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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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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炎神色惨然,叫道:「罢了!」反手掣剑冲向戎淡远,剑式大开大阖,一往无前,摆明了要和天帝拼命,口中却招呼道:「菡妹,妳快走!」
    莫菡怔了怔,厉笑道:「你死了却叫我独活?一起拼了罢!」奋不顾身扑上。
    戎淡远只以一双肉掌独斗两人,那一招一式潇洒自如、段落分明,充满飘逸出尘的仙灵之气,有那第一次目睹天帝出手的人大呼有幸,为之心折。
    雨抱朴可老大不耐烦了,独臂叉腰道:「老戎,人家在玩命,你却在玩人,能不能快点?要不我替你拾掇了他们两个算了?」
    戎淡远素知雨抱朴的脾气,听了也不生气,只淡淡回道:「不必!」觅得陈炎、莫菡招式转换间的一线空隙,拧身插入两人当中,登使他们的连手阵势土崩瓦解。
    陈炎剑招用尽,本该抽身退避,以求重新稳住阵脚,但他担心妻子无法独力抵挡戎淡远的攻势,当下不退反进,一掌拍向戎淡远左肋。
    戎淡远左掌招架,右袖卷住莫菡刺来的仙剑,顺势引向陈炎小腹。
    陈炎欲待躲闪,不料戎淡远的左掌光晕隐现,手心幻出一道似光盾般的黑白二色仙印,将他的左手包容紧吸不放。陈炎挣脱不得,半边身子像受到雷霆轰击,酸麻难当,骇然变色道:「谲伏印!」
    莫菡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仙剑被戎淡远的拂心忘尘袖牵引,不由自主直刺丈夫的小腹,花容失色惊呼道:「快躲!」
    陈炎当然想躲,问题是他的左掌已被谲伏印完全摄定,连动根小手指头都是难事,任凭自己苦苦运功相抗,却根本无法再侧身躲过莫菡的仙剑。
    那边莫菡拼命抽剑,奈何真气似泥牛入海全没着落。戎淡远的右袖宛若一团浑不着力的柔波,无形有意,借力打力,反将她破入的真气尽数转化,更增这一剑的声势。
    眼看丈夫就要死在自己的剑下,莫菡当机立断,「砰」地运劲横裂仙剑。剑刃片片粉碎,戎淡远大袖一扬喝道:「去!」满天剑雨洒向莫菡。莫菡逼不得已朝后飞退,同样施展拂心忘尘袖,收去数十片自己仙剑的残骸。
    戎淡远右侧压力顿消,唇角逸出一缕微笑道:「还不俯首认输?」谲伏印陡转变化,排山倒海的雄浑功力,朝陈炎左掌迫去。
    陈炎正在逆转真气,竭尽所能要抽开自己的左掌,猛然间,谲伏印庞大浩荡的吸附力量,变成了石破天惊的反戈一击。他猝不及防,哪里来得及反应?只觉左臂经脉犹如海水倒灌,连同自己的真气摧枯拉朽般叩关而入,直抵胸膛。
    他「哇」地喷了口淤血,魂飞天外,眼睛一闭暗叫道:「我命休矣!」谁知左掌一松身躯往外弹飞数丈,胸口激荡的凌厉锋芒骤然消失。除了稍感窒闷外,居然并未重伤。睁眼再看,莫菡怔怔站在不远处,双袖卷着仙剑残片望着自己。
    戎淡远背负双手退后一步,冷哼道:「我早已说过,你运掌出招时,总害怕自己功力不足而尽力施为,不留余手防变,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这般不长进。」
    陈炎汗湿重衣,明白戎淡远手下留情,在最后一刻卸去了谲伏印,再听到他不留情面的批驳,情不自禁回想起昔日同门切磋的年少时光,黯然道:「师兄教训的是。」
    戎淡远道:「你们夫妻和雪师妹无冤无仇,我不相信平白无故你们就会把她打成重伤,并引来雨抱朴施救。说,是什么人的指使,传书给雨抱朴的人又是谁?」
    陈炎摇摇头,道:「戎师兄,如果能说,我们二十年前就说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戎淡远徐徐道:「你们重伤同门其过非小,但如愿戴罪立功,随我回山受罚,戎某会力陈元老会求情开脱。至多在锁雾林面壁三十年,还可重列门墙。」
