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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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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殉是在母后的二七,正月十四。 
  这是很重大的仪式,按理说我是应该亲自前去,给每个生殉的人敬一杯酒,说几句安慰的话,那意思是让他们死后也要好好服侍母后。 
  我本是不想去,这几天正搜肠刮肚想理由逃避。结果太傅亲自来说,我若不愿意去,大可不必去。 
  这很蹊跷。 
  太傅是读书人,坚持生殉,本就蹊跷。如今蹊跷上加蹊跷,我隐隐觉得不妥。 
  生殉仪式开始前,我收到了古宜最新的督军战报,告诉我,三十万大军长途跋涉,明日即将抵达京郊,希望陛下能亲自前去京郊军帐犒劳三军凯旋归来,云云。 
  他的上一份战报,还是大年三十送来的,说三军即将班师回朝。那份战报,按照我们的约定,是有编号的,我记得编号是廿八。 
  时隔半月,他才又送来一份战报,想必是回京途中并无情况需要禀告。 
  我顺手翻了翻战报角落,习惯性地想找编号。 
  角落里,没有编号。 
  我仔细将战报从头到里都翻了一遍,还拿到日头下透过光照了又照,还是没有找到编号。 
  正值严冬,我的背上,却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冷汗被朔风吹过,结成冰霜,刺骨疼痛。 
  小高子又善解人意地上前:“陛下,你怎么了?” 
  我稳稳神思,问:“母后的生殉,在哪里?” 
  “回陛下,在爻光正殿。” 
  我道:“朕要去看看。” 
  小高子愣了一愣,转身准备吩咐人去通知爻光正殿。我拦住他道:“不用惊动他人,朕偷偷去看看就好。” 
  
  看到我出现在爻光殿侧门的时候,有两个值守的太监正准备扯嗓大喊。我连忙朝他们摆摆手,道:“你们如果乱叫,我就让你们也一起生殉。”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嘴巴张得极大,既出不了声,也合不起来。 
  我已经溜了进去。 
  里头烛影摇红,凄风惨雨。 
  那四十四个人统统穿了白色的衣衫,每人面前一桌酒菜。多数人都低着头,轻声呜咽,并不动著。也有少数几个想开了的,正在那里大快朵颐。 
  这些人据说都是后宫的太监宫女,有些人可能连母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就被指名道姓要求陪葬,实在是教人心痛。 
  我那一日在太傅手里放纵的后果,还真是如巨石般沉重。 
  太傅。想到此处,我探头往里张望了一下。 
  太傅正在一个一个地敬酒,姿态端庄而儒雅。 
  这事本该由我做,不过我觉得我实在是做不来。太傅说,为君者,不能妇人之仁。 
  我苦笑一记,这个君,也不知道还能做多久?
  太傅刚敬完一个人,那个人就哭得昏了过去。 
  几个值守太监连忙去扶她。 
  太傅已经转身,走到下一个人面前,端起酒杯递给他,例行公事地道:“林某敬你一杯。” 
  那人缓缓抬头,从一头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发后露出两只眸子,冷冷看住太傅。 
  我看到那双俊美的眸子的一刹那,只觉得胸口被人重捶一记,竟然一下子回不过气来。 
  那人只是看住太傅,并不接酒杯。 
  我看到太傅的手,也似乎是微微抖了一抖,惹得杯中佳酿洒落几滴。 
  早有太监朝那人大声喝叫起来,说他不识抬举,竟然敢不接太傅的酒。 
  我听到太傅波澜不惊地拦道:“他的双肘被人拧脱臼多日,恐怕接不了我的酒。” 
  我闻言脸上一红,思绪顿时回到几个月前那个清风飒飒的深秋。 
  那一日,我在后宫某个偏僻的宫殿里,将一个男人压倒在一地落叶里,极其粗暴地强上了他。当时,他死命反抗,我气急攻心,就拧脱了他的双肘。 
  随后,他莫名地失踪了。 
  而如今,他却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以一种我完完全全不曾意料到的方式。 
  那四十四母后要求生殉的人里头,竟然有他。 
  这绝对不会是一种巧合。 
  我正胡思乱想,已经有太监将他脱臼的右手肘重新接了起来。那太监还想接他的左手,却被他侧身躲开。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满全是厌恶。 
  面对这一切太傅平静如水,只是将手中的酒杯递了一递,道:“也罢。一只手足够接我的酒了吧?” 
  太傅这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一只手接太傅的酒,除了我,那都是极大的不敬。 
  那人重新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住太傅。 
  然后,他突然扬起刚接好的右手,“叭”的一声,将太傅手里的酒杯拂到地上。 
  酒立马洒了一地,在青色的地砖上泛出一种诡异的水色。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就这功夫,那人已经站起身来,微微低头,面对面贴住太傅,神情倨傲。 
  他很高,身材修长而匀称,宛如我寝宫门口四季常青的挺拔柏树,只是脸色比我初见时憔悴了一些。 
  然后,他缓缓启动苍白而匀薄的双唇,无声对太傅说了一句话。 
  他说得很慢,仿佛故意是要让太傅看清楚他想说什么。 
  我想,太傅肯定看懂了。因为我也看懂了。 
  他说得是:
  “林献寒,做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的吱个声吧T。T




