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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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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厅外的圆拱门处,正了正上下形容,轻敛一口气,悄声而入。
  先走到近门处那一桌,在座的是城中几位相熟公子,长身一立,微笑着点头致意。张公子,李公子,高公子……都是王府常客,平素诗文来往,是有些私交的。对方见我也含笑招呼,当下聊了几句。
  听见厅中另一头逐渐安静下来。
  “稍后再聊。”我欠身说道,差不多了。施然从几位公子中抽身,带着寒暄未退的笑意环视全场,我把目光自然落到上首位置。知府大人,长史大人,郡王,葛右军,刘员外,全部在座,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客人。
  那些人早看见我进来了,其他人一片安静,知府大人正跟旁边的客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和我目光一对,打了个愣,笑一下,继续唧咕,手指便不避讳的向我这边指点。
  知道他在介绍,垂首晗笑致意。
  广平郡王不耐了,匆匆从桌上下来一把拉住我,直拽到那客人面前。
  “李大人,这位便是苏鹊苏公子,苏公子,这位便是吏部侍郎李仲恭李大人,周丞相的近交,京城有名的风云人物。”
  郡王风风火火,一通引荐给坐在首席的褚衣官员。
  那褚衣李大人直对郡王客气,“哎呀,郡王恁的高抬,仲恭哪里是什么人物,还风云,真是笑话了笑话了……”
  我退后一步,一揖到底。“苏鹊见过李大人,李大人安好。”
  吏部侍郎官在正四品上,仅次于尚书,郡王虽是从一品秩,却位不在朝班,比不上这人大权在握的风光,对他自然客气。
  “哎,不敢不敢,”李大人呵呵笑着踱过来,“北地白莲的名号,李某是早有耳闻啊。这个姑娘们说得好,‘北地生白莲,尤胜江南妍,至今怨织女,独中鹊桥缘’,是吧?哈哈哈……”
  好个八卦的知府大人,我恼怒的暗骂,把青楼坊间流传的打油诗都拿出来跟他说了!
  李大人终于绕过桌子,客气的托了一把我的手肘。我小心避开他便便大腹,直起身正要说话,他兀然睁大眼睛,“啊呀,真真是芙蓉玉面,皎若初莲!”
  ……我僵笑着看这位大人,无语。
  果然是早有耳闻的。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被八卦歪诗带入歧途,误导得一塌糊涂。
  “蒙大人夸奖,实在汗颜,只是,只是……”添上几分惭愧不安,我惶恐的躬身道,“只是苏鹊那谬称倒不是因了这身皮囊,而是因为常随身佩了此物。”
  “——呃?”
  李大人眨眨布满红丝的眼睛,低头看我躬身取下,现在托在手上呈给他看的羊脂白玉,那拳头大小的圆玉上面一朵千叶白莲初绽,正是妍润清和之态,不胜皎洁之姿。
  “家传顽石,让大人见笑。”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大人讪笑两声,好在他本来就喝得脸色通红,此刻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苏公子志趣高洁,与这块精雕细琢的白莲佩真是十分相称,十分相称。”
  我不禁暗赞他皮厚之功,话头转换之速。“大人谬赞,让苏鹊好生惭愧。”
  李仲恭呵呵干笑。
  “李大人,其实苏鹊一介书生,常自愧百无一用,北疆不宁却偷生一隅,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为国效命……因此今日,见到大人这样文武兼备、雄姿英发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才是不住的心生仰慕!”
  侃侃而言,送上山响马屁。
  “咦,”李仲恭奇道,“你怎知道我是行伍出身,近年才转做了文官?”
  “李大人面相睿智仁和,确是一派儒雅,只是大人眼中精光内敛,可以想见,若非年轻时有那一番豪气干云,意气风发的岁月,哪有如此丰采。”
  “啊?哈哈哈,想不到今天真碰见一位识得仲恭的人了,郡王城中,倒真藏得苏贤弟这样的人物!”李仲恭大笑。
  我咧着嘴陪笑。老实说,他腰侧的佩剑大刺刺的挂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又不是眼拙。虽然以他的岁数和身材来看,他恐已卸甲多年,不过凡是有过疆场生涯的人,总是难忘自己激情豪迈的往事罢了。
  “李大人客气。”
  “都说擅画之人必有眼力,仲恭今日始信所言非虚啊,”李大人拉着我,转眼望向旁边的一人。“四公子,您以为如何?”
