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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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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宇的踪迹。
花纤盈板着脸一动不动地站着,人已呆了。
第九章 钥匙
一把钥匙,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同样普通的门。
门后的密室,赫然就建筑在通海宫后殿的底部。
开门的是唐守隅,身边站着的只有两个人─云洗尘与林熠。
唐守隅开启锁孔时,一向沉稳如花岗岩般的右手,竟在不自觉地颤抖。
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和云洗尘,乃至东西两冥的历代先祖宗师,已足足守候了千年。
“这是敝教第一代教主坐化之地,”云洗尘的声音如同唐守隅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低声向林熠解释道:“闭关前他留下偈语,预言千年之后,将有冥府圣使执匙而来开启此门,解天下之浩劫,开万世之承平─”
门锁开了,林熠心头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似乎门后的密室中存在着某样事物,曾与他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唐守隅深吸一口气,推开尘封千年的门。
林熠怔住了,空荡荡的密室中,盘坐着一名黑衣青年,双手托在膝上虚捏法印,面目表情肃杀冷酷,栩栩如生,甚至那袭黑衣都光鲜如故,哪像经过千年?
“小白!”他终于禁不住脱口低呼道。
惟一不同的地方,只是衣衫的颜色,由此也醒悟到为何冥教会同时崇尚黑白两色了。
“你见过他?”相比林熠的震惊,唐守隅和云洗尘反而冷静许多,在身后问道。
林熠慢慢从第一眼的震撼中复苏,再次仔细打量黑衣青年,才发现他或多或少在神情气质上,与见过的小白略有差异。
他默默颔首,却恪于对小白的承诺没有多说什么。
唐守隅道:“说来你也不信,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创教祖师的真颜。他生前从不以面目示人,总将自己遮掩在黑纱之后,仅有的画像,也在闭关前亲手烧毁。”
云洗尘默然伏地,向着坐化的黑衣青年一步一叩首,虔诚万分地叩拜颂祷。
唐守隅也伏下了身子,与云洗尘一同行着冥教最隆重恭谨的俯拜大礼。
林熠迈上两步,跪伏到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双手刚一着地,黑衣青年身前的青石砖,突然毫无征兆地显现出一行金字。
他一怔望去,却见写的是:“千年一脉,无我无你,归去来兮。”
这行字非但林熠看见了,唐守隅和云洗尘同样也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正在思忖体悟偈语的含意,已坐化的黑衣青年双目霍然睁开,亮起黑芒。
难道是复活重生?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换个胆小的可能此刻已被吓昏了过去。
黑芒渐盛,从眼眸中陡然如寒电般射出,刺入林熠的双目。
林熠低哼一声,身躯猛烈后仰又缓缓抬升恢复原位,却依稀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瞬息间钻入灵台深处,融于无形,藏匿了起来。
紧接着,一种难以驾驭的心灵力量,驱使着他不自觉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黑衣青年。
当他的脚踩踏到金字上的一霎,黑衣青年体内迸射出绚烂夺目的一团强烈光芒,将两者齐齐吞没。
近在咫尺的唐守隅和云洗尘,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怪异感觉,彷佛他们与林熠已被这团突如其来的光芒隔离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望。
“轰─”林熠只觉得脑海剧烈炸痛,元神产生勃然出窍的奇异幻觉,眼前的万道绚光陡然无影无踪,也再看不到那尊坐化的遗体,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无垠空间,和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庞大魔气。
魔气就像千万条奔涌的江河,近乎狂野地破入自己的躯体。
灵台瞬息魔意漫溢,却像夏日的山洪还在不断的上涨,上涨─他甚至感觉不到青丘姥姥的存在,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宛如一个垂死挣扎的溺水者。
守心珠很快失去效用,身体有一种强烈痛苦的膨胀感,明明灵台有熊熊烈焰在燃烧炙烤,可周身却彻骨冰寒,似被活埋在万载玄冰中。
他想呼吸,却发现吸入的是森森魔气;他想呐喊,却感到咽喉被紧紧扼制。
漫溢的魔意在灵台内肆虐横行,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意识和知觉统统碾压成碎片,送入深不可测的地狱之渊,永远埋葬。
恍惚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崩裂开千百个小孔,一股股魔气从内飙射而出,却又更多百倍的力量从外部强行灌注,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发出痛楚的嘶喊。
经脉都像碎裂了一般,好像整个肉体都成了一个千疮百孔、注满魔气的皮囊,只有心脉在真元的苦苦护持之下,顽强而绝望地抵抗着一波波排山倒海的冲击。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他很想把那个小白化身的、所谓的冥教开山圣祖抓到面前来问一问,到底上回见面时哪儿得罪他了,要这么玩人?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惜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灵台深处那股蛰伏已久的冰寒魔意,也开始蠢蠢欲动,鼓荡喷出,与已盘踞灵台的攻略者合而为一,汇聚成一股庞大得近乎恐怖的力量,如同泛滥的汪洋大海,转眼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喀喇喇、喀喇喇─”他只觉到脑海里不停地有金色耀眼的电光在闪,一记记劈开他的头颅,刺穿他的灵台,将他肢解粉碎。
他已无力再抵抗,继而失去了抵抗的意识。
懵懵懂懂,察觉着自己的元神像风一样地在海面上飘浮流散,失去了方向。
他苦笑一笑,没了言语。
死便死罢,这世界本就无所谓生死真幻。
冥府的鬼魂是生是死?
