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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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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力量在他手心浮现的那一刹那,郭雀血红的双眸之中忽的有一道神光闪过。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也顾不得周身那密密麻麻被金光所灼烧的伤痕。他的速度在那时陡然快了起来,比之之前,快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他就像是早已蓄谋良久,等待着某个时刻,再将浑身的力量倾泻而出。
而此刻,便是他等待的时刻。
这般的突然变化即使是司马诩也始料未及,他脸色微微一变,但郭雀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一些,快到即使是司马诩也未有反应过来。
他本不应该拥有这样的速度,为此,司马诩知道郭雀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而这代价越是昂贵,便越能说明这背后的意义越是深重。
深重到即使是司马诩也不由得心头一寒,暗道一声不好。
但可惜为时已晚,郭雀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他朝着司马诩伸出了手,作爪状,直直杀了过来。
而他的目标却不是司马诩的面门或是胸口这般的要害,而是司马诩的手掌。
那个正凝聚起一道天道之力的手掌。
他的手就这样拍了下去,朝着那道天道之力。
在触及的一颤那,从那上面传来的力量让郭雀本就浑身是伤的身躯一震颤抖,但不知是怎样的执念让他将那股痛楚压下,他死死的握住了司马诩的那只手,就像是与之黏在了一起一般。
他的衣衫开始寸寸碎裂,露出其下满是污血的身躯。
司马诩依然处在某种深深的不解与疑惑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郭雀要这么做,但他的确感到一阵不安,这不安不同于寻常,他是天玑一脉的星殒,他的感知往往无比准确,这世上能让他感到不安的事物,大抵是真的足以威胁到他的事物。
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郭雀手却像是黏在了他的手掌一般,任由他如何驱使灵力也无法与之分开。
这样诡异的情景让他愈发不安。
但他毕竟是秦白衣,是天岚院的第一代苍生守望者。
论心性,论算计,论修为,这天下无出其左右者。
很快他便压下了心底泛起的不安,面色一沉,他不管郭雀究竟在算计些什么,但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将之的阴谋彻底击溃。
这样想着,他的眸子之中泛过一丝厉色。
他那只被郭雀牢牢握住的手臂之上忽的金光大盛,磅礴的天道之力就在那时自他的体内,顺着那手臂朝着郭雀的身躯倾泻而出。
那力量那般汹涌,只是微微的触及,郭雀手臂上的血肉便已然有了崩溃的痕迹。
即使是神躯在天道之力的面前依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的血肉开始在那金光之下寸寸消亡,露出其下森然的白骨,而这样的消亡顺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朝着他的身躯蔓延,很快他的整个手臂便只剩下了一条裸露在外的白骨。
但那白骨之上却有着某些事物。
那是一道道以生涩的文字刻印的符文。
那文字司马诩认得,那是古语,神族使用的语言。
司马诩脑袋中响起一道轰然之音,那些文字何在一起,似乎是某种秘法,但究竟是哪一种,他却一时记不真切。
但他却觉得头皮发麻。
心头的不安如潮水一般涌来,隐隐约约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算计。
某种始于数十载前那位柳笙箫之手,又终于郭雀之身的算计。
一场历经数十载的谋划在这一刻终于渐渐浮出了水面,而他已然身陷局中。
“师祖,你输了。”这时,郭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却又带着一股放下了重担后的轻松。
“自始至终,我都不是师尊的传人,我是一个容器,一个囚禁恶鬼的容器!”
他这般说道,血红色的双眸之中似乎有某些东西在涌动,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但语气之中却包裹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绝望。
他手骨上那些文字在那时开始泛出一阵阵耀眼的黑芒,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弥漫。
他的嘴再一次张开,一道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自他嘴里响起。
阴冷如冰。
森然如狱。
他说。
“冥书血纪!”
第八十七章 柳笙箫的獠牙
七星为何会寻不到他们的传人?
天机又究竟被何人蒙蔽?
