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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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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斜眼看沉璧:“主子说了,紫禁城里有人要害她,为了引出这个人,才让奴才藏在水车里!”
弘历:“宣令妃!”
李玉:“嗻!”
李玉花了一些时间,才在延禧宫里找到魏璎珞,为了麻痹袁春望,她与小全子互换了衣裳,然后替他躺在屋子里,称病不出,待李玉寻来,才推门而出,让李玉留了些时间给她打扮,然后一边咳嗽,一边往苍白的脸上扑打上胭脂,稍稍润了润脸色,又换上一身严装,这才从延禧宫出来。
如同一名整装罢的战士,奔赴着只属于她的战场。
弘历一见她就眼中发亮,却又迅速沉下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妃先是诱臣妾私奔,后又设计了一出捉奸大戏。”魏璎珞朝他福了福,唇角带上一丝戏谑,“只可惜,两样都没骗过皇上。”
“璎珞,到了此时,你还狡辩。”沉璧叹了口气,似为她的执迷不悟而感到可悲,“皇上已派人去西直门寻人了,怕是很快就能将富察大人拿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侍卫求见,身旁跟着傅恒。
见了他,沉璧唇角一翘,又迅速沉下去,伤感道:“皇上,你瞧,他们果然约好在西直门外碰头。”
傅恒淡淡扫她一眼,对身旁侍卫道:“你说。”
侍卫莫名其妙看了沉璧一眼,对弘历叩头道:“皇上,西直门外只有一辆空马车,奴才是回宫复命的时候,在神武门遇上大人!”
沉璧秀丽的眉毛慢慢蹙起,视线在傅恒与魏璎珞之间来回。
傅恒镇定自若道:“皇上,容妃那日突然现身,教唆奴才带令妃远走高飞,奴才实难忍受,想向皇上禀报,可转念一想,手上并无证据,公然指认宠妃,实是难以取信。迫不得已,只好放长线钓大鱼,假意答应……”
不等他说完,沉璧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联手设计了一场戏。”沉璧伸出一根涂抹着蔻丹的手指头,从傅恒点到魏璎珞,天真中透着一丝苦恼,“是为了让皇上怀疑我吗?”
“容妃。”魏璎珞将她先前说过的话,重新还给她,“到了此时,你还狡辩。”
“皇上,你真的觉得是我在诬陷他们吗?”沉璧抱着弘历的胳膊,纯真的目光望着他,“就算我要构陷令妃,何必牵连富察大人,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后妃之争,极少牵扯到朝臣。况且沉璧若是想要对付魏璎珞,有更多更好的法子,犯不着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弘历低头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如此怪异,让沉璧忍不住背上一寒。
“李玉。”弘历道,“将海兰察八百里加急送的匣子带来。”
“是!”李玉立刻退下,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只沾满尘土的木匣。
弘历:“打开。”
李玉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套霍兰族孩童的旧衣,一只银项圈,以及木马木剑等小玩具。
明明是极稀疏平常之物,沉璧见了,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弘历:“傅恒,这就是容妃陷害你的理由。
傅恒震惊:“皇上,这是——”
弘历:“朕命人到霍兰部,第一件便是去查容妃的往事。图尔都说她迟迟未嫁,只因容貌绝俗,受封霍兰圣女,常年侍奉天神,但霍兰部的圣女,年满二十便要卸任,由新选出的女子担任,而她则按照霍兰部的旧俗完婚。图尔都费心掩饰,但朕还是查到了端倪!”
他每多说一字,沉璧脸上的表情就更冷一些,等他说完,沉璧便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或许这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霍兰部圣女。
沉璧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弘历回的斩钉截铁:“魏璎珞绝不会一时气愤,便冲动伤人。”
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弘历就站在了魏璎珞这边,不信魏璎珞会用剪子刺伤她,不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切。
偏袒至此,只可能是因为一个缘故了……
魏璎珞心下一暖,与他对视一眼,如同互相注目了一万年。
沉璧一声冷笑。
魏璎珞回过神来,看向她:“沉璧,你嫁过人?生过子?”
