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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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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苏鹊小人物而已……皇上去北边,自然有皇上的道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据宫中的可靠消息,皇帝爱好野食,常微服猎艳民间,且曾数次当众大发宏愿,立志有生之年游遍天下好山好水,尝遍各处美食珍馐,见遍四海奇珍异宝……
要命的是这位皇帝不仅发愿,还是一位大胆的亲身执行者。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暗的不行,就直接失踪——摊上这么一位君主,我朝众臣,那也只有呜呼哀哉的份,所幸朝中还有尚书令周肃夫大人独臂擎天,朝政正常运转,才没有造成一个天下无主的天大笑话。
“总算这次皇上不是一个人失踪,有李大人卢大人陪着,满朝文武也放心许多。”周子贺知道我说话的意思,接口说笑。
“哎呀,周大人这说的笑话了。”
李仲恭立刻摇头,“就凭我和卢度还能看得住皇上?别说我们平时要查帐做正事的时候,皇上根本不知所踪,就是晚上官员招待娱乐,皇上也是爱来不来,说到底,陛下要去哪里,还回不回来,要不要我们作陪,都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啊!”
“原来皇上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难免惊讶,看来宫里的传说,倒也不是全假。
“唉,苏大人没跟着皇上当过差,是不知道啊,”李仲恭深深叹道,“这天子随驾自古难做,可谁也没难做到我们这朝分上。皇上他年纪轻,又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顾我们当臣子的难处啊……”
“皇上难得出宫,自然要找个无拘无束的感觉。”
周子贺安慰的拍拍他。
“哎,周大人啊,那位是什么身份?”李仲恭不同意的使劲摇头,临空向上拱手,“那是当今圣上,一人之身,身系我大覃江山社稷,黎民福祉……这,这要有个什么万一,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千刀万剐了,也不够向天下人交代的啊!”
我同情的点头,就凭他和卢度,景元觉……
呵。
李仲恭说了这大实话,周子贺也接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一下倒是冷了场。最后他只得再次拍拍李仲恭的肩膀,“仲恭兄,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说罢,他转了话题到最近朝中的趣事上,免得李仲恭再想起那憋屈伤心的北邑之行。言谈间我给他俩人依次斟酒,陪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几巡下来李大人忿闷消散,言语终于开怀起来。
又一次敬酒给周子贺的时候,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总觉得白莲公子的名号,在哪里听过。”
“哦?”
我停下斟酒的动作,我这刚想顺着爬呢,这人就伸给一只竿。
“在下的虚名,尚书大人竟然听过?说起来真是惭愧,苏鹊那点微末名声,周大人莫不是记错了吧?”
“不,不是,肯定在哪里听过,就是一是想不起来,唔……”周子贺一手扶着头,苦苦思索。
我和李仲恭互相看看,同时噤声,不敢打断尚书大人的思考。
过了一会,李仲恭看看我,小声的提醒他:“见面应该不会,该不会是有所神交吧?”
“对……应该是,”周子贺略微点头,“那是什么时候,嗯……”
我也思索半天,不得结果,正要问周子贺话,他忽的拍案喊道,“想起来了!”
李仲恭和我都被他吓得一惊。
“周,周大人想起什么了?”李仲恭忙问。
周子贺炯炯有神的盯着我:“苏大人会作画的吧?”
我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苏鹊确实有些涂鸦。”
周子贺闻言,兴奋的搓手。
“我有一幅‘战马’,彪悍俊逸,神采飞扬,周某极是心爱,那就是出自苏大人的手笔吧?”
战马?
荣卉斋老板的话隐约在脑中闪过,当时那幅画流到京城……
买的人好像是周姓的官员。
……
葛佑军!
我苏鹊今日在此为你老人家诚心祝祷,愿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心里兴奋难掩,面对周子贺期待的目光,我脸上还得不动声色。
露出羞怯的面容,我开始装傻:“这个……苏鹊在广平时,确曾为葛宣葛大人作过一幅‘战马’,那画里画的是葛大人的神驹坐驾,在大战之后,独自千里回奔边关的景象,可应该不是周大人藏的那幅吧?”
“不会不会,就是那副样子,而且那幅画的签名无字,只有一朵淡墨莲花,这该是苏大人的签名吧?”
