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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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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侧头,顺着我的话朝中年人道:“万分抱歉。”
中年人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将信将疑的样子。
我连忙拽起阮双的手,往镇子的另一头走去,大声道:“快点找饭馆吧,我都饿坏了!再找不到饭馆儿,你信不信我把你直接吃了!”
我不敢停留,拉着他一路走出了镇子。
镇子外头是一望无垠的田野,黑乎乎的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只遥遥瞧见,田埂的另一头,稀稀落落有几处农户。昏暗摇曳的灯光从那些屋子里透出来,从漆黑的田野上看过去,就好像苍穹上的星子一样。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谁也不说话。
可我知道,自从他去了次药铺,他就走得很心不在焉。好几次,他都不小心走到了路旁的沟渠里去。
我的肚子饿得要命。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寻个话题和他说说,也好不用老是想着自己的肚皮。
正想着,不知何处的野狗突然扯嗓叫了一声,吓我一大跳。
随后,我听到我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在静谧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的响亮清脆。
他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一动,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这一回,不仅响亮,那叫声还似乎转了个调,好像是人家戏文里最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尾音。
他静静听着,突然转身,开始往田埂远处的农户走了过去。
我连忙跟在他身后。
“你是要去问农户买吃的吗?”
“我没钱。”他静静回我。
我吃了一惊,道:“我们没钱,问人家要东西吃,人家会给我们吃吗?”
他没有再接话,径直往前走。
我们终于来到了一户农家门口。可能这个地方有流寇的关系,农户家的院子,用荆棘扎了高高的篱笆,甚难攀爬的样子。
他将我推在暗处。
我甚为不满地拉住他。
他叹了口气,道:“你穿着丝绸衣裳。”
我想起那个粥摊女人讥笑我的模样,不由讪讪缩了手。
他已经转身去敲门。
不知为何,那敲门声,在黑夜里,听着十分的凄凉。
许久之后,有人开门了。
我在暗处,只看到白光一闪。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手半举,在胸口横着把镰刀,神色十分戒备。
那在漆黑之中明晃晃的一星亮光,就是他手里的镰刀。
我悄悄伸手,拔出自己的匕首。
“想惹事的话最好滚远点。”他甚是无礼地大声道。
我心道,果然是流寇出没的关系,这里的农户都异常警惕。
阮双站得笔直,说了几句话。
可是他还没有讲完,那个男子就伸手,将他往外一推。
“抢不到就来讨?”那个男子呸了一口,“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就重重把门关了。
门风飘起,吹了吹阮双的额前长发。他缓缓伸手,抹去溅在脸上的唾沫。然后,他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便走到我面前,淡淡道:“我们去下一家。”
我咬了咬唇,站起来朝他道:“我已经不饿了。”
他看都不看我,直接转身往不远处另一家农户走去。
“我真的已经不饿了。”我跟在他身后,继续坚持道。
他还是不睬我。
我上去拉住他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我往肚子里吸了一口气,将肚子鼓起来,道:“你摸摸,我还很饱呢。”
他沉下脸来看我。
然后他突然将手握成一个拳,往我肚子上狠狠打了一记。
又快又准。
我猝不及防大叫一声,那一口肚子里鼓起来的气也自然泄了。
他已经转身走得很远了。
我只听到我的肚子,又婉转而嘹亮地唱了半支曲子。
我昨晚明明吃过三个馒头了,为什么今天晚上又会饿呢?
