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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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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天,只是将衣物递给我,轻描淡写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愣了一愣,呸道:“废话。不重怎么能压得住你?”
  然后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刚才那一场放纵,似乎称不上我压他。
  虽然,我好像的确压着他。
  我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想了半天,颇有些想不通,因此甚是郁结。
  最后我只好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压你一回。”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了我的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然后他缓缓坐起来,穿好衣服,又给我撸了撸头发,轻声道:“好的。”
  可我知道,我们是没有下一次了。
  如果有下一次,就是下一辈子了。
  外头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开始看到烛火的光芒,遥遥照映上洞口。
  我有些难过。
  “柳源现在的兵权有多大?”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一怔。
  柳源,是我的外公,爵封镇德侯,驻守南疆。
  “外公手里有三十万的兵。”我道,“南疆物产颇丰,如若要打仗,他还可以在当地征兵。”
  他颇是诧异地看着我,道:“林献寒竟然放任外戚坐大?”
  我颇是不满地朝他翻了翻白眼,道:“我外公可无二心。”
  他没有再说话。
  我接着道:“这事也算是当年母后和太傅争权。其实太傅并没有吃亏。一来,他借机把自己的几个门生安排到了诸多交通重镇。这些人手里,也是有兵权的。二来,他又通过内阁下令:除非天子诏,我外公与我舅舅,此生不得擅离南疆。”
  他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到南疆去。否则我外公与我舅舅,不仅师出无名,还违反了朝廷律令。”我补充道。
  他拧着眉头想了很久,又问我:“朝廷里,还有人反对林献寒吗?”
  我想起古宜那日跟我说的话,便道:“朝廷里有许多老臣,是颇为忠于我父皇的。只要我不死,他们是不会答应让太傅称帝的。”
  他突然笑了,道:“怪不得林献寒要你死。”
  我也跟着讪笑一声。
  我们都明白,太傅,并不是真的在意我的性命,他在意的,是我不能活着。
  如若我活着,他当皇帝,就是篡位,必然是让人不服的。可如若我被乱兵杀死了,阮家无后,那么他当皇帝,就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太傅做事,向来是要名利双收。场面上和骨子里,一样的干净漂亮,毫无瑕疵。
  只要现在让全天下的人相信我死了,太傅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外头的人声终于清晰可闻。我听到有人喊:“已经到山顶了,给我仔细搜,一寸一毫都不能放过。”
  于是我叹了口气,垂头低声道:“其实,说句真心话,太傅当皇帝,好过我当皇帝。”
  他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反过来压在地下。
  “你心里喜欢林献寒喜欢了许多年,所以就以德报怨,舍不得他死,要替他说好话吗?”他恶狠狠道。
  我愣住了。
  好半天,我才开口,结结巴巴道:“我现在的心里……”
  “你若将来领兵打回京城,捉到林献寒……”他非常粗暴地打断我,恨恨道,〃你若念着旧情,敢放他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说了,冰寒眼神中倏然闪过一道明媚的光。
  然后他慢慢化尽了那眼神里所有的冰天雪地,一点一点凑上我,朝我莞尔一笑。
  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温柔得很,纯洁得很。
  他开口,一字一顿异常恶毒地对我道:“你不是喜欢压人吗?如若你敢放他一条生路,我就化成厉鬼,日日缠住你,让你一辈子不举,此生此世,再也压不了别人。”
  话音未落,他撑在地下的手突然用力一拧。
  瞬间,尘土飞扬。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突然弓身,往洞外一滚,然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
  然后,我突然听到,山洞外传来他一贯冰冷而坚毅的声音。
  他高声道:“先妣乃前朝婉淑长公主。阮氏一族与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正嘉皇帝已为我所杀,尸抛江河,以此为证。”