“是呀。”沉璧拢了拢发丝,一种成年女性的慵懒感,“嫁过人,生过孩子,却还是被送进了宫,就为了满足你们皇上的色欲,我不得不与我的孩子骨肉分离。”
傅恒恍然大悟:“当时你坠马……”
“我故意的。”沉璧淡淡道,摘下天真的面具,她真正的脸上透着淡淡的倦意,厌倦这个世界,厌倦世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我想死,可你不让。知道我多恨你吗?恨的想让你身败名裂,最后学我一样,从悬崖上跳下去。”
“所以你才设计了这出私奔大戏?”魏璎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是为了这个,才故意接近我,与我做朋友……只为赢得我的信任,然后怂恿我私奔?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可他爱你。”沉璧笑了起来,“皇上也爱你,没有你,他们两个怎么自相残杀,怎么身败名裂,怎么让天下人嗤笑,又怎么……让我出了这口气?”
“疯子。”魏璎珞喃喃道,同样的疯狂,她似乎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尔晴,那同样也是一个为了出一口气,便让无数人因此枉死的女人。
“是啊,我是个疯子,可我这个疯子,总不能一个人上路吧!”沉璧扬手一拔,从发间拔出一根长簪,只见簪头寒光闪闪,竟已被她磨成了一柄凶器,她伏低身子朝弘历冲去,快的如同一根离弛的箭。
“皇上!”魏璎珞想也不想,便朝弘历冲了过去。
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挡在了他两身前,宏伟的背影,犹如一张最忠诚,也最无悔的盾。
……是傅恒。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从他横着的手臂上垂落下来,一根簪子深深扎在他手臂中。
“抓住她!”弘历怒不可遏,一指沉璧,对匆匆赶来救驾的侍卫道,“关回宝月楼,李玉,李玉呢,还不快喊太医来!”
不等他喊完,忽觉肩上一沉。
“璎珞?”他一转头,愕然道,“璎珞你怎么了?”
魏璎珞本就病体难支,加之短水短食,如今又受了这样大的惊吓,竟一口气没上来,晕在了弘历肩上。
凑得这样近在,弘历才发现她脸上的红晕,不过是胭脂强行扫出来的颜色,抱在怀中,更是只能摸到骨头,不由得又慌又恼,大喊大叫道:“李玉,李玉!没用的东西,太医怎么还不来?”
皇上,太医又不能飞!将这话咽回肚里,李玉现下只能道:“奴才这就去催,这就去催……”
养心殿内一片兵荒马乱,在弘历的一次又一次催促下,半个太医署的人都聚在了殿内。
不等他们诊出个结果来,太后便扶着刘姑姑的手,匆匆走进养心殿,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把沉璧给放了!”
回头看了眼榻上人事不省的魏璎珞,弘历一咬牙,忽然一掀袍子朝太后跪下。
“太后。”怕她怪罪魏璎珞,他竟将所有责任都一肩抗了,“沉璧不是和安的转世……”
待他将事情原委娓娓道出,太后抬手指着榻上的魏璎珞,颤声道:“她竟敢,竟敢……来人!”
“太后!”弘历怎肯让她当着自己面拿人,“这事……是朕逼她做的!”
太后闻言一愣。
弘历:“一来是为了保护容妃,二来是为了哄您开心……”
“我不瞎!”太后失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此事分明是她起的头,你却替她一力抗了,皇上……你便这样爱她?”
弘历沉默了许久,久的仿佛在自己叩问自己,最终缓缓得出一个答案:“是,朕爱她。”
太后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一个皇帝,居然钟情于一个女子,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太后脑子里一瞬间窜过无数个念头,最终面色一沉,冷冷道:“我身为太后,被人当傻子似的骗了这么久,皇上,我能原谅你的孝心,可我不能原谅她!”
“太后……”弘历一楞,突然看出她眼中深藏的恐惧。
恐他沉迷美色,惧他犯下许多君王犯过的错误,故打算找个借口,将魏颖斩草除根!
