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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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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男人又偷偷丢弃他五次,但每一次都被女人重新抱了回来。好心终没好报,男人最后自己偷偷走了,女人抱着他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京城,却不幸染上了疫病,临终之时,握着他的手道:“我死了以后,你去找你的亲爹。”
  袁春望愣了楞:“亲爹?”
  “我也不是你亲娘。”女人咳了两声,“当年雍正爷受人追杀,藏身于农家,与那户人家的女儿生了你……孩子,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个阿哥呀!”
  袁春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怜你母亲命苦,雍正爷回去之后,没派人来寻过她,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如何再嫁?只好将你送给了我。”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串檀香木佛珠手串,抖着手指,慢慢将手串套在袁春望手腕上,“带着这个,去找你亲生父亲,让他……”
  话未说完,手便垂落下去。
  “娘!”袁春望推了推她,她一动不动,无论袁春望怎么哭,怎么呼喊,她都再也没睁开眼。
  怕养母的尸体被饥饿到极点的难民给吃了,年幼的袁春望凭着两只小小的手,生生挖出一个土坑,将养母埋葬。
  之后,他垂着一双流血的手,跨入城门。
  城门好入,紫禁城的城门却难进,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贵人,同意将他送进宫里。
  却不料,那人竟是他的八叔。与雍正争位失败后,一直怀恨在心,发现了对方在民间遗落的庶子之后,也不知出于什么阴暗心思,竟将这年近七岁的孩子送去了净身房,手起刀落,袁春望便从一个小阿哥,变成了一个小太监。
  然后,被送去了阿哥所,伺候他的异母弟弟——八阿哥福慧。
  袁春望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命根子,还失去了那串紫檀木念珠,没了这信物,他没法跟雍正道出自己的身份,话又说回来……即便他手里还有这串念珠,雍正又会认一个小太监做儿子吗?
  他只能以一个下人的身份,静静伺候在一旁,满脸羡艳的看着雍正搂着福慧,手把手的教他写字。
  “我不要写了!”福慧淘气的将笔一丢,“皇阿玛,我想骑马!”
  说完,他从雍正膝上窜下来,跑到袁春望身前,指着他道:“快蹲下,我要骑马!”
  袁春望楞了一下,身后的大太监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地上:“八阿哥要骑马,你没听见啊,快趴下!”
  凭什么?他是皇帝的儿子,难道我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袁春望心中升出一股怒意,正要爬起来,却觉背上一沉,是福慧骑在了他背上。
  福慧又笑又叫:“皇阿玛,你看,儿子在骑马!驾!驾!跑快点儿,快啊! 快啊!”雍正大笑出声:“福慧,小心点儿,别摔了!”
  袁春望咬牙在地上爬着,深深垂下了头,免得被他们瞧见自己脸上的痛苦与恨意。
  身为雍正最喜欢的儿子,福慧活得自由自在,无所顾忌,他终日将袁春望当马骑,习惯了他的沉默顺从,竟以为真马也是这样的性子,结果在一次马术课上,摔了下来。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八阿哥的,一群废物!”雍正在阿哥所里大发脾气,指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太监道,“拉下去,每人重责三十!”
  袁春望也在其中。
  啪,啪,啪,棍子落在肉上,周围惨叫声此起彼伏,他却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的受着。
  到了夜里,袁春望一瘸一拐地走入福慧的房间,目光出神地盯着床上昏睡的福慧,然后,展颜一笑。
  自养母死后,他再也没笑过一次。
  今天是他第一次笑,艳丽夺目,犹如一条斑斓毒蛇,在紫禁城的阴谋狡诈中诞生,然后他悄无声息的走到窗户边,呼啦一声,将窗户打开,寒风刺骨,从外头穿进来,身后的福慧咳了一声。
  袁春望一边笑,一边将寝殿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福慧病死以后,我跟其他伺候的人,都被罚进了辛者库。”烛火幽幽,蜡烛已经断了一半,忽明忽暗的仓库内,袁春望轻轻抚摸魏璎珞的头发,呢喃般道,“我不后悔,我只觉得恨。”
  恨八叔,他在争位中失败,便将怨恨发泄到一个年近六岁的孩子身上。
  恨雍正,明明亲生儿子站在眼前,他却视而不见。
  恨福慧,大家明明是兄弟,却逼迫他当牛做马。
  “……我最恨的,是这个可笑的世界。”袁春望忽然失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降临在我身上!明明是至亲兄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们一个个高高在上,我却匍匐在地,沦为天下最低贱的奴仆!”
