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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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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相接的机会。
祝雪鱼到了生死关头,忽然变得异常冷静,问道:“林熠,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脱困的法子?”
林熠不断尝试解开符印的诀咒,头顶冒汗道:“但愿咱们还来得及。”
祝雪鱼默默而专注的望向沉睡中的容若蝶,眼神里露出眷恋与怜爱,语气平静道:“答应我,照顾好小姐,将她平安带回东海逐波岩,去找东帝释青衍!”
不等林熠回答,她扬声长啸掠出石龛,挥动冰心仙剑向遗浆烈蛇的巨尾劈去。
林熠措手不及,高声喊道:“岑婆婆!”
但祝雪鱼已经冲出石龛,冰心仙剑挟着主人义无反顾的执着与刚烈,劈落在遗浆烈蛇的尾翼之上。
“噗”巨尾表面破开一道血槽,榆树叶大小的赤色鳞片铮铮剥落。遗浆烈蛇痛吼摆尾,祝雪鱼横刀立马于石龛之外,大声喝道:“小蛇崽子,老身在此,岂容你们猖狂!”
这时聚集在石龛外的遗浆烈蛇已然增加到六条,齐齐被祝雪鱼触怒,张牙舞爪蜂拥而上,立意要把这老妇分食入腹。
祝雪鱼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自也毫不吝啬苦修而来的真气魔功。一剑一杖奋力而为,气贯长虹,一时间倒让六条遗浆烈蛇退避三舍,不敢直撄其锋。
但这显非长久之计,随着体内真气剧烈耗损,招式间的气势威力亦渐渐减弱。遗浆烈蛇瞧出苗头,转守为攻,气焰复又嚣张。
林熠艰难地克制住援救祝雪鱼的强烈冲动,不能浪费点滴工夫,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全力破解封印住传输法阵的灵符。
“叮——”一声清脆悦耳的低响传出,符印上的图案全部亮起,流动着微弱的光芒。林熠长出一口大气,晓得成功在望。
石龛外传来祝雪鱼的闷哼,尽管她刻意压抑,但仍然能够清楚送到林熠耳中。
她舍命挥杖,将一条正在冲向石龛的遗浆烈蛇头颅轰裂,可自己的背上也被另一条遗浆烈蛇的尖爪抓得血肉翻飞。
林熠念毕最后一句咒语,传输法阵在龟裂的地面上显形。他高声叫道:“岑婆婆!”跃向洞口,迎面一道猛烈而含着伤人锋芒的罡风,却将他硬生生迫退。
祝雪鱼奋尽全力用盘龙杖风把林熠挡了回去,血红着眼睛纵声呵斥道:“混蛋,滚回去。你也死了,谁来保护小姐!”
“昂——”一条遗浆烈蛇从左侧扑到,粗长的身躯由下而上缠绕住祝雪鱼的双腿,迅速向她的胸口攀升。
祝雪鱼眼皮也不眨一下,冰心仙剑深深扎入遗浆烈蛇弓起的背脊,一溜金色热血狂飙喷溅。
遗浆烈蛇凶性大发,拼命绞紧躯体,锋利的鳞甲嵌入肉里,割开道道伤口。
祝雪鱼浑身浴血,紧紧握着插入遗浆烈蛇体内的冰心仙剑,断断续续地说道:“快——走!”
