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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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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来不及了。”他捏起我的手,拦道。
“来得及的!”我发疯般大叫道,“我当过皇帝,我说来得及,就是来得及的!”
他抿起毫无血色的嘴唇,朝我笑了一下。
笑容温柔,却如最最尖锐的匕首,直接拆穿了我不堪一击的谎言。
“阮双……阮双……以前也中过这个毒……”我结结巴巴道,“他……他后来好了……”
说到这里,我说不下去。
阮双是好了,那是因为太傅手下留了情。
太傅做事滴水不漏,单单只会为阮双留情。
我十分沮丧。
郑子佩却不以为意,只是缓缓伸手,想摸我的头发。
这一次我没有躲。
他无声摸了很久很久。
“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有个儿子。”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连连喘气。
我更是沮丧。
“你为什么要抱着我滚过巷口?”我道,“说不定如果我抱着你滚,就不会出事了。”
他摇头道:“你不要难过。我不是那个时候中的箭。”
我一呆。
然后我想到我们贴着墙壁的时候,他憔悴的脸色。
他果然接着道:“我在你看发簪的时候,就已经中箭了。所以后面再中不中箭,都无所谓了。”
我怔怔看着他。
秋阳又升高一些,晨曦变成了金色,他的面容沉浸其中,温润如煦风。
我伸手,满满抱住他。
他很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伸手入袖口,掏出一个令牌来。
“你收好。”他道。
我以为这便是前几日太傅提及的什么京城侍卫丢失的令牌。可我定睛仔细一看,却是皱眉半愣。
这个令牌是翡翠雕成,上头镶嵌不少珠宝,富贵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京城侍卫用的行走令牌。
“阮双偷行走令牌,只是为了迷惑林献寒。”郑子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直接道,“林献寒昭告天下自己是慕容氏之后,所有仪度都恢复到了慕容朝的式样,那枚行走令牌也已经不再作数。而林献寒被阮双的举动所迷,只吩咐京城侍卫严查持以前行走令牌的人,我们才能如此轻松地逃脱。”
我想,他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如何能算轻松逃脱?
我叹了一口气,将他手里的翡翠令牌接过来,对着花纹仔细瞧。
越瞧我越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新的行走令牌。”我抬头看他,严肃道,“这上头刻了龙,这是一枚天子特赐的令牌。”
他点点头:“你拿着它,哪里都能去……”
我觉得十分诡异,打断道:“太傅怎么会给你天子令牌?”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是太傅给的?”我愕然。
他抬眼看了看天空,似乎陷入岁月往事。
过了一会儿,他又半垂眼睫咳出一口血,轻声道:“这是十三年前,慕容朝最后一位皇帝,慕容静霆赐给我的。”
我十分震惊,只觉这里步步算计,环环相扣。
“阮双当日联手太傅铲除异己,明白到时我必然会落入太傅之手。可他晓得你有慕容朝的天子令牌,又预料到太傅篡位的最后一步,必会认祖归宗改制慕容仪度,因此才迷惑太傅,再让你来救我吗?”
“是的,”他还在摸我的头发,“你很聪明。”
“可是,他又如何知道那大牢里有地道呢?”问到这里的时候我顿了一顿,又问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慕容静霆当年,又为何要赐你天子令牌呢?”