  魏璎珞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她其实中途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听着袁春望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璎珞,天道不公,世事无情,想不为人鱼肉,只能手持刀俎!”袁春望低头看着她,温柔一笑,“但是你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世上,只有你我一样悲惨,也只有你我才能相互取暖,彼此怜惜。”
  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吻去了她面上那滴泪珠。
  魏璎珞吓了一跳。
  原先没有睁开眼,如今就更加不敢睁开眼了。
  只能继续装作睡着,任凭对方将嘴唇贴在她的眼上,那冰冷的嘴唇,渐渐带上她眼泪的温度。
  殊不知锦绣竟寻至仓库,好巧不巧撞见这一幕,顿时愣在门前,眼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嫉恨之情。


第九十二章 首尾
  袁春望说会保护魏璎珞,不是嘴上说说。
  因赈灾时的出色表现,他得了娴贵妃的赏识,如今皇后昏迷不醒,慧贵妃又薨了,后宫大权尽由娴贵妃把持,娴贵妃要升他的职,他立刻就升了职,辛者库内,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看看你的手,都不像个女孩子了。”袁春望牵起魏璎珞的手,摇摇头,“今后别刷恭桶了,先去烧炕处帮忙吧。”
  璎珞:“烧炕处?”
  “烧炕处隶属惜薪司,专司各宫供暖。但入冬后紫禁城才开始供炭,眼下天气还热,他们的活计轻松些,你就趁机休息一下。”袁春望弹指在她眉心敲了敲,“千万别再这么实诚,要自己学会偷懒!”
  魏璎珞摸了摸眉心,感动于他对自己的照顾,又恼他旁若无人的亲昵:“好啦好啦,我都记得了!”
  目送她离开,袁春望笑着摇摇头,正要离开,身后一只手牵住他的袖子:“袁哥哥!”
  是锦绣的声音。
  袁春望皱皱眉,正想扯回袖子离开,却听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是谁杀了慧贵妃!”
  袁春望脚步一顿。
  锦绣嫣然一笑,顺势抱上他的手臂,饱满的胸口贴在他身上,低声道:“今夜子时,我在后院井边等你,不见不散!”
  是夜,锦绣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没有首饰可戴,便悄悄从树上折了一朵茶花,小心翼翼插在鬓角,然后对井自怜。
  井中倒映着她的面容,也倒映着她身后那人的面容。
  锦绣面上一喜,回身抱住对方:“袁哥哥,你来了!”
  袁春望任她抱着,柔声一笑:“你今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了他的笑容,锦绣心花怒放,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袁哥哥,好不容易单独约会,你就只有这个问题要问我吗?”
  袁春望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充满蛊惑:“乖,说。”
  他何曾对她这样和颜悦色过?心花怒放之下,锦绣全然忘我,乖乖答他:“好,我告诉你,那天我亲眼瞧见魏璎珞和万紫千红的匠人在一块儿!
  袁春望目光一沉:“哦?那又如何?”
  “还能如何?”锦绣笑了起来,“杀死慧贵妃的凶手一直没找到,不是匠人,就是宫里头的人,你说说,她可疑不可疑?”
  “她如此可疑,你怎么不去告发她?”袁春望刚说完,就摇摇头,“你和璎珞早有仇怨,又无凭无据,说了也没人会信你。”
  锦绣笑道:“是!我知道话出自我口,很难取信于人,所以迟迟按捺不发,但是转念一想,别人不信,还有高家啊!慧贵妃的亲兄长,可一直在调查她的死因!”
  感受到她话里的威胁之意,袁春望收敛起面上的虚情假意,冷冷注视着她:“你想如何?”
  锦绣抱着他,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笑道:“袁哥哥,我知道你是魏璎珞的义兄,你一定会保护她,是不是?”
  袁春望淡漠道:“所以呢?”
  锦绣柔媚道:“只要你答应从今后和我在一起,我就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袁春望笑了起来,似早已料到她会说这话,又似单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你真疯还是假疯?宫规禁止宫女太监对食,违例者严惩不贷,你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宫规是禁止,可从来禁不住啊,你去看看,多少宫女和太监暗中结成夫妻!”锦绣不以为意道,“袁哥哥,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会比魏璎珞待你更好!”