周子贺目光灼灼,情绪激动之下,一张无须白面,像涂上了一层朱丹。
我使劲憋气,让脸上比他更红。
“哎呀!”努力半天,我倏地站起,欠身作揖:“苏鹊不知,拙作竟在尚书大人家中献丑了!”
“缘分,缘分啊!”
周子贺和李仲恭同时击掌大笑,语声隆隆。
什么缘分,我满脸堆上惊喜,羞惭的笑起来。
不过一幅被倒卖的画,要说缘分,哼,那也是孽缘。
冰释前嫌
托葛右军的洪福,我与当朝三品户部尚书,当今权臣周肃夫的独子一场相识。当天先是被李仲恭七荤八素的灌了好几杯,然后又和不依不饶的周子贺对饮,直喝到不省人事被尚书大人的车驾送回了家。
第二天醒来,严管家在床边极其兴奋的告诉我,尚书大人是何等的家世,何等的权贵,我初入朝就能结识如此人物,就如同抱住了一棵最最粗的大树,此后是任他朝中风雨飘摇,天塌地陷,我亦坚如磐石,巍然不动,处变不惊……等等等等,直听得我是心惊肉跳,觉得他在我这里当管家实在屈就。
虽然说机缘巧合攀上了周子贺这支高枝,不过我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第二天适逢单日早朝,我顶着一颗宿醉未醒的脑袋去站班,只觉得天旋地转,站在那里腿都打颤,眼睛看见李仲恭在前面述职,耳朵就是听不进他都说了些什么。
好容易熬到退朝,还要应付过来的周子贺。
“苏大人,昨日子贺得罪,不知今日酒醉可好了些?”
他从后面赶上来,笑呵呵的问。
“尚书大人海量,下官这还有些头痛呢。”我苦着脸,出了太极殿外面风一吹,更头痛的紧。
他见状言不由衷的反省,“那可怎生是好,都怪我们劝得太凶了——这样,苏大人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一会我命人送些解酒的汤水过去。”
“周大人一番好意苏鹊心领了,只是下官这就要去弘文殿伺候……”
“哦,我倒忘了,”他笑起来,“苏大人现在圣眷正浓,呵呵。”
我又是一番苦笑,反正估计以我现在的脸色,怎么笑看起来都是苦笑。
周子贺仔细看看,终于知道我不是在客气,好言说了句人话,“……皇上一向体恤下臣,苏大人要真是难过,还是趁早告假吧?”
“多谢周大人关心,苏鹊只是头痛,还撑得住。”
开玩笑,因为宿醉这种理由请假,再仁德的皇上都不会体恤。
他想了想,作揖告辞,“那好,苏大人早去早回,周某就不耽搁苏大人了。”
我还施一礼,目送周子贺下阶而去,自去弘文殿公干。
弘文殿议事。
顾文古上来就分析了一遍李仲恭的述职,听完,我才知道这位李大人北关之行,根本是毫无所获,六十万两饷银失踪,牵连甚众,却都查无实据。
“……此中蹊跷甚多,臣以为不可不察。”顾文古结束他的话。
景元觉沉吟着,郭怡先上前一步,“臣以为,李仲恭这份折子是经过尚书令大人默许的,既然此事尚书令不管,皇上也不宜管。”
“尚书令大人已十日称病未上早朝,兹事体大,也许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顾文古道。
景元觉摇首,“尚书令常有旬月不上朝,不过朕的舅舅,身体却不会那么糟。”
“可若是此事放任不管,难保下次饷银不再失盗啊。”
“即便如此,以皇上当前处境,也无力为此事出头……”
“户部侍郎卢度还在彻查此事,结果尚未可知,难道要圣上下旨不了了之……”
“事有轻重缓急,钱银虽贵,不如大局稳定……”
“……”
“……”
“苏爱卿……”
“苏爱卿!”
猛地抬头,见三人都看着我。
“皇上恕罪,微臣走神了。”
我这个神走得可不小。
好在皇上尚且面色平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问道:“苏爱卿,你对饷银查无头绪怎么看?”
