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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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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姥姥微一沉吟,已明白林熠的用意,说道:“我可以试一下,但必须等到出了血动岩以后。在这里,点炷香都会被人发觉,莫说要开坛炼符了。”
    林熠正稍感失望,青丘姥姥挥手凌空递过一卷玉轴道:“这是我早年炼制的“风行水上符”,普通的岩壁都能穿透。但最多再用十次,里面蕴藏的能量便会耗尽。若想拜访谁,或许派得上用处。”
    “谢啦!”林熠大喜,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青丘姥姥神色微动,低声道:“有人来找你了。”灵魄幻化成光,钻入空桑珠不见。
    果然,门外传来韩耀谦的声音,却是莫千慎要去矿场巡查,命颜少真同行。
    自从“颜少真”到了血炎天,韩耀谦比每天清晨啼叫的公鸡还要准时,来到她居住的洞府前叩门问候。
    他还特意穿了一双厚底的靴子,好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以免被身材修长高挑的六师妹比了下去。
    他随在莫千慎身后,与林熠并肩而行,不时悄悄地瞟上两眼,像足了一只渴望偷腥的猫。在莫千慎石府前,匍匐着一头体态庞大、威武骏逸的魔兽翼犍。
    另一个随身扈从铁耀翼已手持缰绳,端坐其上。
    众人坐到翼犍背部驮起的软椅中,铁耀翼一声吆喝,翼犍舒展两双长达三丈的飞翅徐徐腾空,朝着血炎天西面而去。
    飞出三里多,赫然从浓雾里显露出一道高崖,正是西矿场。
    在陡峭的高崖上,星罗密布着上百个人工开凿出的涵洞,血炎晶便是从这里面开采而出。但这些涵洞大多已经告罄废弃,只有少数还在出产。
    翼犍在高崖前用碎石铺成的空场上降落,一名身躯魁梧、肌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早已在此守候,阔步迎上前躬身道:“属下孟翰尧,拜见总管!”
    莫千慎下了翼犍,颔首道:“这几天情况如何?可有人闹事?”
    “最近苦力已经安分许多,”孟翰尧恭恭敬敬回答道:“但昨晚七号洞突然坍方,死了六个,重伤的也有十多个。目前还在清理,恐怕要歇几天才能复工。”
    莫千慎皱眉道:“死几个人没什么,过两天上面还会再送一批苦力下来,但七号洞绝对不可停工太久。”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走向在高崖上用实木搭建起的悬空栈道。林熠与韩耀谦、铁耀翼在后跟随,乘机观察四周情形。
    孟翰尧苦笑道:“总管,您也清楚,矿越挖越少,质地也越来越差。现在每天能开采到六百斤已算好的,可上头要求的产量却在逐年增加,属下担心明年是否还能顶得住。”
    莫千慎冷冷道:“我来不是听你吐苦水的。昨天老夫接到太君上谕,血炎晶的开采量,即日起每天再增加五十斤。其中三十斤,就落在你身上。”
    孟翰尧的脸更黑了,道:“还要加?”发现莫千慎神色不善,急忙咬牙改口道:“好,属下一定照办,请总管放心。”
    走到七号洞口,一群苦力正挑着从里面清理出的七彩沙石脚步蹒跚,鱼贯而出。
    走在最后的一人突然脚下发软,踉跄跌倒,肩膀上挑着的两筐沙石也散落一地。旁边一名守卫冲上去挥动软鞭狠抽道:“起来,装什么孙子?”
    鞭子抽在身上带出一道血漕,深可见骨。那人凄惨号叫,打着滚却怎也爬不起来。守卫的第二鞭正要落下,冷不防旁边探过了一只手牢牢抓住鞭梢。
    守卫一愣,呵斥道:“瞿稻,你又要多管闲事?”
    林熠听到这名字,心头一动。莫千慎和孟翰尧也停下脚步,向胆敢抓住守卫鞭梢不放的人望去。
    身材瘦小、蓬头垢面的瞿稻,满面都是干巴巴的皱皮,堆起笑容道:“赵三哥,老俞这两天病得快死了,哪还干得动活?