柳笙箫一直在追寻这个答案。
天岚七星受命于天,护佑众生,传至柳笙箫已是第八代,中间所经历的种种或有苦难,或有波折,但从未断过传承。
可他身为天玑星殒,却会算错自己的传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人在暗中捣鬼。
而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绝非凡人。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白河远也做不到这一点。对于因果命理的研究,柳笙箫拥有足够的自信。
所以他在自己的第一个弟子殷黎生自费修为离开天岚院之后便一直在追寻这幕后的黑手。
每日每夜的演算,得出结论,又推翻结论。
不惜消耗寿元,不惜损坏自己的修为。终于在某一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当世世上因果命理的造诣,不过三人可称宗师。
其一苍羽门天机老人。
其二观星台太白道人。
其三便是他天岚院天玑星殒柳笙箫。
但前二者,天机老人自蜀地败北后心灰意懒早已隐居,而太白道人虽然修为了得,但柳笙箫却很清楚,想要做到蒙蔽他的测算,对方还远不够资格。
因此,如此行事之人,必是某位远古大能。
他反复推算,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位早已归去星海的先祖。天岚院第一代苍生守望者——秦白衣!
他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如何,毕竟秦白衣的修为太过强悍,他根本难以测算,但这却不妨碍他测算自己的命数,当然,通晓命理之人皆知测算自己的命数是大忌,需要修行者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柳笙箫还是如此做了,他需要通过自己的命数来推测秦白衣的目的。
而他所遇见到的未来也的确如他所想。
秦白衣料准了柳笙箫会因为失去殷黎生这个弟子的痛苦而将这一切苦难的源泉归咎于天玑一脉的天命。
之后自然便是为郭雀换体,但由于修为不够,难以支撑那个秘书而召唤历代天玑星殒的英魂帮助,从而给了秦白衣可乘之机,降临于他的体内,反客为主。
在知晓了这些之后,柳笙箫自然是可以停止心底这样一番打算的,从而破坏掉秦白衣的算计。
但是,深知秦白衣可怕的柳笙箫却不得不揣测另一个可能,以他的心智便险些着了秦白衣的道,如今他测算了自己的命数早已是时日无多,保不齐他死后自己的徒儿亦会受到秦白衣的蛊惑,让那位曾经的先祖降临于世。从秦白衣之前的所作所为,柳笙箫可不相信,他的降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与其将这样不确定的因素放在后辈的身上,不若自己亲手将之解决!
带着这样的念头,柳笙箫开始了一场算计自己师祖的可怕计划。
而这个计划的殉道者,便是他的徒儿郭雀!
这所有的一切是在郭雀偿还了一路他所欠下的因果之后,在他脑海中浮现的事由。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师尊封印在自己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是何物了。
那是一个阴谋。
一个恶毒又残忍的阴谋。
对于柳笙箫自己来说是如此,对于郭雀来说亦是如此。
那具为他换来的身躯,并非简单的对抗天道反噬那般简单。
正如郭雀所言,他的身子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囚笼,一个为了囚禁秦白衣而精心准备的囚笼,一个虚位以待了数十年的囚笼。
而现在这囚笼的大门已经打开。
“冥书血纪!”郭雀发出这样一声怒吼。
他那白骨之上的黑色铭文开始闪烁出阴森的黑芒。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他的体内涌出,不断的拉扯着司马诩的身躯。
《冥书血纪》自然是这世上至邪至恶的功法,他可以吸收死者的亡魂与血肉,但对于生者却无可奈何。
而司马诩。
不秦白衣,他肉身早已在数千年前消亡,他的灵魂高居于星海之中如今却又依附在柳笙箫的肉身之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一具亡魂。
可即使如此,以郭雀的修为想要拿下这位成道数千年,身子曾经拥有登顶天人之位的资格的初代守望者,依然是痴人说梦。
这一点,柳笙箫早有预料。
所以,他寻来了神族的文字,那种包含着天地威能的文字,将这段功法以古语铭刻在郭雀的白骨之上,二者相加所爆发出来的威能,足以让秦白衣胆寒。
那位已经死去,且自始至终在秦白衣眼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后辈柳笙箫,终于在自己的弟子身上露出了他不钝于秦白衣的可怕獠牙。
以秦白衣的功力在这时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
但是那股来自于郭雀体内磅礴的吸力却让他难以抵御。