额角渗出汗来,我绞尽脑汁的回想刚才听到的片断,还好尚记得几句。
“微臣以为,饷银失窃,虽然数额巨大,动摇军心,却无甚可能再犯。一来窃银到销赃都太过冒险,二来六十万两巨款到手,再贪婪的人都会有所满足,分赃后也必然有段蛰伏观望时间……”
头昏脑胀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第三,从下次起运饷银起,重调户部兵部负责大臣,甚至一众押运官兵,则其网络断矣……网断则再行不易。”
看看顾文古是要插嘴,实在是没劲和他争辩,赶紧接着往下说,“窃银者若非谋事已久,植根已深,绝不可做至如此滴水不漏,恐怕一时半会也捉不出背后的元凶来。皇上与其明面上插手,不如先稳下此事,给予合部涉案官员适当惩戒,留存证据……无论是另行暗中调查,还是等以后腾出手来再彻查,都是可行的选项。”
“……臣附议。”
顾文古最后说。
还好他同意了,我松一口气。郭怡还要说什么,景元觉挥了挥手。
“此事朕自有计较,不必再议了。”
“是。”
我们齐声应答。
“今日就到这里,” 景元觉端起描金茶杯,龙目依次瞥过我们,像在挑选物件,“苏爱卿,留下陪朕解闷吧。”
暗自叹息,偏偏今天,我是那个被挑中的物件。
看着郭怡顾文古都退下,我认命的站到天子书案旁,听候吩咐。
景元觉搁下茶杯,“刚才怎么走神了?”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禀陛下,微臣昨日多喝了两杯,大概是……宿醉未醒。”
“宿醉未醒?有这么多应酬吗?”
“也没有那么多……”
一共也就去中书省几位大人家里吃过饭。
景元觉不屑道,“就你那点酒量,喝的时候也不注意点。”
……我也不想啊,关键我要不舍命喝上一回,周子贺怎会相信我是倾心结交。
“是微臣失态了。下回……不,没有下回了。”
“那倒不必。”他摇头,“你在朝中没什么背景,没通过恩科,连同年乡党也没有,如果能有机会多认识几个朝中人,以后也容易些。”
“是,臣明白了。”
果然看得深远。一个人力量有限,拉帮结派才能呼风唤雨。
景元觉点点头,拿起一本奏折,随口道,“去偏殿歇着吧。”
我怔住。
见我站着没动,他抬头问,“你还有话吗?”
“臣无话……皇上有事要做?”
若他有秘事,下臣自当避退,可看看,也不像。
景元觉把奏折扔下,看我一眼,按了按太阳穴,皱起两道剑眉,“朕无事,只是你这幅样子站着都要倒,难道还能陪朕说话?”
“臣——”我张口欲辨。
“能说也不用你陪。”他打断我,指指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你去偏殿歇了,雨停了再回去。”
这,这不合适吧。我犹豫半晌,转身迈步又停下,再转身回头,犹豫片刻,复又转向偏殿,没走几步,又转回来。
怎么想,当人臣子都不是这么当的。
半晌,上方人忍无可忍的叹息,喊住绕圈的我。“苏鹊。”
我忙住脚躬身道,“臣在。”
“苏鹊。”他压低声音,又喊一遍。
“皇上,臣在。”
“……苏鹊。”他站起来。
“臣在这里,皇上。”
“……”
“……”
“你看着我!”他猛喝一声。
我一激灵,抬头向上看,一双无比凌厉的眼,愠色难掩。半晌回神,才艰难的移开目光。
好一阵沉默。
我的目光锁定我的脚面,厚底的软靴,小牛皮的材质,打着水波云纹,做工精细……
头顶上灼人的目光丝毫不减,我硬着脖子不抬头。从面圣那天起,就知道这个人卸去伪装,一双眼深的是惊心动魄,当面逼视,只有惨败的份。
不能看。
继续沉默,说起来可笑,我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每次都能造成这种僵持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一声抽气,景元觉倒回去坐下,龙椅突然受力,发出“吱呀”一声,在空荡的弘文殿中,带出悠长的回响。
“……你还没气够吗?”
一时没听懂,可没敢抬头。
“半个月了,”上面的人颓然道,“苏鹊,你讴个气,还真是够长的。”
我窘,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
难怪我跑回来当官的时候……他问也不问。
心中那个哀叹啊,怄气,我哪有这么小鸡肚肠?就算当时我不明白,这么多天,我也早想明白了啊。
身为皇上,身份何等机密,自然不能外泄,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说。再说,我还不是隐瞒了我的身份?我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家一来一回,半斤对八两,到底谁骗谁多些?别说我没资格生这个气,我这人一向该死的心软,就是要气,也是一时之气,早消了。何况了,气来气去天命照样无常,造化照样弄人,我照样不能上天遁地无所不能,讴气……有用吗?
