种种。
现在他们可以说是若彼此失踪了便要探问的熟识,是可以一起远游的朋友。——周泽楷曾以为,这便是自己所求了。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一剑绝西北的轮回城主,却发现自己心里还求着更多。
“小周,别慌。”叶修声音透过风声传过来,可见是用上了传音入秘功夫,“——这沙暴只一会儿便过去,不碍的。”
周泽楷点了点头,又道:“我不怕。”
叶修连忙松了些手:“抱歉……”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只是越解释越糟,便住了口。周泽楷惯常般默然,半晌才道:“——不是生气。”
叶修便转过头看他,正好在些微光线中迎上青年又黑又深的眸子。他们此时仍半偎在一起,在这铺天盖地黄沙之中,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叶修忽然就觉得,自己没喝酒,却也好似有些醉了。
但沙暴总是渐渐过去了。天上虽然还漂着一层黄云,但还能透出蒙蒙日光来。商队主事忙吆喝众人牵骆驼起身,只怕再拖延下去晚上便赶不到绿洲住宿。叶周两人也随着众人忙碌,正好寻了借口,将刚才一刻按进心底不再说起。整支商队被这一耽搁,最终还是没到得了原定绿洲,只得寻了个大沙丘后面安歇,叫全体伙计轮班打点起精神守着篝火便是。
叶修便说他守前半夜,只叫周泽楷后半夜起来替他。周泽楷点头应了,裹着斗篷躺在马匹边上,望着天上银星般繁星,半晌才有了朦胧睡意,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叶修却没来叫他——反而是周泽楷自己醒过来,去篝火边催了叶修换班。
叶修笑:“我都惯了熬夜,不妨事的。”
周泽楷什么也不说,只盯着他,叶修连忙做放弃状:“我去睡了!”说完就走回自己马屁边上,把斗篷一裹盖着头睡了。
周泽楷在篝火边坐了一会儿,别的伙计也都起来换班。此时夜更深下去,守夜的伙计两三成群地小声用北方话聊着天,也有人试图和周泽楷搭话,却见这青年大多都只摇头点头就算了。最后也不知谁摸出一皮囊烧刀子,便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周泽楷也跟着喝了一口,只觉得简直如一块热炭滚下去,脸当即就红了起来。众人见他脸红得厉害,知他量浅,都笑起来,还有那年纪大的说:“小伙子,这不能喝酒的架势和你哥一样,你俩这样可跑不了商唷!”
周泽楷跟着笑,仍是不说话。众人看他这样,又取笑一回,说这么不爱说话以后一准要被媳妇儿欺负!也有人说得啦,现在嘴不甜都找不到老婆,小伙儿你可得加把劲!这么说说笑笑间便也到了早晨。便见东边天际透出一线白色,天空墨色渐次而退,只剩下一颗启明星还在深蓝天空里亮着。这时商队主事已经开始叫人收拾起行了,众人便都起来,在昨夜篝火余烬边吃了些干粮,就又赶骆驼上路了。
如此晓行夜宿,赶了三日,总算越过沙漠到了漠北。这边风景却更像雍南,到处皆是草原,人们来去只凭马匹,部落游徙更无定数。商队自去赶边市,剩下叶修周泽楷则一路与牧人询问——自然也主要是叶修探问。等他问完回来,周泽楷望着他,一脸“如何?”的神情。叶修叹了口气:“这牧人也只是听着点影,只说在大青山那边。恐怕还有一日。”
周泽楷点点头,意思是“不妨”。
于是两人便再往西北而行。这过了沙漠,便是平坦坦草原,天空湛蓝,只四周浮着些羊群似云朵。周泽楷玩心忽起,只一劲儿催马前行,没一会儿就将叶修甩在后面,又故意勒马看着叶修。叶修一笑,也就打马追上来。两人胯下都是出关前挑的好马,此时狂奔起来,竟也不分上下——这一跑便是整整一个上午,直到了一个偌大海子边两人才勒了马,卸了鞍子马嚼叫他们自去饮水。这海子边上生几丛芦苇,湖水莹莹湛蓝,煞是清澈。周泽楷和叶修先灌了水袋,又就怀中硬面饼吃了,才躺在岸边休息。这时候叶修看了看周泽楷,忽然笑:“你这模样,可不能叫你们轮回城女子见了,若见了,非得芳心大碎不可。”