☆、第 7 章

  第七章:
  
  太傅的涵养功夫,绝对是举世一流。此人当着众多殿内观礼大臣的面,对太傅嚣张不恭,太傅也不恼,只是和缓如水道:“林某肝脑涂地为太后办事,如若你死后能尽心服侍太后,林某就算被厉鬼日日纠缠,也绝无怨言。” 
  这番话滴水不漏,气象万千,我打心底佩服太傅的辞令。 
  那人却似乎一点也不佩服太傅。相反,他闻言,嘴角一记冷笑,勾勒出的完美弧度里头兜满了讥诮。 
  然后他侧脸,不屑瞥了一眼殿上供奉的母后灵位。 
  瞥完之后他收回眼神,却不经意看到了躲在暗处的我。 
  他的眼神立马由冷傲变成了耐人寻味的恶毒。 
  我大窘,脚下一滑,额角顿时撞上廊柱,蹭破皮相。 
  “哎哟。”我没忍住痛,哼叫一声。 
  太傅闻声回头,也看到了我,微微一怔。 
  侧门外两个值守太监见状不妙,知道再也遮掩不下去,连忙扯开嗓子亡羊补牢般地喊道:“皇上驾到——” 
  有几个要生殉的人听到皇上驾到,情绪激动得又昏了过去。 
  原本庄严肃穆的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混乱。 
  我挠了挠头,怀着一丝内疚走入殿中。 
  殿后厚厚帘幕外的大臣们立马呼啦啦跪了一地。 
  只有太傅没有跪。父皇临终的时候封太傅为我的辅佐公,见了我不用行叩拜大礼。 
  他迎上来轻声道:“陛下,生殉一事,繁复冗长,耗时良多,由微臣代劳即可。” 
  我看着太傅。 
  太傅今天穿了纯白的丧服,伫立在满地跪倒的大臣前头,风姿翩翩,怎么看怎么比我这个当皇帝的有派头。 
  我不由想到先前送来的那份没有编号的战报,不由默默咬了咬唇。 
  太傅已经使了个眼色给小高子,那意思是快引陛下回宫。 
  小高子赶紧上前。我深吸一口气,赶在小高子开口之前,道:“太傅——” 
  小高子只能不出声。 
  我伸手,指了指跪在太傅旁边的那个男人,盯住太傅道:“这个人,朕不想让他生殉。” 
  太傅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倏然一变。 
  我见状,心里头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冠冕堂皇地补道:“他方才对太傅,对母后的灵位,都太不敬了。如果让他去地下服侍母后,谁知道他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太傅的神色已经平复。他看了看我,寸步不让:“生殉之事已由陛下朱批,君无戏人之言。” 
  我想到那一日太傅利用我对他的感情强迫我批了母后的懿旨,又是咬了咬唇。 
  大殿里一片沉默。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个能够威胁太傅的理由。 
  可我搜肠刮肚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思索出任何理由。 
  太傅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瞥到,跪在地下的那个男人,正微微抬了头,异常沉静地看着我。他早已不动声色地移动了自己的右手,将五根修长的手指,覆盖上自己的大腿根处。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心头大喜,连忙清咳一声,对太傅正色道:“生殉是对内宫太监宫女极高的褒奖,此人不敬不狷,如若朕让他生殉,那才是戏人。依朕之见,他不仅不该生殉,反而应该押入南苑,处以刑罚,让他明白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做太监的本分。” 
  我特别将“太监”二字咬得很重。 
  那个男人显然看出我缺了一个要挟太傅的把柄。他这样暗示我,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他不是太监这一个事实,便是太傅的软肋。 
  果然,太傅闻言,才平静下来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但是这一回他没有说话,只是乾坤不明地看着我。 
  我想,他大概是在腹中推测,我到底知道多少。 
  太傅聪慧过人,是我父皇打下江山的头号谋臣。 
  我绝对不能让他有时间想太多,否则我必然破绽百出。 
  我赶紧唤来两个侍卫的太监,道:“将此人即刻打入南苑,按大不敬罪论处。” 
  太傅动了动身体,似乎想阻拦我。我连忙回身,对着殿下厚厚帘幕后跪了一地的大臣道:“将来若再有人敢对太傅如此,均按大不敬罪论处。” 
  这一句话,就是把太傅也推了上去。太傅抿了抿唇,终是在一地大臣的“臣遵旨”声中,朝我行礼,悠悠道:“谢陛下圣恩。” 
  