他虽然以司马诩的姿态行走于人间,但他的肉身早已消散,他的确只是一具亡魂,而这一点那正好被那《冥书血纪》所克制。
他灵魂一阵翻滚,在那可怕的吸力之下几乎被拉扯得快要撕裂。
他极力的想要反抗,可在这股天生便克制他的功法之下他的反抗却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他的灵魂开始咆哮,嘶吼,甚至因为愤怒而扭曲。
但依然抵不过那股吸力。
终于,一道犹如野兽一般不甘的声音响起,一道灵魂就在那时自他的体内被剥离,吸入了郭雀的体内。
那具名为司马诩的肉身瞬间陷入了呆滞,就像是失去了体现的木偶一般,呆立在原地。
算计得逞的郭雀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喜色,他背后已经被那金光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骨翼一震,身子瞬息退去了数十丈,他感受到了体内那灵魂的咆哮,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剩下的需要他做得便是去往神冢,将之的躯体连同这秦白衣的灵魂一同封印道那神冢之中。
这结局对于他来说固然很是悲伤。
但这终究是他师尊交给他的事情,他必须去完成,那是他的命。
这样想着,他拖着自己那具已经裸露了半边骨架的身躯便要离去,可就在这时,那具本来已经呆滞掉的司马诩的身躯却忽然动了起来。
他的双眸之中泛过一道红光,脑袋忽的抬了起来。
“真是可悲啊。”
他这般说着,脸上原本木楞的神情忽的活络了起来,一抹嘲弄的笑意浮现在了他的脸庞。
第八十八章 玉亭墨
“你!!!”郭雀一愣,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起来。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道灵魂在嘶吼咆哮,那应当就是秦白衣的灵魂,可为何,被吸取了灵魂的司马诩此刻还是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想不明白。
但隐隐约约间他知道自己与自己的师尊一定算漏了些什么,而这个漏洞极为致命。
“不亏是我的传人。”司马诩扬起了头,他的脚步迈开朝前走出了一步,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威压铺天盖地的涌来,直压得郭雀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郭雀模样极为狼狈,他的双目猩红,脸上的青筋血光暴起,显得格外狰狞,周身的衣衫尽碎,赤裸的上身一般是密密麻麻的烧焦了的伤痕,一般是只余下的森然的白骨。
“为什么……?”他不禁问道,脸上的神情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从那里回到人间,带来的东西可不止自己。”秦白衣指了指穹顶,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双手在那时猛然张开,一道道虚影忽的自他的两侧浮现。
那豁然是五道虚影,每一道虚影的模样都不样,但无一例外神情都极为呆滞,就像是被某些事物控制了自己的思维,而他们的身上皆伸出了一道道绵长的丝线链接在司马诩的身上。
“这是……”郭雀的瞳孔在那时陡然放大,他看出了这五道虚影是五道灵魂,而且从他们身上所透露出的气息来看,身前定是星殒无疑!
“落无尘、顾南听、向岸左、方言令、李江流。”司马诩闻言一笑,他侧起了身子,手指在那五道灵魂之上一一点过,如数家珍一般朝着郭雀言道。而后,他又顿了一顿,又指了指郭雀的身子,说道:“再加上你体内那位玉亭墨。”
“唔,不多不少,历代的天玑星殒,皆在于此,当然还有你那位师尊,不过他的灵魂早已魂飞魄散。”
司马诩说着又朝前迈出了一步,他的身子一顿,五道灵魂瞬息飞入了他的体内。
“他们在那星海之上时便被我做成了傀儡,成为了我灵魂的养分,你与你的那位师傅算计自然是好,只可惜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这般说着,笑盈盈的看向郭雀,却并没有出手的打算,似乎是很享受此刻这以胜利者的姿态向郭雀解释一切的感受。
郭雀的身子终于颤抖了起来,一番算计,良久的谋划,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帷幕。
他感到恐惧,却并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狠毒与城府。
他是天岚院的第一代苍生守望者。
是他为后世立下了那苍生为重的四字信条。
而后的历代天岚院传人,为了这四个字,穷其一生,悍然赴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这样一个恶魔。
他视苍生如草菅,为了某种郭雀所不知晓的目的,肆意挥霍大魏的国运,引蛮军入关,致使天下生灵涂炭。而那些视他为先贤的天玑星殒们的英魂却被他炼化成了傀儡!