弘历的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淡淡道:“璎珞已经吃过许多苦了,从今天开始,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事情就要走向不可调和的地步,一名太医被李玉领着过来:“皇上……”
“怎么样了?”弘历仍盯着太后,仅分了一分心思在他身上。
太医道:“令妃娘娘有孕了,看脉象,已满了三个月了。”
“你说什么?”弘历呆了呆,然后豁然而起,冲到榻旁,小心翼翼握住魏璎珞的手,珍惜的目光,犹如帝王握着他的玉玺。
太后眼见这一幕,神色复杂地望了榻上的魏璎珞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弘历握住魏璎珞的手,轻轻道,“便是太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伤害你。”
他忽然一笑,另一只手捏了捏魏璎珞的脸颊:“好了,你可以醒了。”
魏璎珞叹了口气,睁开双眼,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她早已经醒了,只是因为太后来了,才不敢睁开眼。
眼睛闭上了,耳朵却没闭上,她听见了他的每一句话,听见他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听见他不顾一切护着她,听见他说……“是,朕爱她。”
“皇上……”魏璎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弘历的神色突然变得很紧张。
“我……”魏璎珞缓缓道。
弘历的表情愈发忐忑不安,即便隔着这样远,都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他在害怕,害怕魏璎珞不想要这个孩子,害怕魏璎珞张口就问他讨要一碗避子汤。
“我……做好准备了。”魏璎珞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泪水,一只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笑着说,“准备好……一心一意的爱你,也准备好……为我所爱之人,生儿育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疯
自得了魏璎珞那番话,弘历简直疯了似的欢喜。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只要是他有的,就想送到魏璎珞面前,讨她欢心。
就连她想要进宝月楼,见沉璧最后一面,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只是不许她一个人去,派了一大堆人跟着。
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至宝月楼时,宝月楼前正一片忙碌,几乎每扇窗门前都站着几个太监,或手持木板,或高举钉锤,正在将门窗给钉死——弘历既然能为沉璧起宝月楼,自然也能为她起一座不见天日的监牢。
见魏璎珞走来,众太监忙停了下来:“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
魏璎珞没理会他们,她望着钉死的门窗出神。
“娘娘,您可千万别同情容妃。”小全子忙凑在她身旁道,“您在关禁闭时受的苦,总得让她也尝尝!”
魏璎珞摇头笑笑。不搭他的腔。
小全子这个投机主义者,最终还是押对了宝,虽然一度投靠继后,但最终还是在魏璎珞这边站稳了脚,还帮着她狠狠坑了沉璧一把,因此魏璎珞最后还是将他留在了身旁。
“在外面守着。”魏璎珞吩咐一声,便要踏入宝月楼。
“娘娘,别啊!”小全子大吃一惊,“听说容妃疯了,整日又哭又闹,还动不动抓伤人!”
“在外头守着!”魏璎珞拿出做主子的威风来,她决定的事,他只需照办即可。
小全子果然是个好用的奴才,见魏璎珞心意已决,他便闭上了嘴巴,如一尊木人似的守在了门口。
魏璎珞一步步上了宝月楼。
越往上,光线反而越昏暗,偶有一两根光线,从木板间的缝隙钻入,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纵横。
她在顶楼寻到了沉璧。
广阔一层楼,原是她跳舞的地方,如今空荡荡只余灰尘,她背对着魏璎珞,坐在屋中央,歪头哼着一曲童谣。
魏璎珞转到她面前坐下,抬起她的下巴盯了好一会,忽笑道:“装疯这条保命之道,你领会的不错。”
歌声戛然而止,歪斜的脑袋慢慢直回脖子上,沉璧拨开脸上的乱发,因为许久不见天日,故而皮肤苍白如纸:“你来了。”
魏璎珞:“对,我来了。”
沉璧吃吃笑:“你为什么来?”
魏璎珞:“我来告诉你,因为这场刺杀,你的三位兄长受到牵连,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沉璧一听,猛然捂住脸,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放声痛哭。
魏璎珞却道:“在我面前,不必演戏了。”
“……哈……”沉璧缓缓放下手,露出的竟是一张笑脸,“哈哈哈哈哈!!”
魏璎珞定定望着她:“沉璧,我刚开始不明白,你要杀死皇上,多的是机会,为什么要当众行刺,你明明知道,一旦这样做了,你的兄长一定丧命!”
沉璧仍在笑,笑得纵情恣意,快活无比!
见她这幅模样,一个答案终于浮上魏璎珞心头,她喃喃道:“原来,你一直想要的,就是他们的命。”
许是因为心情好吧,沉璧竟笑着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复:“是,我想要他们的命。”
魏璎珞沉默片刻,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已得偿所愿,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沉璧仿佛被送了绑的马儿,出了笼子的小鸟,浑身上下都透着轻松,随意往地上一坐,就仿佛地上不是宝月楼的冰冷地板,而是郁郁葱葱的草原,她笑道,“图尔都日夜惦记着霍兰部的大权,帮助清军剿灭叛首之后,便在整个部落搜罗美人,要献给大清朝的皇帝!最后,他选中了我!”
