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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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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僧静坐,香烟袅袅,宛如净土。

    
第58章 寺中
  白秀才走过天王殿前的小桥,两边莲池里摇曳着片片荷叶,有三四朵白荷初初开放。
  鲤鱼被困在一个淡金光芒笼罩的水球里;藏在荷叶之下。白麓荒神进寺时;随手便将它藏在了这里。透过荷叶间的缝隙;她看见白秀才从桥上匆匆而过;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鲤鱼甩着尾巴;懊恼道;“我没赌气不理他就好了!我变了样子,他原是不认得的。”眼见白秀才一晃而过;离开了小桥;她情急叫道:“别走,别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秀才,秀才;我在这里呀!”
  路过天王殿,四大天王皆作金刚怒目之状,瞪视着白秀才。他抬头望向身红色的西方广目天王:“广目天王,你为群龙领袖,大鹏金翅鸟化身,以清净天眼观察世界,可有看见我的鱼儿,和那劫持她的妖魔?”
  广目天王一手捉龙,瞠目不答。
  白秀才一笑而过,径往那大雄宝殿去。炉香赞已毕,群僧齐颂《心经》,信徒随众礼拜。白秀才踏入殿门,四下张望,可那居士善信中并没有混入一个白衣女子。可那居士善信中却有一人看到了他。
  “阿柔。”拜垫上跪坐的男子扶住身边女子的肩,低声道,“不舒服吗?可要一边歇去?车里带了丸药。”
  “是他,是他……”女子的肩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杏眼湿润,正是那个曾被白秀才和谢子文救下的聂十四娘:“鱼郎,你看前方那白衣书生,就是奴的救命恩人……”
  当朝盐铁副使鱼周询,闻言审视着白秀才:“便是此人?”
  聂十四娘颔首。
  《心经》毕,方丈正要坐上狮子座,开示佛法,一回头却吃了一惊。不知几时,那里已坐了一个白衣僧侣,剑眉星目,只是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却气势逼人,周身似湛湛有光。“今日,却要讲《佛为海龙王说法印经》。”
  白秀才奇怪地望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僧侣。
  大殿静默,香烟缭绕升起,拂过释迦摩尼佛无喜无悲的面容。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海龙王宫,与大苾刍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并与众多菩萨摩诃萨俱。尔时,娑竭罗龙王,即从座起,前礼佛足,白言:世尊!颇有受持少法、得福多不?佛告海龙王:有四殊胜法……”
  监院低声问方丈:“方丈师兄,这位法师是?”
  方丈微摇首:“噤声!且听。”
  “若有受持、读诵,解了其义,用功虽少,获福甚多,即与读诵八万四千法藏,功德无异。云何为四?”白衣僧人冷冷含笑,声音像空洞潮水般漫过殿堂,“所谓念诵‘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白秀才低声重复一遍,突然冲到狮子座前,一把抓住那白衣僧胳膊,“你是何人?!”
  白衣僧大笑起来,佛前的长明灯闪灼不定。
  方丈一步上前,抓住白秀才的手:“檀越!不可造次!”
  白秀才道:“方丈,你可认得此人?!”
  白衣僧笑着,忽然看向方丈:“方丈,我是何人?”他瞳中泛着虹彩,迷离恍惚,竟似勾魂摄魄。
  方丈盯着他的瞳眸,不知不觉说道:“这是敝寺请来的高僧。”他与白衣僧合十作礼:“师兄受惊了。”
  白衣僧微微冷笑。
  白秀才悻悻然放开了他的手,合十道:“得罪。”白衣僧从座上起,单掌还礼,转入殿后。
  聂十四娘起身呼道:“恩公!”
  白秀才回头看她一眼,思忆片刻:“聂十四娘?”