他正在摸我头发的手止住,垂了眼不吭声。
我见他呼吸渐微渐弱,心中不忍,便将他抱成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轻轻道:“我以前累的时候,睡一觉就会好的。你如果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他重新抬了眼看着我,眼中有一点光亮迸出。
“不过千万别贪睡,”我连忙道,“等你睡够了,记得一定要醒过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在睡之前,把我与阮双父亲,以及与你母亲的事情说给你听。”
我不动。
他也不再说话,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我喃喃道:“你也可以……可以……等睡醒了不吃力了,再跟我说……”
他浅浅笑了。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口道:“我欠慕容静霆一条命十三年,今日今时,总算是还给他了。”
语气悠远,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魂魄不知归往何处的慕容静霆听。
郑子佩说,他认识先皇,是在慕容静霆七岁的时候。
那一年,先皇还是个只是有爵位的王爷,却做了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他和知交周大人喝醉了酒,一起跳进了大般若光明寺慕容皇族禁地里的水池中。
慕容静霆当时年仅七岁,却勃然大怒,当众命人狠狠责罚了先皇。
先皇只好在王府里闭门不出,名为思过实为养伤。
恰逢世子阮双四岁足,需请西席启蒙授课。
有人举荐了游历四海声名远播的郑子佩。
先皇有伤在身,只好趴于床榻上,姿势十分不雅地接见了郑子佩。
“当时他的样子好笑得很。”郑子佩回忆道,嘴角勾起浅笑一抹,“明明狼狈不堪,稍微一动便会龇牙咧嘴,偏偏还要摆个臭脸端个王爷架子,硬是将自己端成冷汗涔涔。”
无限情事随着笑容浮起,如烟火一般璀璨绽放。
我怔怔地看着他,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我。
郑子佩便成了阮双的西席,入住阮府,教阮双认字读书。
光阴似箭,一晃便过了七年。
这七年,向喜游历的郑子佩哪里也没有去,只在阮府安心教阮双读书。
花开又花落,云来再云走。
于是,郑子佩与先皇,就这样在一起过了七年。
直到那一年秋天,先皇突然说要纳妾。
纳的是当时刚刚在南疆打了大胜仗重振军威的柳源的女儿。
也就是我的母后。
彼时阮氏权大慕容势微,长公主慕容静云,失宠已久。所以先皇要纳妾,无人敢反对。
柳家高兴不已。
唯独郑子佩很失落。
七年如落叶,被秋风残忍吹走。
先皇为夺权筹谋,终是在那一年枫红如血的秋天,负他一腔夏花似火。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迷离,好像是不舍,又好像是怨恨。
目色竟然像极了母后。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口齿尚算伶俐,此刻竟然言语不能。
“我当日陷得太深……”他轻轻道,“他既想纳你母亲为妾,我便要争一口气,故意去引诱你母亲。”
我想到母后的冷淡,想到她不愿与先皇合葬,只好长叹一声。
“我只是一时气愤,却不料当时朝堂争斗复杂,此事被有心人留意,最终授人以柄落人口实……”
我想到那些已成碎片的记忆:母后的床幔,掐住我脖子的双手,背光而立的阮双和太傅,雪地里哭泣的自己,还有太傅温暖的白狐皮。
“你与母后的事情被阮双和太傅撞见,所以我母家才和太傅联手,先发制人,诬陷慕容静云和阮双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见他摇头,心中猛然一凛。
“难道你是说……你是说……你与母后的事情被他们撞见……是有人……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吗……”
他古怪地弯起嘴角,道:“我早说过阮家的男人狠毒了。”
我震惊之上更加震惊。
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先皇安排的。
先皇知道他与母后的事,知道太傅的不甘,知道柳家的野心,便通过此事撮合他们联手,借他人之口,名正言顺地杀妻杀子。
“慕容静霆那时自身难保,已然救不了阮双与长公主,只能赐我一块天子令牌,助我逃走。否则我事后必遭先皇灭口。”
我呆呆看了他很久,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满腔伤心无处可流。
我紧紧抱住他,道:“没有关系的。先皇待你不好,我……我会待好的……”
我想到自己拿瓦罐砸过他,拿马尿浇过他,又怎能算待他好?
他却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如若要待我好,就不要……就不要……再去找阮双!”他艰难喘气,两眼却直直逼视着我。
“你不要再去找他……”他语无伦次地道,“他……他……这人……也不可靠……”
我看了他很久,轻声回道:“阮双不像他的爹爹,他待我很好。”
郑子佩的神思似乎开始模糊,只是拼命地摇头:“阮双?当年他倾心林献寒,最终引狼入室……”
我一愣,脱口道:“阮双他……真心喜欢过太傅?”