  “你为什么喜欢我?”袁春望用奇异的眼神望着她,像是终于被她说动,“听璎珞说,你从前都是追着御前侍卫跑,我和他们相比,真正是一无所有。”
  袁春望从来对她不加颜色,偶尔施舍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她回味一天,见他言辞间真有松动之意,锦绣简直心花怒放,连声音都发起抖来:“我承认!从前是贪慕虚荣,追逐浮华,整日想着攀高枝,嫁入高门!但自到了辛者库,我改了,我真的改过了!尤其第一眼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从前追逐的一切,对我都不重要了!袁哥哥,我想和你相守,就像民间的夫妻,咱们一生彼此照顾,不离不弃,好不好?”
  “彼此照顾,不离不弃?”袁春望喃喃自语。
  “是!”锦绣扑入他怀中,动情道,“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不说,谁都不告诉!我甚至可以原谅魏璎珞做的一切,只要能拥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袁春望低头望着她,忽艳丽一笑:“真的这么爱我吗?”
  这大约是锦绣平生所见最美的笑容了,美的足以让她飞蛾扑火,她楞楞看了对方许久,才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
  下一刻,她面色一僵,慢慢垂下头来。
  一柄匕首,穿透了她的胸口,深深扎进她的心脏。
  锦绣顺着匕首,望向匕柄,望向握着匕柄的那只手,望向袁春望的脸,他对她笑着,又温柔又美丽:“那么爱我,为我去死,可以吗?”
  锦绣张了张嘴,想回他一句——可以。
  但袁春望不等她开口,就伸手一推,将她推进了身后的井里。
  扑通一声,井中的月亮碎成无数片。
  袁春望站在井边,抽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的血迹。
  “忘了告诉你一句。”袁春望扬唇一笑,松开手,帕子轻飘飘落进井里,盖住了水中那张沉沉浮浮的脸,“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次日。
  “宣布一件事。”辛者库内院,袁春望对众宫女太监道,“宫女锦绣于昨夜私逃了。”
  喧哗一片,议论纷纷。
  “私逃?锦绣竟然跑了?”
  “这是守卫森严的紫禁城,她能跑哪儿去?”
  “这丫头可真是胆大包天,她不要命了啊!”
  魏璎珞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她皱皱眉,目光投向袁春望。
  “有人知道锦绣的消息,必须立刻禀报,否则将以同罪论处!”袁春望神色自若,“好了,不要再议论此事,全都去干活吧!”
  众人散去之后,魏璎珞却悄悄凑了过来:“哥,锦绣去哪了?”
  “我怎知她去哪了?”袁春望对她笑道。
  魏璎珞却不大信他一无所知,她盯着他道:“她若要逃跑,怎会毫无征兆?再说,紫禁城护卫重重,她又不是插了翅膀,能跑到哪儿去?”
  袁春望替魏璎珞将碎发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药吃了吗?”
  “哥,别转移话题!”魏璎珞皱眉道,“我正问你话呢!”
  “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挂在心上。”袁春望笑着说,“药吃了吗,手伸出来,我看看伤势好的如何。”
  天气炎热,魏璎珞却觉背上一凉,一条人命,在他心里,却还比不上她手上的一道伤疤。
  辛者库总有做不完的事,魏璎珞又拐弯抹角的试探了几句,见得不到答案,只得先回去做事了。
  待她走后,袁春望收敛起笑容,陷入沉思。
  他知道魏璎珞心里起了疑,但那又怎样?他首尾处理的很好,不怕被人发现,且即便被人发现了,又有谁会为了一个辛者库的罪人,得罪他这个娴贵妃眼前的大红人?
  “陷害璎珞,害她下狱的,必定是锦绣无疑了。”袁春望蹙眉心想,“她跟璎珞有仇,但刘嬷嬷呢?刘嬷嬷跟璎珞无仇无怨的,为何要同她一起陷害璎珞,是被锦绣蒙骗了,还是背后……有人对她下了命令?”
  倘若背后真的另有主谋,只怕……现下对方也要同他一样,处理首尾了。
  钟萃宫中,血涂满地。
  那血是从刘嬷嬷手指头上流下来的,十块手指甲,尽数拔去,秃秃的指头上鲜血直流。
  娴贵妃微笑道:“纯妃妹妹,这老奴才实在不经事,不过挨了几杖,就开口说话了。妹妹,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刘嬷嬷受了酷刑,神志已有些不清,半天半天不说话,忽然之间大哭起来,手足并用爬向纯妃:“娘娘,娘娘救救老奴……”
  纯妃倒退一步,身旁宫女玉壶忙一脚将之踹远,急急道:“胡乱攀扯什么,我们娘娘何曾跟你这老东西有瓜葛?”