凡间的苍生是生是死?
清醒时所见的恶便是真实么?
睡梦中经历的美便是空幻么?
那么多人皓首穷经孜孜以求的天道,又是什么?
它真的存在么,还是如同梦一样的空幻?
他想着想着,浑然忘却体内澎湃的魔意,周身汹涌的魔气,竟不知不觉沉睡去。
许久许久,金电消失,他从昏睡中醒来,惊异地发觉自己非但没有魂飞魄散,体内反而充满了无边无际、瀚若浩海般的魔气。
恍然中,似是小白的声音在耳畔低语道:“碎相破空,顿见真如本性─”
林熠怔了怔,隐约记起这是碎空诀的总纲首句。
一念即起,原本混沌冰封的脑海轰然驿动,碎空诀洋洋洒洒一千余字的纲要心诀,纷沓而来,灌注心田。
他涌起莫名的欣喜,默念碎空诀的下一句心法“破而后立,前念不生即心”,灵台空明一片无尘无染,不着一念一意,终于渡过散仙天劫,徐徐晋升更高一层的崭新境界,俨然成为堪与当世宗师齐头比肩的超卓大家。
他的头顶冉冉蒸腾起青红黑三色华光,云缭烟萦,映照全身,通体一亮一灭,犹如星辰闪耀,全身心地融入到无垠的道法天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一排排碎空诀的心法逐渐消隐,到最后蓦地亮起一行十字真言道:“立而不用,后念不灭,即道─”
林熠一愣,杂念顿生,真言无声无息倏忽碎散,没入黑暗。
只差最后一句,他就能够功德圆满,然而世事难全,总有缺憾,亦不可强求。
所以一丝丝遗憾的感觉很快从心头消失,他徐徐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正盘腿坐在密室里,但面前的那尊黑衣青年的遗体却不见了。
身后响起唐守隅的声音道:“整整一日两夜,你终于醒了。”
林熠微觉惊诧,道:“哦?唐教主,您一直都守在这儿么?”
唐守隅笑道:“我和云教主从前晚起便轮流在此守候,老夫运气稍好,等着了圣使苏醒的时候。恭喜你突破地仙之境,距离大乘天道仅剩一步之遥。”
林熠回转身,问道:“唐教主,请问那尊开宗教主的遗体去了哪里?”
唐守隅道:“就在刚才,圣使从光雾中显露身形,先教主的遗体便在黑光中炼化飞升,了无痕印。可见他守候千年,果是专为公子。”
林熠灵台生出一丝奇妙明悟,喃喃低语道:“千年一脉,无你无我─”
唐守隅微笑道:“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随同隆雅安叛乱的血卫,除当场格杀的外,尚有二十余个,如今都暂押在牢内,等候林公子处置。”
这是在试探他和云怒尘之间的真实关系了。林熠不动声色道:“那就继续押着罢。”
“老夫明白了。”唐守隅莫测深浅地一笑,悠悠道:“或许圣使不相信,眼下实是老夫平生最感欣慰兴奋的一刻。敝教千年守护,终得正果,唐守隅上对得起列祖列先,下对得起天下苍生,更圆却了夫人遗愿,虽死也无憾了。”
林熠道:“有一个疑惑,在下不晓得该不该多嘴;外界传闻唐教主与夫人之间似有颇多矛盾,多年不曾来往,可听教主适才之言,却是对故夫人情深义重之极?”
