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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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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断跟孟西西的语音,桑瑜失神地坐了几分钟,余光扫到摆在沙发边的拖鞋,才想起还有家务没做。

    她俯身去捡时,目光掠过蓝钦叠整齐的毯子,以及茶几上洗干净的透明玻璃杯。

    是……昨夜睡前的豆奶。

    桑瑜神经一抽,蓝钦喝了?!

    她回想起他写在纸上的内容——“只能吃得下你亲手做的东西。”

    看看,这就明显不对了,豆奶是从超市买来的,总不可能连她倒水冲泡一下也算吧?

    桑瑜皱皱鼻子,涌上一点说不清的被欺骗感。

    洗涤液在客厅的公卫里,她鼓着脸进去,接半盆水蹲在地上,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乱撞,手肘无意中一抬,碰巧撞倒了洗涤液的瓶子。

    好在剩下小半瓶,洒出来的不多。

    她急忙扯纸巾擦净地面,踩开垃圾桶的盖子想丢进去,却在瞄到里面的情况时怔住。

    室友这两天出差不回来,桶中的垃圾袋是她昨天新换的,塞了不少修剪下来的干枯花叶,几乎装满,现在花叶上面,只扔着一小团纸。

    明显沾过大量清水,纸素白起皱,但在没有折好的某个边角上,露出了些许异色。

    是她在康复中心特别常见的——呕吐的秽物。

    桑瑜呆站在垃圾桶边,几乎能还原当时的情景。

    她进房间后,蓝钦喝了豆奶,跑到卫生间吐出来,等到平复,坚持把自己弄脏的地方全部清理干净,最后留下的痕迹,唯有这张漱口之后用过的废纸。

    而她睡觉习惯戴耳塞,完全没听到动静,要不是刚才眼尖,根本不会发现。

    他没有骗她。

    是真的吐了……

    早上他却只字未提,一双眼里血丝遍布,一笔一划郑重写好了东西,端端正正等她起床。

    垃圾桶的盖子“啪嗒”一声重新合紧。

    桑瑜脑中空白,蓝钦写字时瘦削的手腕在眼前一刻不停地晃,她低头揉揉眼角,胸口堵得发疼。

    *

    桑瑜再次听到蓝钦的消息,是在十天以后。

    这一周多她没闲着,把曾经合作过的客户都主动联系了一遍,希望通过他们的肯定能有长期合作的机会介绍,康复中心里有需求的患者她也一一探访过,可惜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

    要么委婉地表示她太年轻,做养生零食或短期配餐可以信任,但长期调养病人,就显得资历太浅了。

    要么直白地拒绝,还语重心长,“小鱼啊,你看这价格没法开,太低对不住你,高的话……还不如找经验丰富、餐谱搭配更符合我们生活习惯的。”

    桑瑜焦头烂额,除了工作和兼职外,大部分想的都是这件事,把能问的人,能想的办法全试过一遍无果后,正把下巴尖儿垫在桌子上叹气,就听到主任敲了下门。

    “偷懒呢?”

    桑瑜小弹簧似的“啪”地挺起背,举手保证,“没有,刚忙完,准备下班了。”

    主任瞄了眼墙上的钟,确实到时间了,手指头点点她,也就没多说责难的话,“你先别下班了,临江高层那位患者,需要上门注射营养液,你收拾东西过去一趟,算加班费。”

    桑瑜愣住,“您说……谁?”

    主任“啧啧”两声,“才几天啊就忘了,临江高层,指名非要你去的那家,想起来没有?”

    桑瑜慢吞吞点头,“……没忘。”

    不是忘,是没想到。

    从不欢而散的早上开始,转眼十天过去了,蓝钦再也没跟她联系过。

    不出现,不发信息,不需要打针。

    桑瑜以为他想通放弃,或是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怎么突然……

    主任又叮嘱她几句,转身领人去查房了。桑瑜在护士站里静了片刻,按出诊单上的要求准备好药液和静脉注射器具,临走前,她回到休息室拿包,从墙边那个新搬来的柜子前路过。

    柜子下层的隔板早就安上了,再也没办法藏人。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深夜,蓝钦精怪似的跌出来,仓惶望向她的目光,以及家门之外,厉闪劈下时,他微颤的双手里,由凉变烫的温度。

    桑瑜在包里找出手机,背靠着柜门点开了蓝钦的微信对话框。

    “你还好吗?”