魏璎珞:“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沉璧:“那你知不知道,他用酒灌醉了我,将我送上马车。我醒了以后,他们告诉我,若要儿子平安无事,便要乖乖听话。万般无奈,我答应了。”
魏璎珞:“既然你答应了,为何要兴风作浪?”
沉璧吃吃地笑:“路到中途,随行的女仆实在忍不住了,她告诉我,阿夏偷偷跑出来,想要寻找母亲,却被图尔都他们发现,连夜追捕,一时不慎,他摔入了抓捕 野兽的陷阱!他,摔下去了,摔得血肉模糊!”
之后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沉璧原本想要随子而去,却不料被傅恒救了下来,既然他要她生不如死,那就不要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来紫禁城,从来不是为了得宠,而是为了报复,我想看见皇上杀了傅恒,再杀了你,最后再告诉他真相,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中。”沉璧叹道,“我只差一步就成功了,这一步……咫尺天涯。”
情之一字,一往而深。
沉璧只差一步就能走进弘历心里,可就算走过去了,也只会发现,那颗并不怎么大的心里,早已经住进了一个人,住不进别人。
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令人绝望……打从一开始,沉璧的计划就注定不能成功。因为那颗傲慢而又护短的心,会拼命保护真正住在里头的那个人。
“好了。”魏璎珞起身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咱们也该散场了。”
沉璧望着她的背影,吃吃笑着:“对了,听说你怀孕了。”
魏璎珞脚步一止。
“恭喜你了。”沉璧道,到此时才带了一丝羡,“你的孩子有名有姓,还有一个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最为小气护短的父亲。”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丈夫?”魏璎珞回头道,“你的丈夫在哪儿?”
沉璧垂了垂眼眸,平静道:“我没有丈夫。”
魏璎珞一楞:“没有丈夫,哪儿来的儿子?”
沉璧脸上露出极古怪的笑容:“漂亮的脸,不一定是好事。名为部落圣女,不过是飨客的女人,哪儿来的丈夫呢?”
魏璎珞定定望着沉璧,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好。
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有时候能够伤人,有时候却只能伤己,是沉璧不够聪明吗?还是她出身不够好?亦或者是她性子不讨人喜欢?不,她既聪明,又出身高贵,还性子讨人喜欢,否则也无法将后宫那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他们爱她至深,又恨她至深。
但这样一个世间难得,仿佛天女一样的人,却过着跟妓女没两样的生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姓什么……
沉璧笑了:“魏璎珞,你很幸运,遇到了两个爱你的男人。纵然我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让皇上爱上我。我舌灿莲花,富察傅恒还是要保护你。我真想知道,这两个人,你到底爱谁呢?”
“沉璧。”魏璎珞唤道。
沉璧歪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魏璎珞却没有如她所愿,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深深藏在心里,魏璎珞只淡淡道:“疯吧,疯一辈子,你就可以活下去。”
沉璧怔住。
璎珞:“保重。”
她一步步下了宝月楼,一脚跨出大门,阳光重又照在她身上,而在她身后,古怪的童谣再次响起,带着哭声与笑声,从窗门的缝隙间透出来,回荡在每个人耳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约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延禧宫与承乾殿谁更得势,今日终见分晓。
只见李玉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承乾宫,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继后强笑道:“李总管怎么来了?”
李玉指着袁春望:“拿下!”
太监们一拥而上,抓住了袁春望。
袁春望挣不脱,也不敢挣,只能仰头望向李玉:“李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微微一笑:“袁春望,皇上命你断绝延禧宫的膳食?”
袁春望心中一跳,面上却喊冤枉:“令妃犯了胃疾,才每日供应清粥,奴才这是为了令妃着想啊!”
“什么胃疾,令妃怀了龙胎三月有余,日子与彤史相符。”李玉一甩拂尘,“要解释,到慎行司说去吧,带走!”
请他来慎行司,自然不是请他来喝茶的。
“袁总管,得罪了!”