    你打他不过是送他早上路而已。不如让他歇口气,我替他干了就是。”
    守卫瞧向孟翰尧,意似请示。孟翰尧哼了声,道:“这里的人能不能干活要由本座说了算。滚回去干活!”
    瞿稻笑容不改,哈腰道:“孟管带,他是开矿钻洞的一把好手。我是担心把他累死了,往后咱们这一组的活儿可就难做了。”
    孟翰尧面色森寒,林熠抢先道:“舅舅,便让他歇一天好不好?矿上那么多人,也不少他一个。”
    莫千慎呵呵一笑道:“女儿家就是心太软。翰尧,就按少真说的办吧,明日再让他上工。”
    孟翰尧应了声,向瞿稻吩咐道:“找两个人,把他抬走。算你们运气,有颜师妹求情,莫总管特别开恩!”
    瞿稻道:“是,是!多谢孟管带,多谢莫总管。”又朝林熠道:“颜小姐菩萨心肠,日后定有善报。”一个人背起老俞,朝栈道快步去了。
    林熠微笑道:“这个人长得丑点,可还挺有趣。”
    孟翰尧道:“这家伙总是这么油腔滑调的。”
    莫千慎道:“翰尧,今晚七号洞的清理连夜进行,不复工不准休息。”
    当夜血炎天西矿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林熠悄然离开石府,通过传输法阵潜入血奕天。有青丘姥姥引路,林熠轻而易举找到丁淮安等人栖身的石穴。这里的温度比血炎天更为灼热,脚底血红色雾澜犹如一片汪洋,连视野也变得一片殷红。
    在石穴外有岗哨来回巡查,戒备森严。但林熠自有秘虚袈裟护身,顺顺当当欺身到石穴前。里面静悄悄没有动静,似是都睡熟了。
    林熠祭出风行水上符,转眼已站在了石穴中。
    里面黑漆漆深逾十丈,两侧的石榻上躺着不少人。
    在石门背后,却蹲着一名苦力,正侧耳监听外头的动静。
    这里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弥漫着一股令人难受欲呕的酸臭味道。想想这些人进来后没洗过几回澡,也就情有可原了。
    林熠目光一扫石榻,并未找到相貌酷似丁淮安的人。耳中听见青丘姥姥传音入秘道:“在左侧石榻的顶端,有一块可以移开的方石,下面有一条地道。你要找的人此刻想必正在底下的密室里。”
    林熠不愿惊动石穴里休息的人,仍利用风行水上符穿过方石,顺着粗糙的阶梯走下,前面传出光亮,隐约有人在低声交谈。
    林熠走下阶梯,需要弯着腰才能通过一条三丈长的甬道。在甬道的两侧,开凿着若干洞口,想来是连通到其它的石穴。
    密室里盘膝围坐着十多个人,林熠从姚人北那里打听过关于丁淮安等人的相貌描绘,一眼就从这些人里找到了他和朱武。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这里还看见一个刚刚认识的熟人——瞿稻。
    丁淮安,貌似四十余岁,中年人,头发已经花白,面色有着与常年无法接触阳光的人相同的苍白。
    他身边的一名独目老者正在低声说道:“今天我那组又倒下了三个,都是不小心沾上熔化的血炎晶热浆当场毙命。”
    瞿稻撇撇嘴,道:“你们那儿还算好。昨天血炎天七号洞坍方,一下子就埋进去六个。还好我出了洞在外偷着喘气,不然今晚你们就替我摆灵堂吧。”
    众人想笑,却都笑不出来。
    丁淮安摇头道:“咱们不能再拖了。好些天了,大家伙儿每晚能休息的时间已不到三个时辰。听小瞿说,血炎天从今天起又多压了五十斤晶石产量。”
    老奉喃喃道:“他*的都疯了,存心要把咱们全累死。”
    朱武低喝道:“干!丁大哥,三天后,咱们两处一起动手,干他娘的!”
