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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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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子文不肯撒手。雷声急无奈,只好背着他走。谢子文向小娃娃望了一眼,做了个鬼脸,小娃娃笑得更厉害了。
  经这么一打岔,张清灵和稻娘都完全放松下来了。张清灵也感觉到了这丝微妙的不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子文,心尖都泛起了暖意。
  走着走着,两侧流光变幻,黄金草原变成了白银森林,金色的圆月也变成了银色。每一株林木都是银枝银叶,树叶摇晃碰撞的声音比黄金更加轻细柔软,像百种弦索幽幽弹奏。再后来,他们走的是黄铜的长桥,左侧是滔滔瀑布,右侧是汤汤流水,银月也变成了微带锈红色的铜月。后来,草原、树林、长桥都消失不见了,四面八方依然是铺满白雪的山野,明月高挂在天上,雪月晶莹澄澈,已经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他们整整走了两个时辰。春琼泉、束少年他们始终步履轻盈,如踏云上,只是在等她们两个凡人而已。
  前面忽然传来春琼泉的声音:“到了。”
  张清灵望去,前面已是死路。横亘眼前的是一道光滑的山壁,上面流光闪烁,仿佛无数美丽深奥的符文,又仿佛是山林,是花鸟,是飞跃山涧的鹿群,是千变万化的云海。小十一伸出双手,要去抚摸那漂亮的流纹。谢子文就抱着他走近了,由得他用嫩嫩的小手指头在金壁上点出一串串涟漪。
  春琼泉解释道:“赤血山有土地结界,这里便是玄门,挡着凶灵恶鬼下山作乱。我们几个有土地给的通行印信,但也只能在规定时间出入。”
  束少年道:“出了这里,就是山脚那棵被雷电劈成两半的老松树。放心吧,到明日卯时,你的人就走到了。”
  雷声急忽然也开了口:“夜还长,不如开个洗尘宴。”
  张清灵惊讶:“原来你会说话。”
  雷声急傲娇地摇摇尾巴:“懒而已。”
  束少年抚掌道:“好啊,宴会我最喜欢了!”他一提手里的白鱼:“连菜都是现成的呢。”
  春琼泉就笑了,转向张清灵道:“那我们就为张娘子接风洗尘罢。张娘子,你意下如何?”
  张清泉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和稻娘在山壁旁择了块背风的地方,收拾妥当,众人在山石上坐下。雷声急用脚爪刨地几下,便有了一个红铜灶坑。春琼泉将手里火把抛入其中,立时窜起了熊熊篝火。雷声急张口吸火,又吐出一道火线,铸成了一块铜板、一只铜吊锅。束少年用小银刀给手里的两条鱼去了鳞,一条在铜板上滋滋地烤,一条烫了烫鱼皮,就丢进锅里吊鱼汤。
  春琼泉双手一张,涌起金色流泉,在她手里变成盛满芬芳酒液的金碗,又变出飞在空中自动斟酒的凤口金壶、适宜浅酌的荷叶金杯。她将杯碗一一分发给大家,笑道:“金碗盛来琥珀光,这也差不离了。”
  稻娘看向张清灵。张清灵便低头浅啜一口,便觉一股类似秋菊般的芳烈之气上透囟门、下渗丹田,肠胃肚腹都暖融起来,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畅快。她朝稻娘点点头:“你尝尝看,比你爱喝的梨花春还好呢。”她又笑问春琼泉:“此酒可有名字?”
  春琼泉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此酒与我同名。”
  张清灵赞道:“怪不得了。”
  春琼泉抽出一双金筷,笑问:“小娃娃要不要尝尝?”