这些都不能说。可难道要我说,我就是看这皇宫不顺眼?
无言以答,我站那,自嘲的苦笑。
“和朕讴气没关系,你……”幽幽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恍若幻听,“别和自己过不去。”
我愣在那里,眼看脚面,惘然入定。
忽然觉得自己傻透。
入关路上,与其相谈甚欢。涂山县后,蒙其照顾有加。廉王府里,共其把酒言欢。入朝一月……
他忍我至今不发。
四公子并不存在。存在的这个,已然仁至义尽。
所以思来想去,该愧疚的,该道歉的……
都好像是我。
唉。
我这个人,一向是有理认理,没理认情,很好说话的。
“对不起啊……”
——结果一张嘴,就口不择言。
“咳,皇上恕罪,”低头闷咳一声,改口道,“是臣任性无知,心胸狭隘,竟至枉自托大,有负圣恩……”
“行了。”景元觉打断。
立即收口,我说得自己也嫌几分恶心。
只听他低沉开口,“没脾气还不正常了,想通就好。”
我刚要点头,忽然觉得,这话意思不对啊……
这声音里,也有股子不协调的味道。
下意识的抬头——
面前那人,脸部线条刀雕斧琢般深刻分明,剑眉挑起,昂然直飞入鬓,鼻梁坚毅,脊骨高直,挺拔不屈。
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只不过……
凤眼一双,流光内敛,却不自觉的眯成条细缝,菱唇两片,丰润优雅,却不自觉的扯出道扁弧。
……
骗子。
骗,子,啊。
狗改不了□,狐狸,改不了骗人的奸诈本性。这一张满腹坏水的无耻嘴脸,压不住的瑟瑟得意,哪里,有半分哀怨的样子!
他眼睛弯弯,里面是精光闪烁,闪烁精光。仔细欣赏着我不及收回的一脸忿恨,勾起的嘴角上扬,再上扬,持续上扬——
然后,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伸出一根指头在我眼前晃了晃,菱唇轻启,放下一句让人吐血的话。
“嗯……你腹诽的词,还够用么?”
我,后悔之前所有错误的认知。
皇帝在大殿看书,侍读在偏殿摸鱼。
这就是和皇帝冰释前嫌的后果,哦不,是好处。
立刻兑现的好处。
不过相应的后果,也是立刻兑现的。
睁眼,周围一片漆黑,还茫然不知何处。
“严管家——”我唤。
跑进来一个黑影,不过看得出来绝不是又矮又胖的严管家。
“苏大人醒了?”
来人点了灯,我呆愣着半刻,困顿的眨眼。“玉……公公?”
怎么是刘玉。
再看四周,脸呼的一下变红。
本来是伏案摸鱼,后来变成伏案小眠,再后来……
不敢相信啊,我真的在御书房呼呼大睡过去了?
“哦,这……哈,怎么这么黑?”
本来是想问这种情况要拖出去丈责几十,不过实在问不出口。
“哦,万岁爷吩咐熄灯,免得扰了您休息。”刘玉神态自然的回答。
倒好在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因为我的脸红得也能照亮一片了。
“皇上呢?”我干巴巴的问。
“皇上早回后宫了。”
“那我这……”皇上都回后宫了,侍读还在弘文殿梦周公……这已经不是丈责几十的问题了。
“苏大人放心,这只得刘玉一人候着。”刘玉见我紧张的神色,笑笑。
还好没别人看见。
“皇上……有没有说我什么?”我心虚的问。
刘玉想了想,“皇上说今天和苏大人相谈甚欢,他很是开心。”
……子虚乌有。
“因为天气不好,这才特意留您下来。”
……胡编乱造。
“……还说什么了?”