他不理我,自顾自说下去:“林献寒却为了一己私欲,反过来害他负他……”
“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可靠。”
他似乎有些清醒,似乎又更糊涂,含糊道:“他……他……被林献寒践踏真心,如今……他如今明明知道……还要来招惹你……”
我想了想,道:“被人践踏过真心,不是应该更明白真心的重要吗?你被先皇所负,如能再遇值得托付之人,应当会更加珍惜的。”
他见我坚持,更是焦急,嘴角鲜血一阵狂涌。
然后他不知道使出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抓住我的肩头。
我看着他,他的眼底漆黑,再一次闪出光亮。
“他……他……为了报血海深仇……早已经……”郑子佩力气不继,只好无奈道,“他早已经放弃了你。”
“我不信。”我道,“如若他放弃了我,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筹谋救我?”
他将我的肩头抓得更紧,猛然挺身,对住我的眼睛瞧。
“你不要再去找他。”他一字一顿重复先前的话,严肃道,“事到如今,他已经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回复不上……T。T
☆、第 63 章
第二十九章:
他说得十分骇人,我却并不觉害怕,好像这件事情,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只不过如今有人亲口告诉了我而已。
可我觉得奇怪。
“你说他必死无疑?”我狐疑问道,“你怎知他必死无疑?”
他刚才几下用力,耗尽了所有,完全虚脱,也回答不了我,只是仰天吸气。
可吸进去的多,呼出来的却不多。
“你……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我突然心慌,结结巴巴道,又怕他伤心动怒又怕阮双境遇不良,绞尽脑汁琢磨着措辞。
他也不回答我,蓄力许久后只交代道:“你还记得当日阮双让你从慕容家的秘道里逃脱后,教你的那些话,让你如何去找江边的船家吗?”
我以为他要和我说阮双的事情,忙不迭点头。
没想到他却道:“你先去京郊的屋子,里头有些银两和……我的东西,你收拾了,就去找那个船家……回南疆去吧。”
我不吭声。
他睁大眼睛很不甘心地瞪着我。
我想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道:“你命我一个人去南疆,我虽无性命之忧,却定然是过得不开心的。我看你在南疆这么多年,衣食不愁,也不见得开心。你明明是亲身经历切肤之痛,为何还一定要命我重蹈覆辙,孤苦飘零呢?”
“这也是阮双的意思。”他打断我道。
“可这却不是我的意思。”我回道。
“这是为了你好!”他气得哑声叫。
我住口想了一想,摇头轻声道,“你们又不是我,怎知这样就是为了我好?如若我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好,又怎能算是好?”
说完这句我抬头看他。
他已扭头,满嘴的鲜血。
我想,这血里,应该至少有一半是被我气吐的。
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于是我又仔细地想了一想。
“我保证,我不会自寻死路地去寻他了。”想通之后,我低低道。
他重新侧回头,脸上痛苦的神色终于缓和,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真的。我保证。”我立马朝他拍胸脯,“否则我一家全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闻言大咳一声。
我猛然想到,我的一家,不正是把他也包括进去了吗?
于是我连忙改口:“还是不要我全家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我一个人好了。万一要打那么多雷,老天会很累的。”
他咳完之后却笑了。
“你终于觉得我和你是一家人啊。”他开心道。
我朝他点点头。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他双颊上最后一丝血色照褪,只剩一脸倦色。
我伸手,想替他把嘴角的血擦掉。可血一直在流,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我很烦躁。
“你累了先睡一会儿也是好的。”我一边擦一遍喃喃重复之前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睡醒之前把血都擦干净的。”
他没有睁眼。
我更加烦躁。
“我不是什么也不会做的人。我会压人我会逃跑我……我在南疆的时候还会生火!”我一遍又一遍地擦,一遍又一遍地说,“你们都看好了,我一定会把血擦干净的!”
可血却不听我的话,只是不停地流。
流满了他的胸口,流满了我的手。
流到最后,我觉得我的眼泪也开始流。
“你快醒醒!”我开始慌乱叫。
他不醒。
“刚才是我错了……我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人。我高估了自己,我……我……没有办法在你睡醒之前把血擦干净。你……你还是先醒过来再说吧!”
