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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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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双微微一笑,恍如春风。
“好。”他颔首,随即抱酒跳下马车,转瞬消失在花海之中。
慕容静霆淡淡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只怕你已心动……
不过……能心动……总比心死好吧?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眯眼看外头。
外头,二月杏絮缓缓飘落。
日影从西拖到东的时候,车帘被人猛然掀开。
“小舅舅,帮我!”阮双发梢沾水,衣衫湿漉。
慕容静霆从书里抬头。
“帮我……”阮双吸一口气,接着道,“帮我……上他!”
===
涧水湍急,方才还君子气象的林献寒浸在山涧中央,只露了个头。
发丝含水,黏住他的半张脸,几点酡红隔水朦胧,无端风情万千。
“我药下得太重了。”阮双看着他道,“他如今需要……”
“需要有人上他才能解药。”慕容静霆冷淡接口。
“是。否则他会死。”
“你为什么不上?”
阮双沉默。
“你不是很想上他吗?”慕容静霆再问。语气平淡,偏偏咄咄逼人。
阮双咬唇。
“你以为我不想上他吗?”他的脸上突然显出愤恨之色,“可我将他压在身下的时候却突然发觉他与我之前压的人统统不同!”
水珠溅起,扑上他的眼睫,无端化成水雾。
“他不同。不同到我竟然上不了他!”他接着道,〃面对他我会紧张我会无措,我会害怕自己技巧不够弄痛了他,我会害怕他清醒过来之后怪我下药再也不与我说话!〃
这一回轮到慕容静霆沉默。
半晌之后他默默转身,一步一步往山涧里走了下去。
他很快发现林献寒是抱着山涧中的一块石头。
石头被涧水掩埋,站在岸边看不见。
底下水深,他也过不去。
慕容静霆蹙眉。
“阮双,”药物刺激下林献寒在他对面含糊不清地朝他笑,“你真美。”
慕容静霆没有回应他的笑。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朝林献寒伸出了手。
林献寒笑意荡漾,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慕容静霆借势直接发力,把林献寒扛过肩头,拖到浅滩里来。
林献寒情欲正重,张唇便咬住他的肩头,两只手开始解慕容静霆的衣服。
涧水与唾沫,冷与热混合,慕容静霆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你不喜欢么?”感觉到他的冷淡林献寒抬头,眼神迷茫地望着他,“那你告诉我,我怎样做你才会开心?”
一口水气就这样喷出,慕容静霆微微退开,反手压住林献寒。
“你别动。”他无声说了三个字。
林献寒果然不动,明媚双眸婉转望着他。
慕容静霆却不看他,抬头看岸边的阮双。
阮双正隐匿杏树下。
花絮纷飞,他的神色邪魅,似喜似怒。
“你真上不了他?”慕容静霆又无声张口,问他。
一个字一个字,问得极慢极严肃。
阮双沉吟良久,脸上变换过无数种神情,终是不甘心地叹气摇了摇头。
慕容静霆得了回答,再不言语,垂睫看林献寒。
“阮双……阮双……”林献寒半睁着眼殷切叫唤,神志已趋模糊。
于是慕容静霆伸手,不带一丝热度地插入奔腾涧水中,极其迅速地扯掉了林献寒的衣服。
===
林献寒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上中天。
一场欢爱朦朦胧胧似有还无。
他怔怔。
“你醒了?”有人道。
林献寒起身,发觉阮双背他而立。
月光如水,照成他修长身躯似雪白色。
林献寒不知如何开口。
阮双已经转身看住他,双目浅浅眯起,神采邪气风流。
“都怪我那做皇帝的舅舅,竟然在赐给我的酒里下春药……”他嗔怪,“害得你我一时情动……”
林献寒只觉脸上一热,只好微微侧头。
长久的沉默,抵挡不住心底暗流汹涌。
“林献寒,你别动气……这并不是我之责……”
“大好河山,偏偏万里大乱,请问是谁之责?”林献寒突然打断他问。
话题转得太快,阮双愕然。
“是君之责。”过了良久他回道。
“不错。是慕容静霆为君之责,并不是阮公子你之责。”林献寒站起身来,望对面的月下少年一眼。
眸美如秋枫。
只一眼,一眼万年,不复万劫。
“那么再请问,我堂堂八尺男儿,如今偏偏方寸大乱……”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莞尔一笑,悠悠接着道,“阮双阮公子,你说这又是谁之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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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阮双林献寒和前朝皇帝慕容静霆的狗血故事(三)
之
二货童鞋打酱油篇
“小舅舅,多谢你送我回府。”
“嗯,没事。”懒懒的回答。
阮双伸手要挑车帘的时候却停住。
“你好像很不开心。”他看着慕容静霆道。
慕容静霆恹恹摇了摇头。
“是不开心我……我……让你帮我上他吗?”