  我怔了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努力睁了睁眼。
  洞口,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我用力拍了拍,石头纹丝不动。
  石头上,有个极小的孔隙,似乎是以前为了搬运石头琢开的孔。
  声音,就是从这个孔隙里,传了进来。
  我连忙扒在孔隙上瞧。
  外头的天,已经开始濛濛亮了。
  洞口正对着东方,我能看到,太阳正在升起,第一缕的晨曦照射过来,照在他的身体上。他的全身,都好像发着光一样。
  他一只手拿着我的匕首,背对着洞口,站立在那里。
  晨风吹过,将他整个人,吹得清俊无比,倨傲无比。
  外头的侍卫,远远地看着他,都呆呆愣着。
  时间,好像停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侍卫的后头,开始骚动起来。很快,一条道被让了开来。
  更多的阳光开始铺上山头,红彤彤的,我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我看到,太傅一身白衣,缓缓走山下走了上来。
  依旧是纤尘不染的,依旧是淡雅如风的。
  只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差。
  他一步一步,开始朝阮双走来,离洞口越来越近,离我也越来越近。
  有人劝道:“大人小心。他有兵器。”
  太傅微微一笑,摆手道:“放心。他不会杀我。”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山洞口,走到了阮双的跟前。
  阮双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太傅挺了挺身,将自己的心口,对准了匕首。
  匕尖锋利,随风划破了他的衣裳。
  有一滴血似乎沁了出来,染上他的胸口,无端开了一朵诡异而高贵的花。
  太傅却毫不在意,反而是弯起了唇角,将声音压低,道:“你不会杀我。是因为你不能杀我。”
  说完这句,他伸手,将阮双往洞口上一压,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说得极轻极轻。
  他说:“自古长幼有序,兄友弟恭。阮双,你是读书人。你说,这天底下,哪有弟弟杀哥哥的道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
有木有觉得狗血得很!!!!!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我只觉眼前一黑,人不由怔了一怔。
  太傅应当是将阮双压在了洞口的岩石上。他们的身体遮挡了岩石上的孔隙,所有的光线都被死死堵住了。
  山洞里,一片漆黑。
  山洞外,一片沉寂。
  没有人再说话。
  我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它说明,太傅刚才说的,并不是假的。
  如若它不是假的,难道说,太傅,我曾经钦慕多年的太傅,也是我的兄长吗?
  我正想着,突然间,“哐当”一声,好像是我的匕首被人甩在了地上。
  我心中大急。虽说有了兵刃不见得能杀出一条血路,可若没有兵刃自当是必死无疑。
  然后我又听到太傅开口。这一回,他的语调柔软了许多,仿佛如初春的花瓣一样。
  他道:“我明白,你是要气我才存心如此。可你也要知道,这十几年,我何尝又不是气着你?”
  他顿了顿,又道:“我气你,哪怕装哑巴你也不愿再同我说话,哪怕我毁你食指经脉你也不愿再写一个字,哪怕我讨得一手圣旨逼你给先后殉葬你也不肯朝我低头……如今你甚至胡言乱语说自己杀了正嘉皇帝……”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阮双突然开口打断。
  明明是初春,可他的语气携冰带雪,被晨风一吹,便将太傅话里的柔软花瓣统统打落在地。
  又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太傅轻叹一声,道:“想当年你我两情相悦,往事点滴,宛如昨日历历在目。可你如今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
  他的话音未落,我突然听到“啪”的清脆一声。然后,又有光线从孔隙里透了过来,好像是两人离开了岩石。
  我赶紧趴在上头瞧。
  太傅已经往后退开了一步。初升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更衬托出嘴角一抹鲜血殷红。
  阮双冷冷看着他。“林献寒,”他道,“当年你撺掇柳源一家陷害先妣之时,就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无情谊可言。”
  我一愣。
  前日我听阮双说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我知道,古光台被斩首,是在我父皇登基前一日。这样的事情,涉及后位与储位的重大利益,偏巧发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难道这背后,真的没有人故意为之吗?