    莫菡听得怦然心动,刚才交手险死还生,再打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她犹犹豫豫看着陈炎道:「炎哥,你看如何?」
    陈炎惨烈一笑,道:「我们违心打伤雪师妹,犯下弥天大祸已是不该,怎可再忘恩负义出卖他人?戎师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对师门的欠债,我来世再报!」说罢猛横仙剑切过咽喉,身躯倒栽向地面。
    莫菡尖声惊叫,纵身抱住陈炎,泪如雨下叫喊道:「炎哥、炎哥!」
    戎淡远也未料到一向性格柔弱的陈炎,竟会突然举剑自刎,身形动了动,终又忍住。
    莫菡缓缓抬起头,颤声道:「戎宗主,我和炎哥早在二十年前就该以死相谢师门,能多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实已心满意足,只求你将咱们的骨灰洒在谷口红枫林内,好日夜眺望观止池守卫师门,愚夫妇感激不尽!」
    「噗!」胸口血花绽开,莫菡将一枚袖口暗藏的仙剑残片刺入心头,立时气绝。
    被深深震撼的众人半天没开口。只听到龙园方向杀声震天,是南北两路的人马已经合围攻到了。
    而在龙园内,林熠和魔崖三君的激战也接近尾声。林熠先后力毙魔有灵、魔有意,茅庐也早被惊涛骇浪一样的罡风轰得支离破碎。魔有心双目赤红,凝元铸光施展出「大劈棺斧」,催动真元振双臂连环闪劈,一道道暴戾凶猛的红色光斧,隔空飞掠轰向林熠。
    林熠一夜之间连战玄雨真人、楚镇昙、墨松子、南山老翁和魔崖三君,可说毫无喘息,然而他体内的真气竟似取之不尽、永不枯竭般,依旧充沛浑厚。面对魔有心穷凶极恶的大劈棺斧,林熠尽弃五极光龙拳和破日大光明弓不用,只以右掌轻松应对。每接下一轮大劈棺斧的轰击,他的身形便似闲庭漫步朝前迫上一步。待到魔有心一口气发出四十八记大劈棺斧,林熠已近至眼前。
    魔有心猛地住手,真元耗损过剧的他嘴角不住溢出血丝,呼呼带喘道:「好小子,果然有种,比你老子林显强!」
    林熠冷冷注视魔有心,道:「我说过,你们的死期到了。」
    魔有心蓦地一声巨吼,奋尽全力双掌齐出,两道红芒如狂飙奔腾劈向林熠。林熠身躯一闪,在大劈棺斧合围之前的缝隙间游鱼般穿过,右掌轻轻一按魔有心的胸口,淡然道:「再会!」
    魔有心呆了呆,「砰」地胸膛爆裂,巨大的身躯直挺挺朝后仰倒。林熠缓缓收手,听见龙园南北两面人声鼎沸,知道是云怒尘和别东来的队伍杀到了。
     
   
第八章 龙抬头


    
    天近四更,四周的喊杀声逐渐平息。不知是谁点起的几处火头在烈烈燃烧,映红无涯山庄上空的夜幕,像鲜血一样的红。
    木屋没有锁,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竟是一尘不染,似乎它的主人刚刚离开,而且很快就会回来。只是林熠知道,这间木屋再也不可能见到它原先的主人了,就如同他再不可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样。微光从门外泻入,桌上瓶内的忘梦花已凋零枯萎。几瓣残落的花叶静静躺在桌面上,不见了往昔的娇艳。林熠点亮半截红烛,木屋里有了昏黄静谧的光。他坐了下来,桌上没有酒,对面的椅子空荡荡也没有了那个人。殊无大获全胜的欣喜,因为这胜利实在来得太过沉重,况且还远未到可以欢笑的时候。
    命运待他委实吝啬,身边爱护他、关怀的亲友,一个接一个地远去,不与自己共享哪怕片刻的欢愉;但它又如此的慷慨,一路走来爱过恨过,痛过笑过,体验了短短二十余年人生里别人难以想象的所有。
    一声低低的呜咽从门口传来,六眼灵猫一摇一晃走了进来,跃上桌子抬头望他。「你是想问我主人去哪里了么?」林熠轻轻道:「他远行了,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回来,所以临行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会带着你去到海边,那儿有许多鲜美的海鱼,你一定会喜欢。」