我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跟在他的后面走。
我们接连敲了几户人家,都没有什么用。
去年收成不太好,又有流寇,家家户户都是拮据得很。
我身为人君,甚感惭愧。
每一次敲门,我均是蹲在暗处,看着他。
无论别人说什么话,他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就好象是宁静的湖水,任由碎石乱入,始终不起一丝波澜。
看到最后我低头,用手指抠地上的土。
才开春,土还硬得很。
我的手指,莫名有些疼痛。
然后我想,其实他和太傅,是极其不像,却又极其像的。
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都是涵养极好的人。
可太傅就是夏末的风,明明和煦得很,底下层层凉意浸透。
他却是初春的风,扑面寒意刻骨,偏偏于细微处润物无声。
如若当初皇位是他的,而太傅位列人臣之首。那么圣主明明,国士无双。这万里锦绣河山,说不定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至少,这些农户的态度,会和善许多,至少,我现在能吃上些东西。
我越想,越是沮丧,忍不住人往背后靠了一靠。
这一靠,我就觉得不对劲。
背后甚为空软。
我一回头,发觉这户农家的荆棘,有一处扎得不甚严实。
我用手掰了一掰,很轻松地掰出一个容人通过的洞来。
我探头,往里面略略一张望。我一眼就看到,院落旁的架子上,挂着晒干的柑桔。
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又对着那些柑桔唱了一回相思曲。
我回头,看到阮双还在低声和那个农户说话。
我想了想,就把自己的身子放低,慢慢爬了进去。
很快我爬到了柑桔旁。我伸手,抓过一粒,就往嘴里放。
肚子与柑桔这对怨偶千里终相会,在我的身体里翻云覆雨,甚是满意。
我瞬间就吞下许多。
然后我听到门板摇动的声音,那农户看来是要关门了。
我揉了揉肚皮,恋恋不舍地瞥了眼剩下的柑桔,赶紧往外爬。
爬出荆棘篱笆的一瞬间,我瞧见他缄默站在那里,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只是浓密的睫毛遮盖下来,掩藏了底下所有的情绪。
我突然想到,他昨晚把他那三个馒头都让给了我。
当时他问我,我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我告诉他,两天了。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吃吧。我不饿。”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那他至少,也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我正想得发怔,他已经转过脸来,朝向我。
他看到我匍匐在地,微微一愣。
我看着他。
然后我毅然决然地转身,重新爬了进去。
我爬到柑桔旁,抓起一大把,往自己的怀里塞。
抓完一把我还是嫌少,就又抓了一大把。
随即我转身,想重新爬出去。
可是我已经看到那个农户站在我面前,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我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他却不笑,反倒是抄起一旁的锄头,朝我狠狠砸下来。
我心道不妙,赶紧收了笑容,往那个篱笆的缺口跃了过去。
锄头落了空,在我身后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头爬。
阮双已经站在缺口外,伸手欲将我拖出来。
可是千不巧万不巧,我的裤脚被荆棘勾住了。
我回头,想去扯,却见那个农户已经走上来,再次抡起锄头,对准我的腿就砸了下来。
锄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嗜血的光。
我想到我的腿可能保不住了,心中甚是悲凉。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一只手从缺口里探入,死死一把握住锄头。
我仰头,是他。我知道是他。
可那个农户却是始料不及,吃惊之下猛然一扯。
他无处借力,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拽住篱笆上的荆棘。
两人瞬间僵持。
我深吸一口气,赶紧扯断裤腿,跌跌撞撞爬出庭院。
他见状,手腕突然发力,将锄头往后一推。
从缺口里,我能看到,那个农户连人带锄头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我想也不想,拉起他的手,死命地往外跑。
我们一路跑出了很远很远,一直跑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头,才停住。
山头的另一边,是一条大江。
我蹲在地下,面对大江,大口大口地喘气。
然后我感到我的手里,粘粘地湿了一片。
我知道,肯定是他刚才用手在荆棘上借力的时候,被荆棘刺伤了。
于是我回头,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的手要紧吗?”
微薄星光下,他的脸色,寒冷到了极北之地。
他突然伸手,将我从地下拖起来,朝我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吃完了干吗还要进去?很好玩吗?”他恶狠狠道,“等着被抓吗?等着被杀吗?”