  刘嬷嬷一听,忙撕心裂肺道:“玉壶,你可别不认账,明明是纯妃命我……命我去陷害魏璎珞的啊!”
  “胡说!”玉壶咬牙道,“我们娘娘和那宫女无冤无仇,何必诬陷她!你、你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想要攀咬我们娘娘!”
  宫人送上茶盏,娴贵妃坐在椅内,好整以暇的饮了一口:“纯妃,你说呢?”
  纯妃脸色有些发白:“这是诬陷……”
  “什么诬陷,娘娘,您听我说!”见纯妃翻脸不认人,刘嬷嬷索性你不仁我不义,将纯妃如何找上自己,又如何安排自己栽赃陷害,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内容详尽,全无一丝纰漏。
  在真相面前,纯妃的辩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忍不住身子摇了摇,靠在了玉壶身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娴贵妃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纯妃妹妹是何等人,我最信赖不过,怎能任由这样的刁奴放肆!来人,截了这老奴的舌头!”
  刘嬷嬷怎也想不到,自己的坦白,竟换来这样的下场,惨叫声中,一条红艳艳的舌头被金剪子截了下来。
  看着那条舌头,纯妃背后冷汗直冒,险些跟着刘嬷嬷一同晕过去。
  “对付这种乱嚼舌根、攀咬主子的奴才,只能从严处置,以儆效尤,,有她这个榜样,日后就不会有多少人敢以下犯上,随意攀诬主子了。”娴贵妃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哎呀,妹妹,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呀……”
  因为你的笑容让我脊背发冷。
  将真实想法藏在心里,纯妃哆嗦着嘴唇,道:“最近身子有些不好,许是着了凉……”
  “妹妹素来体弱畏寒,可得好好注意身子啊。”娴贵妃拍拍她的手,又留下些许关切的话,才令人拖着刘嬷嬷离开。
  一道血痕蜿蜒扭曲,蔓延在她身后。
  纯妃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软倒在榻上,半晌才道:“玉壶,你觉得娴贵妃为何要替我处理首尾?”


第九十三章 决裂
  成年人之间,没有无私的付出。
  任何付出,都是要索取回报的。
  “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如今后宫里说话能算数的,便只有您跟她了。”玉壶想了想,道,“此番她与其说是施恩与您,倒不如说是……拿捏住了您的把柄。”
  纯妃叹了口气:“可不是。怪只怪本宫心急,才将这么大的把柄交到她手里。”
  玉壶怜惜地看着她:“娘娘,不过是一个辛者库的奴婢,您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她呢?”
  “对你来说,魏璎珞只是一个辛者库的奴婢。”纯妃笑容恍惚,“但对傅恒来说,却不是……”
  虽有绝世容颜,但在众人眼中,纯妃的存在感并不高,她总是跟在皇后身旁,安静的如同一片影子,皇后赞成什么,她也赞成什么,皇后反对什么,她也跟在反对什么。
  她总在为皇后付出,却不索取任何回报。
  甚至在皇后昏迷不醒之后,仍然兢兢业业的替她守着长春宫。
  “纯妃真是个圣人。”
  有人私底下这样评论。
  不,她可不是圣人。
  圣人可不像她这样,前些日子,一得到消息,就心急火燎的找到傅恒,质问:“富察侍卫,你为何要迎娶尔晴?”
  傅恒楞了一下,回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不!”纯妃一语道破,“你是为了救魏璎珞,为了替她洗脱罪名,才答应了这一桩婚事!富察傅恒,你是不是疯了,一个辛者库的贱婢,值得你这样做吗?”
  傅恒的面色顿时一冷:“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牢您费心。”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纯妃急得去拉他的手,“你明知道我……”
  傅恒急忙避开她的手:“娘娘,请自重。”
  “自重?”纯妃一愣,表情说不出的落寞,“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从前?傅恒可不记得自己跟她有什么过去,有什么瓜葛。后退一步,保持一个男女之间相对安全的距离,他略带戒备道:“纯妃娘娘请慎言,您虽是家姐的闺中密友,但男女有别,傅恒与您并无深交……”
  傅恒此言出自好意,提醒对方谨慎言辞,否则被旁人听去了,难免要产生些许误会。
  岂料此番好意听在纯妃耳里,却让她的脸蛋刷的一下雪白。
  “并无深交……”纯妃摇摇欲坠了片刻,忽然目光一垂,落在他腰间悬着的穗子上,“你若心里没我,为何一直佩着我亲手编织的穗子?”