我明明已经妥协,可他还是不醒。
秋日骄阳暖意融融,他的身体却无比冰冷。
“你醒过来吧……”
“求求你醒过来吧……”
“爹爹,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吧……”
他在我怀里动了一动。
我大喜,连忙抹了抹眼泪。
“你叫我爹爹啊……”他的声音弱如微风,却隐隐透着快乐。
我赶紧点头,重复着不停叫他:“爹爹……爹爹……”
如果他能一直醒着,就算让我叫他爷爷叫他祖宗我也是肯的。
“真抱歉。”他眨了眨眼,抬手摸上我的脸,“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尽责,让你这些年乏人疼爱白白受苦。”
我想反驳他我想摇头。
我还想告诉他,有人疼爱我,我没有受苦,这大半年我过得很快乐。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的手已经堪堪滑落,再也不曾重新举起过。
===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京郊郑子佩与我先前住的屋子。
里面有银两,还有一些书籍纸张。
我翻开瞧了瞧。
那些书籍均是医书,那些纸张均是药方。郑子佩在上头密密麻麻做了许多注解。
字迹隽永,如晨风,如暮雾。
我微微惊讶。
原来我的爹爹,不仅是读诗书,晓礼乐,还精通岐黄之术。
也难怪,否则当年阮双逃出宫,又怎么会去药铺。
我甚是钦佩。
我把所有的物品都打包好,背在身上。
然后我花了些银子,买了最好最贵的祭品,将他停灵在一家寺庙里。
我告诉寺庙里的方丈,我要离开些时日。
我要去找阮双。郑子佩说阮双必死无疑,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我要阻止阮双。
方丈双手合十,垂了眉问我:“入土为安。施主打算何时归来?”
我摇了摇头,只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我承诺过郑子佩,我不会自寻死路地去寻阮双。
为了实现这个承诺,我就要好去好回,活蹦乱跳地去寻阮双,再活蹦乱跳地和阮双一起回来。
只要结果是我不死,那么我去找他,就不能算是“自寻死路地去寻阮双”。
所以我去找阮双,并不能说明我不遵守承诺,也并不能说明我骗了郑子佩。
我想,郑子佩饱读诗书,一定是明白其中的玄机的。
所以他泉下有知,应该不会怪我的。
想得清楚之后我拍了拍包裹,起身走到门口。
今日是初一,寺庙前却没有什么香客。
我走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拉住一人,问:“从这里该如何回京城?”
那人农夫打扮,很奇怪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吗?”他道,“圣上今日摆驾京郊,所有进出京城的官道都被封了。”
我愣了一愣。“摆驾京郊?哪里?”
“就是十几年前前朝那个慕容皇帝一家子被围剿的山头啊。”他指点我道,“如今圣上既然是慕容氏之后,当然要祭祀祖先啦。”
我点点头。
这个当年屠灭慕容皇族的血腥之地,太傅就算再不喜欢,做个样子,也是一定要去的。
我却想到在那个山头,我和阮双共度的时光。
那时是初春。
第一晚,我们歇息在一个草棚里,漫天漫地的大雨。
犹记那一晚我半夜醒来,却发觉他一个人怔怔立在棚外雨里,满身湿漉,目色凄凉。
我当时以为,他是担忧我与他的处境。
如今想来,那一刻,他已经对我动了真心。
他动了真心,却憎恨自己动了真心。
所以他要立在暴雨里。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所以他要立在暴雨里,企图让寒冷雨水冲走他心口满满盈盈的一腔热忱。
想到这里,我笑了。
“你却忘了,”我自语道,“二月雨水虽寒冷,却是实实在在的春雨。”
常道春雨润物细无声,自然扑不灭那一腔热忱。
反倒是万物生长,欣欣向荣。我与他的感情,就这样如春花一般,绚丽绽放。从此脱离掌控,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
===
既然官道被封,我只好重新回到寺庙,在寺庙里住了一晚。
当晚,秋雨戚戚,雷声隆隆。
我听戏文里说,有恶鬼喜欢趁着夜雨出没。
我怕他们去骚扰尸骨未寒的郑子佩。于是我顶着大雨跑到他停灵的地方,陪在他的身边,替他镇鬼。
我曾经是皇帝,皇帝是有龙气的,龙气是能压邪的。
只是不知道我如今不是皇帝了,这过了气的龙气还管用不管用。
万一不管用怎么办?