遗浆烈蛇掉转过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祝雪鱼的头顶。祝雪鱼左臂一振,盘龙杖脱手飞出,从遗浆烈蛇张开的嘴里插进它的喉管。
遗浆烈蛇发出临死前的哀嚎,卷裹着祝雪鱼的身躯,像狂野的奔马在空中剧烈挣扎翻动,坠向深渊火海。
祝雪鱼的面容被冉冉光雾火焰遮挡,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但怜爱的目光宛若星辰,仍旧温柔地凝望在容若蝶的脸上。
睡梦里,容若蝶的眉睫忽然轻轻翕动,从眼角莫名地溢出两滴晶莹泪珠。
林熠怒忿欲焚,牙齿狠狠刺进下唇,扎出一抹殷红热血,努力压制下即将崩溃的冲动。在传输法阵发动的刹那,林熠抱起容若蝶,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然脆弱不堪的石龛,被遗浆烈蛇的巨尾轰塌扫平。
片刻,林熠横抱着容若蝶柔若无骨的娇躯,已经置身在一条狭长甬道的尽头。
甬道里漆黑一团,死寂无声。
林熠的眼里兀自闪烁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残余影像,祝雪鱼最后的目光亦永远地刻骨铭心。
她活着,是烛;她去时,是光、是火!林熠忽然希望自己刚才也能如容若蝶那样沉睡过去,从而不会看到祝雪鱼粉身碎骨的悲壮景象。
他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心里响起祝雪鱼不留情面的喝骂声:“混蛋,快滚!”
林熠低下头,静静凝望容若蝶恬静的俏脸。虽然甬道无光,但他功聚双目仍能清楚的看到,容若蝶面颊上的泪痕。由于石龛中灼热的气流炙烤,她有如凝脂的冰肌玉肤上泛起一抹红霞,娇艳得就像漫山盛开的杜鹃。
与自己朝夕相处十九年的“岑婆婆”已然离去,容若蝶的眉宇中隐藏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脆弱如风里零落的花雨。也许,沉睡中,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
林熠不自觉将双臂紧了紧,心痛无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熠在一个十字岔道中央停下脚步。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遇见十字路口,相交的每一条甬道在黑暗中都显得那么的冗长,死气沉沉。继续这么漫无头绪的走下去,也许十天十夜也找寻不到出口。
他索性停了下来,怀中的容若蝶也终于有了动静,身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樱唇里轻轻地唤道:“水,水——”
她这么一唤,连林熠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他自十岁起修炼辟谷术,餐风饮露,等闲十天半月不进滴水也不会有事。然而适才石龛一战,体内水分流失太多,以至于也出现了轻微的脱水之感。
林熠从袖口里取出一袋皮囊。里头是他在回曹府时灌盛的半坛梅雪老窖。其后随小曹衡出府,中间险事层出不穷,累得他奔忙到现在,也没空闲喝上一口。
林熠拔去木塞,苦笑道:“对不住,蝶姑娘。只好委屈你先喝点烈酒了,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你想全身泡进水缸里也行。”
他把容若蝶的娇躯扶正了一些,好尽量让她躺得更舒适点,然后将皮囊送到容若蝶的唇边。容若蝶张开小口,贪婪的吸吮,却立刻发出猛烈的咳嗽。大半的酒汁呛了出来,看得林熠心里直疼。
容若蝶睁开眼睛,无力的望向林熠,喘息着低声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林熠有点尴尬地回答道:“梅雪老窖。”
容若蝶低低“哦”了一声,合上眼睛,又喝了一口。这次,反应小了许多。很快,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熠把皮囊送到嘴边,略作迟疑,最终喃喃自语道:“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省一点是一点吧。”把鼻子凑到皮囊口上用力嗅了嗅,恋恋不舍地封上木塞,放回袖口里。
其后的几个时辰里,容若蝶又小醒过数回。每次抿上两小口梅雪老窖,便重新沉沉入睡。入口的烈酒,五成被她咽下,五成呛洒到了地上。
林熠苦忍着酒虫,满脑子地幻想昔日与人围炉畅饮的痛快场景。
可越是这么想,就愈发感到嘴里像要烧起来,喉咙口也直要冒出烟来。
他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心里痛骂着公揽月,直到实在翻不出骂人的新花样才作罢。
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容若蝶再次醒来。这次,她已经清醒了许多,但依然任凭自己被林熠抱在怀中,只默默感受黑暗中轻微的呼吸与有力的心跳。
“蝶姑娘,你感觉好点了没,要不要再喝口——嗯,酒?”林熠问道。
容若蝶嘤咛了一声,嗓音低微得几不可闻。还好林熠修为非凡,听到了这记近乎暗示的表白,急忙将皮囊解开送到容若蝶唇边。
容若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急切地游走在黑暗中,问道:“岑婆婆,她在哪里?为什么我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林熠避开容若蝶灼热的视线,艰涩地回答道:“岑婆婆,她——为了我们能够脱险,自己和一条遗浆烈蛇同归于尽了。”