刘玉一本正经道,“皇上还说您操劳过度,身子倦,没歇好……”
……是倦,饮酒无度,宿醉不醒。
纵我脸皮厚比城墙,此时也无地自容。
“皇上起驾时还说,难得看您睡得,那个,香甜,看着就舒心,就觉得不该打扰您。”
我……好吧,是我呼呼大睡,睡到不省人事。
“玉公公,那皇上走了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声音里都透着怨愤。
“呦,苏大人,您这可错怪奴才了——不是奴才不想提醒您,这不是是皇上说,到宫禁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您怎么着也能醒的,不然就让您这睡了,明天中午议事,您都不用挪窝……”
刘玉越说声音越小,头越埋越低,我毫不怀疑,他在偷笑。
“多谢玉公公,我……我这就回去了。”
我笨手笨脚的从榻上爬下来,身上缠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被子。
哗的一把掀起,脸色通红的僵站榻下。
刘玉立马去接,“苏大人可不敢呦——”
他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将那明黄的一团抹平,叠好,小声的埋怨,“这可是皇上小憩用的……恩旨啊,奴才特地从紫徽殿捧过来的,就是娘娘们,那也不敢用上的……”
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进去。
我仰天长叹,今天这脸,彻彻底底,丢尽了……
投石探路
第二天恬着脸去中书省转悠,一想到昨天的事,就羞愧无比,以至于在中书令付梓辛大人身后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我也没有记住他在写的文。
好在付大人老迈,没注意到别人在他身后反复逡巡,终于第四次,我又找了个机会,再度站过来。
结果付大人忽的仰头一阵咳嗽,直接撞上我探过去的头。
“咳咳咳,咳,哎呀,小苏啊!”
“付大人,得罪了,得罪了!”我揉着鼻子忙道歉。
“你怎么站这么近啊……”
“实在抱歉,下官早闻中书令大人文采斐然,当年殿试钦点头名,太宗曾说‘此子一出,我朝无人矣’,下官一直敬仰大人的文笔,实在是,实在是……”
我压低声音解释,看看四周,好在时近午后三刻,昌平殿里都走得差不多了,寥寥数人矣。
“哦,呵呵,那都是往事了……”
老大人摸摸胡子,笑起来,“老夫在写给老友湖州知府的信,就是平常问候,也没什么内容。”
我的天,家信他怎么在这写啊,差点害死我。
腹诽千遍,嘴上马屁还是照拍,“中书令大人谦虚的往事,可都是下官从小就耳熟能详的翰林逸闻啊;怎能不心怀仰慕?”
其实也不全算是马屁,付大人三朝元老,也是我朝硕果仅存。
“老夫看苏大人少年英才,才是好得很啊。”
“中书令大人实在抬举下官了,下官侥幸入仕,哪及得上您老当年独中鳌头,那真才实学的万分之一。”
“呵呵,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大人,这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啊。”
“下官只求以您老为楷模,鞠躬尽瘁,两袖清风,为皇上分得一份忧。”
老大人眉开眼笑,我暗自抹汗,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苏大人啊,你年轻聪明,却知道谦虚忍让,我看皇上这回啊,挑得可比上回好。”他说出一句我似懂非懂的话来,兀自拈须得意,“到底是有所长进了,哈哈哈。”
还来不及追问,他又开始咳嗽个不停,只好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端茶递水,尽一份后辈孝心。
从昌平殿出来,付老爷子的话还在心头萦绕不去,到了弘文殿台阶下,站班侍卫还不及通报,却听见外间一声传报。
“尚书令大人到——”
我退在阶下,躬身垂首,低头望着外门。
弘文殿大门霍开,皇帝亲自出迎,郭怡,顾文古躬身立于其后。
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在当今覃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周肃夫。
出生江南世家,二十岁成名,与罗放,白燕鸿,陈荀风三人合称江左四俊,二十三岁殿试头名,二十七岁升吏部尚书,三十三岁任左仆射,四十三岁因拥戴四皇子登位有功,而擢升虚位十年的尚书令,当朝首辅,一品国舅。
现在就在这殿前。
他穿着黑袍,看起来朴实无华,袖子上却用金线绣着滚滚云边,而他的背后,一只绣金麒麟踩着火珠,腾空而起。
这人的面容一点不似景元觉的俊朗,甚至也不像周子贺的洒脱,狭长的脸上线条刚硬,有一双上挑的眼睛,颧骨微凸,瘦削的鼻子再加上薄唇,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沉默的鹰隼。冷峻如斯,阴沉如斯,自然入眼就深刻难忘,偏偏又很协调……让人觉得此人就当如此,别的样貌,好似都配不上那份冷冽的气质。
也真是难怪年轻时,当得江左俊才的盛名。
其实即使现在,他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脸上因为长期不动声色的缘故,除了眼角额头处微有几道皱纹,岁月在这位大人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明明年近半百,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
只不过,可惜了。
可惜了一张保养良好的面皮,可惜了一点也没走样的身材。
因为有一种人,不论先前是俊美儒雅,还是桀骜不群,随着年华的增加,一番气质都会化成叫“威仪”的两个字。就比如现在这位尚书令大人,他的人站在那里,唯一能让人体会到的,却是浑身散发的那种威严气度,冷漠而严酷,让我在几丈之外,就心生寒意,不敢接近,不敢仰视,根本无暇,去分心欣赏他过人的风采。
尚书令大人周边的一派肃杀之气,拂掉了我的后辈敬仰之情,不过显然,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影响。
景元觉就是一例。他几步上前,拉起周肃夫的手,一边作搀扶状,一边亲切的问话,“舅舅,半月不见,身体可好些了?”