  聂十四娘忙点头道:“恩公,请借一步说话。”鱼周询也站了起来,拱手为礼:“多谢你救了十四娘。”
  白秀才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看看鱼周询,又看看聂十四娘:“你们……”
  聂十四娘垂下眼眸。
  鱼周询答道:“十四娘跟了我。”
  白秀才正要说恭喜,却听聂十四娘轻声道:“奴如今,做了鱼副使的外室。”
  白秀才惊讶地看着她,那句恭喜,便一时说不出来了。
  鱼周询微笑道:“恩公,殿外说话。”
  三人来到大雄宝殿外一棵苍松下,重新见礼。
  鱼周询为官已久,微有倨傲之色:“请教恩公大名?”
  “鱼副使,”白秀才道,“在下新科进士白铁珊,将出任兴化知县。”
  “好,我知道了。”鱼周询点头。
  白秀才不知该说些什么,勉强道:“十四娘有了归宿,这,很好。”
  鱼周询淡淡道:“我会善待她。”
  聂十四娘容颜明媚如初,对着当日的恩人,却满面惭色。这个人给了她新生,并不是希望她为人外室的。
  “我如今过得很好。”聂十四娘低头道,“多谢恩人当日救我。”如果当日得不到援手,那连今日的苟活都不可得了。
  白秀才点头:“如此,甚好。鱼副使,下官有急事,要在寺中寻人,先告辞了。”
  见他抽身离去,鱼周询微微一怔,道:“这人,倒不来巴结我?”
  聂十四娘轻道:“恩公光明磊落,不是那等样人。”
  ***
  白秀才见那白衣僧和方丈都已不在大雄宝殿,现在是监院在说华严经,便问一旁的小沙弥:“方丈呢?”小沙弥道:“方丈刚才微有晕眩,下去请大夫看了。”
  白秀才一下子紧张起来:“那白衣僧人,是何处请来的高僧?”
  小沙弥摇头道:“不知,方丈没提过呀。”
  “那方丈现在在哪?!”白秀才一把抓住小沙弥的手,“快带我去!”
  小沙弥带着白秀才来到方丈室:“师祖,有客求见。”
  白秀才不管不顾冲到方丈面前:“方丈,今天的白衣高僧,是何处请来?”
  方丈扶着晕眩的头,勉强睁眼看了看他:“老衲,今日,未曾延请什么高僧啊……”
  白秀才攥紧的手颤抖起来,砰地一声砸在柱子上:“你……我们都上当了!那是妖魔化身!”
  方丈“啊”了一声:“檀越,这话可不敢乱说!他说了经文就走了,并未做别的。说不定是哪位菩萨化身前来,指点经义呢!”
  白秀才早已疾冲离去。
  韦驮殿、藏经阁、地藏殿、观音殿、罗汉堂、香积厨、经堂、戒堂、僧房……他都一一寻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白衣僧人的踪影,更没有什么白衣女子。他步履沉沉来到小桥上。荷花开得越发多了,由早晨的三朵四朵,变成了现在八朵、九朵、十朵……卷起的新荷舒展开来,碧色相接,把水面遮得一丝不见。
  白秀才焦急站在桥上张望,鲤鱼郁郁不乐地在荷叶下吐着泡泡,竟是两不相见。
  白麓荒神像一片巨大的云影出现在水底,飘过来,又溜过去。
  鲤鱼低头瞪他,生气地冲他甩着尾巴,波动却不能传到水球之外。
  白秀才离开了。
  白麓荒神微笑起来,凑近了鲤鱼。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秀才!”鲤鱼叫道,“我要见他!”
  “你忘了你是我养的鱼了?”白麓荒神说,“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的本事是我教的,如今的你是我一手造就。连那三件事你都未能做到,就想离开我?”
  鲤鱼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只想养个宠物,从来就没想过放我走?!”她想起了老青头、秋声子和阿紫的警告。这个神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白麓荒神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小昀羲,你总算变聪明了!”
  鲤鱼尖叫起来:“因为我永远都没办法劈开瘦西湖的水!”
  白麓荒神大笑着,化作一道白虹,裹挟着它向寺外飞去。
  ***
  白秀才又返回僧房搜寻,忽然听到了微微的呻吟之声,便拉住一个僧人询问:“法师,我怎么听到这附近有人在喊痛?”
