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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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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不必客气,我也有一事想要劳烦您。”清樾便将渔民一事告之雪兰河,请他和自己同到岸上走一遭,“我虽不喜欢那只狐狸,但也不想让他觉得冤枉。”
听闻渔民死状这般悲惨,且墨珑如此坚持自己去查看,雪兰河已隐隐觉得有异,顾不得一身疹子,忙随清樾往岸上来。
此刻,尸首仍在海滩的渔船内,因为死状过于恐怖,且涉及东海,玄股国官府人等一时也不敢轻易挪动尸首,只能层层上报,听侯命令。
墨珑回来后,东里长暗松口气,他还真是担心墨珑又舍不得灵犀,在水府中拖拖拉拉不肯走,见墨珑回来得如此之快,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走吧!”他道。
墨珑陪着笑,朝他道:“老爷子,我还有点事儿,得在海滩等上一等。”
“等什么?”东里长紧张道,“你不会是把灵犀给拐出来了吧?你可别乱来,清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没有、没有……我等的人是雪兰河。”墨珑打断他,安慰道。
“莫非你怀疑渔民的死和幽冥地火有关?”东里长不傻,一想到此层,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骇人,“……那咱们还耽搁什么,赶紧走啊!”
墨珑无奈:“老爷子你……这样吧,你若害怕的话,就和小风、小白到城里头去逛逛。等此间事了,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我不是怕,我是……”东里长急道,“你也不能待在这儿,咱们赶紧走,离此地越远越好。”
墨珑一眼瞥见清樾与雪兰河从稍远处海中出来,来得如此之快,想来清樾也将此事看得颇为要紧。两人未带侍从,形迹低调,大概是不想引起玄股国人的留意,不过雪兰河居然还带着长幅纱帽遮面,着实奇怪。“他们来了。”墨珑来不及再与东里长多说,用眼神示意夏侯风上前来照顾老爷子,自己则快步迎上前。
“尸首就在那条船上。”墨珑直视雪兰河,语气意有所指,重重道,“昨夜里我看见海面上有红光闪过,不止一次。”
因清樾在旁,有些话不能直言,雪兰河很明白墨珑的意思,撩起面纱道:“我先看尸首。”
墨珑看见他面纱下的脸,顿时愣住:“你的脸怎么了?”
“海鲜吃多了,大意,大意了。”雪兰河惭愧地放下面纱,往渔船行去。
留意雪兰河连手上都长了红疹子,短短一日不见而已,墨珑啧啧,叹为观止,
尸首不能挪动,官府已派了人来看守,四名差人立在船下,禁止闲杂人等靠近,若要靠近,少不得要与官差纠缠一番。雪兰河迟疑一瞬,用手捻诀,手轻轻一扬,已将周遭人等尽数定住。
只是他施咒时,虽记得漏过墨珑,却不小心竟将清樾也给定住了。一转头,见清樾被定在当地,他连忙赶紧替她解开,解释道:“抱歉!我们谷中不许用法术,这些法术我好些年都没用了,生疏得很,实在不是存心的。”
清樾被定住时整个人仿佛陷入虚空之中,无眼耳鼻舌身意,完全察觉不到时光流逝。虽说她的修为及不上雪兰河,但也是因为万万料不到他会对自己施法,她没有任何防备才会中招,否则绝不至于六感全失。
她自然心中微恼,觉得自己着实不该对雪兰河放松戒备之意,当下只是淡淡道:“前辈客气。”。
墨珑双手抱胸,不以为然,倒是觉得雪兰河不该替清樾解开,这样有些话说起来也方便些。
清樾率先跃入船中,皱眉打量尸首。雪兰河则轻飘飘地立在船梆上,自上而下,俯看两具尸首,目不转睛……过了半晌,雪兰河跃下来,眉头深皱,迎上墨珑探询的目光。
“是不是?”墨珑忙问道。
雪兰河摇摇头。
“不是?”