天玑一脉,为天岚七星谋划大局,过度窥探天机,而历代不得善终。
这一切的牺牲,一切的付出,在此刻看起来却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想到这些,郭雀就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
他的身子佝偻了起来,脸上那狰狞的青筋与血管隐没。
所谓哀莫大过于心死。
他内心的信仰在那时忽的崩溃。
他低下了头,放弃了无畏的挣扎,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司马诩见他这般模样,也失了继续嘲弄他的心思,他干枯的手臂猛地伸出,在虚空之中一握,一道磅礴的灵力便在那时自四面八方涌来,将郭雀的身子紧紧的锢在其中。
那力量涌来宛如千钧的重力将他的身子挤压。
郭雀渐渐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隐隐约约间似乎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是他的骨头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正在一根接着一根的碎裂。
要死了吗?
他这般在心底问自己。
出奇的是,他并没有生出半分的恐惧,反而莫名的有那么一丝轻松。
他也曾经做过那成为英雄的梦。
万众敬仰,花团簇拥。
他亦曾在漫长的流离中迷失过自己。
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但最后他找回了失去的自己,他以为那样他就可以以一个星殒,一个天岚院的星殒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堂堂正正,光芒万丈。
但最后的最后,他不过是自己师尊的一颗棋子,一个从一开始便以尊卑好的囚笼。
他按照柳笙箫的意愿去完成他给他安排好的一切,接受自己的命运。
即使心有不甘,即使仍有不舍。
但毕竟他是天岚院的人,他得对得起苍生为重这四个大字。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时崩溃了。
他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座囚笼。
而天岚院的苍生大义,此刻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蒙骗自己,也蒙骗世人的笑话。
他的双眸终于缓缓的闭上,他决定安心的去迎接这一场命中注定的死亡。
并不盛大,甚至潦草。
但终究,这一切自这时起都不在与他有半点关系。
磅礴的力量从四面涌来,他的骨头已经尽数碎裂,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似乎下一秒,他的灵魂连同着这具躯壳都会化为粉剂,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醒醒!”
“醒醒!”
“醒醒!”
但忽的,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一道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一个激灵,从那即将陷入沉睡的浑噩状态清醒了过来。
“谁?”他举目四望,四周却是一片无垠的黑暗。
“是我。”似是回应,黑暗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浮现。
那是一个男子,一袭白衣,眉目如画,可称翩翩公子。
“你是……?”或许是因为处于弥留之际,郭雀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的师祖,第六代天玑星殒玉亭墨。”那男子笑道。
他的脸上春风和煦,目光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慈祥。
那时,一股暖意不知从何而起,却瞬息涌遍了郭雀的全身。
第八十九章 存在便是意义
玉亭墨?
郭雀一愣。
方才他试图封印那秦白衣之时,玉亭墨被秦白衣当做弃子被送入了郭雀的体内。
这倒是能够解释,为何他会在弥留之际见到玉亭墨。
但是此刻的玉亭墨看模样神智应该极为清醒,与那几位已经被秦白衣做成傀儡的历代天玑星殒似乎有些不同。
但现在的郭雀脑袋有些昏沉,他并不能确定眼前所见究竟是真实的实事,还是自己临死之前的臆想。
“我知道你的心底有很多疑惑。”
玉亭墨似乎也看出了此刻郭雀的心思,他一语将其道破。
“秦白衣固然强大,他的算计亦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我们。”
他这般感叹道,脸上的神色亦颇有些复杂。显然对于那位天岚院的开山祖师爷心底有着那抹一股深切的失望。
郭雀又是一愣,他不难听出这玉亭墨言语间的感慨,但他不解的是玉亭墨口中的我们究竟所指何人。
“他秦白衣自然是天资卓绝之辈,心思缜密,城府似海,但他却未有料到他的弟子,也就是第二代天玑星殒落无尘同样不是泛泛之辈。这位祖师照在归去之时便已然算到了此间劫数,为你留下了一线生机。”玉亭墨对于郭雀的疑惑视而不见,他沉着声音缓缓道来。
“落无尘师祖为我留下了一线生机?”郭雀脸上的疑惑在那时愈发浓重,此事听上去愈发玄乎。