慕容静霆叹口气,道:“不是。”
“那是什么?”
慕容静霆低头,细细抚摸车壁上的挂毯。
“我很羡慕你会心动。”良久之后他道,“所以我愿意帮你。”
阮双重新坐回他的身旁。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让你心动的人的。”阮双伸手,轻轻拂过慕容静霆的脸颊。
慕容静霆抬头,没有表情地看住阮双。
“总有一天?”他毫无起伏地问,“那是哪一天?”
“或许长如十年八载,或许短如春去秋来,又或许只是在你待会儿回头的一瞬间。”
慕容静霆闻言笑了。“你快回去吧。”他道。
阮双颔首行了个礼,便要跳下车去。
然后他感到慕容静霆抓住了他的手。
“林献寒未必会是我们的人,”慕容静霆隔着车帘又低声道,“你别陷得太深。”
阮双恍惚一记,终是低低应了一声。
慕容静霆坐在车中,听阮双脚步渐远,便心事重重伸回了手,打算吩咐太监回宫。
身体才动了一动,却觉得两腿之间不知何时。似乎多了一团什么东西。
似乎是……多了一团软乎乎的肉球……
他不由低头看了看。
入眼便是……高高撅起浑圆浑圆的……小屁股。
还时不时地扭过来扭过去。
慕容静霆一怔。
那团肉球倏然一滚,立马露出底下一张小脸。
小脸水嫩,上头嵌了两只骨碌碌不停转动的大眼睛。
“哥哥……”小肉球转着大眼睛叫道。
这是哪家的小孩子?
慕容静霆皱眉扶了扶额。
小肉球已经在他两腿之间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张开小手,往慕容静霆的胸口费力爬。
一边爬,小肉球一边又殷切叫道:“哥哥……抱我……”
慕容静霆身材修长,小肉球爬了几次爬不上,最后小脚一记踩空,咕咚往下滑倒,一屁股直接坐上了慕容静霆两腿之间的……私处。
慕容静霆猝不及防,痛得低吟一声。
小肉球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往自己屁股底下摸了摸,又往自己两腿间摸了摸,神态十分认真好学。
慕容静霆怕他百无禁忌摸废了自己,赶紧将肉球抱了起来。
“哥哥……”小肉球又道,“带我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慕容静霆皱眉,扭头准备唤太监。
还没有开口,只觉得肩头已经湿漉一片。
慕容静霆回头。
只见小肉球蹭在自己肩头,嘟着肉鼓鼓的小嘴正口水直流。
慕容静霆更加厌恶地皱眉。
小肉球大概是看出他不高兴,赶紧低头在自己袖子里一阵乱摸。
摸了半天小肉球摸出一块油腻腻的糕点,递到慕容静霆嘴边。
“这是蛋黄酥。我今天从柳清手里抢过来的!”小肉球得意道,“很好吃的!”
慕容静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小肉球见状,又怯怯将糕点递了一递,可怜兮兮地道:“我都把我最喜欢的蛋黄酥让给你吃了……哥哥……你要带我买糖葫芦啊……”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眨巴眨巴盯着慕容静霆瞧。
慕容静霆终是微微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接过蛋黄酥。
小肉球开心地笑:“你既然接了我的蛋黄酥,就是答应给我买糖葫芦啦!”