“蒙皇上惦记,老臣现已无碍。”恰如其人的冷淡声音,透金属般的坚毅。
“那可好了,这个月朕要批的折子太多,实在不胜其扰啊。”景元觉笑着说话,那脸上表情之温良,让人看了,都不由侧目。
“皇上不是刚微服回来,也该在弘文殿坐上几日。”
“朕知道朕是爱玩了些,这不是仗着还有舅舅看着嘛。”
周肃夫面无表情的应声,“老臣垂垂老矣,替皇上看不了几年朝政,皇上也该收起玩心,多放些心思到正事上。”
“舅舅,外甥不就那么点心思,知道好日子总有尽头,难得跑出去一次,才不敢虚度光阴,到处看看转转,也算体察民情嘛。这次时候是长了点,让您操心了,等过几年,外甥心思自然也就淡了,怕是连宫也懒得出了,就在这弘文殿老实安坐一辈子,不让您劳心……”
……
几句话过后,景元觉要拉尚书令大人进殿,周肃夫目光淡淡扫过他身后的郭怡顾文古,“这两位,是皇上新选的学士?”
“哦,没错,前些时候皇叔替朕挑的人。舅舅眼光好,看看可是人才?”
郭怡顾文古伏地叩首。
“臣郭怡,顾文古,拜见尚书令大人。”
周肃夫看着他们,还是面无表情,只挥手道,“起来吧,廉王送来的人,自然应该不错。”
他说完顿了顿,转而又问景元觉,“老臣记得,有三个人?”
我立刻跪下。
“臣苏鹊在此,不敢打扰皇上与尚书令大人相叙。”
立刻感觉,头顶有道冷漠的视线射来。
“也起来吧。”
我起身,微微垂首而立。
尚书令大人的目光在脸上扫过,感觉像利刀割过一样锋利,好在,他并没有停留多久。
“舅舅别站在外面了,快进去说话。”
招呼打完,景元觉不由分说,将他拉入弘文殿。
入弘文殿聊了几句身体安好的闲话,周肃夫坐在特意搬来的太师椅上,淡淡的问了一句,“三位学士的正职,皇上想好了吗?”
我朝体制,遴选擅长文词的朝臣入居翰林,起草诏制,供职者称翰林学士,本身无品秩,以原品入值。也就是说,翰林学士本为朝臣副职,而我们入朝即以文散官任翰林学士,并未封朝内实职,是例外。
而且我们入朝按的是正四品下秩,如果分封正职,也须在四品以上,而四品以上官员的任职,须经过尚书令的认可。
“封不封正职的不要紧,现在这样他们得空陪外甥,挺好。”景元觉笑着回答。
“那就等皇上想好了再说吧。”
周肃夫不置可否。
“也好,舅舅还不知道这三位有多难得,他们加起来,天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精华,怕是尽在朕这小小的弘文殿了。”
“是吗?”
“正是,就拿着郭怡来说,朕和他对弈至今,十战九败,就那一胜,恐怕还是他特意放的水……”
周肃夫并没有在弘文殿呆多久,前后一共说的几句话,句句合情,字字在理,和所谓当道佞臣的飞扬跋扈,绝不沾边。可是当他终于告退,看那略显苍老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我看着那顿显空荡的外庭,心情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如释重负。
“三位爱卿,”有人在身后开口,冷冷的打破沉默,“回神了吗?”
尴尬的回头,才发现一殿的静寂,郭怡顾文古望着外面,一头一脑的冷汗,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咳,今日一见,臣以为尚书令大人老成稳重,睿智英明,实乃我朝之幸。”郭怡开口,率先打破殿里浓重的沉闷。
景元觉抄手而立,看着他,露出一个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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