雪兰河又摇摇头,目中有纠结之色。
墨珑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雪兰河瞥了眼渔船,见清樾还未出来,才低声道:“这两名渔民是被吸取精魄之后被杀,这种残忍的手法确实像是幽冥界所为,但伤口并无幽冥地火留下的痕迹,我不能完全确定。”
料不到他仍旧不能确定,墨珑压低语气不满道:“……你到底算什么上仙?!吃海鲜发疹子也就罢了,连行凶者都看不出来。到底得死多少人,你才能看出来?”
雪兰河甚感冤枉,诚恳地朝他道:“君上才是上仙,我的修为还远远算不得上仙。发疹子实在是所料未及,我日后定会多加注意。”
77。第七十六章
此刻,清樾跃出渔船; 秀眉微颦,沉吟不语,不知一径在思量何事。雪兰河则扬手先解了周遭人的定身咒。
墨珑当下只能提醒雪兰河:“大公主说,昨夜里水府的一名侍卫被袭击,眼睛受伤,他也看见了红光。不知雪右使可知晓了?行凶之人会不会来自水府?”他这话已然很明显; 就是想告诉雪兰河,行凶者很可能就是灵均。
雪兰河略略一惊; 望向清樾:“府中也出事了; 怎得未听你提起?”
清樾看向墨珑的目光不善,暗忖墨珑之所以硬要将两件事情拉扯到一块,无非就是等雪兰河证明他不是杀渔民的凶手之后; 就可以说明他自己并非私闯东海水府打伤侍卫的人。
“雪右使莫非也怀疑行凶者是我水府中人?”清樾冷冷道。
“不是,行凶者是何人还需细细调查,只是这两件事情一起发生,难免过于巧合。”雪兰河小心斟酌应对,“大公主以为呢?”
清樾先瞥了墨珑; 淡淡道:“我相信渔民之死与你无关。”
墨珑面无表情; **道:“大公主明察秋毫,在下感表涕零。”
知晓他在讽刺自己,清樾不加理会,继续道:“此前玄股国人曾经剥鱼皮制衣,虐杀我东海水族,这两名渔民同样被剥皮,从表面上看,确实很像是东海的报复。但是,行凶者是先吸走他们的精魄,再行取命剥皮。吸□□魄,有违天道,东海即便要报复,也不会做这等自损天命之事。所以,一定是有阴损之人,吸□□魄,同时嫁祸给东海。”
墨珑虽然不喜欢清樾,但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未将此事与幽冥地火联系起来,其他事情她都分析得很靠谱。
“为何要嫁祸东海?”雪兰河真正心里想的是,灵均有没有可能做此事?若当真是灵均,他为何要嫁祸东海呢,对他又有何益处?
“东海与玄股国已签下合约,或者是有人想再次挑起纷争?”清樾也不甚明白。
墨珑问道:“大公主为何相信此事与我无关?”
“此事阴损残忍至极,”清樾淡淡道,“你这一路虽说别有所图,但总算对灵犀帮助甚多,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况且灵犀将你当做挚交好友,她虽天真但也不傻,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灵犀。”
墨珑微微一笑:“那我姑且当作你是在夸我吧。”
清樾不再理会他,朝雪兰河道:“此事蹊跷,我到周遭渔村去看看。前辈你可先行回水府。”
雪兰河点点头,本能地叮嘱了一句:“诸事小心,掩了身份才好。”
执掌东海以来,清樾高高在上许久,几乎都是她吩咐旁人,而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叮嘱过。当下她怔了怔,神情竟有些古怪,似连该说什么都忘了,微一点头,转身便走。
直至清樾走远,墨珑才追问雪兰河:“昨夜灵均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雪兰河面露尴尬之色。
“快说啊!灵犀没事吧?”墨珑紧张道。
“灵犀没事,今早她还特地给我送了株海萝,放在我房中。”雪兰河忙安慰他,“只是昨夜,我吃多了醉蟹,睡得太沉,实在没察觉出灵均有什么动静。”
墨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半晌才道:“你家君上派你来东海,就是让你来一饱口福的么?我真是信错了你!还以为你好歹是上仙座下的右使,年纪又比我大了好几千岁,想不到做起事来如此不靠谱!”