    瞿稻道:“早该干了!只要丁大哥拍板,时辰一到,我就率领血炎天的弟兄们抢占传输法阵,赶来和你们会合!”
    丁淮安深吸一口气,道:“三日后夜半子时,两处同时起事。老朱带一队弟兄接应小瞿,我和老奉去抢占千仞神木。”
    众人交换着眼色,振奋不已,丁淮安却神色凝重,徐徐道:“咱们一旦干上,便是九死一生。回去后,大伙儿再问一问,有没有谁想退出的。只要不去告密,就莫要勉强。”
    众人顿时黯然,默默点头。
    老奉道:“丁老弟太多虑了。如今兄弟们都知道,不拼就只有等死;拼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就算不成功,大家伙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照应!”
    “恭喜你们,可以一起上路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随后低低叹息道:“到时候要设灵堂的,可就不光是瞿稻一个人了。”
    “谁?”丁淮安纵身而起,目光炯炯射向密室入口,外面空荡荡并无人影。
    其它人迅速起身,惊怒交加。
    瞿稻两只耳朵轻轻耸动,似在判断声音的来向。
    光华一闪,林熠收去秘虚袈裟飘然现身。他已恢复本来面目,密室中自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
    老奉一声不吭,突然出手,挥掌拍向林熠胸口。林熠轻描淡写振臂探爪,握住老奉右腕微笑道:“怎么话也不说就要伤人?”
    老奉低哼一声,微微垂首凹陷的左眼珠子骤然一亮,射出道白光直刺林熠咽喉。
    林熠猝不及防,袖口中掠出一束弧光“叮”地击在白光之上。
    那白光一滞颓然坠地,竟是一枚龙眼大小的毒刺珠。耳中听到青丘姥姥的传音入秘道:“臭小子,你又欠我一条命。”随即隐入空桑珠中。
    林熠暗道好险,运起八成太炎真气破入老奉体内。老奉身躯陡然一震,满面涨红额头冒汗,苦苦咬牙支撑。
    丁淮安抱拳道:“朋友,放了丁某的兄弟,你我有话好说!”
    林熠从容一笑,松开老奉道:“这才像是待客之道!”
    老奉立足不稳,连退数步,被瞿稻扶住。
    众人心中惊异更甚。老奉的修为在这几个人里堪称顶尖,却让眼前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折腾得如此狼狈,连保命的绝技“束光斩”都被此人轻易破去。
    再一想到刚才的密谋必定已让林熠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寒意油然从每个人的脚底缓缓升起。
    林熠彷如不觉,大摇大摆走到丁淮安面前拱手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丁兄,小弟从姚大哥嘴里经常听他提起你和朱兄、瞿兄几位朋友的大名。”
    瞿稻眨眨眼,手里按扣的一对“黄泉锥”稍稍一松,试探道:“姚大哥是何人?”
    “自然是姚人北姚老板。”林熠道:“瞿兄,你右手心里扣着的玩意儿是否能收起来?小弟瞧着心里有点发紧,朱兄你的手也别老往背后摸。你的“泼墨斧法”小弟早有耳闻,不必再领教。”
    他说得丝毫不差,丁淮安愈发惊疑不定,问道:“阁下认得姚大哥?”
    “何止认得,前两日咱们还坐在一块儿喝酒。”林熠含笑道:“而且,就是他让我前来血动岩解救诸位的。”
    丁淮安面容一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林熠道:“丁兄客气,小弟林熠。三年前曾与姚大哥并肩除五虎,也算生死之交。”
    瞿稻冷冷道:“认识姚大哥的人不算少,我们怎么晓得你有没有假借他的名头?”