话未说完车帘一掀,阮双出现在车前。
慕容静霆抬头看着他。
阮双已经伸手把小肉球抱过来,摸了摸小肉球的头发,嗔怪道:“阮欢你又大晚上到处乱跑。”
小肉球看看阮双又看看慕容静霆,似乎一下子没有搞明白哪个才是自己的哥哥。
阮双已经朝慕容静霆行了个礼,放下车帘,抱着小肉球就往回走。
走了几步小肉球便聪明地醒悟过来什么。
于是小肉球扯开嗓子大哭起来:“他骗人!”
“呜呜呜,他骗我的蛋黄酥!”
“呜呜呜,他不给我买糖葫芦!”
“呜呜呜,他不给我买糖葫芦还骗走我的蛋黄酥!”
哭声嘹亮,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个太监正准备训斥,却突然听到车里的慕容静霆隔着车帘低声道:“等等!”
所有人都停住。
只有小肉球依旧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成河。
然后众人只见慕容静霆一只手缓缓伸出了车帘。
手里,是那块油腻腻的蛋黄酥。
小肉球立马不哭。
“谁骗你的蛋黄酥了?”慕容静霆的声音再一次从车帘后幽幽传来,似乎……带了些无奈的哀怨。
小肉球从阮双身上跳下,摇摇摆摆开开心心走回车前,抓过蛋黄酥,放到嘴里。
然后,他鼓起塞得满满的小嘴,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十分认真地问道:“那你可以再带我去买糖葫芦吗?”
☆、第 68 章
第三十三章:
我只觉全身奇痛,所有的骨头好像都已经散架,拆成七零八落。
可我心里头惦记着太傅要杀慕容静霆,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双手在纷纷碎落的土石里乱挥乱舞。
我觉得我似乎挥舞了许久许久,许久到足够太傅杀了慕容静霆,足够黑无常来勾走他的魂魄,足够他喝下孟婆汤忘了我。
我心里急得要命,忍不住出声大喊:“太傅,你不要杀他!”
这一张口,灰尘猛得灌了进来,呛得我连咳数声。
就这功夫,我感到有人抓住我的手腕,扒开碎石将我往外拽。
我能感觉到他虽然力气很大,但却拽得十分小心,似乎怕碎石蹭伤了我。
我连忙借他的力,跌跌撞撞从秘道里爬了出来。
眼前全是白色的灰尘,什么都模糊。我心中惦记着慕容静霆,连忙伸手,想往脸上抹一抹。
手还没有触及面皮,只觉一阵掌风袭来,“啪”得一声,那个拽我出来的人狠狠打了我一个嘴巴。
我痛上加痛,晕上加晕,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眼前的白尘随着那一巴掌纷纷掉落,如雾一般散开。
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
我睁大眼睛,看到慕容静霆正长身而立站在白雾之后,微微垂头看住我。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他的头发已经彻底湿透。有几缕发丝萦绕着他的秀美眼角,更显他眼神阴沉戾恶。
我何其了解他的这个表情,连忙提一口气安抚他:〃我晓得你花了大功夫才能暗中安排救出我……还考虑周详想让我爹和思慕我的人好好照顾我一辈子……我不是故意糟蹋你的心血再跑回来的!〃
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与他说理……好像说不大通。
我怯怯咽了口唾沫,决定换个感人些的说法。
“我爹他……不在了。”
他果然微微一惊,上下打量我,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我赶紧吸口气趁热打铁道:“而且我不思慕那思慕我的人。”
他长长的睫毛挂了几滴雨水,迎风轻微颤抖。
然后他低头,面无表情地扯掉自己的一块衣袖,默默递给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将锦帛抵上我的额角,细细擦了擦。
我这才觉得额角上湿热,也不知道是何时破了皮。此刻触碰,火辣辣得疼。
我忍不住龇牙咧嘴呻吟一记。
这一呲牙咧嘴,自然牵动了眼眉,我的目光一斜,便看到了不远处冷冷站立着的太傅。
太傅伫立秋雨之中,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剑,可眉宇之间却多了些我看不透的情绪。
我再扭头四望,发觉先前离得远远的侍卫们都拢了上来,将我们围成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眼睛都奇异地盯着我与慕容静霆。
我抬头看了看慕容静霆。
雨流在他的脸上,冲走了他所有的神情,淡如平江。
他正十分专注地在帮我擦拭伤口,仿佛周围的剑拔弩张统统都是空气一样。
他如此淡然不狷,我却是向来不大喜欢在与人亲昵的时候被其他人盯着的。
我想我与他来日方长,虽然分别许久,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所以我清咳一声,打算开口劝他收敛一些。
还未开口,就听太傅轻笑一声,道:“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慕容静霆正在擦拭我伤口的手顿时停住不动。
只听太傅又不以为意地缓缓接道:“反正你处心积虑一定要我杀了你来虐我,那我不如两个一起杀好了。”
慕容静霆闻言便要转身,我抢在他之前挺身而出,大声对太傅道:“太傅你等等!我有话要讲!”