意外地,林熠并没有听到容若蝶失声痛哭的声音。黑暗在沉默里弥漫,她的嗓音显得飘忽而遥远:“那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座甬道纵横交错的迷宫,完全没有阵法套路,也根本找不到枢纽。”
容若蝶不再说话,林熠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正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俯下头,看到容若蝶早已泪流满面,樱唇里无声无息地溢出一缕鲜红血丝,宛如秋霜中凋零的红叶,让人心碎成灰。
半晌,她轻声问道:“林兄,你的梅雪老窖呢,我想喝一口。”
林熠把皮囊送到容若蝶嘴边,她连喝了几大口,居然一点也没咳呛。苍白的玉颊上再度嫣红娇艳,娇躯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林熠怕她受不了烈酒的刺激,把皮囊拿开,说道:“蝶姑娘,你这么喝下去,也快成了像我一样的酒鬼啦。”
容若蝶没有回答,双目怔怔仰望着甬道上虚无缥缈的黑暗,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林熠暗自叹息,蓦然一咬牙,提高嗓音喝道:“容若蝶,你振作一点!岑婆婆不能就这么白死了,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活着,才有机会,替她报仇!”
容若蝶身躯发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猛然双手抱紧林熠的脖子,俯在他的肩头上痛哭出声。
林熠心里一宽,默默拥着她,泪水洒下来湿润一片。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与怀中美女的心灵之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沟通。他触摸到了这少女内心最深的痛楚与忧伤。
徐徐的,容若蝶渐敛哀声,把头从林熠肩膀上抬起,抽泣道:“对不起,林兄,小妹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林熠强作一笑,拍拍她的后背说道:“你说错了,这件衣服能沾上蝶姑娘的香泪,才真是叫做三生有幸,连我都有点嫉妒这位衣服老兄。我很想你能伏在肩头上多哭一会儿,又怕你哭伤了身子。”
容若蝶凄然笑道:“林兄放心,小妹这么哭过一场,以后就再不会了。”
林熠故意惋惜道:“真的么?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多赔几件衣裳呢。”
容若蝶一怔,问道:“衣裳,为什么小妹要赔林兄衣裳?”
林熠郑重其事道:“我身上的这件衣服经蝶姑娘泪水浸润,立刻价值万金。莫说往后洗也不会洗了,连穿都不会。我要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留作纪念。可如此一来,身上岂不没了衣服穿?不找蝶姑娘赔,却找谁去?”
他这几句话,本是想开解容若蝶心里积郁的悲痛。没想到容若蝶俏脸一红,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日后小妹就送林兄几件合身的衣衫。只是小妹手工粗陋,届时林兄莫要嫌弃。”
林熠的心头扑通一跳,顿时有些尴尬。他连忙把话题岔开道:“这倒让我没想到,蝶姑娘真的是心灵手巧。”
容若蝶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是岑婆婆教我的。别看她表面上脾气火爆,其实心细如发。一直以来,都是她像娘亲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小妹。
“我自幼没有亲人,幸亏有她的陪伴呵护。可是如今——”
容若蝶声音渐低,只觉悲从中来再难诉说下去。
第三章金猿
林熠安静的倾听,好让容若蝶的悲伤能够尽情的宣泄。
她顿了一顿,才接着轻轻道:“当年逆天宫内乱,五大魔宫同时谋反。只有岑婆婆保护着我娘亲,在雨老爷子的襄助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到逐浪岩。娘亲生下我不久,就含恨离世,是岑婆婆受娘亲的嘱托,将我抚养成人。
“去年年初,我和岑婆婆辞别恩师,回返筑玉山隐居,暗中着手追查逆天宫惊变的真相。可是所有的谜题才刚刚出现了些许头绪,她就走了。
“为什么我不能修炼仙术魔功?哪怕能有恩师的五成修为,或许今日的结局就会大不一样——”
林熠道:“像蝶姑娘这般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少女,已是老天爷极大的恩宠了。兴许连上天都怕你太过完美,把天上的仙子都比了下去,所以才故意这样留有缺憾,以免遭天妒。”
容若蝶微含凄凉地笑道:“谁会嫉妒我呢?其实,是小妹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羡慕那些寒家少女。
“或许她们日子过得艰难一点,相貌才智平庸了一些,但不会有那么多的重负,平平安安地守着自己的爹娘,期待着有天情郎的出现,然后成为心上人的新娘,相濡以沫直到白发苍苍。”
林熠微微讶然,相濡以沫直到白发苍苍,纵使怀中少女集万千智慧,最大的奢求亦不过如此?然而老天爷几时会让人的梦想完满?林熠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他问道:“蝶姑娘,岑婆婆本名是祝雪鱼,为何后来会改姓岑了?”