我顿时有些惧怕。
我思来想去,便把当年慕容静霆赐给郑子佩的天子令牌拿了出来,捏在手里。
一股过了气的龙气如果不管用,那两股过了气的龙气,总该管用了吧?
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然后不知如何,思绪便绵绵长长起来。
我努力回忆与郑子佩的一点一滴。
然后我发觉,我与他的回忆,大多不太令人愉快。
这让我很苦恼。
我只好站起身来,立到窗前,迎着秋风秋雨深深吸一口气。
我想,我还是回忆回忆他说给我听的他与先皇的故事好了。
毕竟那个故事的开头,总算是欢愉的。
那一年,慕容静霆七岁。
先皇不顾礼法,跳进了大般若光明寺的水池里,因此被慕容静霆重罚。
然后,先皇便受了伤,极其狼狈地接见了一丝不苟有板有眼的郑子佩。
所有缘起的开始。
我回忆得出神。
天空在此刻倏然划开,雷电闪亮,一瞬宛如白昼,直直照出外头的景色。
我回神,看窗外。
外头也是一汪水池。
雨打梧桐,枯叶落满池央,又被风吹,便随着水波涟漪漂浮,时不时欲遮还羞,偷偷摸摸露出下面的潋滟风光来。
那一刻,我突然呆住。
记忆的残片在此刻宛如枯叶一般,被风吹,被雨打,拼凑出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图案来。
郑子佩说:先皇跳进池子里的时候,慕容静霆七岁。
慕容静霆,七岁。
又一道惊雷乍起,将我珍藏心底的往事欢情彻底寻觅出,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寒冷夜色中。
一个多月前,七夕之夜,大般若光明寺。
我与阮双,欢爱一场,共坠先皇曾经跳入的池中。
他告诉我,他从小就想跳进那个池子。
我便拿先皇的例子说与他听。
当时星光璀璨,萤火虫慢慢漂浮,他的发丝水彩流动,我记忆深刻。
所以直到今天,我依旧清楚记得他听完这个故事的反应。
他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极淡极淡地说了五个字。
极淡极淡,淡如烟云,一如他平日里的模样。
可那五个字此刻却化成看不见的巨石,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重重推压上我的心头。
五个字,一句完整得毫无歧义的话。
他说:“那年,我七岁。”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一章之内死个人再出一个神展开的感觉爽不爽啊?
☆、第 64 章
第三十章:
一阵秋雨顺势沿窗吹入,逼得我后退一步。
外头秋风呼啸,梧离菊疏,更多更多的往事,随着记忆的碎片慢慢浮起。
庭院深深,内阁周大人说:“他和他的舅舅慕容静霆,长得一模一样。”
一瞬血色冲天。
我又来到那一晚周大人家的大火之中。
彼时,他埋没于一池盈盈碧水,发丝清浅铺开,水波流光荡漾。
我与他争执,我恨他诱我真心,我又不舍他对我一腔冷漠的柔情。
所以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能由着自己的真心?
他道:“我不可以。”
我追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他声音决绝,眼神冷酷,又回我一句,“从十三年前慕容氏被灭族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失去由着自己的权利了!”
是的,如果他是慕容静霆的话,那么自从慕容氏被灭族的时候起,他的确已经失去了由着自己的权利了。
他没有多说一句,可那一句,分明包含千言万语。
不知为何,我气愤得很。
我与他坦诚相对,还屈尊被他多压过我两回,他却不顾我的感受偏偏要丢下我去寻太傅送什么死,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没有告诉过我。
若不是我天资聪颖,凡事均能触类旁通,我岂不是被他所欺所瞒甚多?
我忿忿不平地回想往事。
回想到最后,我却心惊。
因为我细细想来,他竟然从来也没有明确对我承认过,他叫阮双。
当着我的面,他叫慕容静云先妣,他叫弘熙王先皇,他甚至叫自己为“我的舅舅”。可是,他竟从来也没有亲口对我说过:“我叫阮双。”
他唯一说过的是,他的表字叫“云齐”。
雷霆静,绛云齐。
比起“双”来,“静霆”显然是与“云齐”贴切许多。
他并没有骗过我,只怕是他无法明说。
我突然觉得,他肯定一直过得十分苦闷。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如若……如若……阮双是慕容静霆,那慕容静霆又是谁?