  那人颔首,“苏公子确是慧眼。”
  我抬眼一看,好家伙,刚才扫了一眼场内,就决定了上来要重点奉迎李大人,真没发现还有这么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旁边。
  一边暗骂自己走眼,一边上去施礼。
  “苏鹊见过……”
  慢慢说了半截,等着人接话。
  知府大人忙不迭的介绍道:“这位是廉王府上四公子。”
  原来是宗室,我改揖为拜:“乡野小民,见过四公子。”
  “你好。”他斯文一笑,仍旧安坐。
  眼角撇到广平郡王在下面与长史说话,我心中暗骂,他也不早说,害我认错今晚的正主。李大人虽然位居高官,这年轻人才是前途无量。廉王当今皇叔,此人就凭出身,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
  小地方难得见到皇室贵胄,我暗暗端详,这鼻眼,确像是太宗武德皇帝的子孙。
  我朝太宗,传说身长七尺,额高隆准,面如冠玉,是个世所罕有的美男子。真假不可考,至少太宗的形象,在留存下来的画作上都是高鼻深眼,相貌堂堂。这四公子得天独厚,生得与那些画作中的男人——他的嫡亲祖父,真有几分形似。不过,他脸上远没有太宗那种威风和霸道,甚至也没有王孙权贵那种戾气,坐在那里温文尔雅,说话间眉眼带笑,倒像是恭俭良善,易于相处的人。
  笑眼突然对上我的目光,停住,“我脸上可有什么不妥吗?”
  我一窘。难道,他看出我在考量他?
  不及细想,我赶忙撤回目光,拱手道:“四公子丰神俊秀,远非寻常人物,苏鹊一时看得呆了,有失礼数。”
  “倒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夸我。”
  四公子笑笑,端的不以为意。
  果然与李仲恭不是一个水准。也是,像他这种人祖荫庇护,平时奉承巴结之词难道还听得少了,我再逞口舌之能,也是凑个没趣,何必。
  定下心来,我便投以一笑,再不多言。

  夜曲三阙
  
  好在知府大人早等着将我介绍给其他俩位客人,不必再与廉王公子周旋。京城来客,还有一位蒙恒中郎将,有一位户部卢度卢侍郎,竟然全是四品的大员。
  招呼过了,李大人凑过来问我,“刚才听知府大人说起,苏公子的一幅画,竟是要卖到千金以上?”
  我笑笑,没否认。当面承认显得太不知好歹,可银子都收了……难道还装假不成。
  “确实如此,只要白莲公子愿意下笔,我们都是割肉奉上啊。”葛右军粗着嗓门插过来。
  “葛右军又取笑小生了。”
  我曾给这位引退的将军画过一幅肖像一幅战马,收了他两千两百金,他倒是豪爽,见人就说我割了他的肉。
  “那岂不是与陈荀风大人的丹青同价?”李仲恭咂嘴,“我在朝中与陈大人也算熟识,陈大人成名已久,苏公子却是翩翩少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陈大人水墨山水,天下闻名,苏鹊的拙作怎敢与陈大人比肩……李大人有所不知,”我笑道,“小可所擅,乃是肖像,肖像本是量身定做,因此才卖得好些。”
  李大人张大了嘴巴,红脸也见白了些。
  我看着心中好笑,本来图画山水地位胜过肖像,写意胜过工笔,偏偏我一张人脸绘就要卖到千金以上,难怪他吃惊。若是他知道我刚给小郡主的那幅卖了三千金,郡王还巴巴的来付,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脸色?
  半晌,他讪讪道,“仲恭日后一定找个机会,好好参详苏公子的大作。”
  “李大人太客气了,只要李大人喜欢,苏鹊他日必将拙作亲手奉上。”
  郡王那边说完话,此时过来,满脸笑意的宣布,“今日正好苏公子,张公子都在,几位大人有耳福了!”
  “哦?”李仲恭疑道。
  知府大人马上为他解释,“本城张公子的琴,苏公子的洞箫,都是风雅的名物啊。”
  我露出谦虚的笑容,转头去看被郡王拉过来的张之庭,他脸上有一点无奈。
  “几位大人,四公子,张公子家学渊源,名师名琴,乃是当世绝技。如他愿意,苏鹊愿为伴奏,献曲一首。”
  张之庭是我朋友,性格很好,被我卑鄙的隆重推出,也只是埋怨的瞥了我一眼。
  那几人顿时来了兴趣。
  卢侍郎首先上前,迟疑片刻问了一句:“公子姓张,莫不是张柳升张乐卿的高徒?”