“自然是为了躲避正魔两道的追杀。她夫家姓岑,本是先父座下的四大贴身铁卫之一。十九年前逆天宫一战,也随先父不幸战死,尸骨无存。”
林熠默然,他早该知道,岑婆婆其实也应该有过一段悲伤的故事。
他自幼拜在玄干真人门下,耳闻目染的都是魔道妖孽如何残忍嗜杀、万恶不赦的故事。虽然自己受师父豁达性情的影响,对许多过火的传闻并不以为然。但无形中,仍会把魔道中人视作危害世间的祸端。
魔圣聂天作为昔日的万魔之尊,当然也是正道头号除魔卫道的大敌。
而逆天宫群魔毕集,睥睨四海,它的覆灭林熠自不会有任何惋惜,反而成为诸位师叔口中印证魔道中人冷酷无情、自相残杀的有力证据。
但现在,林熠却蓦地觉得即便是逆天宫中的魔头,其实也和正道中人一样,有血有肉,有情有欲吧?至少,岑婆婆如此,出身于逆天宫的容若蝶也如此。
容若蝶继续黯然述说道:“我不知道逆天宫在那一战之后,还有没有人活了下来。据雨老爷子说,他赶到的时候,宫中高手已经死伤过半,到处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就算有人能侥幸逃过此劫,为了躲避五行魔宫和正道追杀,也必然会像我们一样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
林熠问道:“传说东帝释青衍和逆天宫素无往来,甚至颇有旧怨。释青衍为什么还会收你为弟子?”
“这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等有一天林兄见到小妹恩师的时候,不妨请他自己亲口告诉你。”
她疲倦的合上眼睛,说道:“林兄,你有法子让甬道里亮一会儿么?”
林熠道:“是我疏忽了。”取出一枚璇光斗姆梭,夹在指缝间。甬道里亮起一蓬朦胧的紫色光华。
容若蝶吃力的凝目打量甬道须臾,问道:“林兄,你是否还记得从进入此间一直走到这里的经过?”
林熠一面回忆一面说了。
容若蝶用心听完,思忖良久叹息道:“公揽月委实是个天才,这座迷宫很可能就如林兄推测的那样,根本不存在任何阵法规律,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却能让任何一个奇门遁甲高手深陷其中,茫然无绪。”
林熠心一沉,环顾甬道说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这样浩大的工程,仅凭公揽月一人之力,就算给他一百九十年,又怎么可能完成?”