雪兰河自己也很是懊恼:“我也是头一回吃这么多海鲜……”
不待他说完,墨珑没好气地补上一句:“活该长疹子!”
“意外、意外……”雪兰河辈分虽高,为人却甚是和气,从不摆身份地位,被墨珑这般说道,他也丝毫未气恼,只是好意提醒他道,“小狐狸,你莫先急着骂我。咱们还是赶紧商量好正事,我早点回水府妥当些。”
眼下清樾和雪兰河都不在水府,若是灵均趁此机会去找灵犀……墨珑深吸口气,问道:“你预备怎么办?”
“我知晓你怀疑灵均,但你必须承认,还有一种可能,行凶者并不是他,而是某个杀了渔民又想闯入东海水府的人。”雪兰河冷静道,“我在水府中,看牢灵均;你在岸上,帮我留意其他可疑人物,一有线索,你就来告诉我。”
墨珑摇头,甚是不满:“此事已再明显不过,灵均一定有问题,我能感觉得到!你应该马上告知玄飓上仙,让他将灵均擒回去。”
“小狐狸,你这是关心则乱。”雪兰河道,“今早上我就见过灵均,也探过他的脉象,他恢复得甚好,并无异常;且渔民尸首上也没有幽冥地火的痕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行凶者就是他。”
“你睡得那么沉,当然找不到证据了!”墨珑恼归恼,也知晓雪兰河的话确是有点道理,“……我可以帮你留意,可我根本进不了东海水府,连避水的如意都被拿走,有事也没法告诉你,怎么办?”
雪兰河思量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铃,放在手心之中,金铃一分为二,变成两枚小金铃。他将其中一枚金铃交给墨珑,道:“有事找我时,你摇一摇它便可。”
墨珑拿过金铃,试着摇了摇,立时另一枚金铃也在雪兰河掌心中剧烈跳动摇晃。雪兰河又道:“我与谷中联系,用的也是这枚金铃,如今你拿了一半,雪五或玄飓上仙若寻我,你的金铃也会动,到时候你拿个东西罩起来便可。”
“行了,你快回去,千万看紧灵均。若灵犀有事,即刻告诉我!”
墨珑催促他道,心想有了这枚金铃,便可时时知晓灵犀是否安好,倒真是个好物件,省得自己日日挂心。目送雪兰河隐入海中,他转身看见不远椰子树下正排排坐喝椰汁的东里长、夏侯风和白曦,顿感压力——此事该如何对老爷子说呢?
东海水府,瞻星院内,灵犀百无聊赖地靠在夜幽桥栏上,手边是一盘芙蓉糕,她掰下一小块,随手往上方一抛,成群的黄鳍金枪鱼立时像旋风一般朝着糕点卷来,鱼群过处,糕点无影无踪,于是灵犀就再掰一块……
如此这般,掰了四、五块,灵犀便厌烦了,将整个盘子往空中高高抛去,鱼群照样席卷而过,所不同的是,糕点吃净,空盘子被四、五条小鱼稳稳定定地托着,慢慢落到灵犀手上。
灵犀赞赏地用手摸摸小鱼儿,端着空盘子下了桥。一位年长的侍女接过盘子,笑道:“小公主,你在陆上呆了那么多时日,想必有很多趣事,若是有空便与我们说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旁边侍女们闻言,也都笑着附和。
这些侍女都是自小服侍灵犀,与她甚是亲厚,灵犀知晓她们长年待在水府之中,甚少有机会能到陆上瞧上一眼,自然好奇,当下笑道:“好,晚上在静峰轩备下暖锅,再温上酒,咱们边吃边聊,我好好与你们说说。”
侍女们笑着应了。
“对了,我姐呢?”灵犀问道。
“大公主有事出府去了。”
灵犀心里其实很想回去看灵均,毕竟是亲兄妹,又是她好不容易才将他寻了回来。墨珑说过的话她自然记得,但转念又想,哥哥甫才归来,身子还在调养之中,于情于理,自己都该过去瞧瞧他。再说只是看望哥哥而已,小心谨慎,莫再触碰到哥哥,应该就不会有事吧?