  “正是家父。”张之庭拱手作答。
  “啊……”
  “哎呀……”
  惊叹如预料中响起。
  他的父亲在世时,天下七弦,不做第二人想。
  先帝平庸,在位时却出了几位名臣,这张柳升时任宫廷乐师,便是其中之一。可他性格也怪,在朝中待了几年便嫌厌烦,对先帝的封赏是毫不在意,最后兀自挂冠,行游天下,不知所踪。
  “原来是乐卿公子!”卢度抚须感叹。
  李仲恭深深感慨,拉住张之庭的手,“想不到今晚,竟能见到柳升名曲传人!”
  那一位四公子,看看张之庭,也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我便安然退后,让他们上去围着张之庭问长问短。
  我这一退,正好站在了长史大人旁边,长史大人年高老谋,眯眼笑看我,眼神中说着,好你个小苏,生生把张公子卖了。
  我也笑回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叫张大公子当年要做那该死的“鹊桥”诗,我报仇,而已。
  可惜报仇得逞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抬琴的取箫的都回来了,对琴圣后人的搭讪自然结束。场中撤了一张桌子,留出丈余的空地。张之庭和几位大人客气几句,潇洒落坐,略略调音,抬头看我,我便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离人思。”
  他说,我点头,举萧在唇边,低首闭眼。
  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响起,满室无声。在座的大多是见识过张之庭的名音的,早定神要一饱耳福,而那几位上宾,闻声都是一怔,继而是难掩的惊奇。
  我却知道,他们听到的琴音已算迟滞。张之庭不喜勉强献艺,若只和友人闲时作曲,那琴音之美妙,才叫高山流水,天籁之音。
  两下琴箫纠缠,细细密密,扣人心魄,到□处,琴音却戛然而止,只剩我送出的箫音未绝,如泣如诉,像是呼唤,像是惋惜,琴音却再不起和,箫音始终空灵,一派落寞,意犹未尽,乃至凄凄而收。
  满堂寂寥,情重的客人眼中,已经带上薄雾。
  难相觅,劝相守。张柳升的密曲,其实就是这六个字。
  我放下竹箫,看向张之庭,他向我一笑。
  他在送我,我要离开广平。
  我顿了顿,点了下首曲子,“红衣。”
  张之庭点头,手下加劲,将一张木琴拨的兵器一般,铮铮有声,曲中一派金戈铁马,万军奔腾。
  这首曲子描绘的是本朝开国名将齐炎的故事。当年齐炎奉命进攻叛军孤城凤城,一场血战,死伤无数。终于齐将军归来,他的妻子史红英一身红衣,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迎接他凯旋,红颜英姿,十里可见,一时传为美谈。张之庭的父亲极喜欢这段传奇,便将此事谱曲。曲分两阙,前半琴拟沙场,激烈悲怆,后半箫喻佳人,深情厚谊,抚平将士受创的心,两音对比鲜明又相互呼应,是张柳升最负盛名的传世名曲之一。
  我选这首曲,也是向张之庭致意,一送一迎,还他前曲情谊。
  不过当箫举到唇边,赶在他的琴音给我留出的余裕中插上,便要聚精会神,不敢分心作片刻遐想。史红英传世巾帼,一袭红衣,万般柔情,虽有柳升妙曲,要描画出那灿然一幕,亦要全力施为。
  箫音缭绕,在琴声协鸣之下娓娓而终。放下竹管,凉风一吹,簌簌发冷,才知道自己额角早已沁出细细汗珠。
  张之庭离我近,此时看我额角便笑。他抚琴一向是用上八分功力,悠然自得,从不像我有这般竭力的时候。
  惭愧啊。不过和得这般勉强,乐卿公子倒是一向容忍。记得初识时,他还问我画金已足何必勉强献艺,我当时心情好,兴口一顶高帽送上,说我并未折身献艺,为乐卿公子伴奏,乃是与有荣焉——结果这人从此将我引为知音,弄得至今我满心愧疚,总觉得好像骗了他。
  张之庭笑了我一会,转头去看满场无声的宾客,略一思索。
  “月泉。”
  他选了一首轻松而适于今夜的曲子。刚才两曲两人相互致意,虽然看不出来,其实却是自娱自乐,全不顾旁人。张之庭虽清高,却为人厚道,他总要给满场宾客专留一首。
  他挑的这首月泉,描绘月下流水的美景,自然惬意,箫琴都不卖弄,只是极柔和送出佳音,听的人舒服,演奏的人也轻松。
  一曲终了,终于有人喝彩。
  所谓曲高和寡,前两首虽妙,客人情动,却不懂如何叫好,也不敢肆意叫好,一片哑场。听了这月泉,都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不住的击掌称道。
  张子庭长身而起,做了个揖。
  他是说,演奏到此结束了。

  金盅秋月
  
  “真是余音绕梁,妙不可言啊。”李仲恭大人感叹。
  卢侍郎点头,“听过两位公子的和曲,卢度恐怕真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尤其是最后一曲,明月流水,好是舒畅。”知府大人点评道。
  我看见张之庭掩下不耐的神色。
  “知府大人说的甚是,”我脸皮厚,站到前面替张之庭挡住,“月泉最配今夜这样的良辰美景,潇洒时光。”
  “哈哈,就是就是,”郡王连连称道,“今晚月色大好又难得相聚,这么高兴,两位的演奏是锦上添花,锦上添花。”
  “——说起明月流水,我听人说过,你们广平城外好像有座湖,很是适合赏月?”四公子插嘴道。
  “四公子说的不错,本来那镜湖确是一方赏月好去处,只是……”郡王脸上有些不自然,“ 因为六年前出了事,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去的人了。”
  “唔,”李大人听了若有所思,“郡王是说明王那件事?”