唐守隅呵呵低笑,丑脸上焕发出一层奇异的光彩,道:“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明白这就是我今生惟一深爱的女子。而老夫想得到的,也从来没有落空过。她最终果然成了雍野的教主夫人!”
他渐渐沉浸到对往昔的追忆,喃喃道:“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至今我都记得她年轻时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就好像在昨天。可惜,到手的东西往往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老夫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的风流成性上。”
他指指喉咙,惆怅苦笑道:“你可晓得老夫因何会突然失声?”
林熠摇头。
唐守隅叹道:“这其实是凌幽如所为!”
林熠低“啊”一声,唐守隅道:“我实不该在娶了夫人之后还和她藕断丝连,最后激得她祭出”痴情蛊“种入老夫体内。”
惟恐林熠不清楚“痴情蛊”的来历,他又解释道:“此蛊需以宿主本命元神秘炼二十年,方能成形,一旦种入对方体内,便会如疯如魔,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独独迷恋于痴情蛊的宿主。许多南疆女子,就是以此种手段留住心中情郎。”
林熠骇然,摸摸鼻子叹道:“由此可见女人实在不能多惹,有一个就足够了。”
唐守隅低笑道:“老夫观林公子面相,将来怕也会情孽缠身,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怎么会?林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听唐守隅继续道:“幸亏老夫亦是此道中人,对各种虫蛊都具有一定的抗御能力,才未立刻着道。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即杀死宿主,则蛊毒自解;要么俯首帖耳永为裙下顺臣。”
林熠道:“如今看来,这两种方式唐教主都放弃了。”
“因为老夫想到了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在体内炼化痴情蛊。”唐守隅笑了笑,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林熠颔首道:“如果是我,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毕竟凌长老痴情无罪。”
“若非痴情之人,焉能炼出痴情蛊?她也是个可怜女子。”唐守隅黯然一叹道:“都是老夫害了她们两个!夫人闻知真相后,便要我惩处凌幽如,可我狠不下心。争执之后,她以为老夫对凌幽如旧情未了,一怒而去。其实,我这生爱过的女子真的只有她一个。”
林熠沉默片刻,道:“她会一怒而去显然也是因爱生恨,如果您当时解释清楚,或许能够挽回。”
“老夫何曾不作此想?”唐守隅苦涩地笑道:“无奈祸不单行,我与她惟一的爱女竹雅,竟也为此事与老夫反目,继而刺
杀凌幽如未果。我一怒昏头狠狠煽了她一个巴掌,第二天小雅便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老天,不会这么巧罢?难怪当看到唐夫人遗体的时候,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林熠心中一动,终于没把他的猜想说出口来。
唐守隅接着说道:“夫人闻讯后对老夫恨之入骨,任我百般恳求也不愿回返,纠缠之下,最后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寻回小雅,二是处死凌幽如。但到她离开人世,这两个愿望我却一个也没能为她实现。”
顿了一顿似在自言自语道:“幽如无论如何老夫是不能杀的,但我始终没放弃找寻小雅。无奈人海茫茫,雍野远隔尘世辛苦二十年,也终未能找到,成为老夫这生最大遗憾!”
林熠暗暗替他难受,假如唐守隅知道他心中牵挂的爱女很可能早已黯然离世,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出了这些事后幽如自责不已,曾亲上瀑藏石府向夫人请罪。”唐守隅道:“可夫人一次次都闭门不见。不过时间长了,或许是夫人感于其诚,也慢慢有所软化。
“这次圣教大典我让幽如前往迎请,也未始没有私念,所以严幽晦他们妄图嫁祸幽如,老夫第一个不会相信!”
一段往事说完,密室了沉寂了许久,两人各有所思相对静坐。
“知道为何老夫突然会和你说起这些?”唐守隅忽然一笑打破沉默道:“我就要走啦,这些悒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希望能一吐为快,也算卸下心结。”
林熠一惊道:“唐教主你─”
唐守隅泰然自若地微微摆手,截断道:“事实上,早在两日前老夫便油尽灯枯,只为能守护圣使,才勉力支撑至今。这两天我已将所有后事安排妥当,就只差最后一桩,拜托你替我完成。”
林熠肃然道:“请唐教主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唐守隅珍而重之,双手托起一根不到尺许的黝黑法杖,微笑道:“这便是敝教教主的信物”灭度杖“。云洗尘的东圣教虽势压雍野,可圣教真正的至宝,却始终掌握在老夫手中,如今就将它托付于你。”
林熠一震,注视灭度杖问道:“唐教主,难道您忘了在下是巫霸云怒尘的使者?”