这般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拍拍胸口,墨珑相赠的那方乌玉正贴身放在胸口处,仿佛在对墨珑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
“姐姐没说,不许我去碧波殿吧?”她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大公主吩咐过,小公主得补全之前拉下的功课才能出这院子。”
灵犀呆愣住:“……全补上?”
侍女点头,好意问道:“要不要我先请侍读过来?”
“不用,先让我缓缓。”灵犀掰着手指,默默数自己究竟得补上多少功课,“每日临摹小楷,到今日得补全四十六,不对,是四十八遍的《灵飞六甲经》,还得看完《东海商旅述略》、《长物志》……”
正当她越数越心慌时,忽听见有侍女前来通传:“小公主,太子殿下正在院外。”
“哥哥!”灵犀闻言一喜,她自己虽然出不去,但哥哥可以进来,岂不是一样的,“快请进来!不不不,我去接他!”
说着她便快步往院门去,果然看见灵均坐在铺设着海草毛毡的肩舆上,由四只海龟稳稳当当地托着,停在院门之外。
“哥!”灵犀奔过去,笑吟吟道,“你身子可好些了?今日觉得如何?”
灵均在肩舆上笑答道:“觉得好多了,所以出来走走。我记得原先这儿是一大片的白沙地。”
灵犀忙道:“你想见蚌嬷嬷是不是?她就在我院子后头的白沙地里。哥,你若不累,就来我的院子走走如何?姐姐罚我,不补完功课便不许出院子,我想去寻你也不能。”
灵均温和一笑,点了点头,示意海龟降下肩舆。
灵犀欢喜得很,下意识就要上前扶他,却被灵均立即制止住。“小妹,你别误会。”他温颜解释道,“我是担心你,那日着实有些吓人。”
灵犀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是自己想着要提防他,想不到反倒是哥哥处处为自己着想,心底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忙示意旁边的侍女上前来扶他。
“瞻星院……”灵均缓步随着灵犀踏入院中,绕过玉石屏障,踏上夜幽桥,展目望去,竟不用灵犀为他一一介绍,他便已说出各处的名称来,“小重山、静峰轩、雪尽楼……”
灵犀讶异道:“你怎得都知晓?姐姐曾与你说过?”
面上的笑意又是满足,又带着些许惆怅,灵均叹道:“这院子,是照着我当年画下的图所建的。”
此事清樾从未曾向灵犀提过,她完全不知:“你还会设计园林,我怎得不知?”
灵均笑道:“哪里称得上设计,不过是自己喜欢瞎想,涂涂画画而已。姐姐见我在功课上懈怠,气得很,我记得这院子的画她明明是撕了的。”
当年清樾因年纪轻轻便执掌东海,知晓处事不易,故而对灵均要求颇为严厉。加上她毕竟年轻,政事上尚有人辅佐提点,家事上外人却不便插手,对于灵均的管教她着实太过操切,诸事说一不二,容不得灵均有半分反抗,姐弟间的关系便像牢头与囚徒一般。直至两人最终闹翻,灵均离家出走,清樾静下心来反省,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故而对灵犀,她已是迁就了许多,唯独盼着灵犀平平安安,功课上松了许多,还请了侍读,便是怕小妹闷得慌。
78。第七十七章
灵犀低头想了想,笑道:“肯定是姐姐当着你的面撕掉; 后来后悔了; 自己偷偷摸摸又粘补起来,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拿给你。”
灵均笑了笑:“大约是如此吧。”
“你想不想蚌嬷嬷?”灵犀道,“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这些年蚌嬷嬷也常念叨起你。”
那巨蚌; 灵均在其中躺了两百多年,而灵犀则躺了八百多年; 说起来他们俩都像是巨蚌自己的孩儿一般。“好。当初我常到蚌嬷嬷那里去瞧你; 你才这么点大……”灵均用手比划着; “盘着一动不动,身上的鳞片都是透明的; 看上去比水母还要娇嫩,可爱得紧。那时候我常常盼着你能早日醒来,想不到一下子你都长这么大了!”