周泽楷开始不解,后来看叶修头上尽是沙尘,才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因为两人在沙漠里走了这许久,又遇沙暴,怕是身上积的细沙也有半斤。他停一瞬,忽然就起身解了斗篷外衣,最后连里衫也脱了,跑几步已是跳下水去。
叶修吓一跳,叫声“小周”,却见人这一潜到水里不见上来,于是忙脱了衣衫也跟着下水——周泽楷却正等这个,只伸手一扯叶修脚腕,直接将他整个人拖下水来。叶修一时不察,呛了一口,笑骂:“小周你够狡猾的啊!”说着便扬水还击。周泽楷微笑着,以掌力激起一片水幕挡住叶修击来水箭——如此一来二去,两个江湖中数一数二人士,竟然就打水仗打了个不亦乐乎——偏偏还内力掌法齐上,直是水花飞扬,煞是好看。最后毕竟周泽楷水性更好些,逼得叶修举手认了输,两人才回岸上各自找了干净衣服穿了。
这么一来二去,天色已渐晚了,两人索性便在湖边落脚,只等一早再走。周泽楷跑去拿石子砍了两只肥大野兔,算是多日吃干粮之后少有地开了回荤。等到炊烟也渐渐掩进暮色里时候,便听见不知哪里遥遥传来一声羌笛,被风吹到这边就只剩了断裂调子,却也如泣如诉,一线直朝云里去了。
叶修看着天上逐渐亮起繁星,忽道:“小周,这景象,无论在这里还是在中原,都无甚差别。”
周泽楷想起他上次去找叶修时候,点了点头。
“我俩第一次喝酒,还是好几年前罢?……小周,你怎么就这样老实?你这样性子,早晚会吃亏的。”叶修似是也想起来旧事,随口说着。周泽楷却转头看他,半晌笃定道:“不会。”
“不会太老实?不会吃亏?”
周泽楷觉得都是,又觉得都不是。在他心底,却有什么埋得更深的东西,北海浮冰一般、慢慢慢慢浮了上来。
可叶修还在说着。
“小周啊,——就算你平时再不爱说话也好,这世上总得有一个人,是得叫你能把想说的话都能说出来的。这人生在世一辈子,早早晚晚,你都得碰见那么个人,碰着他,能说的、不能说的、说之前要掂量的,就都不怕,都能说出来了。你的老实,可都得存好了给这个人才行。”
周泽楷沉默片刻,忽然问:“前辈有吗?”
叶修也沉默下来。他慢慢从怀中摸出许久不见烟斗,填了烟丝又点起来,抽一口才道:“不知道。”
“那日……”周泽楷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问,“那首词。”
叶修先是犹疑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我有个朋友,武功极好,后来他死了。”
周泽楷之前虽影影绰绰想到,仍不禁一惊。叶修又自吞云吐雾,半晌道:“那之后,我才懂得一句老话——不如珍惜眼前人。”
周泽楷看他样子,心中问题只越来越多。叶修捡了树枝拨了拨篝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第19章 北游第七(下)
此后又行了一日,总算到了大青山脚下。叶修一路上与牧民打听过去,倒还总有人听过那个“打铁的”,叶修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周泽楷一路寻去,总算见着一处热闹市集,赶集人只说那铁匠就在附近村里,指了路途,说骑马不过小半日而已。两人精神一振,当即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却见原是寺庙边上聚起村落,规模虽小,也煞是热闹。
叶修和周泽楷牵了马一路找,果然在村头看见一家铁匠铺子——里面正有个伙计在拉风炉,另个学徒正在上面打着什么。叶修便问:“关师傅可在家?”