    不行,太笼统了,删掉。

    “你最近吃的怎么样?”

    什么啊,上来就问吃喝,太家常了,删掉。

    桑瑜咬着唇发愁,思来想去,最后直白地给他发了一句,“你怎么又需要打营养针了?”

    发送成功。

    她以为回复要等等才来,甚至根本就不会有回复。

    结果眨眼的功夫,一行字刷的跳出来——

    “我把花卷吃光了。”

    喂——这语气,也太委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卷:ヾ(≧O≦)〃我是谁我在哪???

    钦钦:去我家的路上……小鱼把你给了我,我会努力吃掉的(╥╯^╰╥)

    *

    红包~~继续掉~~~呀~~~~~~

 第10章 妖怪·10

    桑瑜一下子睁大眼,消化掉其中的意思,十指翻飞,“你该不会就靠那几个花卷过了十天?!”

    这次间隔长了一点,半分钟后回复才出现,三个字极其简单干净,不带任何情绪,可偏就让桑瑜觉得他难受得快要团起来了。

    “是六天。”

    所以说……一盘小花卷,加起来顶多也就六七个,他一天一个,另外还饿了四天?!

    骗人的吧!

    桑瑜缓了缓,勉强接受事实,马上要追问,他却先一步发来——

    “我快没有力气打字了。”

    这么一句话,桑瑜秒秒钟脑补出他低头垂眸,虚弱得脸色苍白,嘴唇干涩,还坚持挺直脊背的样子。

    极好看,也极脆弱的样子。

    她知道,他讲的是实话。

    桑瑜攥攥手机,没办法地呼了口气,把原先打好的字一个个删除,重新问:“先生,你找我过去,真的是想打营养针吗?”

    他回得变慢,“……不是。”

    桑瑜心口缓缓软塌,“你饿了吧?”

    这次过了足足两分钟。

    从屏幕底端拱上来的,只有瘦削伶仃的一个字——“嗯。”

    桑瑜一时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情绪对他。

    一个温柔和缓,干净自持的出色男人,身上带着伤病,言语不能表达,长期挨饿只想吃她做的饭。

    同时又那么固执,随随便便就甩几百万砸人。

    桑瑜心情复杂,蓝钦自身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好感她肯定有的,怜悯……谈不上,要说躲避更不至于。

    他本来就是个巨大的矛盾体。

    桑瑜甩甩头,把手机往包里一塞,重振精神直起身,踩着平底小白鞋大步出门。

    算了,纠结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接了任务要去打针,既然必须上门,那就等见到他再说。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考虑先做点什么吃的,别让他真的饿晕了。

    桑瑜琢磨一路,快到目的地时路过一家规模挺大的果蔬店,她停下小绵羊,进去精挑细选,买了两根形状漂亮的胡萝卜。

    漂亮的跟蓝钦比较配。

    她再次站在十六楼的门前,陈叔一如既往热情,把蓝色小鱼拖鞋摆在她脚边,看到她手里除了包和医药箱再无其他,有点失落。

    “先生在楼上?”桑瑜换了鞋问,“状况还好吗?”

    陈叔皱着脸,选了个中庸的词儿,“一般。”

    眼睛连续上了十天的药,好不容易炎症消掉恢复正常,为了今天跟桑瑜见面,又把镜片戴上了。

    加上情绪消沉,彻底断食四天,简直没眼看。

    “桑小姐,他的情况你都知道了,你今天过来还真打算给他打针啊?”陈叔憋不住小声嘀咕,“先生那么好一个人,你就当同情救命了……”

    桑瑜没正面回答他,而是问:“家里厨房用具齐全吗?”