太傅根本不理我,朝侍卫们做了个手势。
侍卫们立马朝我扑了过来。
慕容静霆一把拉过我,用身体将我挡住,左手横出,做了个防卫的姿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长剑明晃晃突出,马上就要刺到慕容静霆的胸口。
慕容静霆左手下坠,直接一把抓住了剑刃。
剑刃锋利,他的掌心立马鲜血直流,混合着雨水,沿着剑身流淌下来。
我与侍卫们均是一惊。
就这功夫,他眼皮不眨,直接发力,将那把剑从侍卫手上夺了过来。
这变故一气呵成,出人意料。
他已经把剑一转,递到我眼皮底下。那意思是待会儿搏斗的时候让我拿去防身。
我呆呆看着他。他的左手此刻血肉模糊,隐隐都可见底下泛白的指骨。
我咬了咬唇,摇头道:“我自己有兵器的。”
然后我将背后的包裹挪到身前,从里面摸出剩下的几个火折子来,朝他晃了晃。
我想火折子好歹也是火,人总是怕火的。我好歹可以拔出来去戳戳侍卫们的眼睛去烫烫他们的手。
他显然明白我真正的心思,所以他沉敛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没有关系的。”
说完这句他又将那把他差点废了自己手好不容易夺来的剑,朝我强行递了一递。
就在这时侍卫们又从后面扑了上来。
他立马转身挥了一记。
有寒光和血光在风雨里掠过。
侍卫们碍着他有兵器,攻势并不如先前那么迅猛。
可侍卫们太多了,我们的形势十分不利。
我甚是郁结。
我明明答应过郑子佩我不会自寻死路的。
又一道寒湛剑光随着雷声飞来,我赶紧拔出火折子想吓唬那人。
慕容静霆见状立马伸剑格挡。
一道闪电恰好劈下,堪堪照亮他。
他的神情,在狂风骤雨中高贵异常。
可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我努力抱紧装了郑子佩遗物的包裹,扯开嗓子用足力气,迎着剑光大喊一声:“太傅,你住手!我……我有解药!”
远处的太傅闻言,果然身体动了动。
“停。”他开口道。
我见他松动,连忙拉着慕容静霆远远跳出战圈,接着道:“太傅,你放了我和他,我便给你解药。这样,你就无需杀害阮双以性命相救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就不用一辈子自责。”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太傅似乎隐约苦笑了一下。
我正感奇异,又突然感觉到慕容静霆被我捏住的手抖了一抖。
我回头瞥了瞥他,呸了一口道:“是的,我如今知道你是谁了。你连自己的姓名也要骗我,这笔帐,我一定会好好和你算清楚的。”
他脸色发白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吭声。
我现在也没功夫和他罗嗦,只继续扭回头去,对太傅续道:“你应该知道我爹郑子佩吧?”
太傅皱了皱眉,大概是对教出我这样一个直呼生父姓名的徒弟有些介怀。
我也不管,直接把手里的包裹举给他看,道:“郑子佩精通岐黄之术,想必你也晓得。你这毒,本来就是郑子佩研制而出的。你看,这里都是他的医书和药方。你所中之毒的解药,就写在里面!”