  僧人道:“檀越,有个小孩子让泼皮打断了腿,无处可去,安置在菜园小屋里呢。”他一指院墙:“这堵墙过去,就是菜园了。”
  白秀才不顾那僧人惊叫,轻轻一跃,就飞过高墙,落下地来。
  随即,他便惊喜地大喊出声:“鱼儿!”
  一个头梳双髻的少女披着柿子红的鹤氅,手里抱着一只虎纹白猫,正向菜园小屋走去。
  他飞奔过去,拦住那少女:“鱼儿,你怎么不理我?!你……”
  少女讶然停步:“你……”
  她瓜子脸儿,身量高挑,鼻头边微微一点雀斑,活生生一朵走路的花,但并不是他在沙场上见过的鲤鱼。头上、颈上、腰上,她都佩挂着亮闪闪的苗人银饰,衬着那身绣着祥云灵芝的蓝色汉人衣裙,虽有些不伦不类,却实在是明丽耀眼。
  “我叫苏苗苗,不叫鱼儿。”少女轻轻推开他拦路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虎纹白猫,好奇地打量他,“你是谁?”
  白秀才难掩失望:“我认错人了,惊扰了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妖怪,居然带着鲤鱼躲进了寺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苗苗欢叫一声,一拍他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拍矮了一截:“白铁珊!原来你就是要当我师侄的人哪!快,快叫我一声师叔听听,我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师叔呢!”
  “师叔?”白秀才捂着被拍疼的肩膀,呆住了。
  苏苗苗笑嘻嘻得说:“对,你不是想拜我师兄云梦泽为师吗,我就是他师妹。师兄本想亲自来的,可有事走不开。我受他所托,来教你学医。”
  那些贩夫走卒口中的女神医,是这个十四岁的少女。
  白秀才很顺当地改了口:“原来是小师叔。你刚到寺里吗?有没有看到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红衣裳的小丫头?或者,一条红鲤鱼?”
  苏苗苗摇摇头:“都没看见。我今天来,是找他的——”她一指菜园小屋:“有人一直在心里喊救命,吵得我在城里整夜睡不着。”
  白秀才道:“僧人说那是个小孩子,被泼皮打断了腿。”
  苏苗苗推开了门。阳光进了小屋,里面的小少年哇地一声哭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残废!”苏苗苗上前蹲下,几剪子就剪开了他又是泥又是血的裤子,摸着查看他的腿。小少年擦着眼泪,红了脸。僧人已经帮他正骨包扎过,还去医馆请了个大夫。但大夫看了就说,这条腿只怕是保不住了。
  “大夫,我的腿虽然木木的,可还会疼呢!”小少年哭着说,“大夫说它要烂了,没用了。我不想残废,我不想残废!”
  “知道了,安静点。”苏苗苗轻声斥道。她随手把一颗金橘糖塞进他嘴里,转头问白秀才:“听我师兄说,你是有法术的妖怪?那你能不能让他的血脉恢复流通?我要割开他的腿,用铜皮把骨头固定住,你可有不用割腿的法子?”
  白秀才点头道:“能,我有。”
  他握住小少年的腿,它就重新变得红热起来。铜皮在他手里化成了水,他让小少年喝下去,那团特殊的水便穿过他的胃肠脏腑,一路直达骨折处,箍住了断折的腿骨。
  苏苗苗的眼睛亮得简直能冒火:“好妖怪!你有这么好用的本事,怎能不学医!”她一拍小少年的头:“喂,你的腿保住了!”

    
第59章 上任
  给人接了断腿,白秀才就写了纸条让木鸟捎回汴梁城,请了救兵来。谢子文、凤清仪、胭脂、慕容春华一块乘木鸟飞来;和他分头去找鲤鱼和那白衣女妖;一直忙到晚上;却一无所获。
  夜间;众人归聚寺中客房;苏苗苗手里的虎纹白猫见了慕容春华便扑了过去:“小慕容!喵喵喵!”