  张清灵略一思衬,便点了头。
  春琼泉便用筷尖略蘸酒液,哄小十一伸出舌头来。一滴酒滴到小十一舌尖上,他好奇又害怕地发出一声叫喊,一头躲进张清灵怀里。众人大笑。
  过了一会,他又捂着眼睛,乌溜溜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着看人,拱啊拱啊,钻了出来。张清灵把他抱正,他不肯坐下,匝巴匝巴嘴,手指着春琼泉手里的酒碗,示意还要。春琼泉怕小人儿喝醉,就不肯给了。
  此时,烤鱼和鱼汤都已经飘出了异常鲜美的香气。张清灵用束少年递来的银勺,舀了小半勺鱼汤,在唇边轻轻吹凉,喂给他喝。小十一张口就喝了,眯着眼睛,很是开心的模样,也就不要酒了。张清灵又夹了些嫩嫩的鱼肚肉喂给他,小十一就美美地吃了。
  束少年双掌相对,银光跃动,出现了一沓银碗。他用银碗将鱼汤分给众人。
  大家又吃鱼,又吃酒,周身温暖如春,所食又是这世间无上美味,真像在仙境一般。
  春琼泉吃了鱼,又吃了两大碗酒,脸上浮起了薄红,艳丽更胜海棠百倍。她忽一旋身,双袖一展,像一只翩翩的蝴蝶。随着这一舞,她喉中发出一道带着醉意、却依旧清婉至极的歌声:“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她越舞越快,几乎已成一道残影,倏忽而东,倏忽而西,若流风回雪,似飞鹤惊鸿。“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随着她的歌舞,束少年袖出一支银笛,不似人间的仙乐便从这根银管中流泻而出,飘荡一室。张清灵手握金杯,醺然如醉,恍惚觉得,不止是这个空间,仿佛整座山都在随春琼泉的舞蹈摇晃,和束少年的吹奏共鸣。
  不止如此,雷声急又吐出一丝火线,化为一张花纹古朴的铜瑟。它伸出茸茸的胖虎爪,在弦上弹奏起来,在清亮的歌声、欢悦的笛声中,又添加了沉重的节奏和冷厉的杀声,琤琤瑽瑽,入耳动心。
  稻娘已经彻底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张清灵笑对谢子文道:“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乱如麻……今日方知,嗝,虎果然会鼓瑟。”
  谢子文与她碰了一杯,面上微红,露齿而笑。
  张清灵想起山中被他救护的事,就说:“还未谢过你救我……”
  谢子文摇头:“张娘子还救我两次呢。”
  张清灵笑说:“你又不是凡人,哪用得着我救,我这条性命,才实打实是你救的,我当谢你。”说着便起身要福上一福,谢子文忙把她扶住了,硬是不肯。
  张清灵便问起:“你真的能将别人的伤处转移到自己身上?你跟钱广源说的,可是真的?”
  谢子文解释道:“其实,那不是我的本事,是土地爷爷教我的治愈法术。我学艺不精,目前只能把别人的伤处转移到自己身上,再施法治愈。”他拉下一截袖口来,那段手臂乍看光滑洁净,细看却还留有多处细微疤痕。“伤得轻的,当场就治好了。伤得重的,十天半月也消化不了,会留疤。”
  说到这里,张清灵就伸手拨开他额前几缕发丝,在他额头上仔细辨认,果然并未好全,那里是新生的皮肉,还有两道浅浅伤疤。
  谢子文抬手遮掩道:“不碍事,这是连伤了两次,来不及长上。这伤不算重的。”
  张清灵疼惜道:“这还不算重的,怎样才算重的?都能要了两个人的命了。”说着,她就在他额上吹了吹,轻轻揉着。
  谢子文被这只柔软温热的手轻轻揉着额头,有点儿不自在,又有些贪恋这种感觉,像母亲,又像长姐……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
  张清灵一边揉,还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呼呼,痛痛飞,痛痛飞。”
  他眨了眨酸胀的眼睛,随手用衣袖在脸上一蹭,藏起了一滴匆忙流出的泪水。
  张清灵心细,便帮他遮掩,引开话题:“我跟着父亲,也算学过一些道术,本以为熟知精魅之学,这次进山,方知见识浅陋。前几日袭击我的,应该是双石尸精,是山中石打死的无主孤魂之精,我却低估了他,自己受了伤。像春琼泉、束少年、雷声急这样的,更没地儿见去,若不向我道明身份,我是万万猜不出来的。那你呢,你是什么精魅?”