当然,天玑一脉推演命数之法落在旁人耳中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就是深谙此道的郭雀在听闻自己那位数千年的师祖落无尘为自己留下了一道生机之时却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越是精通此道,便越是知晓命数的多变难测。
想要在数千年便测算到如今所发生的事情,郭雀根本难以想象那位落无尘师祖究竟是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你勿需怀疑,我一介残魂又何须骗你?”玉亭墨言道,眼睛里的笑意更甚,他的容貌极为年轻,但看着郭雀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长辈对于晚辈的慈祥。
郭雀自然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但他仍有疑虑,可有觉得不妥,故而有些踌躇,欲言又止。
“有何问题自可相问。”而这一切显然是瞒不过玉亭墨的眼睛的,他笑着说道。
郭雀闻言,终于是不再纠结,转头直视向玉亭墨的目光,问道:“天岚一脉由秦白衣所起,传至我身,已至九代,世代奉行苍生大义不曾更改,但……”
说到这儿,郭雀明显愣了一愣,俨然是说不下去。
“但所谓的苍生大义不过是他秦白衣的一场骗局,天岚院的存在是否真的有意义?我们的存在又是否有意义?”但玉亭墨似乎早已知晓了郭雀心中所想,他笑着接过了他的话,这般说道。
而后看向郭雀,问道:“你想问的可是这些?”
郭雀一愣,面上的神情有些踌躇,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并不惧怕死亡,正如他之前所言,来此便是为求一死,真正令他害怕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也好,他的师辈也好,亦或是后辈苏长安也罢,他们一路浴血奋战,一路舍生忘死,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都是别人一手策划的骗局。
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玉亭墨也在那时沉默了下来,他直直的看了郭雀好一会,方才沉着声音言道。
“存在便是意义。”
“嗯?”或许是这个答案太过简单,又或许是玉亭墨的声线太过低沉,以至于郭雀在闻言之后,不又发出这样一道声响。
“你问我,我们的付出,我们的努力,我们追寻的苍生大义究竟有没有意义,我并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好像我们护佑了从苍生,可苍生终究会死,那我们的牺牲是否拥有意义?”
“苍生为重确实只是秦白衣诓骗我们的谎言。但我们所追寻的东西却并非秦白衣留下的四个大字,我们所追寻的是我们内心的信念!”
“因为我们相信这样的信念,所以我们来到了天岚。”
“不是因为天岚叫天岚,他才是苍生心中的天岚。”
“是因为我们在天岚,所以天岚才是天岚!”
“我们存在过,奋斗过,也牺牲过,我觉得这些就是我们的意义。”
玉亭墨的话犹如重鼓一般一字一句的敲打在郭雀的心头,他的身子一震,看向玉亭墨的目光忽的变得有了神采。
“是因为我们在天岚,所以天岚才是天岚。”
他重复着这一句话,那股自从知晓了司马诩身份后的阴霾在那时终于尽数的散去。
他的目光变得清澈,而目睹了他这样一番变化的玉亭墨脸上也随即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那么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言说那一道我们为你留存千年的生机了吗?”
……
司马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凭空握着的手又微微用力了些许,禁锢着郭雀身子的那股力量又强大了几分,噼里啪啦的脆响不断的响起。
司马诩很确定此刻郭雀的五脏尽碎,骨头早已化为了粉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郭雀已经死了。
但事实上他却还活着。
这似乎是一个很矛盾的概念。
但确实到了此刻,司马诩还能感觉到郭雀依然活着。
这样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很不满,亦有些不安。
他再次用力,禁锢着郭雀身躯的力量又磅礴了几分。
但这一次,他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施加在郭雀身上的力量似乎是遇到了某种阻碍,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某股强大的力量在保护着郭雀一般。
但究竟那力量是什么,司马诩自己也说不真切。
可也就是这样的未知让司马诩的心头愈发不安,他再一次加大了自己手中的力量,但冥冥之中那股力量却同样给予了司马诩强硬的回击,他的力量依然无法再深入郭雀体内哪怕一分一毫。
咚!
咚!
咚!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却又有力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司马诩环顾四周明确发现四周空无一物。
咚!
咚!