  “嗯……嗯。”郡王打着哈哈。
  广平小地方,说得出的大事也只有这么一桩。六年前明王来访,夜游镜湖,泛舟湖上,却酒醉溺水,薨,至今连尸首都没找着。知府大人那时还不在任上,但郡王毕竟是地主,事出在广平地面上他总有些责任。
  “原来是在镜湖。”四公子道。
  算起来,明王应是他的堂哥了。
  “明王在我们广平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幸,不过,听说那个,”葛右军忙不迭道出当中背景,“当时明王是携美人同游,良辰美景,又多喝了两杯,才……”
  “携美人同游?真不知道明王也这么风流。”李大人不信。
  “那确是真的,明王来广平游玩,当日也是我接待,席上请了两位红袖楼的头牌来助兴,明王一看甚是喜欢,便……”郡王露出痛苦的表情,“唉,都怪我多事,想着投明王之所好,结果却害了他。”
  这些往事,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明王也真是可惜了。”
  “想必他也是寂寥,便寄情风月,不想却……”
  “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小声的议论纷纷,虽然都是这个意思,毕竟明王身份高贵,总不能当面嘲笑皇室,何况在座的还有一位廉王四公子。
  四公子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眉眼间最多有点“原来如此”的意思。
  “哎呀,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刚才还说要玩金盅令,张公子苏公子一来,光听曲,倒是忘了。”郡王转移话题。
  “郡王说的是说的是,”知府大人附和,“快点开始吧。”
  这是郡王府上的老规矩,大家围坐一个圈子,敲击金盅,拿一个金铃铛玩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金铃铛落在谁的手里,谁就要作诗一首助兴。若手上有金铃铛,不想作诗也可,就是罚酒三杯,请人带作,但这机会只得一次。且若之后那人传到金铃铛,他罚诗,你便要同罚,且次次如此。这游戏还有很多小规则,玩到最后,往往任一人中了,带上一堆人陪罚。
  金盅已经摆在桌上,诗题因刚才的一曲月泉有感而发,定的是“秋月”,下首的开头,要取前首的末字。
  郡王本想做敲盅人免玩游戏,葛右军眼明手快的把他拉下水。“王爷休想逃过。”
  “我是武将,不善诗词,还是我来做敲盅人吧。”
  一直没说什么话的那位中郎将,自然的接过了郡王手里的小锤。
  郡王苦着脸坐下,其实他最怕这种游戏,不过又不能不玩。
  蒙中将背过身去,道了一声开始,便有力的敲击起金盅来。
  金铃铛越传越快,都在桌上转了一轮,蒙中将那边的敲击却还不见停,搞的气氛紧张。
  “停。”
  蒙中将说停便停,他转过身来,便看见知府大人手中握着小小的铃铛,正一脸哭笑不得。
  “是知府大人。”他宣布道。
  知府大人应着众人掌声站起。“好,好,谢谢,谢谢。”
  却有不识趣的下人将笔墨铺到知府大人面前,知府大人潇洒的推开——要笔墨打草稿的,不免丢了面子。
  “咳,今夜广平王作东,难得大家如此尽兴,下官就随便驺几句,莫要见笑,莫要见笑。这个,嗯,把酒尽欢言,朋友手相连……”
  他说了一半,郡王开始赞他情真意切,卢侍郎也给他吹风鼓劲。
  “嗯,月明挂中天……月明挂中天……”
  “大人,还没有秋呢。”
  长史大人好心提醒他。
  知府大人开始出现苦痛的表情。
  憋不出来了。
  我旁边的张之庭莞尔一笑。我见了小声骗他,“你笑,小心他要你代答。”
  他不上我当,“他都说了一半了,找人代答多没面子。”
  我骗不了人,兴致转到研究知府大人的脸色上,只见一会的功夫,粉红变成深红,深红变成紫红,紫红变成姹紫嫣红……
  “秋叶醉翩翩。”
  忽然有人接口解围。大家闻声转头去看,原来我们头上的泡桐,正一片树叶落下,四公子等在手里,笑笑。
  “好,好!月明挂中天,秋叶醉翩翩!”
