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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3-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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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去军巡铺的那人和两个铺兵急冲冲赶了过来,曾小羊忙把那封信藏进怀里。等两个铺兵走近时,他忙迎上前:“两位大哥,劳烦你们守在这里,我得赶紧去报官。”
  两个铺兵虽不情愿,却也点了点头。曾小羊道了声谢,拔腿就往虹桥跑去。也不管那两人是否纳闷,他报官不往城里去,反倒往城外方向跑。
  丁豆娘跛着脚往家里慢慢走去,心里一阵阵伤叹、发寒。
  


第二回到虎翼营,竟遇见了郭深的弟弟郭沉,借他之力,叫出郭深的亲随,问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有人要杀庄夫人,院门的钥匙竟是从她丈夫郭深这里拿去的。
  想杀庄夫人的,恐怕是那个叫焦智的人。庄夫人临死前一天上午,郭深独自骑马出营,应该是去莲花楼见了那个焦智,钥匙恐怕正是那时给了焦智。庄夫人自然是多少知道了些内情,那天上午才急匆匆去莲花楼寻丈夫和焦智。
  那个焦智是什么人?为何要杀庄夫人?郭深又为何要把钥匙交给焦智?让他潜入自己家中,去杀自己的妻子?他或许是中了焦智的奸计,才误把钥匙交给焦智。
  郭深不知道妻子是被云夫人误杀,董嫂顶替了庄夫人,又被焦智误杀。他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妻子性命,自然悲悔之极,因此那晚回到家中,才会把妻子的衣裙拿出来摆在床上,算是对妻子的悼念吧?做出这等事,他自然再没活下去的道理,便用妻子的衣带上吊自尽。
  悲叹之余,丁豆娘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慌。她原先认定有人要杀庄夫人,一定与被掳走的孩子有关,但现在看来,主谋者是那个叫焦智的人,他似乎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庄夫人察觉,才动了杀念想灭口。
  若那个焦智和孩子被掳无关,那我该怎么办?
  丁豆娘心忽然被掏走了一般,顿时慌茫茫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寻回儿子。刚才在虎翼营和郭沉分别时,郭沉说他们两个分头再去打问、寻找那个叫焦智的。可那个焦智若和孩子无关,我还打问他做什么?
  她走出东水门,脚腕肿痛得实在受不得,身心更是虚乏到一步都迈不动,便硬挨着走到旁边护龙桥的桥栏边,靠在那里,气都喘不上来,像是要死一般。好不容易才歇过一口气,一个妇人忽然朝她快步走来:“丁嫂?我到处寻你!”
  她忙抬眼一看,是当初自己队里那个叫桑五娘的。桑五娘瞧着也是满头大汗,一脸疲惫。丁豆娘像是照着镜子瞧见了自己一般,心里一阵悲,强打起精神,勉强应了一声。
  “丁嫂,你知不知道那个明慧娘在哪里?我们必须找见她,你知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子女,却装作孩子也被掳走,混进咱们队里,不知道打什么鬼怪主意。她丈夫姓盛,也是个鬼鬼怪怪、有阴没阳的人。咱们的孩子被掳,一定和这对夫妻有关。”
  “你从哪里知道的?”丁豆娘一惊。
  “你先别问这些,最要紧的是,必须找见这对夫妻。”
  “她似乎住在羊儿巷,咱们赶紧去!哎哟!”丁豆娘一伸脚,脚腕立刻一阵钻心痛。
  “我已经去羊儿巷寻过了,他们夫妻两个许多天没回去了,一定是逃走或躲起来了。你这脚是怎么了?你这样哪儿成?这双脚还得留着寻孩子呢。我先扶你回家。”
  桑五娘极有气力,一把抓过丁豆娘的胳膊,肩着她上了虹桥,慢慢走到鱼儿巷家门前。院门关着,推不开,里头闩上了。丁豆娘连拍了一阵,里头都没有动静。她扒着门缝朝里望去,一眼正看到堂屋,不由得一个冷战,想惊叫都叫不出声,身子一软,顿时昏死过去。
  梁兴一夜未睡,天快亮时,才略打了个盹儿。
  听见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他又立即醒了过来。回头一瞧,是黄百舌,他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黄百舌看了一眼墙角地上蒙着布单的死尸,目光中虽有些畏忌之色,人却尽量持着镇定。
  梁兴看到,心里顿时升起歉意:“黄伯,您起来了?为了我,让你们平白受这些惊吓。我这就去报官,让他们将尸体搬走。”
  “你不能去,还是让我去。再说时候还早,官府还没有人。鹂儿也已经起来了,只是不敢到前面来,正在后头置办早饭。她也怕你乱走动,让我来看着你。”
  梁兴听了,越发过意不去:“出了人命,我想躲也躲不成了。这事由我而起,自然该由我去了结,哪里能再劳烦您?”