    林熠微笑不语,将一枚雕花镏金币递给丁淮安。丁淮安接过仔细打量,颔首道:“不错,这正是姚大哥的“金钱令”。”
    老奉哼道:“说不定姚人北也遭了青木宫的毒手,这东西不过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瞿稻摇头道:“不可能。除了姚大哥身边的几位老弟兄,没谁会知道雕花镏金币的秘密。”
    林熠道:“我这里还有一封姚大哥的信笺,也请丁兄过目。”
    丁淮安看过信笺,已确信无疑,松了口气道:“林兄弟,适才多有得罪了。”
    林熠道:“小弟来得唐突,诸位有所戒备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众人重新坐下,朱武道:“林兄弟,我到现在还闹不明白,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这里来?”
    林熠答道:“小弟略通五行遁术和奇门遁甲之学,这地方还难不倒我。”
    瞿稻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模样道:“我原本以为这儿只有兄弟我凭借“星罗盘”能往来自如,没想到还有林兄弟这么一位真正的高人。”
    老奉似乎对林熠的怀疑依旧没有释去,紧接着道:“可你又如何进入血动岩的?”
    林熠自不必道破关键,淡淡道:“小弟就藏身在血炎天,白天尚见过瞿兄一面。对了,瞿兄,老俞的情形怎样?”
    瞿稻面色一黯,苦笑道:“下午就死了,尸体给扔进熔浆,转眼就化没了。”
    众人沉默一会儿。不过血动岩死人太多,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很快又恢复过来。
    老奉问道:“林兄弟,你为什么说我们的计划死定了?”
    林熠微笑道:“这个问题小弟是否可以留到明天再向诸位解释?”
     
   
第二章 神木


    
    “轰隆隆—”一道道亮丽的幽蓝光柱从脚下此起彼伏地迸射飞腾,旋即在高空散裂,夹杂着浓稠的液汁、洒溅如雨。
    对于冥海和魑魅浆,林熠都不陌生,但再次目睹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仍然感到一阵阵心惊。
    九死一生地离开公揽月的玄映地宫,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种鬼地方,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再次见到冥海。
    脚下沸腾的云渊,仅是冥海袒露在地表的一个小小泉眼。林熠不清楚类似的地方还有多少处,但无论是哪一处失控崩溃,尘世人间无疑将面临一场亘古浩劫。
    即使是散仙,面对如此天地神威也禁不住色变心悸,何况是平民黎庶,芸芸众生?惟有那株千仞神木,深深地将根基扎入冥海,傲然屹立不知岁月,宛如静态海浪里的一根定海神针。
    “如果我们现在退走,还来得及。”青丘姥姥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不是你无法解开青木宫的灵符结界,所以才找句场面话赶紧收手?”林熠笑问道。轮值的血动岩护卫在千仞神木周围来回巡视警戒,每隔三十丈都会有一块巨大的石碑悬浮半空,上面写着两行醒目的金色大字:“擅近神木者,杀无赦!”
    青丘姥姥冷冷道:“闭上眼!”右手法印变幻如花,低声念动真言秘咒。
    “呼—”林熠只感到一束亮白色刺目的光芒,犹如利剑几乎刺穿他低垂的眼帘,直插入心底。
    他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被一道奇异的力量高高抛起,不由自主地翻腾旋转,好似一叶颠簸挣扎在浪峰上的小舟。