  李大人第一个跳起来,大声叫好。
  卢大人也震天价的拍起掌来。知府大人见是四公子亲自为自己解的围,脸上又惊又喜,谢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倒是才思敏捷。”张之庭微微扬眉。
  “嗯。”
  继续游戏,下一个轮到了刘员外,刘员外与张之庭私交不错,便请张之庭代答。
  张之庭略一皱眉,便朗声诵道,“翩然一片黄叶落,称得满园秋菊弱,不止不休北风袭,吹入广寒桂影错。”
  诵完他便坐下。
  他的水平我知道,不过这首看似随手拈来,其实情景交融,可谓难得。
  我偏头低声,“好诗。”
  “谢谢。”
  接下来是李大人,李大人诵了一首打油,倒也豪迈。不久张之庭又自己抽到一次,再诵一首,刘员外与他同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凑出一首。
  倒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运气好得要命,金铃铛总是离得远远的。
  正以为无事,铃铛下一个就被郡王抽中,郡王直接苦着一张脸看我。
  我点点头,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请苏公子,替我答。”郡王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宁愿自罚三杯。
  前一句是方才李公子做的“待到明年好看春”,以“春”开头,倒是便利。
  我想了想,便开口。
  “春秋几度枫又红,镜湖无漾水月重,人生如梦醒时终,朦胧一刻取相溶!”
  “……好诗,好诗。”
  葛右军忙不迭的开口夸赞。
  我不动声色,他听不出来,旁人还听不出来么。
  卢大人,李大人的脸色微变了变,李大人转头去看四公子。
  四公子一脸的无恙。
  “苏公子高才,听着让我着实怀念起故人了。”他笑着说。
  他听得明白,答得也明白。
  对面长史大人对我暗使眼色。
  “苏鹊酒醉,胡乱张口不知所云了。”我笑着打哈哈。
  李大人这会安下心来,也笑道,“苏公子难得的佳句,用在今晚游戏,倒显可惜了。”
  我笑笑,坐回去。
  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傻了,这些人不过随口说说明王,我一介草民,跟这些皇室乱七八糟的事起什么劲,而且就算费了功夫,那人不过是廉王四子,明王对他,也远得很。
  回头觉得有些对不住郡王,毕竟是替他答的,要是人家怪罪,岂不是牵连在他头上。好在他一派祥和,看我还笑,显然并没有觉得刚才的诗句有什么不对。
  游戏继续。旁边的张之庭疑惑的看我,却没心思跟他解释。
  游戏又玩了几轮,我再没有轮着,郡王也没有被我牵连同罚。夜深,酒宴便散了。那几人宿在知府家,郡王送他们出去,我和张之庭,李公子几人在郡王府门口告了别,一身轻松,快步回家。

  十里迎夫
  
  “公子,你自己小心啊。”
  宿家的李婶送出门来,李大哥牵着马,李婶又给我理一遍行李,她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凡事不要逞强。到了那边,别忘了给家里来信……银票千万要随身和行李各放一半,这样才安全。”
  她这话也是早上以来,第三遍了。
  “知道了,李婶,李大哥,你们回吧。”
  “可早点回来啊。”
  “嗯,说不定还能回来过年呢。”
  我跨上马背,抖擞精神,向他们挥手告别。
  如果不是李婶的絮叨,我也不会迟到近中午才动身,好在早晨进出的人都走完了,此时南门倒是不拥挤。
  下了马,牵着,走过门卒眼前,让他对比册子上的通缉犯。我一边配合,一边心里好笑,要通缉犯逃奴什么的做我这种光鲜亮丽的打扮招摇过市,岂不是太明显了么。
  通过检查,我刚要上马,“苏公子?”