灵犀边行边笑道:“我也常常在想哥哥你的模样; 有时候仿佛在梦里见到过,模模糊糊的; 也看不清楚; 但能听见你唤我小妹。”
灵均笑问道:“见着我; 是不是觉着失望了?”
灵犀赶忙摇摇头:“没有,虽说和梦里头的不太一样,可你一唤我,我就知晓你是我哥哥。对了,我去过鹿蹄山,当年你与澜南那战流了好多血,龙血浸润过的地方都开着花,好看得很。那时候我就知晓,我哥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两人沿着游廊慢慢走,四只海龟托着肩舆在不远处跟着,以备灵均体力不支之时可以及时让他歇着。说起来灵均与灵犀相处时日甚短,虽是兄妹,彼此间难免有生疏感,好在灵犀是挚诚之人,纵然只是说说笑笑,也能叫人感受到她毫无芥蒂,灵均与她在一起,着实比和清樾在一起轻松得多。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白沙地。
巨蚌似早有所感,蚌壳一开一合,吞吐间掀起层层白沙,白沙往前洒落,在她跟前形成一个浅坑。因巨蚌着实太过巨大,如同屋舍一般,挪动一次,白沙地必定要翻天覆地一番,沙尘漫天,整个瞻星院都会覆上一层薄薄的白沙。所以巨蚌轻易不会挪动身体,但今日她竟也往前行了两步,前来迎灵均。
数百年未见蚌嬷嬷,灵均亦是想念得很,示意侍女不必再扶,自己往前朝巨蚌行去,行了数步,伸臂径直抱住巨蚌:“蚌嬷嬷,我回来了!这些年让您担心了吧,都是我不好……”
灵犀在旁,也伸手抚摸着巨蚌,心下欢喜得很。
巨蚌张开蚌壳,伸出柔软的蚌足,抚摸灵均。现下,她的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她心满意足得很。
多年未见,大概是想抱抱灵均,蚌壳又张得大些,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灵均往里头带。灵均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灵犀忙道:“蚌嬷嬷,哥哥在外头受了重伤,身子还弱了些,你轻点。”
灵均笑道:“不碍事,你莫吓唬蚌嬷嬷。”
蚌嬷嬷听见了,用柔软的蚌足轻轻托起灵均,将灵均送入自己蚌内,灵均毫不意外。这原是灵均小时候就玩惯的游戏,躺在软软的蚌肉上,旁边放上一枚夜明珠,又舒适又惬意,还可以透过蚌壳的缝隙偷偷观察外头的情形。
灵犀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
就在灵均堪堪进入蚌壳的一瞬,双目触及一片昏暗,蚌壳在头顶慢慢闭合,他的身子不知怎得骤然一震,本能地开始挣扎,想要冲出蚌壳。蚌嬷嬷不明其意,只道他有什么别的事情,楞在当地……
蚌壳光滑而坚固,蚌足柔软而滑腻,灵均愈挣扎愈使不上劲,愈发紧张,被幽闭关押的恐惧笼罩着他,他再未犹豫,使出全力,狠狠一掌击上蚌壳——蚌壳裂开一条缝,蚌嬷嬷吃痛,原该本能地闭紧蚌壳,但她担心伤着灵均,忍着痛楚先将灵均轻柔抛出去,才瞬间将蚌壳闭合。
这一生变太过突然,灵犀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蚌壳裂开,灵均飞出。她冲上前从白沙地上扶起哥哥,见他面色惨白,已然晕厥过去了!