  这一次,谢子文沉默得有些久。半晌,他举起杯来,金壶飞起,替他斟满一杯。“他们不是人,可我是人,我曾经是人。”他缓缓顺喉喝下,“我也曾经是人,肉体凡胎,父精母血。”
  春琼泉仍在歌舞,束少年仍在吹笛,雷声急仍在鼓瑟。天地昏乱旋转,他身边却静如永夜。
  “有过生父,却不如无父。有过生母,却不如无母。”谢子文看看张清灵,又看看小十一,目光逡巡数次,终于喃喃问出,“人间的母子,都像你和小十一这般么?”
  “嗯?”
  “你一路上总是亲手抱着他,和他亲香,一饮一食都亲手哺喂。他怎样淘气,你都没有生气……”他不知怎样表达,便一样样说着。
  张清灵明白过来,见他微微湿润的眼睛像两颗葡萄,亮得醉人,心中不由泛起酸楚。她柔声道:“多半……是这样的罢。不过,我有时也待他严厉,他父亲就更严格了,见不得孩子闹腾。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我头一个孩子,我心里怎么爱他都爱不过来,既盼着一宿这孩子就大了,能够顶门立户,又盼着他永远都这样小小的,能够在我怀里,风吹不着,雨打不到,永远是娘的宝。”
  “但是,有些人家,可不是好人家。有的人千求万求得不来孩子,他们却不稀得做父母。好孩子投生到他家里,还要受他慢待。虎毒还不食子,啊,我不是说雷声急,可他们连亲生骨肉都要残害。这样的人,只是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
  小十一突然身子耸动,叫了声:“妈妈!”
  张清灵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顶,道:“我在生小十一之前,就做过个怪梦,梦见个可好看的小男孩儿,说在天上选中了我,可他怕我不要他。”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怎么会不要呢,这是我们母子的缘分。小十一就是娘的宝,娘的眼珠子、心尖子。我就是不要你爹,都不会不要你。”
  小十一似乎安了心,肉乎乎的小身子又团起来,趴在母亲怀里,仰头对着她笑。张清灵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注意到谢子文投来的目光,她想了想,把儿子抱起来,稍带戏谑对谢子文说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谢子文紧张起来,双手在黄衣上擦了擦,又绞在一起,然后松开,有些期待地看她:“可以吗?”
  张清灵微笑着将孩子递给他,待他抱实了,就松了手。
  孩子是小小一团,暖乎乎的、沉甸甸的,露出衣服的小手像两个小棉团儿。这重量压在他双臂上,温暖得几乎要让人落泪。
  但他没有落泪。谢子文低头看他,这孩子也是少有的乖巧、不认生,眼睛黑黑的、大大的,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也伸出一只棉包子一样的小手,学着他娘刚才的样子,摸着他的额头,口齿不清地说:“痛痛飞,飞。”
  谢子文握住这只小手,按在了自己脸上。“张娘子,他就叫小十一?”
  张清灵笑道:“还没起大名呢。家里都按排行叫他。”
  “真好。”谢子文又重复了一遍,“小十一有你这样的好娘亲,真好。”
  看着他,张清灵心底生出了无限怜意,想了想徘徊在心中那个念头,还是当面提出:“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做你的娘亲。”
  谢子文猛地转过头来,一直沉静淡漠的脸上,出现了真正的震惊之色:“……”
  张清灵索性一气说下来:“你还小呢,下山过过人间的日子多好。我今年二十四岁,你才八岁还是九岁?按年纪,我也做得你的娘亲。我和夫君住在眉州府,家境富足,地方宽敞,你若来了,有你的地方住,也有书读,只是少不得有些管束……”她扶正了谢子文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原来的母亲,既然你不愿意要,她就不是你母亲。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母亲。”
  不知什么时候,春琼泉停了歌舞,束少年也停了吹笛,雷声急放下了铜瑟,他们,还有酒醉中醒来的稻娘,都看着他们。
  “母亲?”谢子文念着这个词,嗓音干涩沙哑,好像从来不惯说起,“母亲?”