他手里伤口的血蹭在我的脸上,被夜风一吹,更显温热而粘稠。
我摸了摸那火辣辣的半边脸颊,咬住唇。
然后我低头,从怀里掏出先前藏好的柑桔。
柑桔不少,我一只手捏不住。于是我两手一起,将柑桔捧到他的眼皮底下。
“我想你也是要吃东西的。”我看着柑桔喃喃道,“所以我又进去帮你拿了一些。”
很长时间,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接。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努力伸了伸手,将柑桔又往他跟前递了一递。
“很好吃的。”我补充道。
他突然侧头,望着滔滔江水。
我模模糊糊看到,他好看的眼睛里,好像闪着光。
然后我听到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怪不得被林献寒玩得团团转。”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你们的留言我又回复不上了T。T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我们在那座山头上找到一间木棚,大概是附近猎户春秋狩猎时的栖息之地。
此刻刚刚开春,木棚里头没有人,甚是荒凉的样子。
我折腾了半夜,又是被先前农户的锄头吓了一吓,虽然是吃饱了柑桔,依然很快就沉沉睡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十分荒诞的梦。
类似的梦,我曾经做过很多次。我记得,最近一次我做这样的梦,是我第三次在皇宫里找阮双,却倏然发觉他消失不见的那个夜晚。
梦里,我回到了父皇旧时的府邸,我幼年的家园。
我去找母后。
依旧是烟笼轻纱,依旧是芬香馥郁。
我蹑手蹑脚走到被帘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前。
我能听到,母后在里头很沉重的呼吸声。
我伸手,挑开帘幔,往床上一跳,大叫道:“我来看娘啦!”
然后我看到,床上除了母后,还有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男人。
满屋的薰烟,把他的容貌遮住了。
我揉了揉眼,透过烟雾仔细瞧,却发觉,那个男人是太傅。
我一怔,忍不住再揉眼,再瞧。
那个男人却不知何时变成了阮双。
我想,我大概是眼花了。于是我决定重新揉一次眼,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又会变成谁。
他却已经从浓浓的烟雾中伸出白皙如雪的手来,掐上我的脖子。
我惊声大叫。
母后在一旁低声道:“你够了。虎毒犹不食子。”
于是那人放开了我。
然后,我听到身后有动静。
我回头,却看到阮双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明亮的阳光从屋子外照进来,他逆光而立,一言不发,神色模糊得很。
他刚才明明在床上啊。
我不由眯了眯眼,回头看床上。
可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母后不见了,那个要掐我脖子的男人也不见了。
我疑惑地再次回头,看门口。
就这功夫,又一个人影从明亮的阳光里走出来。他缓缓走到门口,在阮双的身旁立定,也是一言不发。
他穿了月色的袍子,长发被一根素簪束得服服帖帖。
我从床上跳下来,奔到他们跟前,想把他们看清楚。
刺目的阳光在这个时候突然黯淡了。
天地开始旋转。
一片晕眩中,我努力睁眼。在失去感觉前的最后一瞬间,我终于看清楚了。
那个站在阮双身旁的人影,竟然是方才也在床上出现过的太傅。
我大感意外,双眼再努力一睁,便醒了。
外头下起了大雨。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阮双不在。
我心里一慌,赶紧爬到木棚口。
漫天的雨水,倾倒下来一般,在夜色里织成了浓密的雨帘。
他一个人,默默站在雨帘之中,面容沉敛,满腔的心思好像统统都被雨水冲刷到了汪洋大海里。
“你在干吗?”我问。
他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然后他重新走回木棚,道:“洗洗伤口罢了。”
从来也没有听说用雨水洗伤口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已经抱住我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他抱得很用力,好像怕我会从他身边逃走一样。
我想了想,推推他问道:“你还在担心那间药铺吗?”