“哥哥!哥哥!……”她接连喊了数声。
灵均双目紧闭,虽无知觉,但眉间蹙起,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雪兰河从稍远处疾步过来,他回到水府之后,见灵均不在殿中,打听后才得知灵均往灵犀这边来了。担心灵犀安危,雪兰河急急便往瞻星院来,侍卫们也皆知晓他是专程为调养灵均身体的雪右使,无人阻拦,他便由侍女引着,一路往白沙地来,还未到白沙地,便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灵犀焦急的呼唤声。
他俯身先为灵均把脉,一按之下,便吃了一惊,灵均的脉行宽大,如波涛汹涌,形似两条大河在交汇口争抢河道,浪头与浪头相击,激起千层。体内血气如此翻涌,怪不得他会晕厥过去。雪兰河忙用手抚上额间,注入灵力,疏导他体内的气血,半晌之后,才算感觉到气血慢慢平复了下去。
“发生了何事?”雪兰河收回手,暗舒口气,转头问灵犀。
灵犀以为是自己闯了祸,不该带哥哥来看望蚌嬷嬷,手足无措道:“我、我也不知晓。我以为哥哥定然很想念蚌嬷嬷,就带他过来。可是……蚌嬷嬷只是想抱抱他,哥哥就打了她一掌,他、他自己就成了这样。哥哥他怎么了?他不会死,是不是?”话到末句,已带哽咽之音。
雪兰河安慰她道:“不会死!你放心。大概是方才他打出那掌,带着气血翻腾而上,他一下子经受不住才会晕过去。你方才说蚌嬷嬷想抱抱他?”他疑心这巨蚌想攻击灵均,灵均才会出手相抗。
灵犀点头:“蚌嬷嬷常这么和我玩,打开蚌壳,让我躺到她身上。她和哥哥数百年未见,自然很想和他亲近亲近。”
在灵犀眼中,自然这是亲近之意,只是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巨蚌把她吞下去一般。雪兰河心中暗忖,莫不是灵均以为巨蚌想吞他,所以才这样拼命抵挡,引起体内气血翻涌。
“蚌壳上这道口子……”
灵犀心疼地摸着蚌嬷嬷:“是被哥哥方才打的,你不能怪蚌嬷嬷,她对哥哥一丁点儿的恶意都没有。你不知晓她方才见到哥哥有多么欢喜!”
看得出眼前这只巨蚌已有数千年的年纪,蚌壳上风霜斑驳,雪兰河伸手在蚌壳上摸了摸,为这老蚌减轻些许疼痛,才道:“大概是一场误会吧。”
他抱起灵均,放上肩舆,带着灵均回碧波殿去。
灵犀守着巨蚌,手轻轻地抚摸着蚌壳,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巨蚌忍着疼,将蚌壳展开一条小缝,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来。灵犀看着泡泡,愣住:“蚌嬷嬷,你要我莫管你,赶紧去看哥哥?”
巨蚌又吐出一串泡泡。
灵犀看着,忙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内疚。我现下就去看哥哥,他肯定会没事的,你莫要担心了!”
说着,她命侍女们照顾好蚌嬷嬷,自己便一路飞奔,追上灵均的肩舆。虽说清樾命她须得补完功课才能出院子,但眼下出了这事儿,自然是顾不上功课了。
雪兰河知晓她不安心,倒也不赶她,就让她一路陪着灵均回到碧波殿。
将灵均安置到床上躺好,雪兰河复替他把了一次脉,确定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下来,才朝灵犀招招手,招呼她出了内室。
“不用给他吃丹药么?”灵犀不放心地问道。
雪兰河摇摇头:“今早刚给他服下一枚,这丹药的药性大,连着吃可承受不住。”
“哦。”灵犀点点头,也不知该做什么,转头望向重重帷幔里的灵均,心有余悸道,“今日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可就闯下大祸了!”