  “你若再说这些见外的话,莫说我,鹂儿若听见,怕都要着恼,冲出来嚷呢。”
  梁兴心头又暖又愧,正不知该如何对答,院门忽然敲响,随即传来曾小羊的声音:“黄伯伯!鹂儿!”
  黄百舌忙示意梁兴藏在门后,而后出去带上了门。梁兴听着他走到院门边,拨开门闩开了门,接着,曾小羊在门边低声说了什么,随即院门重又关上,黄百舌引着曾小羊推门走了进来。
  “梁教头——”曾小羊神色有些紧张,刚要开口,一眼瞥见墙角地上那具死尸,忙问,“这是啥?”
  黄百舌忙打断:“这事先搁一搁,你不是说有要紧事见梁教头?”
  “哦,对了,这个给您,我是从一具死尸身上找见的——”曾小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梁兴接过一看,是寄给自己的信,字迹并没见过。他忙取出里面信纸,先看最底下落款,是粗拙的两个字,洪山。他忙抬头问:“小羊兄弟,你刚说是从一具——”
  “尸体!这个写信的洪山昨晚被人杀死在汴河岸边,脖子上这么长一道口子。”曾小羊用手比画着。
  梁兴顿时惊住。他与洪山虽然只在双杨仓会过那一面,但言语神色之间,均能看出,洪山是个诚挚之人,足可信赖托付。自己却太大意,没有防备对手会偷袭暗杀。洪山自然是查问到了紧要信息,被对手尾随杀害。梁兴心里一阵悲悔,不由得望向地下那姓盛的尸体。昨夜,他还在为义之分歧对错而疑惑,这时却涌起一阵恨意。不论这姓盛的一伙儿为何而战,这边夜袭民宅,那边杀害无辜,均是阴狠卑劣之举,丝毫不配谈义。
  他忙展信细读,洪山似乎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文句笨拙,时有别字,但写得极详实。梁兴连读了两遍,才了知其意。洪山果然查到了要害证据。在双杨仓,梁兴与他约好,若查问到什么,便让曾小羊传信。洪山恐怕是担心曾小羊口传有误,才特地写了这封信。而杀他之人恐怕没有料到他会写信。
  看着信纸上那些粗拙却有力的字迹,他心里越发感念痛惜洪山,忙抬头要问曾小羊详情,曾小羊却已不在堂屋里。黄百舌朝厨房指了指,随即便听见厨房里传来黄鹂儿气恼的声音。
  梁兴忙和黄百舌一起走到后边厨房,见曾小羊歪垂着头,斜靠在门框边,一脸愧怕,不时偷望一眼黄鹂儿。黄鹂儿则挥着手里的锅铲,朝曾小羊指指戳戳地质问:“你说,你动了什么歪念?说啊!”
  “鹂儿,你这是怎么了?”黄百舌忙问。
  “他刚才一进来,就赌咒发誓说,从今往后一定诚心做人,绝不动一丝歪念。他说这话,自然是动过了歪念,跟贼说自己再不做贼了一般。我就问他动过啥歪念,他却蹭着那门框,像只掉进油缸里的老鼠,刚爬出来似的,左扭右歪地,就是不肯说。”
  “我也是为你,才动了歪念。”曾小羊低声说。
  “为了我?你瞧我眼睛歪的,还是鼻子歪的?让你走路打偏、睡觉落枕?”