  === 
  南苑听上去鸟语花香,仿佛是个休憩之所。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南苑,是宫里头处罚太监的地方,远远走过,都可以隐隐闻到血腥之气。 
  南苑的太监办事效率极高。我赶到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被拖进了一间偏殿,被人脱去上衣,脚腕上了镣,按跪在地上。一个太监正拿了一条鞭子蘸水,准备行刑。 
  他们见到我来,自然全部跪下来朝我行礼。 
  我看到那个男人光着背,背脊骨从接近透明的肌肤下凸出来,一节一节的脊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背上头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旧鞭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过明显被鞭打后疏于料理,那些鞭痕的愈合都不是很好,留下了各种形状诡异的瘢疤,在光线昏暗的南苑里,显得有几丝狰狞恐怖。 
  我朝那群太监挥挥手。他们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走到那个男人跟前,蹲□来,看着他。 
  寒冬腊月,冷风从窗沿里呼呼灌入。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支地,极力不让自己发抖。 
  我开口问他:“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问过他一遍。 
  当时,他没有回答我。 
  这一次,他垂着头一动不动,还是没有回答我。 
  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考虑不周,便又问他:“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他依旧没有回答我。 
  我道:“那你会写字吗?” 
  他继续沉默。 
  我突然觉得很稀奇,道:“如果你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你怎么与人交流呢?怎么告诉人家,你心里头的想法呢?” 
  这一次,他抬头淡然而疲惫地看了看我,凄美的眼睛里头,莫名透出一丝悲凉。 
  我的心,突然也有一丝悲凉。我不由自叹道:“其实告诉别人又怎么样?一个人心里头的想法,就是这个人心里头的想法,不是别人心里头的。就算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在乎的。” 
  我正有些嘘唏,那人却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我想伸手去扶他,不过没有扶住。于是我叫外头的人赶紧去寻个懂医理的太监来。 
  那太监捏了捏他的脉,翻了翻他的眼皮,道:“陛下放心,只是虚症罢了。” 
  我问:“什么是虚症?” 
  那太监道:“虚症便是元气虚衰。” 
  “什么是元气虚衰?”我仍旧不明白。 
  “饮食失节,则元气虚衰。” 
  这回我终于听懂,恍然大悟道:“就是说他最近一直没有吃饱,是饿晕过去的,对不对?” 
  那太监朝我磕头:“陛下圣明。” 
  我觉得我的确很圣明,这么难的医理,竟然一点就通。 
  于是我得意洋洋地吩咐:“叫人传份膳来。” 
  饭菜送来之后,他还是没有醒。 
  这下我可犯难了。 
  后来我想到,太傅说过,掐人中穴可使人清醒。所以有时候我看书看得快睡着了,就会掐自己的人中。 
  我移到他面前,将他的脸翻转过来,大拇指死命按上他的人中,观察他的反应。 
  他生得很美,不是娇柔的美,而是一种很英气很高贵的美,让人不敢逼视。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人能长成这个模样。有一瞬间,我看得出了神。 
  然后,我就看到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里头星辰般的寒光将我所有出窍的三魂七魄统统拉回。 
  我赶紧放开他,将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看了看我,又皱眉摸了摸自己的人中,似乎有些痛的样子。 
  他的人中上,已经被我掐得破了皮,沁出几滴血来。 
  我连忙解释道:“不用力掐的话,是没有效果的。”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又将饭菜推了推,岔开话题道:“你先吃些东西。” 
  他瞥了一眼碗碟,慢慢用右手将自己身体支起来。 
  我看到他的左手还是软绵绵的垂在那里,不由有些心虚道:“朕帮你接上吧。” 
  他摇了摇头,自己伸出右手,捏住左手的关节,往里一按,“嘎达”一声,就把左手接好了。 
  我脱臼过,知道这接臼比脱臼还痛,便舔了舔唇问他:“这两条手臂,是朕几个月前拧断的吗?难道一直没有人帮你接上吗?” 
  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依然没有回答我,只是缓缓从地下爬起来,拖着脚镣吃力地走到角落里,寻出那件被人剥去的上衣衫子,将它重新穿到身上,撸平整。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已经重新回来,正襟危坐在饭菜面前,左手托了碗,右手捏了筷子,开始一声不吭地吃东西。 
  这下我明白过来了。 
  食前,正衣冠,端坐姿。 
  这是士族大家向来的规矩。父皇在我小的时候也多次教过我。 
  不过我后来做了皇上,吃饭自然由着性子,这些规矩,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父皇那一片心意,算全是白费了。 
  我正想着,他已经伸手到一旁的茶壶,却不拎,反而是将茶壶转了半圈,将原本向着我的壶嘴对准他自己。然后他才慢慢拎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这是另一个用膳的规矩:茶壶嘴不能对准他人,否则就是失仪之举。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能懂这些规矩,还能在这样落魄的环境下自然而然地贯彻执行,面前这人,举手投足全是世家公子的作派,出身绝对不会低。 
  如若他出身不低,必定受过良好的教育,绝对不可能不会写字。 
  我伸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他大概是饿了许久,所有没有什么力气,被我一捏,手里的碗就连同饭菜一起掉落下来。 
  “你会写字,对不对?” 
  他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住我。 
  “写给我看,你和太傅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太傅不惜拉了四十三个人大动干戈生殉,就是要找个借口杀掉你?” 
  他垂了垂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然后他重新抬眼,邃深如渊的眸子里空旷得没有一草一木。 
  他没有向我写任何字,他甚至都没有承认他会写字。 
  可我分明能感到,他已经用他的漠然表明了他的回答。 
  这个回答是:“就算你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章节老是出不来,再发一次……