“是你哥哥误会了巨蚌要伤他,才会弄成这般,与你不相干。”雪兰河安慰她道。
灵犀摇头:“是我自作主张,让哥哥进瞻星院,又带他去见蚌嬷嬷。若不是我,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待姐姐回来,肯定饶不了我。”
见她畏姐如虎,雪兰河着实有点同情她:“其实,今儿这事,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能是好事?”灵犀不解。
雪兰河解释给她听:“从表面上,灵均是晕厥过去了。但我探他脉搏,他是因为体内气血翻涌过度,才会晕厥过去。你想想,体质虚弱之人,气虚无力,血行不足,气血便是再怎么翻涌,也有限得很,绝不可能使人昏厥过去。所以,此事至少证明灵均体内的气血已慢慢丰盈起来,说明他的身子恢复得很快,而且很好。”
这个道理甚是简单,灵犀一下子就听懂了,喜道:“哥哥当真恢复得很好?”
雪兰河点头笑道:“比我预料还要快得多,想来他是东海龙族,这方水土终是最适合他的,回到此间,便是什么补药都不吃,对他的调养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所以呀,就该早些让我们把哥哥接回来……你的脸怎么了?”直至此时,灵犀方才有心情问此事。
雪兰河今日已是第三回解释此事,颇无奈道:“昨儿吃多了海鲜,大概是不适应吧。”
忍着笑,灵犀复望一眼内室,“哥哥他何时能醒?”
“顶多两、三个时辰,他现下脉象平稳了,多睡睡对身子也好。”
灵犀站起身来:“那我就不再这里呆着了,我得去姐姐的偶华殿等着,等她一回来就把这事告诉她,我怕她会怪罪蚌嬷嬷。”
明明担心清樾处罚她自己,还是要去等着清樾,就为了担心姐姐会怪罪蚌嬷嬷,这个小姑娘做事很有先人后己的仗义,雪兰河对此颇为欣赏,点头道:“去吧,你姐姐若怪你,我替你求情便是。”
灵犀笑着对他施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去。
79。第七十八章
雪兰河一人独在殿中; 身旁茶几上搁着一盘海瓜子; 他原顺手就想拿一个,刚伸出手; 看见手背上的红疹子; 自己暗骂了自己一句; 连忙缩回手来。他朝内室望了一眼,可看见重重帷幕后灵均安卧的身影; 不由地眉间微微蹙起——他方才与灵犀所说的话; 其实半真半假,灵均恢复得甚好是真; 而其原因究竟是不是因为他回到东海水府之中呢?雪兰河自己并不能确定,只是短短几日间,灵均气血增长如此快; 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从袖中掏出金铃,右手捻诀,片刻后金铃轻摇,身前的水光漾起,透过水光; 他看见了雪心亭。
“这两日在东海如何?”雪心亭面上略有疲惫之色; 问他道。
雪兰河如实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尤其是惨死的渔民和双目受伤的侍卫:“……眼下这状况,我也无法确定行凶之人究竟是谁。你看是不是请君上来一趟?”
雪心亭面露难色:“君上他……眼下恐怕走不开。”
“怎么了?”
“澜南上仙状况不太好,君上这些日子一直守着她,不曾离开过。”雪心亭道,“你既然还无法确定是否与幽冥地火有关,那就继续探查,待有了明确线索,再让君上过去吧。”
雪兰河点头,关切道:“澜南上仙怎么了?”
雪心亭摇头叹气:“自那日你们出了老风口后,澜南上仙便病倒了,君上一直守着她,你不必太过担心。”
雪兰河回想那日在雪峰下的情景,澜南上仙获知真相之时,又气又急,想来是深觉愧对灵均,愧对东海,才一下子病倒了。“若有什么事,你一直要告诉我。”他朝雪心亭道。他与雪心亭都是自小跟着三青鸟在昆仑山长大,澜南上仙对他而言如师如姐如友,眼下知晓澜南病重,他自是心焦不已。
雪心亭应了:“你自己也得小心。”
水光渐淡,直至敛去,雪兰河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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