    “小心!”青丘姥姥的嗓音里竟含着微微的惊惶,左手紧紧抓住林熠的胳膊,低喝道:“快收秘虚袈裟!”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又一股汹涌地从脚下升起的螺旋状罡风,像是一只从地底探出的大手,狠狠拽住林熠的身躯,似乎要将他一把拖入无底的深渊。
    林熠扬声吐气,收起秘虚袈裟,施展奇遁身法,身躯顺着罡风旋动的方向疾转,间不容发中脱出罡风,却被又一股横扫而至的狂流重重一撞,胸口如挨了记焚金神掌,气血翻腾欲喷,急忙调息忍住。
    “哗—”一蓬魑魅浆金雨如注,在林熠身前崩裂,点点幽蓝色粘汁铺天盖地洒溅过来。青丘姥姥冷哼一声,面色如霜飘身挡住林熠。
    魑魅浆溅射到她的灵魄上“嗤嗤”冒光,泛起一朵朵蓝色光晕,一闪即逝。
    林熠这才稍稍得空观察眼前景象。七丈外,千仞神木笼罩在一团绚丽彩光中,犹如披霞被云,巍峨耸立。四周一束束凭空生成的狂风激浪不断肆虐,拨动云岚。
    魑魅浆络绎不绝地从地底喷出,如同喜庆日里万千燃放的烟火。只是这烟火非但碰不得,连沾一下都会要命。
    更糟糕的是炽烈难当的团团热流,彷佛要将衣衫和头发也燃烧起来似的,体内的水分无情地蒸发,让林熠迅速感觉到脱水的难受滋味。
    虽然穿着靴子凌空飘荡,但脚下依旧似站在了滚烫的沙砾上。头顶雾蒙蒙的高空,直如有一轮烈日正在疯狂地释放着一道道火辣辣的光与热,欲将他毫不留情地榨干。
    林熠运转太炎真气,在肌肤表面形成一道保护,酷热的感觉顿时消退些许。目光所及处,发现脚下波涛汹涌,一道道环形的云浪雾波向着千仞神木卷荡而去,又在刹那之间被吞噬无踪。
    “我们不能再靠近了,”青丘姥姥的语气出奇凝重,说道:“没料到,结界之内竟是这样的情形。你阻止丁淮安他们来送死,无疑是对的。”
    “可惜他们未必会听我的,”林熠苦笑道:“就算我把这里的景象告诉他们,这些人也难以甘心放弃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
    “一个人想找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青丘姥姥道:“何况,我们来血动岩,还有更重要的计划要完成。”
    “什么计划也比不得数百条人命重要。”林熠答道。
    “你想毁了千仞神木,好让他们死心?”青丘姥姥目光一闪,冷笑道:“这么做,也许首先被毁的会是你我才对。”
    林熠刚要回答,又一股横向掠出的狂风席卷而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青丘姥姥低骂道:“见鬼,这地方竟连灵魄闪遁也被禁锢!”一拽林熠,飘身飞闪,横移出六丈。
    林熠蓦然道:“不对!我们两个怎么距离千仞神木越来越近了?”
    青丘姥姥目光一凝,果然发觉自己与千仞神木的距离被拉近到六丈之间,而他们分明没有再向前跨出过一步!
    “快走,这地方有古怪!”青丘姥姥的话音,被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硬生生截断,脚底突如其来的一股云柱将两人狠狠抛起,连灵觉的应变都及不过它的速度。
    林熠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经明白,这里的空间竟会变异收缩!所以他们的确是飘立在原来的位置,可依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向千仞神木。
    “唰唰唰!”心宁仙剑铿然出鞘,连劈三剑斩断舞荡的罡风,身形稍稍恢复稳定。
    然而在千仞神木裸露冥海外的三丈处,陡然从深黑色的躯干里,亮起一个硕大的血红字:“极”!
    闪念中,另外三个血红光字自下而上迅速亮起,连接一处便是:“天地无极”!
    两个人尚未有时间思索这四个字突然出现的含意,周身就被一蓬深红色的光澜笼罩包围。狂风云浪顿灭,魑魅浆也失去了踪影,耳中骤然变得万籁俱寂。然而这种感觉,却比刚才惊天动地的隆隆轰鸣来得更加可怕,更加谲异!