容若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甚至怀疑,玄映地宫周边的那些设置,不过是掩人耳目,故意降低咱们的警惕。真正的杀招,其实从石窟出现才开始。”
林熠振奋精神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容若蝶点点头,微弱道:“林兄,不晓得为什么,小妹觉得体内热得很,好像被架在了一个蒸笼里,只想睡觉。”
林熠一凛,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容若蝶先受了墨先生金戈笑音的振荡昏厥,继而遭受魑魅浆毒热的侵袭,再听闻到岑婆婆不幸逝世的噩耗,几番交攻打击终于支撑不住,病倒成灾。
他宽慰道:“没关系,你只是累了,再小睡上一会儿就好。”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和酒让容若蝶吞服下,不久她便贴在林熠胸口沉沉睡去。
林熠用左掌贴住容若蝶背部的大椎穴,小心翼翼的输入太炎真气,惟恐她的体质禁受不了太过猛烈的真气冲击。
他寻思道:“既然这狗屁迷宫无迹可寻,我也只有到处乱撞一气,总好过傻站在这里。”
他抱起容若蝶阔步而行,每到岔口都用指力留下印记,随后就兴之所至胡乱挑选一条甬道继续走下去。
黑暗里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好几次回到了重复的路径上,于是向着另一条没走过的甬道接着探索。
容若蝶已彻底陷入昏迷,娇躯滚烫,不时轻轻发出梦魇中的呻吟与呓语。
林熠听她喃喃呼唤着爹爹和娘亲,还有已逝去的岑婆婆。偶尔的,居然还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想着另外几位都已是作古之人,林熠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假如光阴逆转数日,林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像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逆天宫的遗孤,在一座仿佛永无尽头出路的迷宫里相互依偎,耳鬓厮磨。
怀抱中的少女是如此青春动人,黑漆漆的甬道又是那样的充满诱惑。林熠却生不出丁点的荒唐念头。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带容若蝶活着走出去!”
只是,这出路,这生天,到底在哪里?
林熠静静凝视容若蝶的脸庞,沉睡中的她,似乎仍在忍受痛楚与悲伤的折磨,神情幽寂。
他低声念道:“九天之上诸仙诸神,若你们能听到我呼唤,就请你们将蝶姑娘平安地送回逐浪岩。假如你们真的缺少人的灵魂上天作陪,那就让我来吧!”
可能那些神灵有的时候真的会竖起耳朵,林熠的心头蓦然有了感应。有一团物事正迅速朝着自己站立的方向移动,似乎尚未察觉到他和容若蝶的存在。
林熠屏住呼吸舒展灵觉,向那物事奔来的方位探察。他已经可以肯定来的绝对不会是公揽月,否则决计不会如此的横冲直撞。
很快,灵觉接触到那团物事,居然是一头身高过丈、背上生鳍的魁猿,正朝这里飞速的奔驰而来。
这也是一种生活在冥海中的凶兽,浑身长满光洁的绒毛,依毛色不同,分支成若干种族。来的这头魁猿绒毛黝黑,乃是同类中最为凶猛的一支,俗称“炭猿”。力大无穷,嗜食肉类,不过动作稍嫌笨拙。
林熠满心欢喜,简直想抱住这头相貌狰狞丑陋的炭猿狠狠亲上一口。
这地方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炭猿。很可能它是公揽月豢养的魔物。活该倒楣,偌大的迷宫不偏不倚撞到林熠跟前,这真是感动了神灵,给他一盏求生明灯么?
林熠不愿太早惊动这头可爱的炭猿,收敛两人气息。顷刻,炭猿闯到距离林熠三丈远处,黑暗里它惊异的站直身躯高举双臂怒吼,似在发出它色厉内荏的警告。
林熠当然不会怕了一头炭猿。生机乍现,他心情也随之大好,哈哈一笑道:“初次见面,猿兄是想和我比比嗓门大小么?”
“嗷——”炭猿发出一记滚雷似的吼叫,巨灵双掌左右夹击,拍向林熠脑袋。
林熠闪身转到炭猿身侧,双手稳稳横抱容若蝶,飞起右腿,脚尖迅捷准确地点中炭猿腰眼。
此处正是炭猿的软肋之一,饶是林熠脚下留情不欲伤其性命,一股钻心的剧痛也令它痛吼跌退。林熠乘胜追击,身形腾到半空,围绕着炭猿的前后左右,飞快地踢出八腿,只把这凶悍的大家伙打得晕头转向,满眼金星。
炭猿的双掌拼命挥舞,想从空中把林熠抓下来撕成两半。可惜它的动作始终慢上一拍,徒劳的挣扎反抗对林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眼中渐渐露出畏惧的光芒。
林熠见时机成熟,扬起左脚踹中炭猿胸口。魁梧的炭猿像座小山般仰面跌倒,林熠收身伫立,气定神闲地望着炭猿,笑问道:“怎么样,咱们还打不打?”