  张清灵肯定地回答:“母亲。”
  谢子文垂下头去,蜷缩起来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比八九岁更加幼小。他抱紧了小十一,向张清灵靠去。张清灵张开臂膀,抱住了他们这一大一小,她的身体温暖坚实得像一堵墙,好像能挡住世间所有的黑暗和风雨,让它们远离她的孩子们。
  谢子文闭上了眼睛。小十一在他怀里,像一只熊熊燃烧的小火炉。张清灵,这个自称要做他母亲的美丽女子,紧拥着他的背,她的下巴在他的肩上,她温柔暖热的手也轻轻拍抚着他的臂膀。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他整个世界的温暖了。
  片刻之后,他还是拒绝了:“张娘子,我不能跟你走。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他望着她,微笑起来:“谢谢你,妈妈。”
  “你这孩子,笑起来多好看,应该多笑才是。”张清灵爱怜地道,“唉,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眉州府大南街有家书铺,叫好古堂的,就是我家的嫁妆铺子。”她拔下头上的水晶簪子给他:“拿着,伙计认得这个。”
  谢子文默默地收下了。
  春琼春走过来,笑道:“呆子,怎么能光收干娘的礼,你要回赠什么?”
  张清灵忙道:“别,我哪能要你的礼。”
  谢子文转了转眼珠,忽然笑道:“好呀,我无甚准备,那你们三个,都替我送干娘一份礼,一人一份啊!”
  雷声急整个虎都往地上一滚,四脚朝天:“哈,你小子,是你认娘,反来敲诈我们东西!”
  谢子文叫:“你给不给!”
  春琼泉笑道:“他不给,我是要给的。你破天荒地有了个娘,是大喜。”这艳丽无比的少女曼步过来,在小十一面前弯下腰,道:“张娘子不想收,我就给小十一罢。”她指尖上金光闪动,忽然像一道小小的闪电,钻进了小十一的眉心。
  春琼泉道:“我祝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稻娘看得迷惑,张清灵学过道术,却明白,这是一次珍贵的万年金精的祝福,有了这道祝福的加持,几乎就多了一条命。
  束少年也走上前来:“我和谢子文情同兄弟,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既认了亲,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他也伸出手指,点在小十一眉心:“我祝他聪慧好学,满腹书香。”
  学堂里的开笔师傅,也总是在儿童入学那一天做这样的事,取开启聪明之意。张清灵亦是感激不尽。
  雷声急也悠悠踱了过来,举起一只毛茸茸的胖爪。小十一笑嘻嘻的,也伸出棉团子样的小手来,努力张开五指,与它的肉垫按在一起。
  雷声急开口了,声若洪钟:“我祝他铜铁肝胆,百折不回。”四方传来回音隐隐,像一波又一波的涛声。一只紫铜环扣住雷声急和小十一的手腕,倏然消失。
  春琼泉赞叹:“大善。”谢子文起身向雷声急作揖。
  张清灵整衫敛容,同样作揖。她心里明白,这恐怕是今夜最为珍贵的礼物了。
  这时,春琼泉又道:“好了,你的礼物送完,该轮到我们了。”春琼泉、束少年和雷声急一齐伸出手/爪来,分别是一支流云托月金簪、一套银针和一束铜弦。
  “收下吧。”束少年说,“都是普通的金银铜器,就当此地结缘。”
  听他这样说,张清灵也不再推辞,郑重接过。她将金簪插戴发髻上,银针和铜弦都装进腰上荷包。然后,她借过雷声急的铜瑟来,弹奏一曲回赠。
  空山雪地,一轮孤月,清冷无尘。人人都沐浴在这样的月光里,消融在春风般暖融的瑟歌里:“喜兹一会面,若睹琼树枝。忆君我远来,我欢方速至。开颜酌美酒,乐极忽成醉。我情既不浅,君意方亦深。相知两相得,一顾轻千金。且向山客笑,与君论素心……”
  再后来,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变得昏昏欲睡,什么时候陷入香梦沉酣。梦里面,依然有数不清的精灵仙子,数不清的珍禽异兽,有放开心怀欢笑的谢子文,有长大了的小十一,有许许多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面孔,轻歌曼舞,长乐未央……
  挨着稻娘坐的春琼泉和束少年起身整衣,又经过无边的雪原,走向了黄铜长桥。雷声急抖抖毛,甩掉身上的雪沫子,颠儿颠儿地跟着离开。
  谢子文轻轻脱离了张清灵的怀抱,揭下她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把小十一往她怀里又推了推。明月光辉里,张清灵靠着山石,沉沉地睡着,圣洁得像一尊女菩萨。小十一蜷在她怀里,睡得一张小脸红喷喷的,像朵小小的玫瑰花。
  这明月光里的一大一小,便是他落地起就开始向往的家了。
  他悄声喊了句:“妈妈。”
  张清灵梦中含笑,没有回答。
  他最后摸了摸小十一的脸颊,松开了手。
  张清灵醒来时,恍惚觉得身在高床软枕,周身酥暖如春。手臂先感觉到了重物,是小十一。她转头向身侧看去,那是稻娘。围绕着他们三个的,尽是洁白颜色。张清灵伸手一摸,才发现四周砌上了挡风的雪墙。
  她推开雪盖,抱着孩子在茫茫雪野中伫立。不远处,正是一棵被雷电劈成两半的四百年老松。山脚暖和,几株红梅冒出了新苞,昭示着勃勃生机。
  她扶着头,脑海中一片混沌。摸到发上不熟悉的流云托月金簪,她拔下来,不由奇怪出门时戴的水晶簪去了哪里。问稻娘,稻娘也不知她们怎么来了这里,有些发急:“储老大她们人呢?”