  “原来这猫会说话!”白秀才又吃惊一回。
  话音未落;这白猫“噗”地变成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斑斓白虎,和慕容春华滚在一处;“喵喵”地蹭着少年的脖子撒娇。苏苗苗笑道:“喵神农可想死你了。”
  慕容春华撑地坐起来;搂着它亲亲鼻头:“别闹,有正事呢。”
  胭脂已用铜钱起了个卦;看着卦象,摇头对白秀才道:“恐怕寻人不利。”
  谢子文愁眉:“我也问了这里的土地和邻县的土地。跟上回一样;这里的土地说,不知是过路神仙还是过路妖魔,匆匆入境,匆匆便走,连弄清是谁都来不及。邻县的都说没见过。他们,竟然是飞走的么?”
  胭脂望向窗外星空,轻叹道:“飞走可就难说了,天上无边无际,哪里不能去?”
  凤清仪安慰白秀才道:“从你家鱼儿离开河东三城算起,也有一两个月了。既然那女妖一直没把她怎样,说明没有性命之忧,你且放宽心。”
  “那回,她跟我说,她是‘神龙李昀羲’。”白秀才失魂落魄地笑了一笑,“我从不知道她是个小丫头,也从不知道她有名字。”
  “大家都早歇息吧。”凤清仪道,“明日,我们扩大范围,再往远处找五百里。”
  不知方向,不知远近,明日很可能又是一无所获。但作为朋友,却要尽心而为。
  胭脂、慕容春华、谢子文和苏苗苗都点点头,毫无异议。
  胭脂秉烛,与苏苗苗去了隔壁。慕容春华打了地铺,暖洋洋地睡在白虎怀里。谢子文自去禅床上躺下,等了一会,见白秀才还是坐在他身边,木雕泥塑一般,便不耐烦地推了推他的背:“快睡。累倒了,我可不照顾你。”
  白秀才回过神来,也便躺下。
  谢子文轻声道:“事到如今,你急也没用。情归情,事归事。难道又见了一面,就心跑了,魂掉了?兴化县的老百姓,等的是个心坚志定的父母官,不是个痴情的呆子!”
  白秀才轻声驳道:“我会做好自己的事,也一定会找到她。”
  第二天,第三天,大家伙把这且停寺周围方圆五百里细细地搜了一遍,掘地三尺,到底是没能挖出鲤鱼的踪迹来。白秀才谢过朋友,请他们回汴梁去,莫误正事。
  “朋友之间,不必言谢。”胭脂还礼。“是啊,是啊。”众人笑着说。
  “不,谢你们多少次都不够。”白秀才躬身道,“时日逼近,我得动身赴任了。此去经年,各位珍重。”
  众人亦道:“珍重。”
  白秀才看了闷闷不乐的谢子文一眼,道:“子文这回寂寞了,你们多看顾他些。”
  胭脂微笑:“你放心罢。”
  谢子文抱臂瞪他说:“要去快去,我哪用你操心!”
  “大家也不用惦记他,”苏苗苗笑对众人道:“有我在,管教我师侄四时康健,性命无忧。”
  正说着,一个和尚背了那个断腿少年来,走到白秀才脚边将他放下,道:“白施主,这位小施主是无有去处的,敝寺也周济了他多日,可这小施主没有出家的缘分,寺里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善堂。不如你好人做到底,收他做个挑担牵马的仆从,就是给了他一条活路呢!”
  这小少年趴在地上,一把抱住白秀才的腿,道:“恩公,是我求着信通师父带我来的。我认得几个字,又有力气,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收下我罢!”
  谢子文哼了声,对那和尚道:“听听,自己不周济了,要赖上别人,还有这套词儿!还挑担牵马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得先把这娃娃伺候好了!”
  白秀才却含笑说声:“好。”
  谢子文道:“你要仆人,也带个腿脚囫囵的去。这个等他好了,去阿凤或慕容那里帮忙便是。”
  白秀才笑:“不要紧。”他俯身,伸手将少年拉起:“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坐直了,仰首朗声答道:“我叫阿文!”