咚!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有力。
司马诩的双眸一寒,他猛地看向那具已经死去的郭雀的身体,骇然之色在那时爬上了他的眉梢。
那声音是从郭雀的身体发出的!
那是他的心跳声!
第九十章 逝去的英魂
咚!
咚!
咚!
从郭雀身上传来的心跳声越来越强。
他那般有力,就像是要破出郭雀的胸膛,跳出来一般。
司马诩握于虚空的手掌开始颤抖,他感到那股力量愈来愈强,他禁锢在郭雀周身的力量似乎已将渐渐将之压制不住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究竟算漏了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他的手臂之上却已然开始浮现一道又一道爆开的青筋,他已经压制不住那股神秘的力量。
郭雀依然低着头,但他的身躯却开始缓缓张开,那些碎裂的骨头开始如时间倒流一般开始不断的重组,他残破不堪的内脏也在这样的过程中渐渐恢复的完好如初。
轰!
一道轻响在司马诩的手掌之中爆开,他的身子在那股反冲力的作用下,向后一个趔趄,差点便栽倒在地。
虽然他及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但头上窜起他发丝的发簪却在这样的变故脱落,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便在那时披散了下来。
不得不说,此刻的他,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
自他成道以来,这般失态的时候似乎从未有过。
他感到愤怒,但更多却是不解。
他是天玑一脉的祖师爷,他算无遗策,但如今却出现了某种他所不能掌握的事态,这事情本身,对于他来说便是一种侮辱。
他沉下了心神,看着郭雀那具渐渐浮上半空的身躯,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里面的寒光闪烁。
他要好生看一看,究竟是何人在从中作梗,这郭雀又还有何种底牌。
郭雀周身的气息开始升腾,天地间磅礴的灵力犹如泄闸一般朝着他的身躯汇集,他依然低着头,双眸紧闭,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安然的熟睡。
司马诩的眉头也越皱越深,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手,但那股他不知晓的力量一直护佑着此刻的郭雀,他并不确定情形出手究竟是好是坏。
他精于算计,因此也就格外谨慎,很少,或者说从未做过任何不确定的事情。
这是他这数千年来渐渐养成的习惯。
郭雀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磅礴,且还在不断攀升,就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汹涌的漓江水忽的安静了下来,穹顶之上的云海开始翻滚。
忽的,天际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似乎是一颗星星。
它在方才在天地规则之下不舍的离去。
而现在,又在他的主人的召唤之下匆匆赶来。
一条细线在郭雀背后升起,它开始朝着天际不断的延伸,就像是要奔赴情人的怀抱,迫切又迅速。
“不好!”司马诩的心头一跳。
他要再次点亮那颗星星!
这样的念头猛地浮上他的脑海,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于他的想象。
郭雀的命线被他亲手一一斩断。
一同被他斩断的还有天人们下在众生身上对他的禁锢,此刻他若是再一次点亮那颗星辰,那他将再一次成为天玑星的星殒。
真正的星殒。
自从天人入主天宫之后,这世上从未再有过这样的一位星殒出现。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就要发生在司马诩的眼前。
他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身子在那时一震,磅礴的力量犹如潮水一般破体而出,他的身子豁然动了起来,就要飞奔到郭雀身前阻止这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比谁都清楚一位真正的星殒当是如何的强大。
他不会允许在他的计划成功之前,这世上会出现这样一位星殒,尤其当那位星殒还是他的敌人的时候。
他的速度很快,而他也很信心可以在郭雀彻底点亮那颗星辰之前将之彻底抹杀。
可就在那时,他飞速赶去的身子却猛地停了下来,就像是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般,他变得寸步难行,额头上更是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迹。
“落无尘、顾南听、向岸左、方言令、李江流。”
他顿在原地,嘴里咬牙切齿的念出了一段名讳。
而如同回应一般,一道道虚影自他的体内窜出,将他的身子团团围住。
那身影不多不少正是五道。
那是那些曾经的天玑星殒的英魂,被他炼做了傀儡,藏于身躯之内,供他吸食养分。
但此刻,这五道英魂脸上的神情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呆滞,而是活络了起来。
他们不曾言语,只是围着司马诩,双手不断的翻飞,结出一道又一道生涩晦暗的印记,而一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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