  可当时,我没有问他。因为他的神色,比暮色还要悲伤。
  现在听来,这幕后的人,应当是太傅和柳源。
  而柳源,就是我的外公。
  如此说来,当年一事果然是无中生有,只是我的外公一家为了争夺后位与储位而下的圈套。
  我一直以为我活在太平盛世里,却没有料到,我屁股底下的龙椅,原来一路沾过这么多的鲜血。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的后庭,隐隐有一丝疼痛。
  已经有侍卫呼啦啦冲上来。
  我连忙再看。
  太傅立在那里,不以为意地抹了抹那一巴掌打出的血迹,做了个手势阻止侍卫。
  随即他扭头,朝阮双温和一笑,道:“撺掇柳源?陷害慕容静云?”他突然侧脸嗤鼻,呸了一口,道:“慕容静云未出阁前行为不端,举朝皆知,落下口实无数,又怎能怪别人?”
  阮双闻言,一言不发朝太傅跨上一步,扬手又是一巴掌。
  依旧又快又准。
  这回侍卫们都慌了,一拥而上将他拖开,死死按在岩石上。
  太傅却依旧是涵养功夫极佳的模样,脸上神情不变,心平气和地看着阮双。
  他们两人就这样又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阮双突然仰头,往朝四周众多的侍卫冷冷扫过一眼,道:“你们统统听好了。我只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他讲这话时,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父皇。
  语气里的森冷和威严,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像极了我的父皇。
  “当朝天子,正嘉皇帝,已为我所杀。”他继续道,语气低沉迫人,让人难以呼吸,“彼血祭先祖全族,天地明鉴,日月为证。”
  那些侍卫再一次呆住。
  杀天子是忤大逆之最,九族凌迟,如今又不是改朝换代,何人敢如此说?
  太傅白皙的脸色,也似乎更加差了几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侍卫们统统退下。
  随后他缓缓上前,用手抵住阮双的身体,低声劝道:“阮双,我是希望他死,可我并不希望顶罪的人是你。你若执意认之,你也应该明白,我保不了你。”
  阮双微微一笑,眯起眼睛凑上太傅。
  “林献寒,你怕了么?”他问。
  太傅的神色终是一僵。
  阮双接着笑道:“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告诉别人,你也是慕容氏之后?”
  我在里头闻言,又是一怔。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太傅却已经十分镇定地道:“既然你还记得这一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你的同母兄,他却不是你的同父弟。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他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你为什么不帮我却偏偏要帮他?”
  我怔上加怔。
  这个“他”,是我吗?
  世事变幻,快得超过了我的想象。
  “你糊涂了么?”阮双已经不以为然地缓缓回道,“他被杀,我被凌迟。你不是正好名正言顺做天子么?”
  我从孔隙里呆呆看着他。
  我看到,他倏然弯起眉毛璀璨一笑,随即口气异常恶毒地补道:“林献寒,我这哪是帮他啊,我这分明就是在帮你啊!”
  太傅的神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纵使阳光普洒,却再无半分血色。
  他突然一把死死拉起阮双的头发,温雅的面容在薄薄晨曦里无端有些扭曲。
  我惊呆了。太傅一向温文尔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疯癫失态过。
  “你这是做什么?将我推上大位,然后杀了你吗?你非要以死来报复我吗?”太傅急促而快速地恨恨道,“慕容静云自己失仪在先,事后又偏偏死要名节,害我幼年漂泊,经历坎坷。敢问,她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阮双任由他拉着,一双眼睛在朝霞的光彩里透着无边的凄凉。
  他只是淡淡道:“先妣毕竟也是你的母亲。你不该对慕容一族赶尽杀绝。”
  太傅愣了一愣,随即他收去神情,倏然笑了:“是啊,我本来的确不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阮双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如纸一样白。
  太傅已经捧起阮双的头发,捏在手里,低头不经意地把玩着。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
  “若不是你对我始乱终弃,我又怎么会如此绝情呢?”太傅终是抬头,眼角含笑看住阮双。
  然后他半温不热地悠悠补上一句:“阮双,逼我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啊!”