  ***
  月明星稀,野草离离。
  旷野之上又出现了数日前那一幕,天上飞着白鸟,地下跑着白虎。
  白秀才待夜里阿文睡着,点了他的睡穴,兜头用薄被裹了,带他骑上木鸟,飞往兴化县城。苏苗苗依旧披着柿子红的鹤氅,骑着白虎在下方飞奔,像一道破晓的霞光。
  兴化官舍迎来了一个奇怪的知县。一个白衣书生单手扛了卷被子,大步走进衙署,吆喝说新知县在此。进了屋子,他先把被子放在床上,里头竟然裹了个熟睡的断腿书童,吓得县丞、主簿还以为他路上遭了盗匪。紧接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进了门,说是知县的女眷。新知县请她上坐,用严肃恭敬的口吻告诉大家,这不是妻子,也不是妹妹,而是他的“小师叔”。
  县丞、主簿和胥吏、衙役们张着嘴,表示好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稀奇了。
  “竟然把一个书童一路扛了来?”
  “这不会是人亲外甥吧?”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次见带师叔上任的!”
  “什么师叔!是妹妹吧?一定是!新知县消遣我们呢!”
  他们窃窃私语着,见白知县一来,立刻堆起笑容迎了上去,絮絮地介绍县城的情况和衙门、官舍的人事。
  “兴化县如今最要紧的,一是捕盗,二是治水……”
  “盗匪打家劫舍,掠卖妇孺,十分猖狂……”
  “每当黄淮交涨,运河决堤,则必致里下河泛滥……”
  阿文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西斜。睡着时还盯着菜园小屋的光秃房梁,一睁眼却是高床软枕,梅花帐、山水屏,甚至香炉里甚至还冒着一丝甜香。他吓得好险没叫出来。
  “醒了?”白知县笑眯眯地进来,“哎呀,阿文,你睡得好沉。我带着你又坐马车又坐船,好不容易才到兴化县城,真是累坏啦。”
  阿文一下瞪大了眼睛。
  “我们现在就在兴化官署里啊。”白知县带着一丝坏笑说。
  阿文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主人!你怎么没叫醒我?”
  我都干了些什么呀!带着一个睡不醒的人跋山涉水简直想象不能好吗!
  白知县委屈地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随意叫醒呢!何况小师叔的药,在睡着的时候最起作用。你不多睡觉,怎能早日长好骨头,为我效劳?”
  阿文哭丧着脸:“让主人劳累了,我真该死。我能为主人做些什么?”
  白知县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摞书放在他面前。“你不是识得几个字吗?”他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旋即绷住,“我看什么书,你就看什么书。在腿好之前,务必,全部,背下来。”
  阿文看着这一叠医书药书,惊呆了。“都是……给我看的?”
  白知县点头。
  “全部,背下来?”
  白知县又点头。
  阿文眼神呆滞了:“背不下来该怎么办?”