一仗又一仗,重重落在袁春望后背,他咬着牙不吭声,后背的衣裳很快被血浸满了。
“瞧瞧,咱们当奴才的,为主子效忠那是天经地义,可也得掂量着办啊,落到您这份上,才叫千年道行一朝丧,可惜了!”掌事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指点身旁两个小太监,“别怪师傅我没教你们,紫禁城大起大落的事儿多了,别见着谁倒霉,就心急火燎地赶着踩一脚,一不小心,踩着冬眠的蛇,得,把自己赔上了!”
“你说谁是蛇?”小全子冷不丁从他身后冒出来,笑眯眯地问。
掌事吓得一蹦三尺高,看清来人,二话不说,往自己脸上甩耳光:“全公公,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他噼里啪啦给了自己一顿耳光,又呵斥两个小太监,叫他们搬凳子上茶。
小全子又不缺这一口茶喝,也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呆,摆摆手:“行了,放了他。”
一直一声不吭的袁春望缓缓抬起头来:“……你是来戏弄我的?”
是的,戏弄。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袁春望压根不相信魏璎珞会放了自己……
“你被赦了。”小全子鄙夷地看他,“另外,令妃娘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她欠你的,这遭全还清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袁春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站住!”他挣扎而起,朝小全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喊道,“回去告诉她,她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别想就这么跟我一刀两断!别想!”
慎行司里发生的一切,自有人传递到继后耳边。
扑通一声,珍儿跪在她面前,试图为袁春望求情:“娘娘……”
“你道李玉为什么不等袁春望出了这道宫门再拿人?”继后一边逗弄架子上的鹦鹉,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珍儿一呆。
“令妃受苦,皇上迁怒于本宫,这是借惩罚袁春望,当众给本宫难堪!”继后厉声道,“这种情况下,你叫本宫如何替他说情?”
人总是要先自保,才有余力去顾忌别人。
如今继后自身难保,甚至碍于形势,不得不暂时对魏璎珞低头,这个节骨眼上,叫她如何抽出手去救袁春望?
珍儿明白过来,便只有垂下头,无声的落泪。
“……你今年二十九了。”继后叹了口气,按着她的肩道,“寻常宫女二十五岁就要出宫,只你舍不得本宫,一直陪在本宫身旁。”
“娘娘……”珍儿泪眼婆娑地抬头。
“本宫早已替你备好了嫁妆,甚至还给你选了好几个可靠男子,可你一个也看不上。”继后问,“跟本宫说实话,你可是看中了袁春望?”
被她一言点中心事,珍儿慌忙垂下头去,耳廓却一点点羞红了。
“袁春望有一副极好的皮相,与之朝夕相处,难免生出些绮丽念头,只可惜令妃这事,必须有一个人承担责任。”继后严肃道,“况且此人心狠手辣,实非良配,珍儿,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言罢,继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令手底下的宫人收拾出了几箱子礼物,便摆出仪仗,浩浩荡荡去了延禧宫。
一来,便见魏璎珞挺着大肚子相迎,显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故一见她,就笑着问:“娘娘可是来为袁春望求情?”
“不过一个奴才,本宫还不放在眼里。”继后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令妃妹妹身怀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么大的好消息,本宫自然要亲自恭喜。”
她扫了眼桌子,只见上头堆满了礼物,从珠宝首饰到绫罗绸缎,从孤本字画到古玩奇珍,有的是宫妃送来的,有的是弘历赐下的,样样都是精品。
“瞧这殿内的陈设。”继后没有故意视而不见,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一脸欣赏,“小到如意花熏,大到紫檀桌椅,都是皇上的喜好,可见皇上对你是真用心。”
魏璎珞瞥她一眼,知她下一句,必定是但是……
“但是……”继后果话锋一转,“继后敛了笑容:用心是用心,可你到底出身包衣,本宫要提醒你一句,就算再得圣宠,我也是大清皇后,任何人无法取代!”
此话一出,魏璎珞便知她来意。
与其说是来探望,倒不如说是来划分领地的。魏璎珞一笑:“知道刚刚我让小全子干什么去了?”
继后挑眉。
魏璎珞:“我让他把昨天没用的羊奶山药羹送去养心殿,换一道苏造肉回来。”
继后嗤笑一声:“你真做的出!”