唐守隅道:“对老夫和圣教而言,林公子惟一的身分,就是我们守候了千年的冥府圣使。”归去来兮,轮回衣钵“,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冥冥天意注定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仅只是一个过于巧合的误会呢?”林熠问道。
唐守隅摇摇头,道:“不会错了,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有钥匙打开这间密室。不久之后,云洗尘也会将他的教主之位禅让与你。借着圣使到来,分裂百年的东西两教又终能合流一统。
“只不过,老夫这回抢在了他的前头,总算捷足先登了一次。”说罢得意一笑,脸上甚是愉快。
林熠吃惊道:“你是说云老前辈也打算将教主之位传给我?”
等了半天,也不闻唐守隅回答,林熠心内一惊,低唤道:“唐教主!”探手一试,唐守隅脉息全无,竟已在最后一笑里仙逝。
林熠呆住了,向着唐守隅的遗体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半晌后,才想起打开密室的门,将噩耗通知众人。
孰知门外周幽风、凌幽如等人,率着雍野三十多名元老人物,黑压压地肃立一片,鸦雀无声地守在那里。
一见林熠现身,没等他开口,周幽风便率领众人齐齐对着他俯身拜倒,异口同声呼道:“拜见林教主!”
唐守隅果然已将一切的后事安排妥当。
林熠的目光扫过周幽风等人肃穆恭谨的脸庞,察觉到他们压抑的哀恸与隐藏的泪光,哑然失语。
一切恍然若梦,而他也只想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大睡一场。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进容若蝶屋子里的,当看到她沉沉入睡的安宁神态时,他的心也随之渐渐变得宁静。
每艘远航的船都需要拥有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人又何尝不是?
雁鸾霜也在,默默看着林熠聚精会神地替容若蝶整理鬓边的发丝,将她的小手轻握入自己的手心。
小金和小青不知携伴去哪里游戏山水,尘世彷佛离这里很远。
“我要走了,”雁鸾霜忽然轻轻道:“特地来向你和容姐姐告辞。”
林熠没有回答,依然安静地凝视容若蝶的睡姿。
“曹衡不愿意回空幽谷,说要等你一起回去看望曹彬夫妇。”雁鸾霜接着说道:“还有邙山双圣。”
林熠苦笑道:“只怕我已没有空闲回返空幽谷,多谢你了,雁仙子。”
雁鸾霜钟秀纤长的睫毛轻轻微动,低低地道:“朋友之间何需说”谢“。”
林熠笑道:“我格杀了辟魔神尼,又添一桩血案,正道各派更加恨我入骨。如今再答允接掌雍野,嘿嘿,雁仙子还能将一个魔头当朋友么?”
雁鸾霜答非所问道:“听说林兄很爱喝酒,可能尝得出此酒的来历?”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瓶酒递给林熠。
林熠愣了下,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香扑鼻。他精神一振道:“空幽谷的百花仙酿,雁仙子怎会随身携带?”
这当然是个问题,因为雁鸾霜和他和罗禹都不一样,绝不是酒徒,也没道理随身带着空幽谷的百花仙酿。
雁鸾霜浅笑不答,又取出另外一瓶举手相邀道:“林兄请。”
第十章 孟婆汤
翌日清晨。玉水寨西六十里,残月晓风,大地彷佛还在沉睡。
云怒尘一动不动在这里站了很久,晨曦似已与他融为一体,蓝色的袍服上,静静凝结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的身后老峦犹如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倚靠住一株古木,头上依旧戴着陈旧的斗笠。
林熠的脚踩在松软潮湿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山林的另一边徐徐出现在云怒尘的视野中,只是一个人。
云怒尘依然没有动,但瞳孔在微缩,用城墙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面迎着林熠。
林熠在他面前停步,漫不经心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和脚面上沾着的草屑,很友善地问候道:“两位早,一路辛苦。”
云怒尘注视林熠的胸前,徐徐问道:“姥姥也来了罢?”