他的睫毛颤了一颤,不过他没有睁眼。
我叹口气,也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道:“你不要太担心,太傅没有那么容易抓到我们的。”
然后我顿了一顿,又道:“就算他会抓到我们。在这之前我们也应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活得开心一点。”
他没有接我的话。
我等了一会儿,很快就靠在他的胸口又睡着了。
这一回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却是真实的。
因为梦里开头的场景,我记得。我不仅记得,而且我一直默默在心里记了很多年。
漫天的大雪。满眼的纯白色。
我绝望地坐在雪地里,放声大哭。
哭到最后太傅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用一张白狐皮裹住我,将我抱了起来。
很暖和。很暖和。
我缩在他的怀里,跟着他一路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
我们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张白狐皮,当真是御寒的绝品,将我从冰天雪地里彻底拯救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他抱着我进了一间大屋子。
我看到,屋子里,坐着我的母后,坐着我的舅舅,还坐着我的外公。
他们都好像愁眉不展的样子。
然后,我听到太傅开口,沉稳如水地道:“君子以德报德。如若诸位愿助林某一展宏图,林某自有法子保你们。”
然后,我突然醒了。
因为我似乎听到外头有动静。
我跳起来,这才发觉,阮双竟然又不在了。
我连忙奔出去。
这一回他也不在外面了。
半山腰,野林里,放眼望去,一切空旷得很。
我不死心,忙不迭在木棚四周兜了一圈。
没有人,完全没有人。
“阮双!”我对着一片漆黑大叫。
我想,上一回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后犹能找到他;这一回我都知道了他的名字,我一定也能找到他。
可是茫茫天地,偏偏无人回应我,只有嘈嘈切切的雨声。
我这才发觉,雨似乎下得比前半夜更大了。
巨大的雨点随着夜风打在我的脸上,莫名生疼。
我一个人在雨里站了一会儿,不死心。
然后我开始找地上的脚印。山路泥泞,如果他没有走多久,雨水还来不及冲刷,地上肯定会留下足迹的。
三更天,天色全黑,我什么看不见。
我就蹲在地下,伸手在泥土上一圈一圈摸出去。
雨水呼啦啦地倒下来,顺着衣领灌到我的脖子里,又顺着下摆流出去,凉得要命。
我一边吸气,一边摸。
摸到最后,我终于摸到了几个新鲜的足印。
我大喜,赶紧顺着足印一路往山下跑。
大雨滂沱,路上滑得很,我不记得我摔了多少跤。
反正我不管,我要追,我要追上他,摔死了我也要追上他。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
东方开始起了鱼肚白。
然后,我遥遥地看到,他的身影远远地落在山路上,正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我不顾一切冲上去,拦住他。
“你一个人要去哪里?”我在雨里问他,“一个人走很危险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去做。”
他看着我,一瞬吃惊。
然后,那吃惊的神色,迅速被雨水冲刷走了。
他摇了摇头,只道:“你别跟着我。”
我呆了一呆,抓住他的袖子问:“别跟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隔着雨帘看住我,沉默。
我不放手。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伸手,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缓缓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侧身,从我身边绕了过去,继续往前走。
我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衣裳全部破了,雨水打在□的肌肤上,泛出层层浅白色。
我大声问道:“你是不要我了吗?”
他没有睬我,继续往前走。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还是没有睬我。
我咬了咬唇。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从死人身上翻钱了!”
“再也不去偷吃别人的柑桔了!”
他已经走得很远了,白茫茫的雨帘,迅速模糊了他的身形。
我看了一会儿,终究是不甘心,又冲上去拦住他。
“你不说清楚不准走。”我恨恨道。
他缓缓抬手,将我粘在眼睫上的头发往旁边撸了一撸,神色温柔。
那一瞬间,我以为事情会有转机。
可是撸完之后,他却万分冷漠地道:“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没有,一点也不清楚!一丁一点也不清楚!”我在雨里奋力摇头,“如若你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出京来寻我?为什么要杀京城侍卫救我一命?为什么要带我去涧里躲避搜寻?为什么在被水冲下去的时候要咬我的手?又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去求人家给你吃的?”