魏璎珞理直气壮:“对啊,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能做,这是宠妃的待遇!可要是当了皇后,凡事循规蹈矩,处处拘束,我可做不来!”
继后定定看了她一会,缓缓道:“你是告诉本宫,自己没有野心。”
魏璎珞笑了笑:“皇后娘娘不主动招惹,我自然没有野心。”
继后:“万一你生出阿哥,真不为他打算?”
“皇上何等性情,容得后宫左右立嗣吗?”魏璎珞哈哈大笑,似乎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故而纵情恣意起来,“且和您说句实在话,魏璎珞从来不怕斗,越斗越精神,您要继续,我奉陪到底!可您打不倒我,我也扳不倒您,斗来斗去,全白折腾!您今天软下身段,无非是来求和,何必再三试探!我放下一句话,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不如偃旗息鼓,各自安好!”
“你倒是痛快!”继后笑了,心道:这女人下一句话,必定是但是……
“但是。”魏璎珞果然道,“臣妾有一个条件。”
她若一个条件都不提,继后反而会怀疑她的诚意。
继后:“说吧。”
魏璎珞轻抚小腹,略显飞扬的眉眼瞬间温柔下来:“皇后娘娘必须答应臣妾,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不可对孩子出手。”
继后敏锐地:“你的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
璎珞深深望着她,强调:“紫禁城里的孩子!”
继后轻蔑:“本宫不屑伤害稚子,你这么说,未免太小瞧本宫了!”
“好!只要娘娘说到做到,紫禁城保管风平浪静,天下太平!”魏璎珞伸出一只手,“我们,一言为定!”
继后与她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两手相合,自此紫禁城风平浪静。
时光荏苒,岁岁年年,延禧宫前的栀子花开了又落,后宫之中虽仍有倾轧争斗,但终于不再伤及孩童。
便是继后偶有那么几次按耐不住,后妃们大着肚子,亦或者领着孩子往延禧宫前一跪,便也无奈的偃旗息鼓了。这座开满栀子花的院子,俨然成了小孩子的避风港,守着他们,护着他们平安长大。
得她好处,又知内情的宫妃不仅感叹:“有她在,先皇后那样的例子便不会再发生了。”
一声声稚嫩的“令妃娘娘”,最终化成一声声清朗的“令妃娘娘”。眨眼之间,那些受她照料,与她一起放着风筝抓着蟋蟀的孩子们,已经长成了俊逸少年,以及妙龄少女。
乾隆三十年,演武场。
从左到右,两名青年,以及一个少年手持弓箭,瞄准前方靶子。
咻的一声,弓箭离驰而去,剪头钉在靶上,发出夺夺夺的声音。
一名太监唱道:“五阿哥发三十矢,中三十。”
站在最中间那名青年放下弓来,露出一张俊秀儒雅的脸来,气质犹如一名文渊阁的学士,很难相信他其实也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少年长成,此人便是愉妃托付给魏璎珞的五阿哥永琪,虽魏璎珞自己不大爱教养孩子,但这孩子从小就性子沉稳,即便无人看管,也依旧日日看书习武,一样都不拉下。
于是久而久之,便长成了所有阿哥中最出色的那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下决定
哐当一声,永琪转过头来,忍不住眉头皱了下。
却是四阿哥永珹,也不知手里的弓箭怎么惹着他了,竟将之丢在地上。
三人当中最小的那个少年,十二阿哥永璂劝道:“四哥!皇阿玛说了多少回,不要拿物件出气,你怎么又忘了?”
“十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四哥了,没规矩!”永珹阴测测道,目光却盯向永琪的方向。
永琪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听说四哥前段日子狩猎,手臂受了伤,想是还未康复,不必急于求成,好好养伤要紧。”
三人当中,永珹年纪最大,比文,比不过永琪,比武,还是比不过永琪,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比对下,早就对这个才华出众的弟弟心生不满,此番射箭又输给他,心中正冒火,永琪一番话本是为他找台阶下,可听在他耳里,却成了挑衅。
正待开口讽刺,一只手忽然垂下来,捡起了地上的弓箭。
永琪顺着那只手,看向那个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富察大人!”
两鬓风霜,富察傅恒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浊世佳公子了,沙场磨砺了他的容颜,让他看起来沧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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