    陈叔怔愣,“还可以。”

    “其实也不用太全,”她想了想说,“有锅有筛子,再有点面粉或者米粉就行。”

    陈叔这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半天没说出话,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哎,有!都有的!”

    桑瑜刚想把胡萝卜往外掏,敏感地察觉到有些动静。

    她抬头,那道熟悉的高挑人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比起上次见面,又消瘦了一圈。

    大热天里,他怕冷似的穿一件浅灰色针织衫,黑色宽松运动裤,露出的皮肤纸似的白,他手握栏杆,静静望她。

    不超过三秒的对视,他错开眼,唇角敛了敛,手指收紧很多。

    他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重新面对她,平静地浅笑一下。

    桑瑜胸口顿时像被塞进一大团棉花,因为他嘴唇那道弯起的弧线,真真切切感觉到了酸涩。

    她继续把胡萝卜往外掏,举起来朝他晃了晃,“先生,要吃吗?”

    蓝钦辨认了一小会儿,确定没看错,真的是胡萝卜。

    他又不是兔子……

    生啃胡萝卜,肯定会吐。

    桑瑜按下心里的波动,很豪气地挥着两根胡萝卜“啪啪”相碰,扬起声调,“你别急,慢慢下来,坐着等会儿,我给你做个胡萝卜米糊。”

    蓝钦的肠胃比意识反应还快,听到桑瑜说做东西吃,马上开始期盼地急促抽缩,他按住,眉心轻微锁起。

    桑瑜以为他不情愿,歪头,“拜托,别那副表情啊——以你现在的情况,算是断食后的复食,应该随便捣点水果泥或者清水煮白菜,我给你做米糊已经是优待了好吗?”

    蓝钦没有带手机,口干舌燥,解释不出,脚步虚浮地连着迈下四五级台阶。

    她眼尾瞄到他的反应,轻声笑了,“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说,上次还吃了两道家常菜呢,油盐调料一样不少,好吃,还想要,对吧?”

    他面对着小姑娘俏皮狡黠的模样,被蛊惑一般,顺着她点头。

    确实也有点……这个想法。

    哪知她笑容霍然一收,一本正经扬起下巴,“那是当时我不知道你的病情,现在啊,想都别想,米糊和打针,你自己选一个。”

    陈叔在一旁看得傻眼,先生何曾有过这么生动的时候,桑小姐也是,跟先生沟通几乎不需要纸笔写字?

    桑瑜怕多看蓝钦,会泄露出她心口那些为他而生的酸,转过头问陈叔,“厨房在哪?”

    陈叔“哦哦”两声,一拍脑门,“我带你过去。”

    桑瑜不去管楼梯上的男人,系上围裙,扫视一圈偌大厨房,满意地点点头,“您歇着吧,我很快就好。”

    陈叔试着帮少爷争取,“非得吃米糊不可?换一种行吗?”

    桑瑜耐心解释,“他现在适合吃好消化的。”

    “桑小姐,不瞒你说,自从你做的糕点断货,我跟做饭的何嫂一直在给他打米糊,”陈叔长叹,“别的他咽不下,只有米糊还凑合,但也十有八九吐出来,肯定阴影很深了。”

    桑瑜洗胡萝卜的动作停住,挣扎片刻,选择继续,“……我知道了。”

    原来蓝钦这么厌恶米糊。

    那么以他的说法,换成她亲手做的,他就真能吃得下去么?