    两人的视线失去凭依,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但眼前的深红光华却渐渐像潮水一样地向两旁褪去,徐徐露出千仞神木耸入云天的庞大树干。
    那四个字愈发清晰醒目,流动着光晕,色彩却由深而淡,先是变蓝,然后变绿,慢慢变黄—最后,天地一片白光,连那树,那字,也齐齐消失。
    “喀喇喇—”一道亮黄色雷电拖曳着长长的弧光在上空炸响,四面八方涌出浩荡浓重的金色雾光,缓缓向着两人飘立的地方迫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林熠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青丘姥姥。
    青丘姥姥没有回答,目不转睛注视前方。涌动的金雾彷佛是皑皑白雪中洒散的阳光,一尺一尺地迫近。
    “极冥魔罡!”这四个字在她的心头盘旋起伏,却终究没有说出。
    风起电裂,林熠心中的警兆越来越浓烈。他的神情反而淡极了,取出一枚翠绿色的宝珠,托在掌心轻轻地旋转,笑道:“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万一我被这鬼雾吸噬了,你就拿着空桑珠设法突围吧。别忘了,逢年过节替我烧些纸钱,我好买酒喝。”
    青丘姥姥神色复杂,静静默视空桑珠,眼眸里闪动着幽幽的光芒,却没有伸手去接。静静地回答道:“没有用的,空桑珠已被“列御秘咒”封印,失去了转世重生的功能。你死了,我的生命也将不再轮回。”
    林熠愣了愣,醒悟到龙头之所以敢将空桑珠交到己手的真正缘由。
    他居然笑了,说道:“不用那么夸张吧,至少你还能多活一两百年,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
    青丘姥姥深深凝视林熠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求我留下帮你?”
    “这是“极冥魔罡”,源自冥海魔气的菁华凝铸。”林熠从容道:“你的灵魄之体或许能抵抗住它,但我的肉躯却肯定在劫难逃。既要一死,何苦再拉个朋友做垫背?”
    青丘姥姥的唇角浮现一缕不以为然的讥诮,低低道:“我没有朋友,但你未必没有生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试一试?”
    林熠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胆子。你打算怎么做?”
    “敞开灵台,毫无保留,让我的灵魄与你元神合而为一,以“锺灵空罩”替你守住肉躯不受侵蚀,抵抗魔气的侵袭。”青丘姥姥道:“不过,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元神能否顶住极冥魔罡的吞食。那只能看你的造化和仙心根基到底有多强了。”
    林熠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问道:“那么,你是否可以透过我的意识,察看到我以前的所有记忆和思想?”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以为我很喜欢偷窥隐私么?如果我想出卖你,你早已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何须等到今天?”
    林熠笑了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青丘姥姥问道:“你真的相信我?假如我突入灵台后,趁机吞噬你的元神,将你的肉躯据为己有,从此在这世上,“林熠”
    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想?”
    “等我将来有空再考虑吧,”林熠道:“能和你这样的绝世美女同体合元,如此机会除了笨蛋,又有谁会错过?”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若还不想死,就把眼睛和嘴巴一起闭上。抱元守一,松弛心神。”
    林熠双目一闭,盘膝入定,手化印诀。青丘姥姥的身影幻化成一束青光,射入他的眉心,隐没不见。
    灵台一凉,似有一股清泉注入,瞬息凝聚成一汪秋潭轻轻波动,振荡心神。紧接着心底“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很好,你的修为比我预想的境界要出色。现在,运转太炎真气将我的“青魄灵韵”吸纳。”
    不等林熠转念,元神像炸裂般地一痛,冰冷如霜冻般麻木。
    无数缕细小的青魄灵韵散发开来,迅速游走全身经脉,最后汇集在膻中穴,化作一股莫御的洪流,涌入林熠的丹田。
    直到此刻,林熠才第一次感受到,青丘姥姥无数轮回修炼凝铸而成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强大的青魄灵韵摧枯拉朽般席卷经脉,假如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是小手指头轻轻一弹的事情。
    “砰!”青魄灵韵终于接触到林熠凝起的太炎真气。一冷一热两道仙魔真气水火不容,将林熠的太炎真气震得碎散崩裂。
    林熠受到感应,身躯剧震,急忙收敛真气,稳住身形。
    “笨蛋!”青丘姥姥训斥道:“萧照痕没有教过你无欲无敌的道理么?你心中存念,如何能将青魄灵韵吸纳?”