  正说着,身后传来了呼喊:“娘子——”“稻娘——”“小公子——”
  张清灵欢喜转头,向正向山下冲来的一行人招手。
  储老大说,昨天他收到了一只纸鹤,摊开一看,是张清灵手书。他刚看完,手书又还原成了纸鹤,拍拍翅膀飞起来,示意他跟上。就这样,他们在纸鹤带领下,居然在今天就走出了赤血山。
  “可遇见钱大官人了?”稻娘不放心地问。
  储老大道,“没见着。出了那事,钱广源他们也不想和我们碰面,走了另一条路。”
  张清灵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快些上路吧。”
  远在宜兴的父亲,还等着见上她最后一面。
  “子文!”春琼泉笑着喊前头越走越快的男孩,“你害什么羞呀,怎么不跟你干娘道别?”
  谢子文转过头来,猛地扔出一个雪球。
  春琼泉一旋身躲了过去,正砸在雷声急那张胖脸上。雷声急呸呸吐掉雪沫子,怒气冲冲地发出声震山谷的虎吼。
  谢子文问起:“抓我的那个蠢货呢,你们可看见他了?”
  束少年道:“看脚印子,张娘子定的路线他们不放心,竟往曹洪天眼精那条路上去了。”曹洪天眼精,是万年松柏之精,会飞行吃人。“算来已经出了赤血山地界,我们管不着了。”
  谢子文叹出一口气,冷不丁又砸出一个雪球,终于砸在了春琼泉头上,碰歪了她中间那个发髻。更多的雪球打在了谢子文身上,他没有闪躲。
  “我要下山了。”他说。
  春琼泉有些吃惊:“这回是真要下山了?”虽然以前谢子文也经常出入山下城镇,但他从未这般认真地说过。可见这一次,他有可能一去不回。
  谢子文点头:“我会和土地爷爷说的。他说过,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可以走。”
  沉默半晌,春琼泉先笑了,紧接着束少年也笑了。还有雷声急,他的笑声震得山上的雪都一块块掉下来。
  “去吧,玩得开心些。”春琼泉张开双臂旋转起来,“你赶紧多看我两眼,山下的女子可少有我这么美!”
  谢子文道:“是少有你这么臭美。”
  束少年做了个鬼脸:“山下也没有这么好吃的银鱼。”
  谢子文哼道:“我会吃到更多的好东西,馋死你。”
  雷声急正要开口,谢子文扫了它一眼:“你别操心,到了山下,我就会有别的猫了。”
  雷声急“嗷”地一声叫唤,猛地把他扑倒,抱在一块飞雪扬尘地滚了下去。
  雪坡下传来了谢子文的叫声:“我要下山啦!”
  “看美人,喝花酒,吃遍好吃的,还要养别的猫!”漫山遍野回响着这稚气的声音,仿佛这声音会永远回荡在这里,像山石上永远拂不去的明月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大家的谢子文番外,终于写完了。
  爱玩爱闹的谢子文,原先也是这么高冷的孩子啊。揉揉他~
  期待和大家在下一本书相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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