    六眼灵猫低鸣两声,眼睛里的紫光黯淡了下来。或许,牠并不爱吃鱼。「主人,云巫圣、盘念大师和各派的掌门都已到了,正在龙园的书房等候。」藕荷站在门边禀报道。
    「我知道了。」林熠低声回答,并未立刻起身,默默将桌面上残落的几瓣花叶,用一方绢帕包起收入了怀中。这是令父母双亲牵挂一生的花吧,便将它们洒散在坟前,用一股恒久的幽香浸润他们长眠的土地。
    「噗!」吹灭了烛火,林熠站起身道:「和我一起走吧,陪我一起寂寞。」
    「唰─」六眼灵猫突然躲开林熠抱牠的双手,跃上房梁,盯着花瓶呼呼低吼。林熠一怔,目光再次扫视瓶内花枝,似被人有意动过,已非当日所见的摆放样式。他轻叹道:「你是要我将忘梦花插成原来的样子么?」一面回忆,一面动手摆放。当他把最后一枝忘梦花复还原位,花瓶「嗡」地亮起,光润的表面缓缓浮起数行黑体小字。林熠「咦」了声凝目默读,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激动,左手用力握住瓶颈,低下头喃喃告慰道:「爹爹,你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
    黑字像水墨般溶化淡没,花瓶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六眼灵猫彷佛举行完毕某种认可仪式,从房梁上一头钻进林熠的怀中。林熠抬手抚摸牠毛茸茸的额头,转身出了木屋,再看了最后一眼,反手轻轻关上门。天上的启明星沉默而温暖地注视着他,犹如父亲的眼神指引着林熠走向黎明。
    回到龙园书房,满满当当里头坐了数十人。也亏得藕荷伶俐能干,从四处搜罗来足够的座椅,否则这些位叱咤正魔两道的翘楚高手,至少又得论资排辈一番,看谁该是那站着说话的一多半人。
    巫圣云洗尘一贯地特立独行,若无其事斜靠门框,一口一口咂嘴品酒,好像他的那个酒葫芦永远也倒不空。云怒尘独自坐在角落里,收缩成针眼的目光一刻不眨地盯死他,他老人家却似一点也没察觉,只当没这个兄弟存在。
    戎淡远、段默陇和天宗的另外六位长老自成体系,坐在左侧靠窗的位子里,下首则是正道各家的掌门耆宿。只是顾天机、玄雨真人和死去的楚镇昙是无缘落座了。
    雨抱朴、罗禹、别哲法王和两位秘师坐到了云怒尘对面的墙角边,和盘念大师在低声絮语着什么。一旁的雁鸾霜与花纤盈两颗头凑在一起,也在窃窃私语,说的是楚凌宇的事情。
    正道各派的对面,仇厉、顾幽风、凌幽如、石品天、花千迭、邓宣等人依次而坐,同样是交头接耳交换信息。
    这里,如同即将要举行一场茶话会,气氛宽松而悠闲。不过每一个人都在用松弛的表情,掩盖着紧绷的神经。忘忧崖内,数百正魔两道的门人弟子获救,云怒尘功不可没,而青松子等人的心里却越发的困惑和矛盾。一方面是感激林熠攻破无涯山庄,另一方面对于赤松子、辟魔神尼、连城雪、楚镇昙这些人的死又难以释怀。他们急切需要林熠给一个完满合理的解释,好卸下压在胸口的千钧巨石。
    雨抱朴看似心不在焉,目光却不时瞥向端坐在段默陇侧旁的雪宜宁。然而雪宜宁低垂双眼,一次次回避了他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他老人家再疯狂,也不能冲上去大吼一声:「妳为什么不理我?」
    邙山双圣与罗禹和玉茗仙子挤在一堆,竖着耳朵偷听雁鸾霜和花纤盈的交谈,闻着打从门口涌过来的一股股酒香,哥俩个不禁后悔为何没随身也带个葫芦,现在有酒喝的人分明无意与人分享,用抢的那个喝酒老头也肯定不给面子。无奈之下,只得捏着鼻子抵挡要命的诱惑。
    忽听门外叶幽雨传声道:「圣教林教主到!」
    书房内所有的谈话声齐齐断落,全体人员的眼睛都不约而同望向门口。林熠怀抱六眼灵猫步入书房,身后一左一右是叶幽雨和藕荷。
    小金、小青正攀在窗台上卿卿我我,忽然发现林熠这家伙转眼间就抱上了新宠,不由勃然大怒,四目瞪视六眼灵猫,只差没扑上去揪住灵猫的尾巴。