    米糊本来是她针对病情做出的最佳选择,现在却仿佛成了一场巧合的实验。

    二十分钟后,端坐在餐桌前的蓝钦闻到了丝丝香甜。

    他压着胃,尽可能不露出狼狈的样子,眼睛却很诚实,疼也要盯紧厨房门,片刻不放松。

    直到一只蓝拖鞋迈出来。

    他忙垂眸。

    但听觉变得格外敏感,数着她有节奏的脚步声,哒哒哒,十六步,走到身旁。

    白色瓷碗随之出现在面前。

    碗里的米糊热气氤氲,细腻橙黄,勺子舀起来会缓慢滴落,荡出一个小涟漪,迅速回归平滑。

    桑瑜拉开椅子坐下,把勺子递给他,“尝一下。”

    陈叔紧张得直擦汗。

    蓝钦听话地舀起一勺,轻吹几秒,果断咽下。

    桑瑜的视线从他的唇,移到滚动的喉结,初次注意到他修长脖颈上的淡淡伤疤,是曾经开刀手术的证明。

    她想问问口感,蓝钦已经舀起第二勺。

    接下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五分钟不到,碗见了底。

    他不知是吃得太急还是肠胃舒缓,苍白脸颊浮起一层微红,抬眼看向她,把干干净净的空碗对她轻推了一下,像个乖乖吃光饭,骄傲邀功的小孩子。

    桑瑜问:“想吐吗?”

    蓝钦摇头。

    “有没有不舒服?”

    他还是摇头,神色里搀进几缕掩饰不住的开心。

    桑瑜一眨不眨注视他,咬咬牙关,拧眉轻声说:“先生,我跟你道歉。”

    她长睫落下,用力按住碗沿,艰难地承认,“我把这碗米糊……当成了实验。”

    每个流程亲手操作,做出他厌恶的吃食,来判断他的话到底有多真。

    他吃下了还好。

    可是如果……吐了呢?

    让一个对食物充满期待的病人去吐,她心太坏了。

    桑瑜正满心负罪感,一只清瘦素白的手伸过来,指尖压着一张纸。

    她接过来,见上面写着:“我知道。陈叔跟你说的话,我听见了。”

    桑瑜吃惊抬起头。

    蓝钦神色温缓,把纸转回来,落下的字迹端整利落,“这样的实验,你可以做下去,用你能想到的任何方式。”

    他无论身体状况如何,握笔的姿势始终清雅,在纸面随意游走也透着优良教养和骨子里天生的矜贵。

    趁她不说话时,他另添一行,仅有简洁的五个字。

    “只要你信我。”

    桑瑜被戳中心事,细细的腕子一抖。

    他的手在笔上,她的手在纸上,相隔本就很近,因为她这无意识的颤,拉近了距离,软软挨到一起。

    微凉的触感,像沾染了一捧清冽冰水。

    桑瑜本打算立刻收回来的,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好摸,小贪心一时间迅猛滋长,她舍不得松开了,磨磨蹭蹭凑上去……又贴了一下。

    哇——

    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真的特别好摸。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不是我吹!我们钦钦的爪爪,超级好摸!

    亲亲:喵喵喵?

    钦钦:咳,不是说你,是说我╭(╯^╰)╮

    *

    继续掉红包~~喵喵喵~~~

 第11章 神仙·11

    桑瑜摸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蠢,她呼吸发紧,一寸寸把手挪走,收到膝盖上使劲儿攥住,另一只手看似自然地松开马尾,把长头发扒拉下来,遮住逐渐升温的耳朵。

    做坏事儿了……

    她偷眼瞄瞄蓝钦,发现他的手也放到了桌下,脖颈上的筋络都绷了起来。

    陈叔可没瞧见这些细节,看俩人既没动作也不说话,急得伸头张望,不放心地问:“先生,桑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桑瑜敏捷地直起背,一脸纯洁无辜地对陈叔眨眨眼,“我们这是意识交流。”

    陈叔不明觉厉。

    桑瑜悄悄拧了一把腿上的软肉,把脱缰的小心思收敛起来,注意力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实验?

    蓝钦双手扣得发红,重新拾起笔写,“你随意选方法,我全部接受。”

    他这样低姿态,予取予求,桑瑜那种酸涩又涌上来,真心过意不去。

    她不忍再拿他做什么实验,实实在在劝说,“先生,这个米糊特别简单,我把详细步骤全写出来行吗?保证精确到每种东西的用量和时间,做出来口味肯定没变化,过后你让家里做饭的阿姨试试?”