  傅恒一怔,目光往下一落,他腰间悬着一只玉佩,玉佩从小戴到大,系着的惠子已经十分陈旧了。略略皱了皱眉,傅恒道:“这不是我姐姐送的吗?”
  “怎会是你姐姐送的呢?”纯妃忙道,“是我……那天你没在,你的兵书放在院内石桌上,我将穗子夹在其中……”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傅恒一把将穗子扯下,放在了身旁的廊椅上,声色淡淡道:“原来如此,是傅恒搞错了,以为是姐姐做的,才一直佩在身上,今日就复归原主吧,娘娘,告辞。”
  回忆至此而终。
  “娘娘……”玉壶小心翼翼看着她,“您还好吧?”
  纯妃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将一根陈旧的穗子从怀里掏出来,递与玉壶看:“玉壶,你还记得它吗?”
  玉壶一看,脸色一变。
  “怕他收了穗子,却不知送的人是谁,不知送礼人的心意为何,所以本宫让你给他送了一封信。”纯妃盯着她,“那封信……你送了没?”
  玉壶踟蹰片刻,忽然朝她跪了下来。
  答案呼之欲出,纯妃的双肩颤了起来,忽然抬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好呀,好呀,你就是这么做事的,你害得本宫好苦!”
  “娘娘!”玉壶捂着脸哭道,“奴才是为您好呀!”
  “为我好?”纯妃哈哈大笑,眼泪顺着两边脸颊落下来,“我一直以为,他接受了那条穗子,就是对我有情!只是因为我入了宝亲王府,成了府里的格格,他才会故作疏远。原来……那封表达情丝的信,从未到过他手上!为我好……你竟然还敢说是为我好?”
  “娘娘,老爷一早说过,要将你献给宝亲王,你注定要入王府的呀!”玉壶哀声道,“若真将那封信交出去,才会彻底毁了你,毁了苏家!”
  “到头来,还是为了苏家。”纯妃自嘲一笑:“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一步步陷得更深,一遍遍欺骗自己,最后在他面前,连最后一点自尊都没了!”
  玉壶原是苏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全在苏家做事,自然是一心向着苏家的,但决不能承认,否则她日后要如何与纯妃相处?当即急急辩解:“娘娘,您痴恋富察傅恒,对于入府一事,恨不能以死相抗!直到您知道富察家大小姐要去做福晋,您才同意入府!您说要代替傅恒守着福晋,一直保护着她!奴才看您重新振作起来,怎么忍心说出真相!”
  听到这里,纯妃笑了起来,笑自己的痴心,笑自己的半生荒唐。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看他一直戴着那条穗子,还以为他也对我存着一分情谊。我不要许多,只要他腰上一直戴着那条穗子,我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当他姐姐的影子,保护她,甚至不惜避宠。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纯妃垂泪道,“他说,你我并无深交……”
  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厢情愿。
  她的深情,俨然成了一桩笑话。
  “一片冰心在玉壶。”玉壶爬到她身旁,小心翼翼用手扯了扯她的裙摆,“这个名字是您给奴才取的,奴才的名字容易改,可是娘娘,您的这片冰心,根本无人珍惜,是奴才的错,害您糊涂了十年,如今……您该醒了。”
  纯妃半晌无言。
  菱花镜里照出她的侧影,比容貌,她甚至不在慧贵妃之下,春兰秋菊,玉环飞燕,纯妃之美在于她的楚楚可怜,如捧心西子,又如葬花黛玉,叫男人一见就心中生怜,忍不住想要伸手舒开她的愁眉,让她为自己露出一丝笑容。
  故而即便故意避宠,她仍旧得了妃位。
  这样一个人,若是她肯故意争宠呢?
  “我原是皇后的人,如今……却只能与她决裂了。”纯妃对镜一叹,“这么多年的付出,总不能一丁点回报都没有吧。”
  说完,她回头对玉壶一笑,心死成灰,又复燃一丝恨火的笑容:“……想必,这就是娴贵妃想要的吧。”
  昔日姐妹,转眼成仇。
  爱了多少年,便要恨上多少年。
  “不,不……不!”