    屋中还留下最后一张椅子在书桌后,林熠没有坐。他站定抱拳道:「对不住,劳诸位久等。好在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白老七抱怨道:「你请大家到这来,却让人干坐着说话?」
    林熠一笑,道:「七兄别着急,等最后一桩事处理了,要喝多少我都陪你。」
    白老七以为林熠指的是稍后与戎淡远的决战,一醒道:「那倒是,喝得醉醺醺的可没法跟戎老头比画。」
    青松子看了看身边的同道,起身施礼道:「林教主,你以雷霆手段攻破无涯山庄,解救数百位被囚此间的各家弟子,其中包括了敝派的两位长老,贫道不胜感激。这里先代诸位同道谢过大恩!」
    林熠道:「举手之劳,林某难当掌门真人的大礼。」
    青松子道:「不过,对于赤松子、墨松子两位师弟的事,贫道仍希望你能有个解释。」
    林熠泰然回答道:「墨松子道长的事,待掌门真人回山后私下向他询问即知原委。至于赤松子的死,林某确实难辞其咎。」
    青松子略一犹豫,问道:「林教主,你能否把其中经过说得更详细些?」
    云怒尘低哼道:「青松子,你大可不必对林熠死缠烂打,赤松子是老夫杀的,你要想报仇找云某便是。不妨再告诉你,不夜岛的连城雪老儿也是自杀,若不是林熠当初碍手碍脚,幻云真人又岂能留有命在?至于辟魔老尼,曾与老夫合谋诱使赤松子刺杀林熠。雍野一战,林熠杀她其实是在为赤松子报仇。」他说的铿锵有力又似炫耀往日威风,听的人却是满堂惊心。
    镇魔神尼白眉一耸,呵斥道:「一派胡言!我师妹素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岂能与云山尊同流合污?」
    云怒尘蔑笑道:「老尼姑,老夫连杀赤松子的帐都敢认下,还用再扯谎骗妳?信与不信由妳,云某只是看不惯林熠这小子,至今还想一力承担替你们遮羞揽过。我呸!一帮自作聪明的伪君子,要不要老夫从你们里头再揪出几个来说说话?」
    镇魔神尼面色苍白,对他的话却已信了七分。她极力抗辩道:「云怒尘,你被巫圣逐出冥教,销声匿迹百余年,又在这里兴风作浪残害我正道同门,是何道理?」
    云怒尘满脸不屑,姆指轻拭辟情戒冷然道:「怎么,心疼洁雨那小尼姑了?」
    眼瞧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林熠淡淡道:「云怒尘也不过是受人利用而已。真正的主谋之人,恐怕在座诸位谁也猜想不到。」
    青松子迫不及待追问道:「这人是谁,请林教主明示!」言语已客气了许多。
    林熠点点头,立在房中央徐徐环顾过众人脸庞。空气猛然凝滞,每个人在接触到他清冷的目光时,都情不自禁地心头一跳;尽管明知道这双眼睛所探寻的目标并非自己,但仍清晰触摸到了其中的寒意。
    「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数日前血奕天中发生的变故。不错,在下确实已开启了《云篆天策》,却最终功亏一篑、九死一生。」林熠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声音并不算高,然而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楚地敲击着人们的耳膜。「夺走《云篆天策》,害得若蝶舍身填海之人自称龙头,也就是无涯山庄乃至九间堂的幕后首脑。不仅像巫霸云怒尘这样的人被其利用,连南帝萧照痕限于誓约,亦不得不为他看守龙园。」
    林熠有意停顿了一下,打量众人的神色。有些人对于九间堂和龙头已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但听到萧照痕的名字依旧禁不住悚然动容。而更多的人则是露出茫然和惊讶,等待他继续揭密。
    林熠笑了笑,忽然转开话题道:「众所周知,要开启《云篆天策》不仅需要六卷合璧,还需知晓相应的解印法诀。否则,昔年魔圣聂天亦就不至于坐拥六卷天策却含恨兵解。而这开启《云篆天策》的法诀,偏就掌握在龙头的手中。甚至除了他之外,普天之下更无第二个人清楚这个秘密!」