太傅微微眯眼看着我,不置可否,也不接话。
我也不慌,坦坦荡荡反过来看他。
我又不是傻子,刚才在与他言谈的过程中,我老早将谎话都暗暗编排好了。
因此我见他不信,立刻接着有板有眼道:“太傅你想想,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报复你,当日为何又一定要千方百计出宫去郑子佩的药铺?他这不摆明了是去拿毒的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到慕容静霆的手又轻微抖了抖。
我想,他一定是被我的随机应变给折服了。
所以我甚是得意地瞥他一眼,继续对太傅道:
“太傅你再想,我在南疆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体虚弱四肢冰冷,连端坐都需用绳子绑着才不会滑落。显然是毒性对他伤害甚大,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可你看如今,他还能有力气和侍卫打架!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他在南疆见着了隐居的郑子佩,郑子佩亲自帮他解了毒,还将毒性改良。所以他才能够在毒死你之前保存住自己,不至于先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我一股脑儿说完,口干舌燥,忍不住重重呼一口气。
然后我又将手里的包裹甩了一甩,努力作出很有气势的样子,总结道:“所以说,郑子佩对此毒得心应手,自然是有破除之法的!你放了我们,我就把这破除之法说与你听。”
我不知道这样的交易是否可以。太傅一定会试验解药的真假,在没有明确答案前不放我们走。太傅甚至完全可与我们虚与委蛇,待得到解药之后再翻脸不认人。
变数太多。可总好过我们刚才立马要葬送性命的下场。
后面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脑子里转瞬便想过极多极多的凶吉变数和应对之策。
可太傅只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淡淡笑问道:“阮欢,你说完了?”
我顿时只好咬牙。
太傅再笑一声。
“你说,”他的声音依旧淡淡,“我会信你的胡诌吗?”
说完这句他再次抬指,要朝侍卫做手势。
正在这时,一直一言未发脸色苍白的慕容静霆突然开口。
他的嗓音一向低沉,此刻听来,更显厚重无比。
他语调平平地道:“他没有胡诌。”
我心中暗喜。
他虽然平日里面瘫严重言语无趣,不过关键时刻也还算是明晓事理之人,知道该如何配合我演戏的。
我刚想继续造声势,他突然侧身,一把抢过我手里装着郑子佩遗物的包裹。
我一怔。
就这功夫,他极其干净利索地翻开包裹,毫不迟疑地将里面所有的药方,统统都投入到地下一个水洼里。
雨已经下了一会儿,水洼颇深,纸张沾了污水,上头的墨迹瞬间融化开,变成模糊不清的灰败之像。
然后他伸出一脚,踩入水洼里,用力碾了一碾。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一瞬便毁走了所有的药方,毁走了我们的希望。
我勃然大怒,跳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叫道:“你疯了吗?”
他往后踉跄退开两步。
我不死心,蹲身还想捞已经烂成一团的药方。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飘来。
“解药的方子已经毁了。郑子佩也已经死了。”他依旧语调平平似乎没有含住任何感情地道,“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解毒之法。”
我已经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由气急,抬头望他。
果然,他指了指我,沉声道:“林献寒,你放了他,我就告诉你解毒之法。”
太傅看住他,良久后答了一个字:“好。”
“我信不过你。”慕容静霆立马道。
“那你要怎样?”
“我要亲眼看着他被送入南疆国境,你再也无法害他。”
太傅在雨里沉默一会儿,冷笑道:“你信不过我。我又如何能信过你真有解毒之法?”
“你的确不会知道我是否真有解毒之法。”慕容静霆闻言浅浅一笑。
有水汽在他的笑容之上绽放,绘出飘渺云霄的模样。
然后他靠上岩石两手一摊,无所谓道,“大不了,你到时候发觉我撒谎,再杀了我好了。”
第三十四章:
太傅上下打量他半天,倏然笑道:“有意思。”
说完这句他收剑,又道:“当年均传慕容静霆年纪轻轻却冷若冰霜心如止水,我看也不尽然。”
也不尽然。
这句话撞上我的心头,催生出莫名的情绪来。
于是我站直身体,十分镇定地对太傅道:“太傅,你别相信他!他必是打定主意要让你杀他来活活虐你。就算他知道解毒之法,他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慕容静霆闻言微微起身,想来拉我。
我甩开他,继续对太傅道:“你看他什么都能忍的性情,你就应该明白我说得不假。”
太傅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半转身,回头看着祭祀台上已经被雨水打熄的焚香。
雨似乎小了一些,他头顶的冕旒摇晃,和着雨声发出细微而哀悯的声响。
“没有关系。我可以先答应送他去南疆。”他道。
我十分生气。
他们两人在这里商议我的生死,却没有人听我说话。
我刚想说什么,太傅又道:“慕容静霆,不是我不明白你的伎俩。我让你多活一日,便是多对得起阮双一日。”
他一边说,一边走回祭台,重新燃着了香。
香气袅袅,迷糊了他的神情淡雅。
他就这样立在雨里,形容落寞。
然后他抬头,看着慕容静霆,平静问道:“十三年前,真的是我亲自逼死了阮双吗?”