☆、第 8 章

  第八章:
  
  我默默看着他重拾饭碗,又开始一声不响地吃东西。 
  他应当很饿,可是他吃得并不快,很文雅地细嚼慢咽,甚至在吃到骨头的时候,还很笃定地放下饭碗,用筷子将骨头取出来,轻轻放到案上。 
  我愈发地烦躁起来。 
  “太傅要杀你,是因为他有把柄落在了你手里,对不对?” 
  他依旧置若罔闻。 
  “你告诉朕,或许朕可以帮你。” 
  他闻言再次抬头,眼神里头七分揶揄三分不屑。 
  我被他看穿,只好嘿嘿干笑一声,补道:“当然了,你告诉朕,你也是在帮朕。” 
  这一次他似乎起了兴趣,放下碗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 
  我想到那份没有编号的督军战报,想到上头写了,希望我明日能去京郊亲自犒劳三军。我知道,在几个时辰之内,太傅一定会连同内阁六部,奏请我准了督军古宜的要求。 
  想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于是我心一横,看了看四周,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太傅已经在暗中筹备,只怕明天就有一场腥风血雨。朕现在急需一个足够厉害的把柄,能让朕先发制人,将太傅……” 
  我没有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做这个手势的时候,我的心莫名有些痛。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突然浅浅一笑。 
  我以为他答应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他却重新低下头,拾起碗著,又开始闷声不响地吃东西。 
  我这才回味出,他那极浅的笑容里头,掩藏了坐山观虎斗的幸灾乐祸。 
  我不死心,又劝道:“朕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如若太傅他……得了势,你还不是俎上鱼肉,任他千刀万剐?” 
  他又置若罔闻起来。 
  我彻底束手无策。 
  然后我开始认真地考虑,我要不要对他动点刑罚,逼他招供?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轻易求饶的懦夫。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高子在外头道:“陛下,内阁和六部的人急请陛下去上书房,商议姜大将军凯旋归朝一事。” 
  这么快。我心里头一凉。 
  我回头看他,他还是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只好吩咐几个小太监道:“等他吃完了,将他关押起来,除了朕,谁都不许见他,谁都不许再送任何东西给他吃。” 
  那几个太监连忙应了一声。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太傅来,或者太傅派人来送东西,也不行。否则你们就自己提了人头来见朕吧。” 
  