    乔冠羽愕然道:「林教主,这龙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此前老夫从未听说过?」
    「非但乔掌门没有听说过他,我猜这里还有许多人以前同样不知道龙头的存在。」林熠回答道:「所以,我要将诸位请到无涯山庄,亲身感受一下龙头的可怕。」
    别东来深以为然地颔首道:「此人的确深不可测。若非林教主邀集了正魔两道精锐力量,又有云巫霸倒戈襄助,无涯山庄固若金汤,谁人能破?更想不到他能驱使太甲门为其附庸,还搜罗到魔崖三君、鸠盘婆、陈炎、莫菡这般横跨两道的超卓高手替他看守门户。」
    石道廷却从林熠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问道:「林教主,假如开启《云篆天策》的法诀只有龙头一个人掌握,您又是如何将它打开的呢?」
    林熠向他一点头,赞许道:「问得好!七天前,在下曾去过一次观止池,阴差阳错之下,在锁雾林内以破日大光明弓解开了天碑封印。原来开启天策的法诀便在那天碑之上!」
    这里所有的人都堪称精英,无论哪个都不是笨蛋。林熠的话音尚未落下,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齐齐射向以戎淡远为首的天宗门人。
    戎淡远神色不动,说道:「不错,当日林教主确揭开了天碑之谜。不过,这并非出于我天宗任何一个人的授意,而是林教主不忍鸾霜受刑而要射穿天碑。」
    林熠笑道:「所以我说,这是阴差阳错。在得到开启天策的法诀之后,林某即刻前往逐浪岩拜见东帝释青衍,求取最后一卷天策。不料,东帝已被人杀害。」
    不理睬书房里响起的低低惊呼,林熠继续说道:「好在上苍眷顾,仍教林某取得了那卷天策。其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必赘述。但有一个问题,在下想向诸位见多识广的宿老请教。有谁知道那日在血奕天中,龙头用来收炼在下《云篆天策》的仙昙宝灯,是何人的宝物?」
    巫圣云洗尘依着门,醉眼惺忪回答道:「道圣霍白水,别兄也该见过。」
    鹤云真人大吃一惊,道:「道圣,这怎么可能?」
    林熠问道:「雨老爷子,在南帝萧照痕退隐前,若你与他公平一战,能有几分胜望?」
    雨抱朴想也不想,道:「不用假设,我老人家曾在九十多年前,缠着他打了七天七夜,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再想找他,他却藏起来不敢打了。」
    林熠微笑道:「不是南帝不敢再和你老人家过招,而是他后来在万里草海五日夜不幸落败,只好遵守承诺退隐龙园。」
    别东来、盘念大师、戎淡远与云洗尘悄然互视一眼,均察觉到对方心中的波动。
    雨抱朴喃喃道:「龙头,龙头─嘿嘿,聂天栽在了你的阴谋诡计之下,老夫好生不服。但你能赢下萧老头,那却是实打实的本事,我雨抱朴甘拜下风!」
    林熠接着道:「巧的是,家母生前正是道圣霍白水的唯一弟子,这点是我事后从她遗留的笔札中所发现的最大秘密。」
    石品天恍然道:「难怪,那天令堂施展出『流光千年』的身法,神乎其神。」
    林熠道:「但是还有一点石宫主尚且不知,家母在笔札中隐约提到,道圣霍白水曾在无意中崭露过天宗绝学!」
    查长老哼道:「那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霍道圣与本宗的高手私下切磋,参悟到一两种观止池的神功,亦非不可能。」
    林熠道:「查长老,请问你是否见过道圣?据我所知,西帝东来之后,曾在万潮宫大战云巫圣。霍白水突然现身,要代表中土正道再与别西帝一决,以洗刷八派高手全军尽墨之辱。结果剑、掌、棋连较三场,竟是霍白水稍占上风,此后『道圣』之名才得见于世。但他却在惊鸿一现后销声匿迹,除了在数十年前偶露峥嵘外,便再无音讯,直至今日。」