  “是我自己想歪了,我想着多挣些钱,好让你穿些好锦好绣的衣裳……”
  “爹!你听他!”黄鹂儿跺着脚,几乎要哭起来。
  “小羊,你究竟做了些啥?”黄百舌忙问。
  “我啥都没做,我只是想挣些钱。”曾小羊屈叫起来,声音有些抖。
  “谁不想挣钱?”黄鹂儿朝着他嚷起来,“你娘在尽力挣钱,我爹在尽力挣钱,我每天绣帕子、绣鞋面,也在尽力挣钱!我们挣的每一文钱都清水一般干净,用起来也走大路一般敞亮。你起歪心挣的钱,花用起来能安心?”
  “我虽起了歪心,可还没挣到钱……”曾小羊声音又变得极低。
  “你究竟做了啥?你若不说,从今再别踏进我家门半步!”黄鹂儿嚷道。
  “我只是……我听我娘说,清明那天,我那个远房表哥杨九欠从米家客店前的河水里捞出一只大铁箱,偷偷抬进店里,却把那空铁箱留给了米店主。我疑心杨九欠一定得了财宝,就想从他那里诈些钱出来,可等我去找他时,他已经被人毒死了……鹂儿,我在河神面前赌誓,我真的只动了这个歪念,再啥都没做。”
  “真的?”
  “真的!”
  梁兴心里有事,先还没有太在意,但听到最后一段,心里一惊,忙问:“是清明什么时候?”
  “清明正午,河里闹神仙之前没多会儿。”
  


第十章 碎瓷、合龙
  理者理众如理寡。
  ——《武经总要》
  梁兴忙将曾小羊请到堂屋里坐下,要他再仔细讲一遍。
  这时施有良也起来了,和梁兴、黄百舌一起坐下来细听。曾小羊讲完后,施有良和黄百舌都不知所以,梁兴却大为振奋,心里一大疑团顿时豁然而解。
  “小羊兄弟,实在是多谢你了!”
  “嘻嘻……我……也没做啥……”
  “梁大哥,他真的帮到你了?”黄鹂儿用木托盘端着早饭走了出来,头微偏到一边,尽力不见地上的死尸。
  “嗯!小羊帮我解了一个大惑。”
  “这还差不多。”黄鹂儿将托盘放到桌上,一边端出碗碟摆放,一边瞅着曾小羊撇了撇嘴,将一碗热腾腾、嫩鲜鲜的三脆羹放到他面前,“瞧在你动了歪心,还知道来告诉我,又帮了梁大哥的忙,我特地煮了这羹,知道你爱吃,也有你一碗。”
  曾小羊涨红了脸,小眼睛闪着惊喜,还有些余怯:“我……”
  可这时,院门又被敲响。
  黄百舌又要示意梁兴躲起来,梁兴摇了摇头:“如今不用再躲了。”
  “那我去开门!瞧瞧是谁?”黄鹂儿抢在父亲前头,跑了出去,院门打开后,她惊喜唤起来,“紫玉姐姐?”
  梁兴忙站起身,朝院外望去,见黄鹂儿牵着邓紫玉的手走了进来。邓紫玉今天衣饰很随意,脸上并没有涂脂粉,头上随意挽了个云髻,只插了两根银钗。身上是一件淡蓝柳叶纹的罗衫,下面是一条明黄的罗裙。瞧着有些秋叶萧瑟的意味。她脸上虽含着笑,却多少有些勉强。
  梁兴见了有些纳闷,但知道邓紫玉脾性,便装作无事,笑着迎了进来:“紫玉,你来了?”