  白知县指指门口,神色冷酷地说:“那就滚吧。”
  小少年捂着嘴,不敢作声了。
  白知县从袖子里拿出一板新买的饴糖,放在碟子里推给他,哼着一首新词出去了。
  洒扫的小婢羡慕道:“阿文,知县待你可真好。”
  是吗?小少年低下头,掰了一小块饴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来。
  好甜。十三年了,从来没有这样甜过呢。
  甜得眼睛酸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抹了下眼角,看了眼那些厚厚的书,转头看着饴糖,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3」∠)_ 所有的事都堆在一起,这几天快忙疯了。

    
第60章 圆光
  小婢阿秀觉得;新来的白知县简直太好伺候了。以前的佟知县拖家带口一大堆人;从老到小都爱使唤人;老的让扶,小的让背;让变大马骑;佟知县的一妻三妾和屋里的大丫鬟们还一天到晚挑剔她的活儿。可这白知县是个光身人儿,只带了一个书童;人口简单不说;还特别不需要她伺候,她每天只要安安生生把屋子院子里外收拾干净就好了。
  白知县清早起来;自己穿衣叠被洗脸刷牙,不要人近身服侍,连煮茶磨墨洗衣沐浴也无须帮忙,连日常采买都亲自提篮上街;连砍价都十分在行。像洗濯衣被这样费工夫的事儿,也没见他为难,眼错不见一忽儿就干完了,一件件摊在院中晾衣绳上沐浴阳光。那个书童儿腿还断着,什么忙也帮不上,白知县一句怨言都没有,还找了张木椅,亲手安上两个木轮子供他代步。连茅厕里他都想到了,在墙上钉了个把手供他抓握。
  这样的人才品貌,怎么榜下捉婿的时候没被捉去呢?阿秀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笤帚,呆呆地望着正在飞快批阅公文的白知县。公堂幽暗,他的一双眼却宝光流转,衬得他长眉更黑,面色更洁,唇色更艳,整个人仿佛隐隐含光。
  怎的生得这样好!我从没见过比白知县更俊的男子呢。阿秀红着脸偷偷地想。
  这么想的其实不止阿秀一个。见白知县是个光身人儿,没几天就有豪绅富商旁敲侧击来打听白知县可订亲、娶亲了不曾,家中可有妾婢儿女?听说都没有,官舍的门槛差点被各处来的官媒、私媒踏破,都想为他说一房当地的妻室。白知县推拒说不用,这些人又牵线搭桥,要给他弄几个美妾来,却怎么都送不进去。送到眼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看一眼心都化的,可这白知县真是妍皮痴骨,心肠是铁汁子浇的,坐到怀里都要推开,还客客气气地说,小娘子眼神不好,坐错地方了罢?哈哈哈哈,别人还罢了,那一向自矜容貌的官妓阮三娘,什么时候碰见过这样的冷脸?
  该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爱美女爱少年吧?阿秀走进东厢房擦拭案几,悄悄望向正埋头苦读的小书童。可这么多天了,来施针送药的都是那个十分美貌的“小师叔”,白知县都没再管他呢。
  阿文可不知道阿秀满脑袋飞舞的各种怪念头,坐在窗下的双轮木椅上,使劲地念书背书:“厥气客于心,则梦见丘山烟火;客于肺,则梦飞扬,见金铁之奇物;客于肝,则梦山林树木;客于脾,则梦见丘陵大泽,坏屋风雨;客于肾,则梦临渊,没居水中……”他没做过书童小厮,没眼色劲儿。白知县让他好好读书,余事不用管,他也就真的安心当起学生来了。
  这头阿文在读医书,在那头,瘦西湖底的水牢里,鲤鱼也拿着嫏嬛指环在读医书。嫏嬛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在虚空中变出无数浓墨字迹。她缓缓转动指环,巨大透明的书页就在她身周走马灯一样变幻。这些字迹一旦出现,就在她脑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喂,白麓荒神!”她忍不住停下喊了一声,“好奇怪啊,为什么我现在看一遍就能记住了?”
  湖水里荡漾着哈哈的笑声。“是因为你吃了一块让人过目不忘的白芝啊。”白麓荒神回答,“白芝紫泉,令人开窍聪敏。昀羲,你该谢我。”
  鲤鱼哼了一声:“你放我出去,我就谢你。”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白麓荒神在波涛中冷笑,“但在做到那三件事之前,不要妄想离我而去。”
  鲤鱼停止了转动指环,无数巨大的墨字将她围在中心。她抬起头来,隔着甘草、陈皮、金樱子等种种药名,望向深水中明灭闪烁的那个光点,默默无语。
  半晌,她粲然一笑:“好。”
  一团明亮的白光在她小小的掌心出现,越扩越大,最后成了一个光亮的圆。那片圆光里出现了兴化衙署的大门,门口直立着两只石雕的狴犴。大门倏忽拉近了,照壁闪过,之后是正门、仪门、戒石亭。大堂出现,衙役分列两边,堂下跪着妇人,放了一具尸首。白知县一身青色官服,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正在断案。
  白麓荒神恼怒道:“你在做什么?!”