    别东来徐徐道:「那一战老衲记忆犹新,更对他祭出的仙昙宝灯印象极深。回返无相宫后,我也曾数次遣人秘密前往中土打探,却始终得不到他的消息,无缘再作一战,一直引为平生憾事之一。」
    连长老冷冷道:「林教主,你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莫非是想告诉我们,道圣霍白水就藏在天宗,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出自观止池的筹谋?」
    林熠沉静道:「连长老,陈炎和莫菡两位前辈可是贵宗的弟子?」
    连长老一怔,回答道:「那又如何,本宗千年传承,偶尔出一两个败类亦非怪事。」
    林熠望向戎淡远,继续问道:「戎宗主,听说你在劝降陈莫二位时,陈炎说过他绝不能忘恩负义背叛那人,有没有这事?」
    戎淡远答道:「有,而且雨兄他们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林熠又问道:「在他们暗算雪长老之前,是否有离开观止池云游天下的经历?」
    戎淡远摇头道:「他们的资质在同门里仅属中上,没有得到尘世试炼的资格。」
    林熠道:「所以他们都不曾离开过观止池,也谈不上与外人有亲密接触,对么?」
    戎淡远忽而淡淡笑道:「你怀疑他们两人的背叛,是受了本宗内部某人的唆使?」
    雨抱朴冷冷道:「而且这个家伙的身分和资历一定很高,否则绝不能让陈炎、莫菡这般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林熠接过话题道:「雨老爷子,你曾经答应要出席魔圣聂天的寿宴,为何迟到了?」
    雨抱朴哼道:「你小子明知故问,老夫??当然先拣要紧的事办!」瞟向雪宜宁的眼光即刻溜走,却已见她娇躯一震。
    林熠道:「显然,这是有人不愿雨老爷子按期抵达逆天宫,坏了他围杀聂天的计划。而水无痕也曾亲耳听到龙头许诺,说你老人家绝不可能如期前往逆天宫。」
    雨抱朴徐徐道:「他是看准了老夫的命门,却让我铸下弥天恨事!」
    「腾!」雪宜宁突然起身,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奔出门去。
    别东来一推雨抱朴道:「雨疯子,你还不赶紧去追?」
    雨抱朴站起来又颓然坐下道:「我在闭关参悟金仙胜境前曾写信给她,她今日见我却还是形同陌路。追出去,叫我再去撞一鼻子墙灰?」
    盘念大师微笑道:「你不明白么?她是对你心怀愧疚才一意躲避。错过今日的机会,你索性皈依我佛,随老衲回大般若寺做个和尚算了。」
    雨抱朴双目圆睁半晌不语,猛然跳起来叫道:「我懂了,我懂了!」一阵风冲了出去。
    林熠心中暗笑,但此刻已到最后关头,容不得他多笑半声,仍旧注视戎淡远道:「戎宗主,能令陈炎夫妇感恩戴德、死力效命的人,贵宗里能有几个?」
    花千迭接口道:「而且此人的修为惊世骇俗,能让西、南两帝自叹弗如,又有几个?」
    戎淡远不为所动静静端坐,漠然道:「的确屈指可数,似乎老夫便是其中之一。」
    林熠目光炯然,说道:「东帝释青衍临终前手指里捏了一缕绒毛,你作何解释?」
    戎淡远脸上惊异的神色一闪,旋即波澜不惊道:「不是我。」
    林熠默默凝视着他,许久不再开口。
    书房里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确实不是你。」
    不知为何,林熠的话令人们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让天下正道奉若神明的天帝戎淡远竟是首恶,委实令人无法接受。
    「东帝连中两掌,第一掌是背后偷袭,而第二掌正中胸口一击致命。他根本无法凭空扭转脸孔朝下扑倒,还能抓起毯子上的绒毛;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缕。试想那种情况下,他还能做到如此从容么?」