  “梁哥哥,有些日子没见了。心里一直念着,今天总算得了些空,过来瞧瞧大伙儿。呦,在吃饭呢?羊脂韭饼、三脆羹、糟黄芽、醋姜、窝丝姜豉。这都是鹂儿弄的吧?好巧的手儿。”
  “紫玉姐姐赶紧坐,我去给你盛碗三脆羹,你从没吃过我弄的饭菜,我爹总是说我手笨。你正好替我评鉴评鉴。”
  “我吃过了来的。这些羹菜不必吃,光瞧着就有滋味。哎,你们大伙儿都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来吃,这三脆羹凉了腥气。”
  梁兴和诸人都不好勉强她,便坐回了桌子。黄鹂儿从里头搬了个绣墩出来,安放到旁边:“紫玉姐姐,这是我常坐的,垫子昨天才洗过,是干净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论干净,你才是花苞里没见过风日的鲜花瓣儿。好了,你们都不必管我,赶紧吃。我多久没见过家常人吃家常饭,正好在一边好好瞧一瞧,也暖暖心。”
  梁兴听到最后一句,忙望向邓紫玉,邓紫玉仍笑着,神色间却透着倦意伤怀。碰到梁兴的目光,邓紫玉加力注视着,像是要在梁兴眼里找寻什么,梁兴忙低下了头,端起羹汤吃起来。
  “这是什么?你们又闹出了些什么戏目?”邓紫玉一眼瞧见墙角的死尸。
  “昨晚有人偷偷进来要害我们,”黄鹂儿忙解释道,“梁大哥把这个打倒了,其他几个全逃了。这个人又服毒自尽了。”
  “呵呵,这边摆着尸首,那边你们吃着羹汤,这景象倒稀奇。”
  “可不是呢。我先怕得都不敢出来,后来想,怕啥?活人才可怕,死人跟木头瓦块一般,有啥好怕的。”黄鹂儿笑着说。
  “梁哥哥,这人啥来头?和去剑舞坊毒害你的是一伙儿的?”
  “眼下还不太清楚。”
  “那你可得当心。他们既然找到了这里,这儿不能再住了,我替你另寻一个地方。”
  “不必了,已经连累到黄伯和鹂儿,不能再移祸其他人了。”
  “也成,你自己瞧着办。若需要藏身处,就跟我说。”
  梁兴等人被她瞧着,都有些不自在,都匆忙吃完了饭,黄鹂儿忙将碗碟收去,拭净了桌子:“紫玉姐姐,你们先说话,我这就去煎茶。”
  曾小羊站起身说:“我得赶紧去厢厅。”
  黄鹂儿微露出些笑:“去吧。记住!以后再不许动一丝歪心歪念。”
  “记着呢,再不敢了!”
  梁兴忙道:“小羊兄弟,有件事又要劳烦你。”
  “梁教头尽管吩咐。”
  “这里这具死尸也得报官,不过,我想先报知给左军巡使顾震,你能否替我递一封信给他?”
  “这个好办。”
  梁兴忙向黄鹂儿讨了纸笔,给顾震写了一封短信,简要说明了盛力的事情。而后封好递给了曾小羊。曾小羊揣好后,朝黄鹂儿吐了下舌头,飞快跑了。
  诸人这才重新坐下,由于邓紫玉在场,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黄鹂儿煎好茶端上来,诸人各自默默喝着茶,屋里有些尴尬。
  邓紫玉忽然笑着说:“我是腊月天生的,走到哪儿,冷到哪儿。”
  “哪里,哪里。”梁兴三人忙一起应道。
  “再坐下去,这屋里都要起霜了。不如这样,我也有件事,一直猜不透里头的关窍。就说给你们听听,你们替我解一解。这事发生在剑舞坊对面的红绣院,她家去年年底来了个新人,梁哥哥见过,叫梁红玉……”
  邓紫玉把梁红玉的怪事讲了一遍。梁兴知道邓紫玉有些妒忌梁红玉,因此先没有在意,但听她提到那个紫癍脸的女子时,顿时惊了一下。再听到窦猴儿亲眼瞧见这紫癍脸女子杀了一个叫倪光的人,更是惊得像是挨了一棍。但他并没有打断邓紫玉,沉住气,一直听她细细讲完,越听脊背越寒。
  他不愿惊扰到邓紫玉等人,便尽力装作无事,心里却一阵阵惊撼不已。施有良和黄百舌两人却听得有些茫然。
  “看来我不止命冷,这舌头也冷,好好的一桩事情,被我讲成了宴席上的残汤剩水。再坐下去,这屋子怕真的要结冰了。好了,搅了你们一场,这冷宴也该散了。我回去了。你们都保重,尤其梁哥哥,多当心些。”
  邓紫玉笑着起身出去,众人送她到院门外,她的厢车就停在院门边。邓紫玉从后面上了车,临放下车帘之际,她又朝众人笑了一笑,梁兴却发觉她眼里似乎真的结了冰,心里不由得一阵担忧。
  车子启动,颠颠摇摇向巷子外驶去,梁兴转身时,眼角忽然扫到一个高大健壮身影,躲在斜对面的门墙拐角处,有些眼熟,再一看,竟是石守威。石守威也一眼看见梁兴,脸顿时涨得通红。
  “石兄弟?”