    蓝钦定定看她几秒,转向陈叔。

    陈叔过来弯下腰,“先生?”

    蓝钦写,“接何嫂过来,半小时内。”

    陈叔答应一声,不放心别人,拿起车钥匙火速出发。

    桑瑜傻了,这走向不对啊。

    她葱白手指挠挠细碎的鬓角,眼看着陈叔风一样消失,茫然问:“你不是刚吃过吗?这么急接何嫂做什么?我写下步骤,等晚上她再给你加餐就行。”

    蓝钦摇头,一笔一划给她坚决的三个字——

    “做实验。”

    桑瑜吸了口气,蓝钦这人,别看瞧着温温雅雅没脾气,一动起真格好像就特别会钻牛角尖儿。

    她后悔了行吗,她不想继续拿他当实验品!

    现在跑……来得及吧?

    她小心翼翼退两步,立马接收到蓝钦的眼神。

    浓稠寂静,深不见底,偏又无依无靠,像飘摇的雾。

    她每离远一点,他就更无助几分。

    等她靠上门板,一只脚颤巍巍伸出拖鞋时,他眼里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垂下头,抓住宽荡的裤腿,似是一道形销骨立的晦暗影子。

    他长得实在好,这副模样太招人疼。

    桑瑜那颗小心脏,一下子酸软到没边儿,败了,无可奈何举起手,“行行行,全听你的,实验。”

    没办法了,既然他不放弃,她不相信,都这么固执己见,那……实验就实验。

    “但是先说好啊,”桑瑜虽然不信这事儿,但想到万一的后果,有点怂怂的,强撑气场提条件,“你要是吐了可别怨我,不准让我负责,不准去康复中心投诉我!”

    蓝钦满身的霜雪因为她一句话融化殆尽。

    他重重点头,在夕阳里站得笔挺,怕她不信,还举起三根手指放到额边,给她保证。

    半小时不到,陈叔带着何嫂重磅登场。

    说重磅一点不夸张,俩人手里提满了袋子,蔬菜水果,禽肉海鲜,看得桑瑜眼花缭乱,怀疑这两位是把菜市场直接打包回了家。

    何嫂第二次见桑瑜,热乎得跟亲闺女似的,拉着她手不愿放,“桑小姐,我的眼光你放心,食材全是最好的,你尽管挑。”

    桑瑜没好意思说,以蓝钦的身体,哪用得着这些啊,有根胡萝卜就够了。

    她把厨房玻璃门拉紧,放下遮挡的百叶,形成私密空间。

    “何嫂,这里面没监控吧?”

    “当然没,”何嫂澄清,“在你过来之前,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

    桑瑜惴惴地“哦”了声,扒开一点门缝,探出脑袋观察蓝钦,确定他老老实实坐在餐桌前,看不到厨房内景,才哗啦关上门,开始把这道无比简单的胡萝卜米糊手把手交给何嫂。

    何嫂做饭经验丰富,人又细心稳妥,一步步按她指示,相当于复刻。

    做好后,桑瑜检查外观,尝尝味道,没问题,跟她做的一模一样。

    她端着碗走出厨房,发现蓝钦从餐桌换去了沙发。

    看出她的疑惑,蓝钦主动解释,“沙发离卫生间比较近。”

    想吐的时候,跑过去能方便些。

    桑瑜心里发虚,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把碗放到他面前,故作镇定地扯谎,“你想太多了,这碗是我做的,先给你吃饱一点,何嫂那份还没做好呢。”

    第一步,破除他的心防,让蓝钦以为米糊出自她的手,尽可能去掉先入为主的心理因素。

    蓝钦闻言撩起眼帘,静静笑看她一眼,抬起勺子。

    他这一笑简直华光四起,既无奈又纵容,桑瑜胸口犹如被大把羽毛轻刮而过,酥痒酸麻来得毫无预兆,却势头凶猛。

    蓝钦在纵容谁?她么?