  阮双终是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太傅手里用力抽走,神情冷漠。
  头发如流沙一样。太傅留不住。
  于是太傅翻腕,扣住阮双的手。
  “阮双,”他笑着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阮双不答,奋力一甩,极其厌恶地甩掉了太傅的手。
  太傅却不恼,揉了揉自己的手,继续悠悠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傲。当年你明明对我有赏识之心,却碍我出身寒微,抵死不愿承认。”
  阮双闻言,突然挺了挺身。
  他比太傅高一些。
  “你既然知道我傲,那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傅,俊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决绝,“你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我绝无再回头的可能。”
  太傅微微仰头,也看着他。
  “你这样用性命帮他,是不是看上了他?”太傅突然出人意料地问。
  阮双闻言,笑了一笑。笑容纯粹,宛如秋蕙披霜。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反问。
  太傅背着光眯起眼。
  随即,他也笑了一笑,一瞬繁花尽放。
  “大有关系。”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幼弟胡言乱语,做兄长的,怎么说也要帮着他清醒清醒。”
  说完这句他突然转身,往后头远远站立的侍卫招了招手。
  几个侍卫走上来,太傅对他们吩咐了几句
  然后我看到,这些侍卫朝阮双走来,将他绑在了山洞口。
  阮双的身体再一次遮挡了孔隙,我努力睁了睁眼,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能听到,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似乎是许多树枝被扔在洞口地上的声音。
  偏偏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得很。
  我不知道外头究竟在发生什么,又怕泄露了自己的位置,只好死命往孔隙里瞧。
  可真的是什么也瞧不见。
  我只好靠着石头坐下来,垂头开始想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实我什么也想不进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太傅刚才的一句话。
  他说,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我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这句话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悬浮在无边的黑暗里,空空荡荡,不知海深,也不知天高。
  正是浑浑噩噩的时候,太傅的声音终于再一次传来。
  我勉强回过神。
  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想清楚,你究竟有没有谋害当今圣上。”
  没有人回答他。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经彻底停止了。
  然后,我听到太傅又开口。
  “给我点火。”
  这一回,他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一些莫名的发颤。
  他顿了顿,又补道,“你如果想不清楚,就等着被火烧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懂了吗……我解释一下好了……
太傅和哑巴:同母异父,母亲都是慕容静云;
哑巴和小皇帝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为小皇帝是他妈和其他人生的……至于那个人是谁……下卷里他会出来的哦!但是绝对不是太傅啊!
p。s。这文的上卷在下一章就要完结啦!你们有木有舍不得我呀……嘿嘿!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我依旧有些恍恍惚惚,沉浸在先前太傅那一句关于我的话里。
  直到有刺鼻的烟味从孔隙里灌入,我才彻底回过神来。
  点点橘红色的火光摇曳着,随着烟味一同从孔隙里透进来,在黑暗里形成了一束长长的光。
  太傅,真的点火了。
  我慌了。
  我赶紧用力拍打岩石,大声叫道:“阮双!阮双!”
  没有人回答我。
  “阮双!你快进来!你快些进来!”我继续大声道。
  树枝在外头燃烧着,噼啪作响,发出巨大的声音,彻底覆盖了我的叫喊。
  我努力想趴在孔隙上瞧。
  可烟气和炙热从孔隙里扑上我的眼睛,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泪水横流。
  我只好作罢,呆呆地坐在那里。
  后来我突然想到,他是被太傅绑了起来,当然不可能自己进来。
  当然……当然应该是我出去,帮他进来。
  我赶紧伸手抹了抹眼泪,努力去推那块堵住洞口的岩石。
  岩石纹丝不动。
  我又想起他出去之前,似乎在地上拧了一记什么东西。
  我觉得,那应该是能够开动岩石的机关吧?