    林熠目光转向段默陇,问道:「大长老,您认为在下的分析是否有理?」
    见段默陇点头,林熠微笑道:「说起来在下还需感谢您将鸾霜贬入锁雾林试炼,不然我如何能有机会勘透天碑奥秘,从而开启《云篆天策》?」
    段默陇对望林熠,过了半晌倏地油然一笑道:「不错,我就是霍白水。」
    「什么,段师兄?」查长老一惊而起,百年的修行也克制不住此刻的遍体冰凉。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段默陇居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也没有人注意到雁鸾霜失去血色的俏脸。只有云洗尘、盘念大师和别东来微含笑容,似乎早已得知。
    另外一个毫无惊愕的,竟是戎淡远。
    「我原本希望你能怀疑戎淡远,哪知道击杀释青衍竟是画蛇添足。」段默陇悠然道:「从踏入无涯山庄的一刻起,我便明白你已知道了老夫就是龙头。等到你将众人请进这间书房,对着空无一物的书桌坐下,我就更确定了。」
    他站起身,旁若无人走到书桌前,手指抚过桌面,道:「其实它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
    「是,以你的睿智精细,不可能忽略两张特点如此鲜明的书桌。」林熠赞同道:「但你正是要我由此生出疑窦,去猜忌龙园的这张书桌,是否出于一个极其熟悉你的身边人嫁祸而为。
    「霍道圣,我对你恨入骨髓,却又佩服到五体投地。」
    「所以我说过,天下英雄唯老夫与君尔。」段默陇叹息道:「可惜天无二日,偏偏我一招失算,未能在血奕天置你于死地。否则,焉有你今日在此高谈阔论?」
    云洗尘扭过头,醉眼里闪烁精光,道:「段默陇,咱们和你斗了这多年,今日终有一个结局了。」
    段默陇摇摇头,道:「只怕??未必!」
    「忽─」仙昙宝灯骤然升腾,满屋神光夺目四射。
    戎淡远飘身而起,弹指祭起铜台玉马冷喝道:「快退!」
    「砰!」仙昙宝灯自动轰然崩裂,上百道的绚光爆闪而出,肆虐咆哮,其中自也包括乌归道的那缕元神,只是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完全成为段默陇的傀儡攻击弹。
    一束精光陡然掠出,「轰」击破屋顶直射苍茫夜空,竟比御剑还快,用的赫然便是道圣独一无二的绝技─「流光千年」。
    书房里乱作一团,唯独林熠动也不动,像是浑不关己似的,气得白老九第一次对着林熠怒吼道:「呆子,快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射他下来啊!」
    林熠从容自若,回答道:「不必着急,他说得对,今日还不能算结局。你瞧,云老爷子他们不也没有出手拦截追击么?」
    这下轮到白老七发呆道:「那啥时候才算结局?你就这样让他跑了,再到哪里去找?」
    林熠拂视过邓宣和花纤盈,讳莫如深地一笑道:「那就要看邓兄什么时候迎娶小公主,咱们到青木宫讨杯喜酒喝过再说了。」
     
   
第九章 双龙会


    
    迎亲的大花轿已进了青木宫,劈劈啪啪的喜庆爆竹震耳欲聋。
    新郎倌邓宣喜气洋洋,率着浩荡的迎亲队伍一路吹打,引得路人瞩目。一群小童嘻嘻哈哈追在花轿前后,有那不怕闯祸的还从家里偷出洗脸铜盆,用木棒敲得铛铛脆响,不亦乐乎。
    无涯山庄一役流淌的鲜血,彷佛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恢复到以往那种平和的日子。
    花千迭老怀畅慰。小孙女出嫁,联姻金牛宫,不仅圣教教主林熠、天石宫宫主石品天和魔道的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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