  长春宫内,一声尖叫自寝殿内传出。
  脚步纷乱,一群宫人撞门而入,为首的自是大宫女明玉,她手里头还端着一个水盆,见了屋内状况,啊的一声,水盆脱手而落,惊喜的话都说不利索:“娘,娘娘醒了,来人!来人,娘娘醒了!等等,娘娘你要做什么?”


第九十四章 苏醒
  昏睡多日的富察皇后醒了。
  只见她费力从床上爬下来,但是她在床上瘫得太久了,以至于四肢酸软无力,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娘娘!”明玉忙冲过来扶她,“来人,快叫太医!”
  皇后用力握住明玉的手,脸上充满急色:“不,叫傅恒来,我要见傅恒!”
  今日傅恒恰好在宫中当值,得了皇后苏醒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地赶到长春宫:“姐姐!”
  皇后朝屋内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宫人们退了出去,傅恒走到她身旁,刚要与她说些什么,她忽然扬手一个巴掌,劈在傅恒脸上。
  “……姐姐?”傅恒捂着脸,迷茫地看着她。
  “傅恒,你之前在本宫这里说话的时候,本宫都听得见,偏偏就是睁不开眼睛。”皇后恨铁不成钢道,“你糊涂啊!你怎么能答应尔晴的条件!你让璎珞怎么办?”
  这个名字犹如一根刺,每每出现,都能扎得他伤口流血。傅恒垂下头道:“姐姐,当时的情形,只有我答应皇上的赐婚,才能救下璎珞。”
  皇后摇摇头,不敢苟同:“依她的性格,宁愿与你共生死。你可知道,从点头那一刻起,璎珞就绝不会原谅你! 傅恒,你真能承受与她永成陌路的结局吗?”
  傅恒一下子陷入沉默。
  “这一切对你,对璎珞,对尔晴,都不公平!”皇后了解自己的弟弟,他的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姐姐……”傅恒抬头看着她,嘴唇咬得发白,苦笑道,“圣旨下了,尔晴早已出宫备嫁,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会让富察家名誉扫地,更会让尔晴无法面对世人,您这是逼她去死啊!尔晴是为了帮助我,才会答应这桩婚事,于情于义,我都不能这样做!”
  这回换成皇后沉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璎珞是她的身边人,尔晴同样也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那么久的主仆之情,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
  良久,皇后叹了口气,极难过道:“我以为,至少你和璎珞能够幸福,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是一样的。”
  就如同她自己,一心一意爱着弘历,却不得不与无数女人分享他。若是璎珞日后还想跟傅恒在一起,就得跟她一样,与尔晴分享他。
  但与她不同,富察家跟皇家的联姻是不可避免的,傅恒与尔晴的婚礼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归根究底,是这个孩子太过糊涂,才造就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姐姐……”傅恒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关心关心璎珞!皇后在心里想着,然后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傅恒欲言又止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走到一半,身后忽然响起皇后的声音,问:“傅恒啊,姐姐很害怕,你会后悔一生。 ”
  脚步一顿,傅恒垂下头,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低低道:“……姐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请你原谅我!”
  傅恒走后不久,弘历便得了消息,匆匆赶到长春宫。
  “皇后,你终于醒了!”他原以为自己会看见皇后的笑脸,待床上那人缓缓转过脸来,却楞住,“……你怎么了?”
  多日长眠,虽有人照顾着,还有魏璎珞不断按摩她的手脚,但皇后的身子还是日渐憔悴下来,原先圆润如玉盘的脸颊消瘦下去,乌黑如漆的长发披在身上,隐隐有西子捧心之美,叫人一见生怜。
  “皇上,你来了。”皇后慢慢望向他,欲言又止。
  联想到刚刚在走廊上撞见的傅恒,弘历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喜色渐渐从他脸上褪去,他淡淡道:“皇后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说?”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皇后深知他的脾性,晓得他如今已经在生气,但还是毫不畏惧的将心里话说出来:“如果臣妾请求,皇上能取消傅恒与尔晴的婚事吗?”
  弘历断然道:“不可能!”
  虽然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真的从他嘴里听见,皇后还是觉得失望,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掏空,她闭上眼睛,靠在迎枕上道:“如果不能,那臣妾无话可说。”
  看着她这幅爱搭不理的面孔,弘历心里很不好受,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皱眉道:“皇后,朕不明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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