    林熠顾不得还嘴,脑海里记忆起那日酒窖中参悟所得的无敌心境。
    他彻底放开怀抱,不去理会游走的太炎真气,也不去想身外步步逼近的极冥魔罡,只有明月沧海,小溪花树,渐渐灵台杂意尽退,尘埃不染,一片空明。
    这时,他反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外澎湃席卷的金色雾涛,无垠无涯的沉浮天地;感受到青丘姥姥的灵魄,正与自己的元神一点一滴的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涣散开的太炎真气进入先天化境,不需林熠丝毫的意念驱动,重新凝结,与青魄灵韵相互渗透磨合,逐渐形成一团温热的涡流。
    一股股经过合炼的真气从丹田流出,流转林熠的周身,瞬息注满他的经脉。
    衣衫与肌肤上亮起一层青红相间的光彩,像是一件透明的光甲,将林熠的身子笼罩起来。
    金雾轰然吞没林熠的身形,却遮挡不住身上熠熠的光亮。好像寒夜里高悬夜空的星辰,尽管微弱却无比的顽强,一闪一闪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与不屈。
    火热的罡流毫无间隙地扑卷林熠周身,他就像被人把头和整个身子按入了狂暴的海水中,透不过一口气。胸口郁闷难当,窒息的感觉恍若要爆裂出来。
    四周庞大的力量不停地积压倾碾,把他当作了磨盘里跳动的豆子,要碾成汁,磨成浆,把骨头也统统压碎。
    好在青魄灵韵和太炎真气结成的光甲,看似薄薄一层,却坚不可破,将金雾完全阻挡在林熠身外。
    “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在心里苦笑道:“这株鬼树居然把吸纳的冥海魔罡尽数倾泻到我的身上,我招它惹它了?”
    “要怨就怨你太爱多管闲事,偏又运气不好。”青丘姥姥几乎同时就了解到林熠发自心底的想法,回答道:“谁让你从不将我的警告当作一回事?”
    “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林熠苦笑道。
    知道这小子又在拿一个“老”字消遣自己,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话里藏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只消转一转鬼念头,我立刻就能知道。”
    她顿了顿,忽然疑惑道:“奇怪,你的灵台深处怎么还有一团空间没有敞开,我的灵魄无法破入半点?这怎么可能—”
    “嗤嗤嗤—”林熠耳中恍惚,蓦然响起一记记锐耳的破空声,打断了青丘姥姥的思绪。
    宛若有成千上万枚滚烫的无形钢针穿透光甲,刺入林熠的体内,直插到灵台的深处,让他心摇神曳,近乎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苍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脏六腑如同烧了起来,连血液都像煮沸的水在汩汩冒腾。
    “嘿!”林熠低哼,仰天喷出一口赤红的血箭,灼热稍减,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要慌,”青丘姥姥镇定地说道:“这是蕴藏在极冥魔罡中的魔意,我的“锺灵空罩”也无法抵挡,只能凭你的仙心抗衡。”
    明白了这点,林熠的心念稍稍一定。然而极冥魔罡撕裂开灵台上一道道的口子,将魔意源源不绝地倾泻而进,不断挤迫着他的元神,寸寸蚕食占据。
    “见鬼!”林熠清楚这已是生死瞬间,被魔意吞噬的结局,比起让极冥魔罡消融肉躯更加悲惨可怕。一旦元神被灭,想转世为人再无可能。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灵魄旋即筑起一道坚固的堤坝,襄助他坚守住最后的阵地。
    可惜千仞神木凝炼的魔意何其强横庞大,一浪高过一浪地突入林熠身躯,令他的神志在模糊与清醒之间苦苦挣扎。
    “你快走,”林熠的声音断断续续,催促道:“活一个算一个!”
    “少说废话!”青丘姥姥厉声低喝道:“若要走,我早已走了,还守着你作什么?坚持住!”
    林熠无语,只得重树信心,意念微凝,隐藏在发髻里的守心珠霍然觉醒,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无畏地吸纳吞食涌入他体内的无尽魔意。
    林熠压力骤减,大松一口气。
    青丘姥姥叱道:“守心珠,这宝贝早该用上了,你还藏着做什么?舍不得么?”
    但她很快就发现,守心珠炼化的速度远远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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