慕容静霆敛容,简短回了一个字:“是。”
有一片枯叶随着风雨飘落,再一次打灭了太傅手中的香。
太傅抬眼看了看,笃定地又点燃了它。
“待我诚心祭祀完,我们就送他去南疆。”他道,口气温和而虔诚,宛如手里的燃香。
说完这句他再也不理我们,只是缓缓跪下,什么也不说,怎么也不动。
有雨丝打在他的眼睫上,又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他的神态自然,只有薄唇微微翕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与阴阳相隔的另一头的情人说话一样。
不知为何,这一幕看得我莫名有些难过。
慕容静霆却不为所动,扭头冷哼一声,甚是不屑的样子。
我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无名火倏地腾腾而起。
我反身,一把抓住他,吼道:“你哼什么哼?你以为你就比太傅好吗?”
他有些诧异地隔着雨帘看着我。
我愤怒无比,只觉这漫天漫地的雨水落下,能够熄灭太傅手里的香,却不能够浇灭我心头的怒火。
“你连你的姓名也不告诉我!你欺我瞒我当初对我别有用心居心不良!你和太傅有什么两样?”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扯他领口,将他扯了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明明晓得我会担心你,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去自寻死路?为什么还要扔下我不管?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放弃了我,我就能死心就能忘记你吗?”
说到这里我恨恨呸了一口:“你倒说说看,你这样伤我的心,和太傅究竟有什么两样!”
他面色苍白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我直接再呸一口蛮横打断他:“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我背书不好听不懂!”
然后我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大声道:“我以前就说过,你若敢就这样离开我,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我不仅不原谅你,我还要化成怨鬼,生生世世缠住你,让你……”
“阮欢!”他终于开口打断我。
我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是死都不怕么,难道也会怕不举么?”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刺激了他,他突然挺身,仰头凑近我,十分厌恶地道:“你是柳源的外孙,我已经为了你放过了你母族不取你性命,你还要我怎样?”
我住口不说,依旧怨毒无比看着他。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流淌下来,又滴落在他的脸上,浅浅泛出白色的缥缈水汽来。
“我要你和我好。”半晌之后我喃喃道。
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觉得我的脑子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清晰,因此我俯瞰他,隔着雨帘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扔给他:“是的。我要你和我好。我要你和我一起赏花一起品茶一起睡觉一起说话!”
说完这句我重重喘气,咬唇抹了一把脸上雨水,等他回答。
可是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突然松开手,重新仰天躺下,如那一地枯草泥泞,凄凉至极地看着我。
然后他轻声开口,语气如雾如云,缥缈过无尽哀伤。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道,“我忍不下去的时候会想……我绝望的时候会想……我孤单的时候会想……我一直一直都会想……”
我呆呆望着他。
他却侧过脸去不看我,只微微抿起唇角笑,一双好看的眼睛莫名闪着光。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会想。会想会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会想那个人在哪里,会想那个人什么模样,会想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回头,眼神凄美而无奈地看着我,问道:“可是,阮欢,为什么我能够想的时候你不来?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我已经不能再想的时候再闯进来呢?”
我默默看着他。
雨小了许多,飘落在他的脸上,凝固不动,好像是结成了冰霜。
我咬了咬唇。
“生得晚又不是我的错。”我垂头小声辩解一句。
他闻言笑了。
然后他伸手,摸上我额头的伤口。
“痛吗?”他问。
的确很痛,痛得我觉得脚底下的石头都晃了一晃。
于是我抓过他被剑割伤的手,回道:“和你这里差不多痛罢了。”
可他的脸色倏然大变。
我正不解,便又感到脚底下的石头晃了一晃。
电光石火之间,我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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