学徒头也不抬:“师父不见外人。”
“哎,我们千里迢迢从中原来此,怎么说不见就不见呢?”叶修好笑道,“你去跟他说是叶修来访。”
“别说夜休,日休也不见。”学徒叮叮当当敲着手中铁片,仍是头都不抬。
“若带来凝碧之精,也不见?”
这四个字出来,那小学徒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西域凝碧之精。”
叶修说得胸有成竹,话音未落,却见铺子里头猛地冲出一个人来——却是一副书生模样,出来一把捉住叶修的手:“我就知道你能给我带来新鲜玩意儿。进来进来。”
叶修似乎早有准备,就这么被那人拉了进去,还不忘招呼:“小周也来。”
周泽楷有些摸不清状况,但也跟了进去。三人穿过铺面,便到了后院,那人更是一路将叶修拉到堂屋里按在椅子上,道:“东西呢?”
叶修从怀中摸出一只灰突突小盒:“喏。”
那人伸手接过,小心翼翼打开,从中拈出一块碧绿晶石——周泽楷也是第一次听见“凝碧之精”名字,亦凝目望去:小小晶石之中,就如封入翡翠所溶玉液一般,随着手指翻转自在流动。
叶修问:“可是真的?”
“你造得出来?”那人白叶修一眼,又转到窗前,对着光,将手中晶石翻来覆去看个不住,只赞叹不已。叶修叹口气,对周泽楷说:“这人叫关榕飞,昆仑炼器一脉弟子,原来在嘉世也干过,可惜总嫌陶轩手里不大方,就自己跑来北地找材料。别的不说,冶炼功夫确实一等一——只可惜,人略古怪了些。”他这边说完,又问,“怎么样,你找到‘永冻死火’了吗?”
那边关榕飞只顾把玩手中凝碧之精,听了这问题只嗤地一声:“我若找不到,还有谁找得到。”说着,回身就要去找地图,这时候才发现屋中还有周泽楷一人,吓得险些把凝碧之精摔在地上:“这这这人是谁?!”
“我朋友,你再孤陋寡闻,总听过轮回城主周泽楷名字吧?”叶修好笑道。
关榕飞眼睛一亮,几乎就要扑到周泽楷身上:“荒火!你带来了?快给我看一眼——”
周泽楷忙摇了摇头。
“荒火断了,我们来找你,也是想寻把相若兵刃。”
“说得容易。”关榕飞一听便不高兴起来,“那可是我同门毕生杰作,被你说得跟柄寻常刀剑似得,还找什么‘相若兵刃’,我告诉过你,剑之一道,必须全心尽力,十年一剑还是少的;我这边研究杂学多了,剑便铸不好——”
他还要滔滔不绝下去,却少有地被周泽楷打断了:“先生,认识佟林?”
“他是我同门……”关榕飞转头对上周泽楷,神色便严肃起来,“荒火断了?却是如何断的?”
周泽楷便简略说了当时情况。关榕飞思考半晌,叹了口气:“按理说,这等神兵不可能那般轻易便损毁……像当时那样情况,只怕是佟林铸荒火时候,加了一味翳身草。”
叶修听到这里也一惊:“‘翳身草’?可是传说中能替人消灾之物?”
“不错。也便是说,周城主当时,实则是有性命之忧,因此荒火才自行断却,只替你挡了这一劫。”关榕飞说完,看到周泽楷面上动容,也叹口气,“——罢了。你随我来。”说着便又跨出屋去。周泽楷跟着他先到了院里,看关榕飞掀开地窖盖子爬下去,又在里面叫道:“等什么啊,快下来!”
周泽楷便也爬下去。却发现里面根本不是想象中地窖,而是一道幽深走廊。关榕飞伸手动了几处,才道:“这边原来是某个王爷陵墓,不过被我鸠占鹊巢了。——往这边走。”
说着便带周泽楷前进,期间道路复杂,又似乎还装着机关,周泽楷亦自觉不当,只跟着关榕飞走,全然不记道路的。到了最后,关榕飞推开一间石室门户,道:“便在此了。”
周泽楷跟着关榕飞走进去,乍一进屋就感到一股冰寒袭面而来。仔细看,却见屋中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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