炭猿一骨碌爬起身,虽说它皮糙肉厚,可也禁受不住林熠一番腿攻,浑身酸疼早失去了凶焰,猛然转身向来时的甬道亡命奔逃。
林熠用灵觉锁定炭猿,不疾不徐跟在炭猿身后三五丈远。每当炭猿跑得气喘吁吁速度放慢的时候,林熠便追上去,照着这个倒楣蛋的屁股给上一脚。
两人一兽前后追逐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炭猿拐过一道弯突然消失无影,而甬道尽头分明是条死路。
林熠停住脚步,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坑道口,炭猿就是从这里钻入不见。他皱了皱眉,原来坑道高度不过两尺左右,正常人根本无法直立行走。那头炭猿则是手足并用,朝着另一头玩命爬行。
略一迟疑,林熠将容若蝶的娇躯和自己脸对脸的紧贴到一起,双手环抱她的纤腰,运起御风术头朝后,脚朝前掠入坑道。
尽管他竭力避免自己和容若蝶的肢体过分接触,但坑道内部凹凸不平,耳鬓厮磨在所难免。林熠只觉得容若蝶温香软玉的胴体紧紧压在自己身上,光滑细腻的面颊,与他的脸庞不断地产生细微动人摩擦。一口口兰香芳气近在寸许,避无可避地钻入他的鼻子里。
纵然十数年的玄门清修,也挡不住此刻的心猿意马,林熠连忙收摄心神,把注意力专注到前头的猎物上。怀中的容若蝶却渐渐有了反应,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两只手牢牢环绕在林熠的身后,脸庞似乎与林熠贴得更近了。
林熠险些心神失守,幸亏眼前一亮,两人已飞出了坑道。
林熠身躯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慢慢落地,却再也不敢这么脸对脸地抱着容若蝶,忙将她重新横抱到身前。
容若蝶双目紧闭,挺茁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仍在熟睡。林熠却分明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只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不敢睁开眼睛。
她的娇脸红如朝霞,再笨的人也明白这绝不是火毒发作的效果。
林熠再不敢多看,举目打量四周。自己身处的,似是一间囚牢般的石室,长约三丈,宽不过一丈五,门口封印着一道灵符熠熠闪光。
炭猿虽然力大,也无法解开灵符,只好下苦力挖出一条三十多丈的坑道逃生。
透过光符,外面是一座巨型石厅,二十余间囚室里关押着数百头魁猿。
而在林熠置身的这间囚室里,魁猿的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包括刚逃回来的那头在内,只剩下四头炭猿一字排开在石壁边,对着自己和容若蝶怒目而视,龇着白牙“嗷嗷”地嘶吼警告。
林熠向那几头炭猿道:“诸位,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便不用再打了。”
那头吃过大亏的炭猿哪容林熠得了便宜还卖乖,向同伴一声招呼,仗着猿多势众围攻上来。
林熠抱着容若蝶闪展腾挪。为了让这些炭猿今后不再找自己麻烦,他有意立威,指东打西,“砰砰”连声中,踢得这群凶兽龇牙咧嘴,呜呜叫唤。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群家伙尽数被放倒,不敢再扑上来。
林熠望着满地滚爬的四头大家伙,笑嘻嘻问道:“服不服,不服再打?”
炭猿喉咙里“呼噜呼噜”低吼,神情比方才老实了许多。
林熠径直走到灵符前细看,忽然听到怀中的容若蝶道:“这是‘玄蛛幻电符’。”
林熠一笑,问道:“蝶姑娘,你醒了?”
容若蝶垂下眼脸,微微点头。
林熠心头不争气地又生出异样感觉,赶紧问道:“你知道解符的诀咒?”