  我顿时大喜,赶紧又在地上来回地摸。
  山洞里只有那一束不断摇曳的火光,惨淡地透入。炙热,随着火光,充斥着整个山洞。
  一片炙热里,我终于摸到了那一个机关。
  摸到它的一瞬间,我却突然觉得自己掉入了冰冷的寒渊,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炙热。
  机关,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洞。
  我整个人的心,也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洞。
  这个机关,只能用一次。
  面前这块被机关触动的岩石,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封石。
  所谓的封石,多用于墓道里。重达千斤,无人能推,一旦落下,就绝无再起的可能。
  这是一条逃生的暗道,为了避免后人追捕,在洞口设置封石,一千个一万个合乎情理的。
  可我却觉得一丁一点也不合情理。
  刺鼻的烟气,滚滚涌入,我的眼泪再一次开始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我不顾一切地趴上岩石,一边用力拍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阮双!你有办法进来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进来?阮双!你快告诉我啊!”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火无情燃烧的声音。
  “太傅!太傅!”我又一边拍一边喊,“我在这里!你不是要抓我吗?我在这里!你能听见吗?我在这里。”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声音,好像完全被外头剧烈的火声给吞没了。
  可我一直反反复复地叫喊,不屈不挠地反反复复叫喊。
  我想告诉太傅我在这里,让他放过阮双。
  我想问阮双如何才能重新将他弄进来,如何才能让他脱离困境。
  可是始终没有人回答我,始终只有火无情燃烧的声音。
  根本就没有人理我在乎我。
  完全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到了最后,面前的岩石已经滚烫滚烫,我的手再也无法触碰上。
  山洞里浓厚的烟气,我开始咳嗽,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
  我呆呆地在黑暗里看着,一动也不动。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滚落。
  我低头,张开手掌去接住它们。
  眼泪是温热的,很快在我的掌心里聚成了一掬小水洼。
  我抬手,将它们泼在滚烫的岩石上。
  它们“嘶”的一声,统统蒸发成了无形的水汽。
  可我不管,我继续张开手掌去接新的泪水,然后,将它们,统统泼在岩石上。
  岩石都这样烫了,阮双在外头,一定更加得烫。
  他一定烫得非常非常难受。
  我要用我手里的泪水,让他不烫,让他不难受。
  我的泪水是温热的。
  我想,温热的,比起滚烫的,总归是好的,总归是能让他舒服一些的。
  所以我就这样,一掬又一掬,锲而不舍地将自己的泪水,泼往岩石上。
  泼到最后,我开始无比痛恨自己。
  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泪水不能再多一些?为什么泪水不能再凉一些?
  如若泪水再多一些,再凉一些,岩石就不会这么烫,他一定也会再好过一些,难道不是吗?
  可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告诉我自己,要多流一些泪,要泪流成河。
  可是,它们依旧只是一滴一滴地流出来,慢得要死。
  我还告诉自己,要让泪水凉一些,要冷如冰霜。
  可是,它们依旧是温热的,就好像盈满了我与他的感情一样。
  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我当不好皇帝,我压不好人,就连流眼泪也流不好。
  绝望,漫天漫地的绝望。
  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万丈深渊之前,一步也进不得。
  我想后退,可不料身后也是万丈深渊。我只退了一步,就瞬间跌落。
  跌落的一瞬间,我闭起眼睛,心想,这样也好。
  
  ===
  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火,终是一点一点地小了,灭了。
  我颤抖着手,再一次趴上孔隙看。
  岩石也不烫了。
  外头,已经天黑了。
  太傅早已经不见了。
  我瞧见有人在我的洞口打扫,哗啦啦地扫出一大片的灰烬来。
  我努力睁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只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随着熄灭的火一样,统统化成了灰烬。
  我靠着岩壁,缓缓滑倒在地上。
  不知为何,思如泉涌,一路奔腾不休。
  我想起了那一晚在京城,他在大雨里阻止我去见太傅。
  我想起了那一日在京郊,他站在金灿灿的暮色里,救了我一命。
  我还想起了在山涧里,我们鱼水交融,彻底的放纵。
  我还想起了我们一起去偷橘子,一起逃跑,一起在这个山洞里,在满天的繁星之下,尽情的欢好。
  我逃离皇宫那晚,是正月十四。而今天,是二月初三。
  我与他在一起,不过是短短的二十日。
  二十日,白马过隙,弹指一瞬。
  可我却觉得,我好像已经与他过完了一生一世一样。
  我只是不曾料到,这一生一世,结束的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警告我,不要心软放过太傅。他说,如果我敢放过太傅,他就化成厉鬼,日日缠住我,让我这辈子都不举。
  仔细想想,这一句话,分明就是诀别,可我竟然懵懂不觉。
  我宁愿他化成厉鬼,宁愿他日日缠住我,宁愿这辈子都不举。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他出去,是会再回来的。
  就像,我们多次的分别,最后的最后,他都回来了一样。
  如若我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么先前那么多的时候,我应该喊上一声,告诉太傅,我没有被他杀,我在这里好好的。
  这样,这样,太傅就不会下狠手了,不是吗?