  === 
  我来到上书房的时候,兵部尚书和太傅正聊得起劲。 
  太傅见我来了,立马上前奏道:“陛下,姜顺大将军已经上书,说三军凉州破虏得胜,班师回朝,今日就将抵达京郊,驻营休整。” 
  一点也看不出先前生殉时候的不快。 
  我自然也不会再提。 
  兵部尚书上前跟道:“此番凉州平定,是陛下亲征后对西戎的第一场大胜。我朝边境多年受西戎滋扰,此番得胜,军心大振,民心大稳,微臣以为,陛下应当亲自摆驾京郊,犒赏三十万将士,重振我朝雄威。” 
  我沉默了一会儿,犹是抱着一丝幻想,侧头问太傅:“太傅的意思呢?” 
  太傅回道:“微臣甚以为然。” 
  我只觉得那个幻想,犹如肥皂泡一般,五彩斑斓,却被太傅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我咬了咬牙,道:“朕不去京郊军营。” 
  兵部尚书的脸一变。 
  太傅轻声劝道:“陛下,天子恩隆亲泽,将士们必将百倍忠心报国。” 
  好一个忠心报国,我冷笑一声。 
  气氛僵持不下。 
  我知道太傅绝对不会退让。我回顾四周,内阁其他大臣都在,我知道他们中有些人与太傅面和心不和。 
  我想起那份没有编号的战报,我想或许我可以做一些事情,让他们警觉起来。于是我道:“让我去也可以,我要督军古宜先行回京,陪我一同前往犒劳三军。”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察觉不对,刚想发问,太傅已经悠悠道:“陛下,古宜私藏军盐,今晨已从军中畏罪潜逃,如今下落不明,刑部已发黄榜通缉,全国追捕。” 
  怪不得那份战报,没有编号。 
  古宜,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我知道现在唯一可能的出路,就是那个男人所知道的太傅的把柄了。 
  我不知道那个把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个把柄肯定是太傅十分忌惮的。否则太傅不会如此费尽心机。 
  我还能推测出,那个神秘男人的出身,一定十分高贵,所以太傅不敢暗中处死他,而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掉他。 
  我缓下语气,道:“也罢。朕明日去就是。” 
  我要赶在明日之前,从他嘴里挖出一切,这是我仅有的活路。 
  太傅点头,赞许道:“兵部会准备打点一切,陛下无需担忧。” 
  我摆了摆手:“如若没有他事,朕先去歇息了。” 
  
  我从上书房走出来,原本想直接折回南苑继续去找那个男人,不料却发觉太傅也跟了出来。 
  我愣了一愣,生怕太傅疑心,只好先回自己的寝宫。 
  太傅一直跟到了我的寝宫。 
  寝宫里,温暖得和暮春一样,可我的心却被埋在了千尺寒冰之下。 
  太傅在我身后很平静地道:“明日犒军必将十分劳累。陛下今日早些歇息。”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由回身,看着他。 
  太傅已经退到了宫门口,躬身又道:“微臣先行告退了。” 
  我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连忙冲到宫门口。 
  宫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值守太监,拦住了我。 
  我大怒,对太傅恨恨道:“你这是要软禁朕吗?” 
  太傅站在宫门一尺开外,依旧十分平静地看着我,淡淡回道:“犒军是大事,微臣怕陛下今夜胡闹,耽误了明日正事。”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瞪着他。 
  宫道上满是雪白的积雪,折射着夕阳暮色,将原本柔和的光彩镀成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刺亮。 
  “陛下无需担心,明日一切都会顺利的。”太傅补上这句,转身便要走。 
  “太傅!”我情急之下孤注一掷地大叫,“朕知道那个人不是太监。” 
  太傅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你信不信朕把这里头的事情明日在犒军的时候统统讲出来?”我开始虚张声势。 
  太傅闻言,突然“扑哧”一笑。 
  太傅,极少笑得这样自然,就好象冰天雪地中倏然刮进了万里暖风。 
  我愣了一愣。 
  太傅已经走到我面前,一根手指伸出,温柔地拂了拂我碎乱的鬓前长发。 
  然后,他盯住我的眼睛,风轻云淡地回道:“好啊,陛下。那不妨,你明日就去讲讲看?” 
  