我一口气说完,呛得连咳数声。
他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抵死的缄默。
天色开始亮了起来,我看到,雨水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好像是在哭泣一样。
可我知道他没有哭。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全部被凶猛的雨水冲刷殆尽了一样。
然后他开口,语气比雨水溅出的烟雾还要淡薄。
他对我道:“你把它们都忘了吧。”
我彻底呆住。
我们就这样隔着雨帘,无声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我回过神来,朝他狠狠呸了一口。
“怪不得太傅要把你关起来,要让你给母后陪葬,要让你生死不如。”我忿忿道,“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亏他还想了你这么多年。”
这话似乎是触动了他,他突然扯住我的衣领,恶狠狠道:“我说过,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他。”
我冷笑一声,道:“你心虚了麽?”
他闻言一怔,突然放开了我。
然后他扭头,看着茫茫雨雾,神情有几分落寞不堪。
这个神情,我见过。
昨日,他带着我熟门熟路穿梭在树林里躲避追兵的时候,我问他,他是不是曾经去过那片树林。那个时候,他也是这副不堪的神情。
我咬了咬牙。
“你想要让我死心也行。”我道,“但是你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回过神来,终是有些哀婉地看着我。
“那片杏树林,你以前去过,是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简短回道:“是。”
“是十三年前,你和太傅一起去的,是不是?”
“是。”
“那条山涧,你和太傅也一起去过,是不是?”
“是。”
我抬头,看着天。雨水瞬间打入了我的眼睛,疼得我的鼻子一起发了酸。
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和太傅,在那条山涧里,一起……一起……欢好过,是不是?”
他闻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神色愈发得哀婉。
“你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吗?”他低声问道。
“当然!”我想也不想,“否则你休想让我死心。”
他垂头,任由湿漉的发丝在雨里飘荡。
然后我听到他轻轻道:“是。”
我往后退了一步,用力在雨里甩甩头,极力想让自己清醒。
可是我清醒不了。
所以我终究忍不住痴罔,追问了一句:“是像昨日我和你一样……的法子……欢好吗?”
他沉默了,只有水珠顺着他的发尖滚落,淹没在漫天的雨丝里。
“回答我!”
他长长叹一口气,道:“当时我喝了酒,记不清了。”
“骗人!”我大声道,“你骗人!”
他苦笑了一下,重新抬头看住我:“现在你死心了吗?”
我咬住嘴唇看着他。
然后,我鼓起勇气,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太傅,同你我昨日这样的欢好。欢好之后,你……你也同如今对我这样的绝情,不要太傅了吗?”
“是。”这一次,他回得极其迅速而漠然。
我突然觉得我的嘴唇很痛,我用手去擦,手上是红色的。
他再一次伸手,想帮我擦被我自己咬破的下唇。
我冷冷推开他。
“我问完了。”我斜睨着他,道,“我死心了。你可以走了。”
他闻言一怔,手停在半空中。
然后他再叹一口气,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朝我行了个大礼,敛容道:“绿水青山,后会无期。”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我恨恨看着他,也不还礼。
我是一国之君,他都没有朝我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我没有治他忤大逆的灭族之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可他根本不领情,就这么走了。
我站在雨里,任由纷乱的雨点打满我全身,颗颗滴落。地上开了不知名的春花,颜色鲜艳地招摇在幽暗山色里。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天地苍茫,凄恻异常。
我不要凄恻。我是人君,我为什么要凄恻?