  其实,我始终不敢相信,太傅真的会下狠手。
  太傅,不是一直温雅得很吗?
  我不相信。
  我不知道我是不相信太傅会下狠手,还是不相信阮双会死。
  我要出去,我要问清楚。
  
  ===
  那一晚,又开始下起了雨。
  我在山洞里待了几日。饿了就吃那日猎户给我们的干粮,渴了就舔渗进来的雨水。
  待到我觉得已经够久了,我重新沿着暗道爬了下去。
  暗道底端的那个通向江边的洞口下,果然再也瞧不京城的侍卫。
  我从那个洞口里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往外头走。
  外头,就是大江。
  波涛滚滚,水光粼粼。
  天上,依旧下着濛濛的春雨。
  细微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冰凉,又有些温暖。我想努力地感知它们,它们却轻柔地化去,纵使我再努力,也捕捉不住。
  江边的码头上,扎了彩。
  我向人打听,才知道,昨日,太傅新帝登基了。
  他们说,有人承认了杀害正嘉皇帝,然后在山头自杀了。杀天子是灭九族的大事,没有人会轻易承认的。而且,一日之后,大江里,就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据衙门辨认,身材体型,都和正嘉皇帝,一模一样。
  于是,内阁发丧,全国服丧。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傅众望所归,登基即位,改年号永双。
  永双,我心里一笑。
  我问他们,那个承认杀害正嘉皇帝又自杀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摇头,都说不知道。
  我甚觉悲凉。
  
  江畔,停了许多的船只。
  虽然天上下着绵绵细雨,沿江依旧十分热闹。
  船夫,商贾,夫子。
  他们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在雨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冷得很。
  然后,我走到江边,按照阮双当时教我的话,一户一户的问船家:“可有热水?”
  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疯子一样。
  我不泄气,任由雨水飞溅,一户又一户的问。
  问了整整一日,我终是碰到了一个谢顶的船家。
  我问他:“可有热水?”
  他看了看我,回道:“热水没有,热茶倒是有的。”
  我一怔,随即大喜。
  “无妨。”我道。
  他起身,从船舱里给我拿了一杯茶出来。
  我想起阮双的话,他说,你不要怕烫,把它浇在自己的右手臂上。
  于是我屏息,将它浇上。
  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烫,我一点也不怕。阮双多虑了。
  那个谢顶的船家看了我一会儿,道:“请进。”
  我跟着他进去。他带我到他的小间内,跪下朝我磕头。
  一切的一切,都和阮双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天涯海角,纵使所有都如他说的一样,我却再也见不到他。
  我咬了咬唇,低头对那船家道:“你能带我去南疆吗?”
  他想了想,回道:“我可以送你一段,然后我可以安排其他人来接手。”
  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出去了。
  我抬头,看到小间内,和当日药铺一样,供着一个无名的牌位。
  我不知道这个牌位供的究竟是谁。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连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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