    可她这么坏,哄骗他,等着看他难受。

    桑瑜不禁鼻尖一酸,伸手阻拦,“先生,你还是别——”

    话没说完,蓝钦已经把勺子放到唇边,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吞下。

    偌大客厅鸦雀无声。

    时钟指针滴滴跳过。

    蓝钦垂着头,搭在膝上的左手逐渐绷出嶙峋骨节,他用力捂住嘴,合眼强忍,喉咙食管里翻搅出的火辣涩痛偏偏一阵强过一阵。

    他苦笑,看来吃过她亲手做的,这身体就被惯坏了,一点外来物也没法接受。

    桑瑜没想到蓝钦的反应会这么大,她表情也变了,手足无措地半蹲在他腿边,“先生?”

    蓝钦想写字说没事,但做不到,他撑到极限,按着沙发站起身,脚步不稳地冲进洗手间,反手锁门。

    龙头里的哗哗水流,间或夹杂的痛苦呕吐,刺得桑瑜僵在原地,慢慢红了眼圈。

    没过多久,蓝钦走出来,给她写一行字,“是何嫂做的吧?抱歉,我吓到你了,继续。”

    桑瑜脸上发烧,强烈反对,“还继续什么!”

    蓝钦望着她,“那你相信了吗?”

    桑瑜卡住,一时回答不出。

    他莞尔,眼尾微弯的弧度格外温存,“没事,我们继续。”

    对峙失败,再回到厨房,桑瑜彻底笑不出来了。

    蓝钦刚才每一个真实的反应都历历在目,她看得出来,绝没有掺假。

    何嫂拍拍她的手臂,“我跟你说过了,没用的,先生一口就能尝出不对劲儿。”

    桑瑜咬咬唇,“他总这么吐吗?”

    “可不是嘛,”何嫂连声叹气,“先生今年才二十四,多年轻,长得好又有本事,你知不知道,他随便画一张设计图就能值好多钱的。可惜落下一身的毛病,像个正常人那么过日子都做不到。”

    “他们家真是作孽哦……”

    桑瑜隐隐觉得何嫂的话涉及到了蓝钦家事,她不方便多问,只管闷头做东西,手起刀落,一片菜叶不小心切成了丑兮兮的三角形。

    天色转暗时,两份完全相同的蔬菜蛋羹出锅。

    蛋羹色泽鲜嫩,喷香诱人。

    桑瑜把两碗一起端到茶几上,给蓝钦说明,“一份是我的,一份是何嫂的。”

    第二步,真假蛋羹同步出现,看蓝钦是否真的能够分辨。

    她先拿个空碟,每碗舀出两勺给陈叔。

    陈叔使命感十足地品了又品,直到吃光也没分出有什么差别,竖大拇指,“好吃,都好吃。”

    桑瑜给自己也盛了两勺,反复细细尝过,凝视蓝钦的眼睛,“先生,不骗你,真的一模一样。”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两碗到底哪个才是她做的。

    蓝钦扬唇,伸出手。

    桑瑜把勺子给他,皮肤相碰时,感觉到他更冰了许多的指尖。

    她嗫嚅,“先生……”

    先生别吃?先生别试了?

    可到此为止,她真的信了么?

    蓝钦明白她的犹疑,按从左到右的顺序,当着三双瞪大的眼睛,先吃下左手边这碗。

    陈叔和何嫂四只手握成拳头,桑瑜紧张地身体前倾,眼都不敢眨。

    蛋羹的香味蔓延口腔,滑入咽喉。

    蓝钦胸口起伏几下,放下勺子,来不及多看桑瑜一眼,再次冲进卫生间,把胃里好不容易拥有的那碗米糊彻底吐干净。

    桑瑜跟着跑过去,眼巴巴等到门开,马上搀他的手臂。

    蓝钦靠着门框,脸上素白,喘息沉重,有些涣散的目光定在她软白干净的一双手上。

    他最讨厌有人同情他,可怜他,搀扶他……

    可现在,想扶他的人是桑瑜。

    他拒绝不了。

    “你怎么样?”桑瑜见他怔愣,急得跺脚,“胃疼吗?喉咙疼吗?你哪里难受赶紧写给我看看!”