那个十三年前,魂断京郊山头的慕容静霆,究竟又是谁?
又一道闪电打过。
打出我一身冷汗哆嗦。
我颤抖着手摸袖子,好不容易才将那一支我在地道里捡到的阮双的发簪摸出。
斑斑泛了黑的血迹,年代久远,此刻已经全部浸润到玉色里头。
白玉乌血,厚重而妖艳,在电闪雷鸣中诡异万分,宛如这世间最最厉害最最怨毒的咒符。
周大人的话如咒语一般再一次在我的耳畔低低响起:“他和他的舅舅慕容静霆,长得一模一样。”
只一句,便乱了我纷飞思绪。
十三年前惨死在血流成河的山上的慕容静霆,才是,才是阮双吗?
雷声隆隆,沉重万分,压得我呼吸不能。
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甥舅两人,要这样做?
我自以为我了解他,事到如今,我才发觉我完全想错。
“哐当”。
我低头,不知不觉中我已松开了手,那块慕容静霆赐给郑子佩的翡翠令牌,就此滚落地上,铿锵呜咽一声。
我站在原地,也不拾,怔怔看着翡翠在雷雨中隐隐透出悲怆的光。
慕容静霆料到太傅要认祖归宗,所以才能想出这样一套办法,让握有天子令牌的郑子佩出手救我。
天衣无缝。
既然他能料到太傅要认祖归宗,自然也能料到太傅必然会重回当年血洗慕容皇族的山上,祭祀祖宗。
我都能料到,他不可能料不到。
当年的山,我与他一起去过。
青草葱郁滴翠,底下的泥土却是压抑的暗红色,仿佛里面藏了积怨的恶鬼,随时随地要跳出来伺机雪恨报仇。
不顾一切,就算海枯石烂,毁天灭地,上刀山下火海,也要雪恨报仇。
血凝血溅,只等着这一刻。
郑子佩说:“事到如今,他必死无疑。”
他必死无疑。
闪电阵阵,此刻压来,直接从耳里钻入,在我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地旋转激荡,彻底扫走所有。
然后,它们统统停住,随即又倏然炸开。
瞬间万鼓雷鸣,好像真的是要毁天毁地。
雷鸣之后便是万籁俱寂。
我站在空袤旷野,脑中苍茫一片,唯独只有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四周。
好好活着。
我倒吸一口气,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寺庙外冲了出去。
===
官道果然被封。我只好爬荒山穿野径。
我自然不是要回京城去。
深更半夜,雷雨交加,山路泥泞,时不时有野兽的低吼。
我十分害怕。
可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我只凭了一个念头,一路披荆斩棘狂走。
待我赶到太傅祭祀的那一带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云散雨歇,万里清秋,半轮彩虹横挂天穹。
我并没有直接上山。能上山的路,都给官兵死死封住。
我绕过山,跑到当日山另一边的大江旁。
郑子佩让我去找船家下南疆。
我再一次寻到了当日我从慕容家秘道逃脱后遇到的那个船家。
半年不见,他的头发更少了一些。
他很稀奇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我模样狼狈,此刻也顾不上,直接问道:“你晓得怎样才能打开秘道的封石吗?”
他更稀奇地看着我,许久后才道:“我认识一个土夫子,可以帮你问问。”
我也不晓得土夫子是什么,只催促道:“事情火急,你能不能现在就去问问?”
我需要现在就知道答案。
我无法正大光明地走上山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沿着慕容皇族的秘道反过来往山顶爬。
可是,那秘道在山顶的通口,当日却被他触发了机关,落下封石死死堵住了。
当日便是诀别,可惜他没有想到,我并非薄情之人。
我正心急如焚,那船家却只是不吭声。
半天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好意提醒我:“公子,盗墓这种事情,讲究隐蔽,急不得……”
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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