  “梁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
  石守威脸涨得越发红了,但他随即大呼了一口气,昂起头说:“你托我的事我没办成。不过,那崔家客店的确有鬼。他家由那个姓石的店主娘子做主。我去她家的因由,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她背后的人来头不小,至于是什么人,我没打探到。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自己当心。”
  “多谢石兄弟,让你受累了。”
  “不必谢。还有句话,你连着两回当众羞辱我,这冤仇我必须得报。等你收拾了这场麻烦,我和你再当着众人比试一回。”
  “好!咱们就比刀。”
  “不必。刀法你不如我,倒像我占你便宜。十八般武艺弓为首,咱们箭法大致相当,就比弓箭。”
  “好!一言为定!”
  石守威胸中一口闷气似乎终于疏散,他最后望了梁兴一眼,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转而大步疾行,似乎是去追赶邓紫玉的厢车一般。
  梁兴一直等到下午,都不见顾震来。
  他虽不着急,但那个盛力的尸首一直摆在屋中,始终让人不舒服。尤其是黄鹂儿,她嘴上说不怕,进出时眼睛却始终回避着墙角那里。
  不过,让他振奋的是,之前自己虽然隐隐窥见这一连串凶案背后,藏着极惊人阴谋,却始终没有多少证据,也无从查找。没想到,曾小羊、洪山和邓紫玉竟接连带来一些紧要信息。如一只摔碎的瓷瓶,碎片从各处意外捡拾到。虽然其中还有几片最大的仍缺着,但瓷瓶之形已经清晰可辨。窥见这全形,梁兴虽然自小胆大,却也被震到。
  施有良问他,曾小羊所言的铁箱到底有什么奥秘。梁兴知道时机尚未熟,便笑着说:“这事还缺了几环,一时还讲不清楚,等寻齐了,我再……”
  他话没说完,忽然听到隔壁院门外有个妇人高声叫嚷:“有人吗?快来帮帮忙!”
  “是隔壁丁嫂家。”黄鹂儿听到,忙跑了出去,才一会儿,她又惊慌跑了进来,“梁大哥,快些!隔壁出事了,院门闩着打不开,你赶紧翻墙过去看看!”
  梁兴听到,忙快步走到院子里,见那院墙不高,便两步奔过去,脚在墙面上一蹬,轻轻一纵,便跃上了墙头。他朝隔壁望去,院子里空空寂寂,没有人,再扭头一看,惊了一下:堂屋门开着,半空中吊着个人。
  他忙跳下墙,飞步奔进那堂屋,仰头一看,是个中年男子,闭着眼、垂着头、舌头伸出一小截,在半空里一动不动。一根绳索勒住脖颈,吊在房梁上。他忙跳上屋中间的方桌,托住那人身子,将绳套从他脑后解开。而后抱着跳下桌子,放平在地上。那人仍纹丝不动,身子也已经冰凉,早已断气了。
  “梁大哥,快开门!”黄鹂儿拍着院门在外面催唤。
  梁兴忙过去拨开门闩,拉开门一看,除了黄鹂儿,门边还有两个中年妇人,一个昏死过去,另一个蹲在地上,正抱着她叫唤:“丁嫂!醒一醒!”
  “梁大哥,快抱丁嫂进去!”
  梁兴也忘了男女避忌,一把抱起丁嫂,黄鹂儿急急在前头引路,梁兴跟着快步穿过堂屋一侧的小门,将丁嫂抱进一间昏乱卧房,放到那张潮旧的床上。
  “这可怎么好?葛大夫前两天被人刚刚谋害了,这一带再没有其他大夫。”黄鹂儿焦急道。
  “丁嫂是受了急痛惊吓,我来瞧瞧。”那另一个中年妇人走到床边,伸出拇指,用指甲在丁嫂人中上用力掐了一阵。丁嫂忽然发出一声呜咽般喘息,眼皮颤动了一阵,才张开了双眼。她茫然望着床边三人,用虚弱声音问:“我丈夫怎么样了?”