  鲤鱼拿出一包在岸上买的旋炒栗子,甜甜地吃了起来。“我试试刚学会的圆光术好不好使。”说着,圆光就闪了一下。鲤鱼叫道:“哎哟,还会晃。我还得练上几百次,才能收放自如呢……”
  白麓荒神:“……”
  水波中那片白光里,白知县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人?”
  妇人衣衫简素,哀哀泣道:“民妇陈氏,家住缩头湖边,家中务农。丈夫早亡,唯有一子,今年十岁。恳请知县大官人明辨,奴家不曾杀人哪!”
  里正道:“知县,这陈氏昨夜将人打死,邻近数户都知道。今日有渔人在她家湖边捞起了这具尸骸。某所言句句属实。”
  邻人王家老二亦作证道:“昨夜确实听见外头有人行乞,小的在窗边看见,陈氏与那人打了起来,那人往地上一倒,就没再起来。陈氏叫着‘打死人了’,便往村口跑,可一会又回来了。想是天色已晚,她想天明再来报官,不想她把尸首丢湖里去了。”
  刘县尉斥道:“这刁妇,打死了人,竟想瞒报!”
  陈氏号泣道:“白知县明察!刘县尉明察!奴家昨夜确实见一个道士前来化缘,要了炊饼,又要白米,还要一百个钱,好与我消灾。奴家不肯,他便指我儿子说,若不与他钱,我儿就要早死。我一时气恼,便与他厮打起来,不料他突然倒地,装作死了。奴家吓得要跑去报官,跑到村口,却看见这道人站了起来,奴家便回来了。原来这人见奴家要报官,心知诈不成,便谢罪走了。”
  里正横眉怒目道:“狡辩!这尸首不是你打死的那个,还能是哪个?”
  刘县尉也在旁道:“白兄,此案再清楚不过了,这妇人为脱罪百般狡辩,真真可厌。先打她二十棍罢!”
  白知县看了他一眼:“尸首泡得身躯粗大,不像新亡。”
  陈氏哭道:“昨日那人真没死啊!这具尸首,奴家不认得是谁!”堂上哭声叫声议论声又响成一片。
  白知县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道:“证据不足,陈氏暂时收监,尸首着仵作检验。杨主簿,你画影图形,张榜寻找尸身出处。退堂!”
  圆光闪烁起来。鲤鱼将一颗新剥的栗子放进嘴里,拍拍手:“原来这就是审案哪。”
  白麓荒神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非看这个!”
  鲤鱼充耳不闻,还坐在湖底的大石上,翘起腿,又打开了一小包鸡头米。圆光中,白知县叠好公文,放了衙。他进酒楼买了四样菜蔬,又在街边买了一大包绿豆糕、桂花糕,向城东缩头湖走去,向人询问陈家所在。陈氏的幼子已经回家,眼泪汪汪地生火造饭。他挽起袖子来,帮他把柴禾扛进院子,又挑好了水,拿出菜蔬和糕点来,小孩子抹掉脸上的泪,仰脸微微笑了:“多谢神仙。”
  白知县笑道:“我不是神仙,是本地的知县。你有哪些亲戚?平日读些什么书?”
  小孩一一答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惧怕。
  “你觉得里正伯伯可好?”
  小孩皱眉道:“不好,我从来看不到他对我笑。”果然,这里的村人也告诉他,陈家和里正是有仇的。这次见了尸首就赶着报官说陈家打死人的,也是里正。所以里正的话很多都不大可信了。
  他踱到外面,仔细看了看陈家和邻人的房子。陈家的房子在前,独门独户一个小院子,天井里有花有竹有石头,看上去颇有富贵气象。后边正北方有个稍大些的院子,是邻居王家、柳家、吴家三家居住。王二说从窗口看到,只能是从二楼的窗户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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