但容若蝶就被他横抱在胸前,林熠心口的跃动焉能逃过她的知觉?她宛如失去所有的从容优雅,把头埋在林熠的身前,蚊蚋般的声音应道:“嗯——”
林熠暗叫不好,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非监守自盗不可。岑婆婆是托付自己将容若蝶送返逐浪岩,可没把她的终身也一并许了过来。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不必说林熠和容若蝶肌肤相亲,同处暗室。仅是对方含羞带俏的娇媚神情,就足够教林熠底气不足,先自销魂三分。
他定了定神,解开玄蛛幻电符的禁制,囚室洞开。身后的四头炭猿齐齐举手欢呼,想越过林熠赶紧逃生,却又不敢。
林熠微微一笑,回头道:“诸位猿兄,还待在这里做甚,快走吧!”
四头炭猿冲到囚室门口,可看见其他囚室里嗷嗷乱叫着的同类,又停了下来。一头炭猿脸上露出哀求神色,指指那些囚室,猛地跪地向林熠指手画脚了一番。
林熠笑问道:“你是想让我把它们都给放了?”
炭猿连连点头,林熠心想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公揽月凭藉区区一人之力,如何能建造起偌大的地底宫殿,敢情是拿这些魁猿做了苦力。
“哼,我如今把这些魁猿全都放了,教它们能把公老头揪出来揍一顿才好呢!”
可他还是少想了一点,这儿关押的魁猿仅是当年建造玄映地宫时,公揽月驱动的所有魁猿中的一小部分。之所以工程完成之后,公揽月还不嫌麻烦的豢养着它们,只因偌大的宫殿需要经年累月的保养修缮,这些活总得有人来干。
当下林熠将囚室上封印的灵符一一解除,众魁猿上窜下跳欢呼雀跃,却没有一只立刻逃走,不约而同的齐聚到最左面的一间囚室外,眼巴巴地看着林熠。
林熠一愣,原来这间囚室乃是单间,里面只有一头高不过一尺的金色魁猿。尽管外头早已闹得猿声顶沸,可这位兄台兀自稳坐钓鱼台。
容若蝶浅笑道:“这是一头金猿,乃魁猿中的王者。它若不出来,其他的魁猿根本不敢独自逃走。”
林熠笑道:“我本以为是这些魁猿颇讲义气,才不肯舍下同伴逃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驾轻就熟的解开灵符,朝里招呼道:“王者老兄,你可以走啦!”
谁晓得金猿依旧稳笃笃端坐不动,林熠奇道:“你不想逃出去么?”
金猿伸出细长的手指,锋利的指甲在地面上“嗤嗤”划动,很快写成一行字。
林熠大为惊讶,凝目看它写的是:“我中了毒,要解药,不能走。”
原来公揽月要驱使这么多魁猿给自己干活,生出三头六臂也不够用。所谓擒贼先擒王,用毒药控制了为首的金猿,后头的事情他就无须操心了。
容若蝶微一沉吟道:“林兄,让我看看它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林熠应了,抱着容若蝶入内。
金猿见两人进来,立时生出警觉,眼睛里闪烁着戒备的光芒。
容若蝶温柔的安慰道:“猿兄,你莫要害怕。我是想替你解毒,把你的手递给我好么?”
纵然金猿是猿中之王,也消受不起容若蝶的温言软语,眼中的凶光顿敛,乖乖把右手送到容若蝶面前。
容若蝶玉指搭住金猿右腕,微微合目沉吟片刻,微笑道:“是‘丹顶荼蒿丸’,解决它轻松得很。”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交给林熠道:“林兄,请你取出一颗让金猿服下。”
林熠既知她是东帝释青衍的得意传人,能有此手段自也见怪不怪。
金猿服下丹药后不消一会儿,猛地放出一个响屁。它再无刚才的王者风范,心急火燎跃起身,缩到角落里蹲下,只听得稀哩哗啦、叽哩咕噜好一通乱响。
林熠和容若蝶退出囚室。待金猿神清气爽站起身,满脸喜色手舞足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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