“叮─”空桑珠在林熠怀里一颤,青丘姥姥现出雪白的身影冷冷道:“难得山尊会记挂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云怒尘没有理睬她,对林熠道:“你很聪明,没有带其它人来。”
林熠笑笑道:“我倒也想这么做,可惜天色太早,其它人都还没起床。”
“隆雅安死了,”云怒尘沉声道:“仇厉杀了他。”
林熠气定神闲道:“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况且真正害死他的人应该是山尊才对。从一开始,我这个正牌使者就只是个幌子,你暗中早已和严幽晦他们密谋好了一切,却还让我前来雍野与唐教主谈什么结盟。”
云怒尘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却发现林熠的双眸平静如一池秋水,毫无惧意的与他静静对视,于是缓缓道:“这些老夫已禀明了龙头,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是善后问题。”
林熠道:“看来山尊已成竹在胸,在下洗耳恭听。”
“云洗尘和仇厉都尚在雍野,这是除去他们的一个绝好机会。”云怒尘道:“这两人一死,冥教群龙无首势必乱作一团。届
时雍野东进兵临南海总坛,老夫便可现身收拾局面,轻而易举将冥教纳入囊中。“
“我明白了,”林熠道:“山尊是打算借助雍野之力威迫东圣教,令其陷于绝境。您老人家横空出世振臂一呼,与我上演一场力挽狂澜击退雍野的好戏,自然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任的东圣教教主,是么?”
云怒尘道:“林教主已是雍野之主,这事对你不过举手之劳。一旦成功,东西两教以龙断山为界,永不相犯。从此雍野扩地万里枕戈中土;而老夫也能一遂宿愿,了却旧恨。你我正可各取所需。”
青丘姥姥冷冷道:“云山尊,你听说过鸬鹚捕鱼的故事么?”
云怒尘轻抚怀中的魑琥,道:“巧得很,老夫也是南方人。”
青丘姥姥颔首道:“那就难怪了。在南方许多渔户家中都豢养了鸬鹚,每日驱使它们入湖捕鱼。这时渔户只需要悠然坐在船头,便可等着鸬鹚捕起鱼后满载而归。而他们仅不过用区区几条小鱼便随手打赏鸬鹚罢了。”
云怒尘用力一搓魑琥皮毛,怒声道:“你的意思,老夫便是那个坐享其成的渔户?”
林熠淡然问道:“那么在下就是山尊养的那只鸬鹚了?”
云怒尘冷哼道:“林熠,做人不能得意忘形,忘了天高地厚!”
“吱─”魑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楚的扭动身躯,似乎云怒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同样能如摆布魑琥一般轻而易举地蹂躏他。
可惜林熠好像没明白这个意思,怜悯地望着魑琥道:“山尊心里不快,何苦把气出在这小东西的身上?”
云怒尘漠然注视林熠,眼睛里夹杂着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老峦悄然无声地飘身到云怒尘身旁,面容深深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说道:“林熠,也许是山尊没有把话交代清楚。这分计划已得到龙头的批准,必须执行。”
林熠冰冷地面对这个与自己拥有同一血缘的人,生硬道:“既然如此,两位只管杀入雍野,击毙云洗尘和仇厉。非但能将东圣教置于掌心,也大可把雍野一并吞下,还需多问林某什么?”
云怒尘眼眸电闪如刀,冷笑道:“你敢违背龙头的旨意?”
林熠冷冷含笑道:“我和龙头只是结盟合作,不是他的奴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一股冷洌恐怖的浓重寒意,从云怒尘魁梧的身躯内勃然而生,林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好似露水也要结冰。他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血雾,脚下的泥土冒起淡红色的水气。
“啪啪啪啪─”树梢上那几羽红雀,僵直坠落在林熠与云怒尘之间的泥地上,全身无一伤痕,羽毛下却渗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林熠的衣袖轻轻漾动,承受着来自对面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
云怒尘不是善男信女,然而这里又有谁是呢?现在还需要林熠,而且龙头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杀了这小子。况且,以后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整治这小子,不必在眼下这微妙的局面之下弄僵一切。意识到这点后,森寒的杀机从他的脸上消散,呵呵一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泰然道:“看来老夫这回是白跑了。”
林熠叹了口气,面色也松弛下来,说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云怒尘心头的怒火足以烧死林熠一千回,可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年纪大了,难免会犯老糊涂,请林教主见谅。”
林熠摇摇头,不以为意道:“在下在山尊眼中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乳臭小儿,哪里当得起”见谅“二字,山尊言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怒尘打着哈哈笑道:“那老夫便放心了。”
林熠道:“可惜,在下对山尊却还有些不放心。”
云怒尘一怔,似是嗅出了某种令他警惕的味道:“哦?”