就算要凄恻,该凄恻的人,也应该是他,不是我。
想到最后,我义愤填膺。
我抹了抹脸,将雨水甩去一些,又追上去。
他还是在前面慢慢地走,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扑倒他。
在倒地的一瞬间,他拧身,反手抓住我的肩头,似乎想将我甩出去。可是他睁了睁眼,在雨里看清楚我的脸后,又突然撤手了。
我们在泥泞的地里顺着山势滚了好几圈。地上全是碎石,咯得我的心疼痛不已。
然后,我将他压到一棵树底下。
风雨飘摇,娇嫩的树叶纷纷而落,满眼的翠绿色。
我大口喘气,死死盯住他。
“不行!”我冲着他大喊大叫;〃你占了我那么多便宜。如今便宜占完了就想转身走人了?不行!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躺在我的身底下,看着我。雨水,好像直接打进了他的眼睛里,又好像直接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他静静等我歇斯底里的叫完,淡淡问道:“那你想怎样?”
我一愣。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我究竟想怎么样?
我怨毒地看着他。
更多的树叶接连飘落,在雨丝里打着圈,最后落在他凌乱的头发里,落在他半裸的胸口上。翠色点点,在他身上开出迷离的花朵,被风吹,被雨打,催得人有一瞬蹂躏殆尽的冲动。
我猛然伸手,将他剩余的衣服扯开。
“我要你统统赔回来!”我将手抵在他的锁骨,狠狠抓住。
他微微动了动眼睛。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问我,语气平静得好像是死人一样。
“对。我要你赔回来。你怎么上我的,我要十倍百倍地上回来。”
他在瓢泼大雨里倏然笑了,雨水在他弯起的唇角上溅开,甚是凄凉。
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树叶掸去了一些。掸完之后,他往后仰了仰头,两手张开,将他的身体完全呈露在我的面前。
他的头发散落在泥土里,蜿蜒牵绊,无限缱绻。
然后他闭上眼,不再看我,道:“如你所愿。”
这是一场毫无快乐可言的欢爱。
雨水冲刷走了所有可能的温柔。
我极其粗暴地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就和我在皇宫里第一次邂逅他的时候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他极尽所能的抵死反抗,而这一次,他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任由我蹂躏。
即便他如此顺从,我却丝毫也没有喜悦的感觉。雨水浇灭了我所有的炙热欲望,到最后,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放纵。可我知道,一旦我结束了它,我与他之间的一切,统统都会结束。
所以我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体里,迟迟不愿意释放自己。
我能感到,有温热而粘湿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来,融合进了冰凉的雨水里。
我用手去摸,举到身前看。
掌心里,是他的血,一片赤红,堪堪迷了我的眼。
我停住不动,低头去看他。
他侧着头闭着眼,任由雨水打湿他卷长的睫毛。雨水在他的脸上放肆流淌,来回冲刷,却依旧洗不去底下的英气与倔强。
为了忍疼,他的十根手指头,统统半扣在了土里,扣得骨节上都泛出了青白色,在倾盆大雨里闪着令人心痛的光泽。
我伸手,覆盖上他的手。
“不要这样。”我轻声道,“不要一个人走。”
他没有动。
“你是前朝慕容家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能够安身的药铺也被太傅彻底发觉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逃不了多久的。”
他终是重新回过头,张开眼睛来,看着我。
然后他缓缓道:“你既然明白,就不应该跟着我。”
我愣了一愣。
是的,我是明白的。当初在京城门口他与分别的时候,我就明白的。
天下之大,他无处可去。
太傅虽然想杀我,可我毕竟是当朝皇帝,要下手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天子失踪,为防小人暗害,也不可能将我的画像到处悬挂征赏寻人。
所以我一旦离京城越远,太傅要寻我要杀我,就会变得越困难。
可是他不同。
太傅,有足够的理由贴一张皇榜,九州通缉他,发动各州各府搜寻他。
他又不像古宜,有众多的大臣暗中保着。唯一可供他藏身的药铺也被太傅捣毁了。所以他注定是无路可逃的。我若跟着他,岂不是正中太傅下怀,一箭双雕?
我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叹了一口气,软下语气道:“你跟着我会送命的。”
我想了想,回道:“不跟着你,我早就送命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我张开双臂抱住他,又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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