    她没闲心顾虑太多,干脆上手,半扶半拥,强行把蓝钦带回沙发边,压着他坐下,热水杯塞进他手里,“快点喝口水!”

    蓝钦很清楚,她的关心紧张,只是把他当病人,跟康复中心里任何一个患者都没有区别。

    但他仍旧开心,为了哪怕一点点的亲近。

    他把左手边的碗推得老远,右手边的碗搂近,朝桑瑜弯弯眼,开始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

    桑瑜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蓝钦捧起的碗中,深埋着一块特殊的三角形青菜叶,的确是她亲手切的,她有印象。

    蓝钦选对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蓝钦三两下就把蛋羹吃光,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可是没吃饱,胃又吐空了,蛋羹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他恋恋不舍舔舔唇,暗暗庆幸,还好幸运地先尝了左边那碗,吐完还能吃下这么好的东西,否则顺序换过来,都要吐掉了。

    桑瑜闷声问:“怎么样?”

    蓝钦笔一挥,“好吃!”

    桑瑜要哭了,她问的是他身体怎么样,他刚那么难受地折腾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夸她!

    她丧气地双手捧脸,失神喃喃:“先生,你懂不懂,太好说话会被欺负的,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在欺负你……”

    蓝钦还端着空碗舍不得放,用摇头尽力反驳她的话。

    桑瑜叹气,他作为出钱方却这么乖,更衬得她矫情又心狠。

    她的自责达到顶峰,鼻酸得厉害,生理性眼泪无意识沁出两滴。

    蓝钦看到她大眼里罩了层薄亮的水光,莹白眼廓漫上微红,他心一抽,匆匆扯了张纸巾,想沾沾她睫毛的湿。

    桑瑜发现了,皱眉盯着他,不太确定地问:“……你要给我擦眼泪吗?”

    蓝钦被看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伸向她眼角的手僵在半空。

    她还真的猜中了。

    桑瑜越发不是滋味儿,就算是蓝钦情愿吧,可他的确被她坑得很可怜,不但不生气,还惦记着要给她擦擦鳄鱼泪。

    傻兮兮的一根筋。

    她心口莫名爬上细细的痒,像有微凉的手指在轻柔拨弄。

    擦眼泪而已么?她同意了。

    桑瑜吸吸鼻子,血液有些升温,倾身朝他凑近了一点,大大方方,把一张细软白净的脸扬给他,轻声说:“给你,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仰脸,软绵绵说:给你,亲吧。

    胡萝卜米糊和蔬菜蛋羹:快快快,就这个场面,什么时候才能安排上(* ̄0 ̄)ノ

    *

    小红包随机掉落么么哒!

 第12章 妖怪·12

    陈叔和何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客厅里就剩下沙发上并排坐着的两个人。

    有一滴泪在她睫毛尖上悬而未落,纸巾贴过去,刚好擦干。

    蓝钦摩挲着纸上晕开的一圈濡湿,放下手臂,低头把纸巾叠得方方正正,悄悄握进手心里。

    擦一下就够啦?

    蓝钦觉得满足到膨胀。

    桑瑜觉得吧,其实可以再擦两下的,她不怎么介意……

    室内静谧,没人说话,任何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桑瑜呼吸不稳,掩饰地转头望向落地窗外,太阳彻底落山,夜幕和江面俱是一片丝绒般的浓灰,星光时隐时现。

    已经这么晚了?

    她摸出手机瞄了瞄,眼睛睁圆,不是吧,七点半?!

    四点钟下班过来,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半小时,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完全没觉得漫长。

    桑瑜犹豫着该和蓝钦说点什么,聒噪的手机铃声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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