林熠道:“在下担心山尊来雍野容易,想回去却就难了。”
云怒尘眸中精光暴绽,罩定林熠道:“林教主有打算留下老夫?”
林熠面不改色,回答道:“山尊以为大清早在下放着好觉不睡,跑到深山老林里,是来陪你呼吸清新空气么?”
云怒尘视线拂过静立一边的青丘姥姥,不屑道:“就凭你么?”
林熠轻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敢留下山尊?”
云怒尘遽然醒觉,“砰砰”两记闷响,背心已被老峦摧枯拉朽的掌力击中,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闷哼着朝前踉跄两步又牢牢站定,脸上的血色退尽怒吼道:“混蛋,你们竟敢串通一气谋害老夫!”
他连中老峦两掌,居然可以站直身子,声若洪钟地高声怒骂,修为之深委实令人咋舌。
老峦一击之后朝后飘飞,用一贯如故的冰冷语气道:“这只能怨你太蠢太自负。”
云怒尘再次望向青丘姥姥,见她微含冷笑轻蔑地盯着自己,心陡地沉到谷底。
林熠负手从容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徐徐说道:“云山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真正想把阁下留在这里的,既不是在下,也不是老峦,而是龙头的旨意。”
云怒尘脸色剧变,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信!”
“其实你已经信了,只不过不敢说出口,断绝了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是么?”林熠沉静道:“事实上我和老峦没有任何串通,因为他始终都和你在一起。但我早已料到他会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云怒尘低哼道:“姥姥,你怎么说?”
青丘姥姥冷然道:“山尊到这时候才想起我来,不觉得太迟了点?”
云怒尘举目四望,老峦和林熠、青丘姥姥前后夹击隐成合围之势,即便他没有受伤,想从这三人合围之间脱身亦非易事,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林熠扬手将一张薄绢凌空送到云怒尘面前,说道:“我说过,你不该来的。”
云怒尘勉强振作精神,聚目打量薄绢上的文字:“云怒尘若至雍野,可与老峦、青丘连手杀之。”
字体中规中矩,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落款一方独一无二的龙头标记,落到云怒尘的眼里,无疑于绝杀的阎王令。他惊怒交加,探手抓过薄绢用力一握碎作粉屑,簌簌飘落,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唇角淌下,滴落到魑琥光滑的皮毛上。
老峦冷酷的眼神凝注在云怒尘惨淡若金的面庞上,充满讥诮地道:“山尊真以为龙头批准了你的计划,命我陪同前来督促林熠执行?这么做,不过是引你南来的一个诱饵。当你离开无涯山庄的一刻,就已然踏上了不归路!”
云怒尘濒临涣散的眼神恶狠狠瞪视老峦,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道:“一定是你和林熠暗中挑唆龙头杀我,对不对?”
老峦叹息道:“你的确是老糊涂了,龙头岂是能受别人挑唆蒙蔽的人?事实上,他早已对你十分不满,心怀戒备了。除掉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云怒尘呆如木鸡,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不肯放手,低吼道:“龙头在哪里?老夫要当面问他!”
老峦道:“太迟了,龙头已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你多年来秘密培育亲信扩充血卫,令忘忧崖只知有山尊而不知有龙头,隐然已成阁下私属禁地,这些龙头都一清二楚;
“你擅命隆雅安杀了龙头答应林熠要放的人,令龙头失信他人,颜面无存,龙头依旧一忍再忍;
“你背着龙头暗中联络雍野叛党,一心一意要自立门户,只在失败之后才向上禀明,龙头顾念旧情仍不愿为难阁下。
“但你利用林熠刺杀云洗尘,以达到称霸南疆的奢望,你把龙头当作什么?你不死,谁死?”
老峦的语气平淡和缓,但对云怒尘而言却是字字锥心,心寒彻骨,他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既然林熠已经掌握了雍野,东冥也指日可下,我对龙头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鸟尽弓藏,这一点我本早该想到的。实在是老夫太蠢,太自负,以为他不敢动我!”
青丘姥姥道:“只凭山尊最后那句话,今日死得就不冤。”
云怒尘忽哈哈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老夫的今日就是诸位的明日!云怒尘追随龙头七十多年,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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