  梁兴见黄鹂儿和那妇人一起慌望向自己,他也犹豫起来,但这事又不能隐瞒,只能黯然摇了摇头。丁嫂见到,又悲咽了一声,随即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只要刚才那口气缓过来就好了。”旁边那妇人扯过被子,替丁嫂盖上,随后扭头问,“妹子,你家里有热水没有?”
  “有!我去拿!”黄鹂儿忙转身跑出去了。
  那妇人悲望着丁嫂,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头一家了,孩子先被掳走,丈夫又寻短见。只留下妇人独个儿受这熬煎。”说着,她眼中落下泪来,忙用手背擦掉了。
  梁兴已经听黄鹂儿说过丁豆娘儿子被掳的事,而且城中似乎有许多人家也遭遇同样的惨祸。他低声问:“大嫂,您的孩子也……”
  “嗯。”那妇人惨然点了点头,“我姓桑,人都叫我桑五娘。我和丁嫂一样。唉……”
  “那么多孩子被掳走,一点踪迹都没找见?”
  “没。昨天我才得到一个信儿,有个杭州姓盛的船工,媳妇姓明,这两口儿似乎和孩子们被掳有牵扯,我才赶来和丁嫂商议,谁知道……”
  “姓盛?”梁兴一惊。
  “这位兄弟,你知道这人?”
  “我……”梁兴刚要讲,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叫嚷。
  “呦喽喽!这是咋了?”是个老妇人,梁兴这一阵住在黄家,时常听到这声气在巷子里骂人,知道是对面那个羊婆。接着,羊婆就走了进来,瘦瘦高高的,柴棍一般。她先用一双凹眼儿瞅了瞅两人,随即颠着脚跑到床边,一眼看到床上昏沉的丁豆娘,忙连声唤起来:“丁嫂,丁嫂?造孽啊,便是只鸟,雄的还知道护雌,一个男儿汉家,遇点事就受不得,老婆也不顾了,自己图快当寻短见……”
  桑五娘忙劝止:“婆婆,丁嫂昏过去了,你让她安静歇一歇。”
  “哦,哦!我瞧着气恨心疼,就收不住这老扁嘴了。可你们说说,这天底下的男人怎么个个都这么孬软?”
  梁兴心里急着要问桑五娘,受不得这羊婆叨噪。正在这时,黄鹂儿提了一壶水走了进来。梁兴忙说:“鹂儿,你在这里看着丁嫂,我和这位大嫂去隔壁说些要紧事。”
  黄鹂儿忙点了点头,梁兴便请桑五娘一起离开了那间卧房,羊婆在一旁一直瞅着他们。
  走到隔壁进了黄家,梁兴引着桑五娘走进堂屋,指着墙角的尸首说:“桑大嫂,这个就是那姓盛的船工。”
  “他死了?”桑五娘猛然瞧见那尸首,吓了一跳,“那他媳妇呢?”
  “他媳妇?”
  “他媳妇叫明慧娘,明明自己没有子女,却装作孩子也被掳走,混进我们堆里。”
  “桑大嫂,你能否把这件事详详细细给我讲一遍?”
  “这位兄弟是?”
  “我姓梁,叫梁兴。”
  “你莫非是‘斗绝’梁教头?我丈夫在时,常说起你。”
  “惭愧。”
  “梁教头,你问这事做什么?”
  “我也遇到些大麻烦,偏巧也和这姓盛的有关。”
  “原来这样啊。梁教头想让我从哪里讲起?”
  “大嫂知道的最好都讲给我听听,越细越好。”
  “成!”