  回头,这人有点脸熟。
  “我是蒙恒。”
  “蒙中将。”
  原来是昨晚敲金盅的中郎将。
  打完招呼我疑惑的想,他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
  果然,他身后的几匹马上,其中一匹上面坐着四公子。
  他看见我,还是那样笑笑,“苏公子,真是巧啊。”
  “无巧不成书,四公子安好。”
  “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京城。”
  我边答边向四公子身后看去,倒是不见李大人,卢大人。
  一旁蒙恒打量着我的包袱,问了一句:“此去京城至少十天,苏公子难道,打算一个人上路?”
  “是啊。”
  一言出口,蒙恒和四公子,立即齐刷刷的用古怪的目光盯着我。
  我被他们看得发慌。自己低头上下看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刚想不耻下问,忽然间灵光一现,不是吧……
  “咳,入关路一向太平,而且,咱们大覃的治安,也没有那么差吧。”
  我尴尬的说着,劫财我倒真还带了一些,劫……色,再不济,我也是个男人啊。
  蒙恒脸上有点僵,四公子打开折扇摇,看不见表情。
  我的天,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多谢二位大人关心,”心中唉叹不已,我指指马上行囊,“斗篷,纱帽。”
  用来遮掩形容。
  再指指右脚的靴子,“三寸匕首。”用来应急自保。
  最后清清嗓子,正色道:“苏鹊虽然从文,以前也曾学了点微末的脚上功夫,用来跑路。”
  是啊,想当年还是总角小儿,芸师父就说的比谁都直白,“你天生这样一幅麻烦皮相,不习武便罢了,若是连点轻功都不会,跑都跑不掉,十足一个大业未成身先失”……于是我从此立志苦练跑路神功。天道酬勤,更重要的是天天被凶神恶煞追着满山打,几年下来一身逃跑的本事苦练不成,也水到渠成。
  这会豪言一放,我满意的看见马上那位四公子,脸上头一次写上四个大字,“意料之外”。
  可惜惊讶一闪而逝,他很快又变成那种安之若素的神情了。“我和蒙恒这是要回京,苏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们结伴同行。”
  “这……”
  “苏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不愿与我们同行?”他略有讶异的问。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不显山不露水的脾性,温文有礼的举止,少数低调的行动……这不是什么良善的主。正想要不要推辞,心念一转,我又岂是什么良善的主?看看他的身份,装备,人马,一切很明显。跟着他认路有人带头,安全有人保镖,最不济,食宿有人付账。
  我跟银子,向来无仇。
  “那苏鹊便叨扰公子了!”
  “唔……好。”
  显然是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十分满意的看见他脸上又有一刹,隐约出现了先前那四个大字。
  算上我,一共是八人八骑,都是轻装简行。随行的那些人,一个像是下人,其余四个身手利索,应该是蒙恒手下的军人。他们是什么人,任什么职位,我统统没问,我去京城干什么,他们也没问,一路上只是说些有的没的,打岔而已。
  不过有件事倒是让我吃惊。
  那会刚出城门,我问他们为什么也耽搁到这会才走。
  “早上先去了一趟镜湖。”四公子答我。
  “镜湖?”
  “我去拜了明王的衣冠冢。”他安然答道,“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昨天晚上,又有人三番五次的提醒,所以就去了。”
  这人说话时明明意有所指,脸上却毫不变色。
  我勉强哼哼,暗自腹诽。
  四公子接着笑道:“我这也算是从善如流,苏公子对李大人一向好言,怎么在我这,就吝啬了夸赞了?”
  他还记了仇了。
  真不知道,昨夜我怎会有一恍惚认为他是什么良善之辈的?
  “四公子笑话了,”我也笑着兜圈,“旁人与四公子怎能比得?苏鹊纵是巧舌如簧,也不敢在真人面前说笑啊。”
  “呵呵,原来如此。”
  又是该死的原来如此。
  一路上快人快马,也没空说什么。那几人连随从在内,骑下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反而我这匹普通的青骢一路总要使力才跟得上,因而下午歇息时,蒙恒便过来非要跟我换马。他的骑术高,骑我那匹赶上也不成问题,我客气几句,便由了他。反正我已累得够呛,驱也驱不动那劣马了,日落前要赶到宿头,总不能因为我耽误行程。
  这么一来,再上路蒙恒就落在了队伍后面,反而是我骑的那匹原本蒙恒的马,直愣愣的硬是要贴着四公子那匹并驾齐驱,两头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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