  === 
  太傅走后我在宫门口坐了很久很久。 
  我给了太傅我青涩年少全部的感情,为什么太傅始终不领情?为什么太傅要这样对我?
  我想不通。 
  其实我知道,我该想通的,只是我不愿意去想通。 
  天色渐渐黑下来。有一只云雀落在我寝宫的院子里,趁着最后一丝光亮在雪地里锲而不舍地寻找食物。 
  我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云雀如此,我更没有道理坐以待毙。 
  我吩咐小高子,说我要好好歇息,任何人都不准入内打搅。 
  然后我进了里殿,吹灭了所有的蜡烛,静静等夜深。 
  里殿里有扇窗,对着我寝宫的后院。后院墙角,有棵十分高大的柏树,树桠越过了寝宫宫墙,一直延伸到外头。 
  我心里头默默把从我寝宫到东西南北四大皇宫门的路线都仔细想了一遍。 
  今夜是十四,月亮分外的圆。这对我有些不利,不过我已经没有选择。 
  外头敲一更的时候,我脱掉了自己的靴子,只穿袜子翻窗跳入后院。 
  靴子不利于爬树,我小时候玩耍,都是脱了靴子再爬树的。 
  很多年没有爬树,我又怕惊动他人,所以爬得十分缓慢。好不容易爬到宫墙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俯瞰四周。 
  皇宫很大,到处是明黄色的灯笼,绵延开去,织成了一张光影般的网,将我无声无息地束缚在里头。 
  我再极目远眺,隐隐地,可以看到皇宫外的京城。 
  我三岁的时候父皇登基,我作为唯一的嫡子,被册立为东宫储君,从此之后,除了祭天祭祖,我再也没有出过皇宫一步。 
  我一直很想去京城头号的小倌楼银风馆,去见识一下小高子说的可男可女的小倌。 
  我还一直很想走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任由别人将我挤来挤去,任由阳光暖暖地洒在我身上。 
  我还一直幻想自己只是京城某户平常人家的孩子,有疼爱我的父母,有友恭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饭。 
  这样温馨的团聚场景,留在我记忆里的,好像是母后的大寿。那个时候,母后还不是母后,父皇还不是父皇,太傅也还不是太傅。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姐姐。他们的模样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他们待我不错。那个哥哥还曾经偷偷抱了哭闹不休的我去街上买糖葫芦吃,回来被罚跪了五个时辰。 
  不过后来他们死于战乱,否则活到今天,就算母后再不待见,他们至少也该封个亲王和公主。 
  我正想得出神,只听到有人在我寝宫里大喊一声:“皇上不见了!” 
  我吓得一惊,赶紧从宫墙上跳了出去。 
  虽然雪地甚厚,不过宫墙甚高,我摔得四肢都仿佛散了架。 
  寝宫里的守卫已经开始开宫门,准备寻我。 
  我只好抿唇忍痛,爬起身来,一拐一拐往我想好的路线走去。 
  我想好了要从皇宫南门走。原因是从我寝宫到那里,首先要穿过一片御花园,里头都是四季常青的树木,容易掩护。其次是,过了御花园后,就是粗使宫女太监的住所。那里居屋繁杂,大部分人又都没有见过我,我就算惊动了人也容易逃脱。 
  可我低估了太傅困住我的决心。 
  我才走了两步,整个皇宫钟声大作,高扬激越,显然是发动所有的侍卫寻找我。 
  很快,我就看到御花园的前头,已经有侍卫提了灯笼开始一草一木的仔细搜寻。 
  我咬了咬牙,回头。 
  后面,也有侍卫堵住了去路,一点一点地探查过来。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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