  桑五娘把自己孩子被掳,众妇人聚集起来一起寻找,救了游大奇,以及刚才回来的路上,丁豆娘所讲的郭深、庄夫人夫妻的惨事,还有一个叫焦智的人,都细细碎碎讲给了梁兴。
  梁兴听后震惊莫名,他要拼的那个碎瓷瓶,猛然间又添了几块碎片。而其间的险诈残忍,更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悸生怒,牙齿不由自主嗑响。
  “梁教头,你这是怎么了?”桑五娘惊诧道。连坐在一边旁听的黄百舌和施有良都一起惊望向他。
  梁兴忙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多谢桑大嫂。我不敢断言能不能帮你们找回孩子,不过,你说的这些极有用处。在下还有两件事要劳烦桑大嫂。”
  “有什么事,梁教头尽管说。我如今啥都没有了,只有一颗做娘的心,和一副累不死的身板。”
  “桑大嫂能否进城去打问两件事,一件是去云夫人那里问一问,丢了孩子的三百多家人,都是做什么的,不必一家一家数,只要知道各类人户分别占了多少就成;另一件是那个卖鸟雀的鲁氏,她的孩子被食儿魔送了回去。大嫂帮我问问她的孩子原先有没有什么病症。尤其是这后一件,孩子们能不能找回来,就看它了。”
  “好!我马上进城去问!”桑五娘嘴唇和手都有些抖,急忙站起身便往外快步走去。
  “梁兄弟,这里头究竟有些啥机窍,我听了半天,为何半点都没听出来?”黄百舌纳闷道。
  “我也同样。”施有良也满眼疑惑。
  “黄伯、施大哥再稍等一等,谜底很快便能揭开。我得先去列个单子。”
  梁兴端着黄鹂儿上午研好的墨,拿了纸笔,快步走进自己屋里。坐到床边小桌前,铺开纸,静心思虑了一阵,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单子。写完后,仔细看了两遍,又提笔补上了两条遗漏。
  他仍不放心,又仔细看起来,正看着,黄百舌在门边唤道:“梁兄弟,左军巡使派人来了。”
  梁兴忙将那张纸折好,拿着走了出去。见一个胖胖的男子站在墙角,正瞅着地上的尸体,是顾震的亲随万福。
  万福听到声音,忙扭头望过来:“梁教头?你上午给顾大人信里写的可是真的?”
  “嗯。而且下午又意外得了些信息,事情比原先更加严重。”
  “顾大人一整天被几桩大案子缠住,根本抽不出身,就让我先过来说一声。”
  “不知道顾大哥明天能否得空?我这边的事情也缓不得。”
  “顾大人说了,明天无论如何也得赶过来。”
  “那就再好不过。我这里列了张单子,能否请万主管明天上午,将这单子上的人全都召集到双杨仓?”
  “双杨仓?去那里做什么?”
  “这些谜底都得在那里揭开。”
  “好。梁教头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万福接过了那张单子。
  “明天最好多带些人手。”
  “成。”
  


第十一章 做场、帮手
  出入诡道,驰骋诈力,则势有万变。
  ——《武经总要》
  朝阳照耀双杨仓,那一百个木台齐整排列,如一张巨大棋盘,静待落子。
  梁兴和顾震站在第一排中间的木台上,环视着下面。梁兴昨天写的那张单子上原本只列了几十个紧要的人,然而那些孩子被掳的父母听到消息后,全都早早涌聚过来,竟有四五百人。这些人黑压压围在木台前,将双杨仓前头的那片空地挤得满满当当。这些人大都面色疲惫、目光焦渴,齐齐望着梁兴,像是在祈盼救世菩萨一般。梁兴看着,心里既怆然,又有些忐忑。
  昨天晚上桑五娘赶了回来,将打问到的两件事告诉了梁兴。梁兴听了,心里顿时有了底。然而这时看着这些焦渴的目光,若是自己判断有误,那所伤就太大了。
  “万福,要召集的人都到了吗?”顾震忽然高声问台子一边的万福。
  “照梁教头的单子,刚点过了,都齐了。”
  “梁兄弟,那咱们就开始?”
  “好。”
  梁兴又望了一眼台下那些人,他从没在这么多人前头说过话,不由得有些紧张。但随即一想,若日后领兵打仗,这也只是一个指挥营的人数。怕什么?于是他挺了挺胸,清了清嗓。
  “各位,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解开一些谜团,查出失窃的十万石军粮,替那些无辜送了性命的人讨还公道,让受冤被囚在牢狱里的人洗脱罪名,更要紧的是,找回被掳走的三百一十七个孩子——”
  下面那些人听到最后这句,顿时躁动起来,有的欢呼,有的道谢,有的更哭了起来。梁兴看到,心里越发惴惴。但事已至此,只能放胆担当了。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后,他才继续说道:
  “这桩事件,哪怕不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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